说到底女人都是天底下最无奈的,年轻时靠容颜留住男人的心,年老时却又不知靠什么了?这也是为什么她迟迟不想嫁人的原因,当初不愿意嫁封敬亭,不愿意进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是现在已成定局,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希望他对她,不是只爱她的身体,爱的也是她这个人。不管生老病死,容颜不复,都能真心对她。

用了午膳,睡了一会儿觉,便觉精神大好。今日衙门里事不多,她也想偷个懒不去衙门了,只是做什么好呢?

寻思了一会儿,叫红香和鸢儿进来,说要带她们去买胭脂水粉。

鸢儿一听,顿时笑起来,“小姐,你这是想通了,也要打扮起来了吗?”

郭文莺笑笑,“是啊,趁着容颜正好,此时不打扮,什么时候打扮?”

鸢儿抿嘴笑,“小姐若是打扮起来,一定亮瞎别人的眼。”

郭文莺“嗯”了一声,倒也难得升起几分期待,她这些时日一直忙于各种事务,倒真的都快忘了做个女人该如何了。

虽然每季的衣服和首饰很多,都是封敬亭着人送了来,胭脂水粉也大都是宫中御制的,不过终究是要逛街自己买来,才能体会到作为女人的乐趣。

三人装扮好,准备出门,红香也一扫刚才的颓废,变得有说有笑起来。

郭文莺忍不住暗忖,看来红香对那个男人的感情也没深的厉害,这么容易就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了。若是换了自己呢?有一天被人抛弃,也能如她一般吗?或者从前她还可以洒脱的说不在意,可是这几月潜移默化中,她竟投入了许多感情进去,若是封敬亭不要她了,她可能真的会伤心欲绝,其心境怕还不如红香呢吧。

鸢儿见她面色微沉下来,不由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郭文莺咬着唇,问她,“若是你心上人不喜欢你了,你该如何?”

鸢儿歪着头想了想,“若真是他不喜欢我喜欢上了别人,那我也喜欢别人就好了啊。”

郭文莺闻听不禁笑起来,她真是枉为一个现代人,竟还不如古代人开明的多,若是封敬亭喜欢别的女人,那她也喜欢别人就是了,又有什么不好解的?

此时封敬亭哪知道自己的心尖子已经打算给他戴顶绿帽子了,一边批着奏折,还忍不住想着,也不知道郭文莺在做什么?这两日不上朝,她是忙公事,还是做什么别的去了?一时走神,奏折上朱笔画了个大大的圆,等发现之时,已是迟了。不由暗自懊恼,自己真是中了这丫头的毒了,才不过三五日不见,就想成这样了。也不定她现在想不想他呢?

郭文莺这会儿确实没想他,女人天生就对逛街有着浓厚的兴趣,一逛起来,哪还有功夫想男人?

三个女人沿着朱子街走遍几家最好的绸缎庄、脂粉店和首饰店,就连街上的一些小摊子也驻足挑拣一会儿,不买看看也是好的。

郭文莺从前没觉自己喜欢这些东西,可能近来被人调教的越来越有女人的自觉,倒也开始关注起来。不过她只是看,却并不怎么买,家里每月都会有人送许多东西,她几年都穿戴不完,倒真没必要再浪费钱。倒是鸢儿和红香拿着体己银子,挑了不少合用的,胭脂水粉也买了几盒,出手看着比郭文莺还阔绰。

云墨和徐英一直在后面跟着,本来还以为定要左手右手抱一堆东西,倒没想到竟然逛了两个时辰,什么都没买。

徐英撞了撞云墨,低声道:“咱们小姐可真是的,这好容易有点女人样,肯逛女人的东西,居然什么都不买,这是怎么回事啊?”刚才那店铺老板,那么费劲推销那只金簪子,推的郭文莺明显心动了,居然最后又给放回去了。

第四百九十章 小妞

云墨哼一声,还能怎么回事?都是抠门闹的呗。

早在军中的时候,这一位就这样,能花别人钱的时候绝不花自己钱,能不买的东西绝不随便乱买,每次出去采买,都是拿着军帐给自己买零用,反正她也花不了几两,就是王爷知道了也不会计较。现在她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是由皇上供着,每月好东西成箱的往这儿抬,大都是他负责清点的,那衣服料子,收拾够她用七八年的,以她那会过日子的性子,能再买些乱七八糟的才怪了。

郭文莺又逛了一会儿,最后只挑了一个玉扣带,准备送给封敬亭挂腰带用。她上次看他身上用的都十分旧了,身上龙袍也是洗多少水,就是破了缝补好还接着穿,常服也大都不是全新的。他自己日子过得节俭,对她倒十分大方,有时候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东西都买齐了,鸢儿和红香把大包小包的都交给了徐英,让他着人先送回府去。

红香道:“小姐,这会儿天不早了,咱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郭文莺点点头,看路边有个卖馄炖的摊子,便道:“好久没吃过街边了,就坐这儿吧。”

她穿着华丽,长相娇美异常,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这大户人家哪有吃路边摊的?几人一坐下,过来过去的人,倒有不少往这边看的。

郭文莺也不在意,她坐在地上都吃过,何况是吃路边摊了,听人说这条街的小吃味道还不错,倒真是要尝尝了。

要了几碗馄饨,正吃着,忽然一队衣衫鲜亮的贵家子弟往这边而来,他们一边走一边笑着,瞧那样子很像刚从哪个家酒楼里刚喝醉出来,有几个走得摇摇晃晃,还撞翻了几个街边摊子。

郭文莺皱皱眉,这京城的治安真是差,几乎每次出来都能碰到这些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改天真该给皇上建议一下,给这些京城贵族子弟找点事做,一点到晚闲着没事瞎晃荡,不定晃出多少事呢。

那几人走到馄饨摊前,忽然抬头一眼看见坐在摊子上的郭文莺。

这都是些浪荡子,明日里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瞧见这么个娇俏的小娘子,又哪会放过?立时便有人围了上来,口中笑道:“哟,哪儿来的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就不觉寂寞吗?”

郭文莺眨眨眼,这些人眼眶得多大啊,这么多人都坐在这儿,居然说她是独自一个,这得多眼里没人啊?

她也懒得跟他们搭话,依旧低头喝着馄饨,对红香道:“把那辣椒拿给我。”

那浪荡子弟讨了个没趣,正要伸手在她细白的脸蛋上摸一把,突然一只脚过来,对着他膝盖骨踹了一下,那人不由自主的跪下,正趴在郭文莺脚底。

郭文莺看看他身后站着那人,微微一晒,“钟世子好雅致,真是到哪儿都能相见。”

那人正是钟怀,一脚把那浪荡子踹到一边,笑道:“娇娇,要想调戏你,也得我亲自动手,这家伙抢了我的活,自然要挨顿揍的。”

上一次封敬亭派手下高手收拾了他,这会儿看来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能出来浪,就更证明他伤都好了。

不过这一位还真好了伤疤忘了疼,明知道她是谁的人,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想调戏。

郭文莺道:“钟世子既然到了,就坐下喝碗馄饨吧。”

让人盛了碗馄饨放在他面前,钟怀倒是来者不拒,坐下来当真吃起来。

郭文莺也不看他,自己吃完自己那碗随后站起来,“钟世子要想调戏等下次吧,文莺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她要走,钟怀也没拦,只对着她笑,那笑得模样看着还真是可恶,就好像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站在人群中对她笑。

郭文莺没理他,转身走了,对于这一位她还真有些佩服,再而三,三而四的调戏她,也不知他是真对自己动心,还是把这当成一场游戏。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学乖了,只敢动动嘴,倒不敢动手了。

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望了他一眼,“钟世子喜欢上学吗?”

钟怀一怔,“你什么意思?”

郭文莺笑,“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想知道。”

“我自然不喜欢上学。”钟怀昂首一笑,小时候他学三字经都打瞌睡,玩的很精通,学问倒是一塌糊涂。

郭文莺微笑,“那我就知道了。”

就这一瞬她就有了个想法,与其让这帮无所事事的官二代富二代们,一天到晚的惹是生非,干脆圈出个地方给他们再深造,朝廷既然能设立太学,有太学生,就该有渣学,专给渣渣们准备的,学不好了,永远也不用毕业了,专治这些闲着没事干的人。

钟怀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打了个寒颤,很觉自己可能要被算计了。其实他也知道郭文莺惹不得,不过她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每次看见她总觉得不痛快,忍不住就想过过嘴瘾,以证明自己没认输。但也就是这样了,他被打过一回,真不敢再在她脸蛋上摸一把了。

郭文莺一走,云墨和徐英几个连忙跟上,云墨道:“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要回吗?”

“回吧。”

几人沿着街道往回走,他们住的地方其实离这里不远,就算不坐车,走着也用不了多久。

正走着,忽然看见街边有一个女子正收摊子,她做的是小本生意,卖些手帕、绣样、扇坠、络子什么的简单的小东西。

那女子长得甚是好看,体态轻盈,眉眼弯弯的,带着几分娇媚。她往街上一站也格外招人眼,便是离得老远就能看出与众不同。

郭文莺扫了一眼,忽觉那女子眼熟,再仔细看,竟是她从牢中救出的秦玉燕。没想到她在这儿做小生意赚钱呢,不过这样也好,靠自己手艺吃饭,日子过得也清静舒心。

她虽认出她,但秦玉燕显然没看见她,只低着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郭文莺也不想与她碰面,毕竟不是愉快的经历,过去了便过去了,没必要再回想起来彼此难过。

第四百九十一章 民案

她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可刚走出几步远,忽然身后“砰”的一声大响,那摊子被人踹倒了,几个男人围着秦玉燕,有人伸手去摸她的脸,也不知说些什么。

郭文莺睃了一眼,那领头的是个大胖子,肥胖的身体颤颤着,随着他的抖动,每一丝肉都在颤抖。

郭文莺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贾大鹏,他那壮硕的身躯就算到了哪里都不会让人忘记。没想到这厮贼性不改,居然还在纠缠秦玉燕。

她低声对徐英道:“你去瞧瞧,把人救下来。”

徐英狐疑地看着自己小姐,他也不觉得小姐是个烂好人,平时也没管过这些烂事,今天怎么对一个卖杂货的女子动了恻隐之心?

郭文莺吩咐完他,就迈步走了,她也并不想让人知道是她救的,何况她救得了两次,也不一定救不了第三次,有些事还是凭缘分的。

等回到家,徐英也回来复命,说起秦玉燕的事,只叹道:“那姑娘也是个命苦的,说自己自从在这里摆了摊子,就每每被那男子纠缠,还晚上潜进她房间意图行奸,那姑娘说自己可能天生带煞,才会命运不济,她说以后想削发为尼皈依佛门。小姐,你看怎么办?要不要拦住?”

郭文莺微微一叹,“她自己的事还是她自己决定吧。”对于这样一个受尽凌辱,又无依无靠的女子,会心灰意冷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问道:“那个贾大鹏呢?”

“我把他扔黄曲河里了。”

黄曲河横穿南北城,此处距离黄曲河也不远,正好给他好好洗洗。

郭文莺点点头,这事也便揭过了。

这事本来发生的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几天后贾大鹏的尸体忽然从黄曲河中飘出来,官府来查,正查到了徐英身上。

徐英深感冤枉,他并没要那贾大鹏的命,他问过那些手下,都说贾大鹏会水的,怎么到了水里便淹死了?

应天府府尹着人来拿人,自然不敢动郭文莺的,只抓了徐英走了,就关在应天府监牢里。

此事没经刑部,算是民案,但徐英是郭文莺的人,她不可能放任手下不管,让云墨去盯着应天府验尸,尽快缉拿凶手。

可这件事发生了还不到一日,就有御史台的人上奏折参奏郭文莺纵仆行凶,罔顾律法。只不过半日功夫,参奏她的折子便摆的封敬亭御案上满处都是。

郭文莺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了,她听徐英的叙述,当时真的只是让人抬着贾大鹏扔进水里,也确实询问了贾大鹏的手下,说他会水。

可这会儿那些手下却突然反水,指认徐英明知贾大鹏不会水,还把他扔进水里,又说徐英霸道,不许人下水去救人,以至于贾大鹏活活淹死。

这事本身就透着奇怪,若贾大鹏是当时淹死的,徐英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他的尸体是几日之后被人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身上还绑着一块石头。

此事疑点重重,但郭文莺身为徐英的家主,却一时不方便出面救人。她以女子身份做官,本就惹人非议,不知多少人想找出她的错处来,落井下石的都算是好的,就怕有人明显设了局害她,想叫她身败名裂。

参奏的人数太众,死了个恶霸而已,本来不算很大的事,却闹得满城风雨的,封敬亭一时也顶不住压力,下旨罚她闭门思过。

此时正值科举考试的紧要关头,朝廷重视科举,皇上也不想在此时生乱,罚郭文莺也是无奈之举。只是徐英未免惨了点,被定了蓄意杀人之罪,应天府已经上奏朝廷,定了秋后问斩。奏折还压在皇上的龙书案上,皇上一时押着没有批复而已。

郭文莺知道这是封敬亭在给她争取时间,只是此事发展的未免太快,短短两天就成了这样局面,未免叫人心生警惕。应天府定案定的如此之快,也是世所罕见,总觉得是在针对她而设的局,一时不能拿她下手,先拿她的手下开刀了。

郭文莺思量片刻,觉得这事还得请定国公郭义潜帮忙,她被皇上禁足,也出不去。想要翻案只能叫人帮着查清案子的始末,只要能找到真凶,证明徐英没有杀人,她这个困局才能解了。

让云墨往定国公府送信,郭义潜倒是来得很快,一进门便开口问道:“文莺,到底怎么回事?”

郭文莺把前因后果都说了,这些时日也是她太过于放松了,没预料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下手害自己,才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甚至连现在究竟是谁想在暗处对她下手都不得而知。这人最怕的不是敌人太强大,而是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郭义潜深深思索着,他也知道郭文莺朋友多,支持她的人多,但同时看她不顺眼的也很多。目前还真是不好判断。

他道:“文莺,这个官不然你就不要做了,你已经和皇上成了亲,这个皇后之位是跑不了的。不如借这个机会退下来吧。”

郭文莺摇头,“伯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已经不是我退不退的事,不管我做不做这个官,这个仇已经结了,那人绝不会放过我。而现在如果我退了,倒好像示弱了,现在关键还是找出凶手把徐英从牢里救出来。千万不要存了弃车保帅的想法了,我若弃了徐英,这屎盆子就算扣结实了,到时候便会说我指使下人行凶,就叫下人替主背罪,名声坏了想再捡回来可不易了。”

郭义潜暗叹,还是自己这侄女考虑的周到,他刚刚确实想劝她弃了徐英的,毕竟只是个护院,实在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这样一来便算给郭文莺坐实了罪名了,就算不被定罪,背地里的议论也不会少。

他思忖道:“我这就想办法找人验尸,找出证据。”

郭文莺点头,“叫人看紧了点,别让人把尸体毁了,否则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还有尤其小心用火,若是有人纵火,烧了证据,于咱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第四百九十二章 浪尖

郭义潜道:“放心吧,这点人脉公府还是有的,我这就派人去办。”

等郭义潜走了,郭文莺又让云墨给路唯新送信,让他暗地里查一查,看有没有人目击贾大鹏当日落水后的情形。

其实这个局并不算很难破,只要能找到证据,她便能够脱困了,只是让她疑惑的是,对方为什么要布一个这样的局?明显对她不能造成太大影响,可对方还是做了,那么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就耐人寻味了。

这几日封敬亭都没有露面,也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郭文莺素来对危险很敏感,她隐隐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恐怕这一局的最终目的未必是为了她,她总有一种感觉,设计贾大鹏落水之后的事,未必是预谋已久,而可能是临时起意,打击她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方面又是什么呢?

本来不过是一件民事,因涉及郭文莺,被人推到风口浪尖上,此事便由刑部负责。

刑部那些人一个个都精的跟猴似得,谁愿意揽这事啊,众人推来推去,就交到了新来的刑部报到的新科状元张明长身上。

这张明长新任督给事中,乃是六科中的刑科,正七品。这给事中品级虽低,权利很大,皇上交给各个衙门办理的工作由六科每五天注销一次,如果有拖拉或者办事不力的,六科可以向皇帝报告。六科还可以参与官员的选拔,皇帝御前会议,审理有罪的官员。

你说这六科能查案吗?

能。

刑部尚书说能就能,就是不能也得能。左右没人愿意插手这件事,就是不想交给张明长也不行。

张明长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别人说给他,就接住了。何况此时涉及到他的恩人郭文莺的名声,怎么也得尽一份力。

那日若不是郭文莺,他也不可能中了状元,虽然在长街之上他拽人家袖子求亲确实失礼了些,但思来想去,这份大恩怎么也得报,便也十分卖力的查案。

他这人确实有些真本事,为人心细,胆子又大,围绕着黄曲河附近,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还自己亲自潜到河底下,在贾大鹏落水的地方去搜查。

找了两天还真的让他找到些东西,水里有贾大鹏一只鞋。还找一打更的证实,当天曾看见一个人从水里爬了出来,好像脚上是少了一只鞋的。

可是奇怪的是,尸体上两只脚上都穿着鞋。

张明长要求验尸,顺天府却以各种理由推拒,说什么夏天天气热,尸体不易保存,已经腐烂,不能验尸。又说家属已经领回了,后来再去干脆说已经下葬了。

张明长也是个倔脾气,你不让验尸,横竖我就不走了。叫人卷了被卷,堆到顺天府的验尸房门前,他也不嫌晦气,就敢堵着门口睡觉。

被他这么一闹,顺天府尹都出来了,拍着他的肩膀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求他不要在这儿裹乱了。若不是因着张明长领了圣旨,他早就叫人把他扔出去了。

张明长死赖着不肯走,后来顺天府尹也没辙了,语重心长道:“张大人,实话跟你说了吧,这验尸房是真的没有尸体。”

张明长不依,“那尸体去哪儿了?莫不是自己飞了?”

顺天府尹叹气,“还真是飞了。”

张明长根本不信,“这煮熟的鸭子能飞了,死了的人还能飞了?”

顺天府尹,“煮熟的鸭子能飞,死了的人为什么不能飞?”

张明长死活要知道尸体的下落,否则就睡在验尸房这儿不走了。

顺天府尹被这厮缠的也没办法,他身上有皇上圣旨,也不好以扰乱公务罪把他撵走,只好道:“尸体确实不在这儿,早在两天前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来了一伙人说是刑部要验尸给拉走了。后来去刑部,又说根本没人来过,到现在究竟去哪儿了也不知道。”

张明长气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早说?”

顺天府尹白他,“我跟谁说?我怎么说?这里面牵着多少人,牵着多少事,你知道吗?说对了,说错了,都是事。我劝你也在这儿穷蘑菇,还是上外面找尸体去吧,没准被埋在哪个乱坟岗子上了。”

郭文莺让郭义潜密切注意验尸房,还真盯出点情况,一天前尸体就被偷运出去,一帮人假扮刑部的官兵,运着尸体出了城,然后埋在京郊的一片坟茔里。那些人本来想用火烧的,不过防火怕引来别人注意,就偷偷给埋了。

郭义潜的人后面盯着,记清楚埋的位置,连夜回来报告。

郭义潜早就派人把尸体挖了出来,确实腐烂的不成样子,又经过水泡,根本见不得人了。这一两天一直拿冰镇着,才勉强保存下来,正好张明长找尸体找不着,他就赶紧交了出来。

张明长大喜过望,忙叫仵作再次验尸。这次的仵作没有再用顺天府的,而是郭义潜从周边州城府县找来的十几个仵作一起勘验。最后验尸的结果证明,死者不是溺死的,而是让人杀死之后,又重新扔进水里。

打捞尸体的地方和捡鞋的地方尚有几丈远的距离,既然尸体是让人绑了石头的,断然不会冲到几丈之外。而尸体身上的鞋也可以证明,其实死者贾大鹏上过岸,并且找地方换过鞋。而他的鞋在哪儿换的?他没回过家,那么换鞋的地方肯定就是他最后的受害现场,给他提供鞋的人也绝对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鞋是新鞋,虽然在水里泡过,又埋过土,但根据鞋底磨损的程度看,这双鞋没穿过几天。

张明长迅速查找附近的地方,找鞋是从哪儿来的?

黄曲河附近的店铺很多,卖鞋的有几处,都回忆当晚没见过贾大鹏,而那晚确实有一家卖出一双鞋,因为天晚,那人又戴着斗笠,也没瞧清楚长什么样子。不过看身量却比一般人更高些,身上还背着把宝剑。

张明长由此推出,这人肯定是习武之人,一个商人认识习武之人的可能性小,所以很可能这些人是有事找贾大鹏,因为什么事谈不拢,最后才杀的人,嫁祸徐英。可以推断,这人定然是认识徐英,最起码知道徐英是郭文莺身边的人。

第四百九十三章 情敌

这件事就很容易牵连起来了,或者从一开始那些人没打算杀人,能给他买鞋,就证明不想杀他,否则谁给一个死人买鞋?第二点,这人应该是和贾大鹏很熟悉,不然也不会给他买鞋。而现在追查的重点就到了贾大鹏身上了。

张明长经过两天不眠不休的追查,把贾大鹏的生意和一些亲人熟人都查遍了,终于找到贾大鹏从前居然是贩卖私盐出身的。事情忽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一个卖私盐的发了家,在京城里开了许多买卖,还是朝廷官员很多相熟的,这真是不让人多疑都难。

张明长写好奏折上报朝廷,徐英杀人的谣言已经不攻而破,关于郭文莺被面门思过的旨意也撤销了。

皇上当庭夸赞张明长,还在御书房召见了这位新科状元。

新科状元没见过皇上的,张明长绝对是第一个,琼林宴皇上没到场,金殿召见的时候别人都宣见了,唯一没宣见的就是他。后来朝廷分配官职,榜眼和探花一个进了翰林院,一个进了吏部,都是五六品的京官。他虽然留京了,却被封了七品,虽是在六科,却到底不是个让人待见的地方。

六科的人人缘不好,别人见了都躲着走,瞧着权利不小,事实上得罪人更多,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好差事。

早就有人私下议论,说皇上不待见这位新科状元了。不过这回张明长长了脸,破例召见也算是恩宠了。

这一夜张明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兴奋啊,能见到皇上了,皇上要褒奖他了,能不兴奋吗?

不过他在进到御书房的时候,他忽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觉自己好像知道皇上不待见他的原因是什么了。而且,他也不是没见过皇上,早在放榜的那一天就见过了。

他磕头如捣蒜,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请罪了?

是说不该跟郭文莺求亲吗?还是说不该肖想皇上的女人?他怎么知道那天的女子是郭大人啊,更不知道她早就和皇上好上了,不知皇上会不会因此杀他灭口?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转着许多念头,谁知皇上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此次出力,朕心甚慰,接着查下去吧,再查到什么可秘密奏报。”

说完,摆摆手让他退下。

张明长到了外面还觉不可思议,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觉得疼,才知道不是做梦。他大喜大悲,现在小命终于捡回来了。

郭文莺解除了闭门思过,第二日就到衙门里报到。

工部的那些官员们瞧见她都来道贺,甭管真的假的吧,倒是看着挺热情的。

邓久成把郭文莺拉到身边,低声道:“文莺,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连你都牵里面了?”

郭文莺笑了笑,“横竖有人不甘寂寞了,你且等着吧,这事完不了。”下面还不定又闹出什么呢。她知道,想必皇上也知道。

张明长查了几日,一通深刻挖掘,还真掘出点有用的东西,贾大鹏从前就帮三殿下做过事,和封敬安过往甚密,看来此事少不了这位三爷在背后做推手。只是封敬安和郭文莺也没多大仇怨,实在犯不上去陷害郭文莺去。

封敬亭思虑再三,总觉得这件事怕是没完,没准朝中有人与三皇子暗中勾结,不定又想着折腾出什么事呢。他让人全城搜索三皇子,虽然他也知道这会儿老三肯定不会在京里,不过找不到鱼找点虾米也是好的。

张明长胆大心细,办事利索,似乎是天生查案的好材料,找人对于他更是拿手。他沿着贾大鹏这条线一路顺藤摸瓜,竟然真找到了几个余党的藏匿之所。带着人连锅端了,还真抓了两个活口。

此事也没经刑部和大理寺,直接由锦衣卫审理,严刑拷打,倒也真问出点东西。

郭文莺从衙门里回来,刚一进门,看见徐茂在廊下站着,就知道皇上来了。

她皱皱眉,前几天躲得没影了,连个消息都不给,这会儿没事了,他倒浪到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