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低声嘱咐了几句,云墨听得咧嘴,“大人,你这么做不怕让人戳你脊梁骨啊?”

郭文莺瞪他,“胡说八道什么呢?东南的官场和世家明显都抱了团,动一发而牵全身,从正面出手,无论用什么手法所造成的动静都小不了。既然如此,索性就给他们玩点邪乎的。”

云墨咂舌,“那咱们找什么借口好呢?”

郭文莺骂道:“蠢蛋,白跟了我这么半天了,找什么借口不会自己想吗?”

云墨嘴上说,“大人所言极是。”心里却道,缺德都没边了,不在前面找那些官员的麻烦,跑到后宅来跟一帮妇人过不去。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女人若狠起来,还真比男人厉害。

姜斌一直跟在郭文莺后头,此刻低声道:“大人,你到底怎么想的,真要把这些女人劫了吗?到时候可别出大乱子。”

郭文莺摇摇头,“你放心,乱子肯定有,不过不会乱的不可收拾就是了。”

这东南官场本来就是乌烟瘴气,乱到极点,就不怕她在上面再加一把火,到时候正好连着朝廷的盐令一起下发,非治一治这帮龟儿子不可。

两人低声说着话,忽然眼前一个侍女低头走过,她行色匆匆,走得又快又急,竟是片刻便飞奔过去。虽是动作极快,但膀子不摇,腰肢不晃,竟是稳若泰山的步态。

她不禁心中一动,这人好轻功啊。而就这么多心瞟了一眼,就这一眼,不由大为惊骇。那个侍女,长得好像,好像.......

脑中不断转着想着此人是谁,分明是在哪儿看见过,可一时竟是想不起来。

姜斌察觉到她不对,也抬头往那边看,见那女子步伐迥异,不由道:“此人身怀绝技,应该是做杀手的。”

郭文莺一怔,随后“呀”一声,“原来是她。”

就刚才姜斌那一句“杀人”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让她想起两年多前在福州遇上的一个女杀人。那时候江太平还坐镇福州,他府里就豢养着一批杀手,其中有一个女子假扮丫鬟把她骗到后园,自己的小命都差点交待在她手里。后来前任总督乌大人被杀的时候,似乎也有这个出没过的痕迹,而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出现在李夫人的府上?

第五百八十章 施展

她低声对姜斌道:“跟上那个人,想办法给我拿住了,记住,一定不能叫那个女人跑了。”

姜斌点点头,忙潜身坠了上去,索性那女子走得虽快,但毕竟是在园中也不敢全力施展,追了一阵,倒也追到了。他心里纳闷,到底大人让他跟着这女人做什么?一遇机会就把人抓住,可看这女子的身手断不会比他低,要想拿住了可不容易。

他摸着下巴,寻思着要不要下点药,他身上零碎玩意多着呢,一件件招呼着就是了。就这一会儿功夫那女人穿过一片花园,到了后面一个白色小楼前。

此地十分僻静,若不是有她带路,一般人还真不好找到这里,这儿到底是哪儿啊?

他也是无拘无束的性子,自来不想那么多,立刻跟着那女人进了小楼。那女子身手不弱,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有人跟着,走一步回三次头,显得异常警觉。

小楼是上下两层,那女子顺着窗户爬上去,随后一个倒挂金钩往窗棂上一挂,探头向里面望去。

这是偷听的标准姿势了,行家都知道,亮出这种姿势的必定是江湖老手。姜斌摸摸鼻子,竟然学着她的样子飞上二楼,也来了个倒挂金钩。

这种事也就是姜斌能做出来,换二一个也不敢这么做,那女人抬眼瞧见姜斌,先是一怔,随后递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姜斌则回了她一笑,本来都是偷听客,又何必计较哪个是先来后到呢?

这会儿郭文莺在长廊里打牌已经输了三局了,她本就不会打牌,再加上漫不经心,自然输了个底掉。刚开始那个跟她说“输了算她的”的胡夫人,本来还微笑瞧着,等到后来也不禁输急了眼,怒道:“丫头,你到底会不会玩啊,你纯粹捣乱不是?”

郭文莺笑着站起来,“我本来就不想玩,是夫人说输了算你的,怎么?夫人莫非是说了不算吗?”

胡夫人脸上变了变色,若是李夫人在这儿她倒真想问问这丫头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好像不是来做客,倒像是来找茬的?

看她生气,郭文莺也站了起来,“胡夫人在这里坐,不如你指点指点我,也好让我跟夫人学一手。”

这话说得动听,那胡夫人就是江南制造胡家的当家人,自来被人奉承惯了,闻言不由抿嘴一笑,“你这丫头虽笨些,态度倒还是诚恳,来,我教你就是。”

她坐下来指点郭文莺怎么摸牌怎么打牌怎么胡牌,郭文莺倒是难得认真听了一会儿,心里想着往年家里打牌也是她输最多,还就不信学不会了。这若是今年再输,没准封敬亭就得埋怨她把国库都要输出去了。

想到国库里那剩下的几两银子,更觉一阵牙疼,跟这些东南的土豪们一比,封敬亭简直就是个标准的穷逼了。

几人打了两圈下来,也没见李夫人回来,身为主人不在场,扔下一帮女人算怎么回事?

张夫人打牌打累了,索性往前面一推,对一旁侍女道:“去前面问问,怎么你们家夫人还没来呢?”

那侍女应了声,刚走出长廊,就听见前面一阵笑声,紧接着几个女人缓步向这边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李夫人,在她身旁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立领裙衫,头上戴着凤钗,手指肚大小的珍珠从额头垂下,上面还挂着两只小小的金铃,叮叮咚咚的声音很是好听。

那姑娘长得也十分标致,鹅蛋脸,高鼻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

长廊里的人一见,大多站了起来。

郭文莺并不认识那姑娘,问胡夫人,“那是谁啊?”

胡夫人抿嘴一笑,“你连这都不知道,那是东静王府的小郡主缘月郡主,刚从北边过来的,在福州住了些日子了。我还当李夫人干什么去了这么久,原来是接这一位去了,这也难怪,缘月郡主可是顶顶尊贵的。”

郭文莺微微一晒,缘月郡主她是不知道,这位东静王她是知道的,这是封敬亭的五叔,常年在泸州镇守,听说今年请旨回京,皇上特许了,以后怕要搬回京城去住了。

对这位皇叔,她也不算特别了解,似乎跟皇上的关系也处于不好不坏,从前听皇上提过一两句,估计也没太放在心上。这样的一位郡主,放在京城那也算不得什么,不过若是放在偏远的东南,那就是耀眼的多了。毕竟是皇亲国戚,地方上巴结着点也算正常。

只是她的身份就及不上这位郡主吗?她一个总督大驾,也没见李夫人陪多久,怎么就巴巴的陪了这位郡主近一个时辰,把满园的宾客都给抛一边了?

这事怎么就琢磨着不对呢?

她自来心思多疑,思虑甚多,尤其到了东南之后,诸多事事根本容不得她不多想,一不小心就得把命玩掉了,便是此刻出现只蚂蚁,她也得想想这蚂蚁跟大象什么关系,能不能绊大象个跟头?那么,同理,东静王是不是也牵在东南的事务当中,这个节骨眼上让一个郡主到这儿来做什么?要知道当日刺王杀驾,那些人明显是冲着封敬亭去的。

她正想着时,李夫人已经带着缘月郡主进了长廊,并挨个把郡主介绍给众人,果然与对郭文莺那谨慎小心的模样完全不同,倒像是与郡主从前就相识,一副交往甚密的样子。

等到郭文莺身边时,李夫人一时不知道怎么介绍,便含糊说了句,“这位是封夫人。”

没有夫家官位,就这么一句封夫人,谁也听不出什么,缘月郡主只对她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尽了礼数了。

郭文莺却长长给了一礼,笑道:“在下也在官位,与东静老王爷有过一面之识,多次听人提起郡主,说东静王有个貌似天仙的女儿。”

缘月郡主听人夸赞,心里也高兴,虽觉她一口一个“在下”的自称有些别扭,到底也没说什么,只微微笑着:“多谢封夫人了。”

五百八十一章 缘月

郭文莺眨眨眼,“只是不知郡主远道从泸州来此,所谓何事啊?”

缘月郡主还没开口,旁边的李夫人忙道:“这说来也是巧了,我娘家就是泸州的,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就和王府相熟,和郡主常常在一起踏春游玩,举行诗画聚会,是很要好的手帕交。”

缘月郡主也道:“正是呢,我这次是随家父进京的,因这一路走的也不用太急,就跟家父商量一下,在福州住些日子,游山玩水一番。”

郭文莺微笑听着,却也没把她的话当真,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凭几句就想糊弄她吗?先不提他们来福州做什么,就单单泸州到京城走福州并不顺路这一点,就知道他们这一趟未必简单了。

看来她今日不来参加这个诗会,还不知道缘月郡主出现在福州了。一个小女子,目标又不大,根本不值得她留心的,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小女子,未必就担不了大角色呢。

她假装亲热的拉住缘月郡主的手,一脸惊讶道:“哎呦,缘月妹妹,这么说老王爷也在福州了?”

缘月郡主挣了几下没挣开,只觉她的手握的极紧,就好像铁钳子一样,那种压迫之感让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她强压着心里的惧意,呐呐道:“我,我父王并未来福州,他,他进京去了。”

听她这么说,郭文莺这才放开她的手,她自然知道东静王没来福州,否则以她在东南的势力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若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她这总督可算是白当了。

她不再看缘月郡主,再转过头时,忽然被李夫人身后的一个女人给吸引了。

那个女人大约五十上下,论相貌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扔到人群里划拉一下,便是挑拣一个时辰都未必挑的出来。这里的人第一眼都没看出有这个人,怕也是此人的辨识度极低了。

可若你认真再看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等再仔细看过之后,你就会发觉,此人绝对不同。第一是她的气质,一种迥异于平常女子的气质,大气、凛然、平静、从容,这种气质一般在闺阁妇人身上很少见,这种气质很眼熟,像极了......对,像极了她,只有她这样经历过大事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气质。而显然这位夫人,绝对是个有故事,且不一般的妇人。

郭文莺最会看人,能叫她看了一眼还想再看第二眼的人不多,女人尤其少,眼前这个,怕是身份也不会低吧。

她一向不怕多事,既然不认识,那就索性过去认识认识。她直接走过去,对着人家微笑,“在下郭文莺,不知这位夫人尊姓?”

那夫人对她微微一礼,“见过总督大人。小妇人不敢攀高,小妇人夫家姓张。”

这倒是她来了半天,第一个呼出她官位的人就是她了。

郭文莺挑眉,“姓张?哪个张?弓长张,还是立早章?”

这话甚是无礼,那夫人却半点不气,只笑道:“大人玩笑了,是弓长张。”

郭文莺心中暗自懊恼,糟糕,自己一直都猜错了,以为刚才打牌的那个张夫人是张家的主事宗妇,看来眼前这个才更有可能是吧?

那个张夫人一脸的虚荣,一身的金灿,恨不得把所有的荣华都穿戴出来,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主持得了号称东南第一富的张家?

当年江太平坐镇东南的时候,尚要对张家拉拢,引为上宾,足可见张家的势力庞杂,体量庞大了。而越是这样的根基深厚的,就越怕别人动他们的命根子,想必为了保住根基,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吧。

她和张夫人对视几眼,两人脸上都含着笑,都是一副沉静自如的样子,这倒让郭文莺隐隐有几分佩服了。她是行伍出身,自身带煞气,能和她对视几眼的人实在不多了。

这会儿李夫人走了过来,一张脸上满满的笑,“哟,我刚要给两位介绍,两位倒先认识了,这可省了我一番口舌了。”

张夫人微笑,“你也不用省事,怎的请了这么一位大人物来,也不跟咱们说呢?总督大人亲自驾临,该阖府上下齐迎,偏你瞒的死死的,真是该死。”

李夫人自打了一下嘴,“都怪我,忙着府里的事,又忙着迎接缘月郡主,倒把这事给忘了,一会儿酒席宴上,我自罚三杯就是了。”

“好,罚你的酒。”

两人笑闹着,一副颇为熟稔的样子,郭文莺眼睛眯了眯,很觉今天这出戏唱的有点意思。

张家主事夫人,缘月郡主,两淮盐运使夫人,这三人同时出现,可未免太巧了点吧?看来自己也得加紧唱一出戏了,若是叫人看轻了,以为她好糊弄,那可就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她早就发过誓,在松江受过的罪,绝对会一分都不剩的都还回去,而这一回就当讨点小利息吧。对整个东南官场开战的第一步,怎么能走得太软呢?

这会儿已近午时,李夫人在水榭备了酒席,那上面搭着戏台,可以吃酒听戏,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船已经备好,在李夫人的指引下,她们慢慢往湖边走。这里离湖不算近,要多走几步才能到,这一路郭文莺都在观察那个张夫人,见她态度自若的挽着缘月郡主的手,倒是一点也不避嫌,似乎就是打算做给她看的,很有一种示威的意味。

郭文莺扬扬眉,索性厚着脸皮走过去,牵起缘月郡主另一只手。

她突然过来,可把缘月郡主吓了一跳,只是到底是闺阁女子,一时说不出难听的,只得红着脸,任她握着,心里多半在委屈,这是哪里来的二愣子吧?

郭文莺的脸皮素来是厚的,就算原本不厚,被封敬亭锻炼了这么多年也变厚了。别说对方是个女子,便是男人,她想牵也敢牵的。

两人一人握着缘月,倒好像架着她似得,弄得缘月郡主一张笑脸胀的通红,紧张道:“两位夫人,这是做什么?”

张夫人笑着放了手,“妹妹第一次来,怕妹妹迷路罢了。”

她这年纪,唤缘月郡主妹妹也实在不合适,也难为她如何唤的出口的?

第五百八十二章 水榭

郭文莺也示弱,笑道:“张家姐姐说得是,缘月妹妹初次到福州,我们合该尽一下地主之谊,不如改日我请妹妹到府里坐一坐如何?”

她说着,又转回身,对后面那些夫人小姐高声道:“不如改日请大家到我府里坐一坐如何?”

那些夫人大都不知道她是谁,以为只是客气客气,便也跟着客气,“甚好,甚好,多谢夫人款待。”

没想到一句玩笑最后成真,等真到了总督府的时候,众人这才知道,郭文莺是从来不开玩笑的。当然,知道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寂静的湖岸边停着两艘画舫,一行人上了画舫,船行不过一段便是水榭了。这里的水榭与总督府的不同,水面比较小,水榭建筑也只是三间,一间搭着戏台,另外两间一左一右遥相呼应的正是宴客之用。

此刻水榭中早已摆上了各色果品,一共七桌,左三右四,一行人入了席,立刻把本来就不大的水榭占了个满满当当。郭文莺自然坐在左边第一席,便是没人给她安排,她也会厚着脸皮坐过来,何况她牵着缘月郡主的手,李夫人也真没胆量把两人给分开。

入座后,郭文莺才放开手,对缘月歉意一笑,“妹妹谅解,姐姐看妹妹实在合眼缘,才会对妹妹多加亲近。过一阵子我也要回京了,等到了京里咱们见面的时候还多着呢。”

缘月郡主到底单纯,到现在还没猜出她的身份,闻言不由道:“姐姐也在京里住吗?不知是哪个府邸?”

郭文莺也不瞒她了,左右是东静王的女儿,她进京之后肯定要跟封敬亭成亲的,都是皇亲,见面之时绝对少不了。便道:“妹妹可知道镇国公府吗?我正是镇国公府的女儿。”

缘月郡主一惊,随后喜道:“你可是婉云姐姐?我是知道的,听母亲提到过,家母也是郭家出身。”

郭文莺一拍额头,她倒差点忘了,东静王的王妃确实是郭家的女儿,只不过是郭家旁系,并非正支所出。上一代郭家女儿只有一个,还没及笄便夭折了,并与订有东静王有婚约。东静王成年之时,也没毁约,便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女儿进了族谱,嫁给了东静王为妃。是以也有此一说,倒没想到兜兜转转的,她们倒成了一家了。只是这丫头显然把她认成是郭婉云了吧。

她微微一笑,“我不是婉云妹妹,我是郭家长女,郭文莺。”

郭文莺的大名在南齐早就是如雷贯耳了,如果两年前还有人不知道郭文莺那很正常,可这两年她的名头之健,连她自己都觉得害怕,不说传遍大江南北,至少在东静王府,在这个东南三省,就没有不知道她的大名的。

她声音虽轻,还是有几人听到了,缘月郡主更是惊诧的大叫起来,“你,你就是那个杀人不.......”她说了半截,突然打住,但旁人也听出来下面是什么。

郭文莺忽然觉得牙开始疼了,杀人不眨眼的?她有那么可怕吗?这让人传来传去的,都成了什么啊?

也不知她未出世的孩子听到了,会不会怀疑他娘不是好人啊?

心里暗叹一声,自己这两年确实行事乖张了一点,但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南齐的安稳,百姓的富足,为了国家稳定,国库充裕,可惜她这份苦心没有人能够体会。别人提起她也是毁多于誉吧?

这一刻她忽然心里没底了,如果她这回在东南再动一回刀兵,不知道他日回京,她还能不能顺利嫁入宫中了?一国皇后杀气太重了,实非国家之福啊?

缘月郡主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道:“郭姐姐勿怪,我是无心的。”

“无妨,无妨。”郭文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道,这姑娘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一句话戳的她肺管子生疼,这也不是别人谁都能办得到的啊。

不管别人如何,同桌的几个女人都听到她的名头,自也慌张失色,尤其是胡夫人,想到自己教了她半日打马吊,还骂了她几句,更吓得额头上都见汗了。他们这些女人夫家官职再高,可终究还是在郭文莺手底下做事的,又有哪个敢得罪她?都小心翼翼伺候着,半天没了先前和乐融融的模样。

倒是张夫人和李夫人两个还沉得住气,对她也和先前有什么太大差别。

这时候开始上菜了,一道道精致的菜品端了上来,离老远便觉香气四溢。福州菜是闽菜的分支菜系,为闽菜的一大主流,为闽东风味,其特点为味道偏淡、酸、甜,尤其重视汤的烹制,有“一汤十变”之说。经典菜品就是佛跳墙、红糟鸡、淡糟香螺片,鸡汤汆海蚌、豆腐蛎、荔枝肉、白炒鲜竹蛏等等,每一道菜都可视为经典。

品了一口最有名的佛跳墙,郭文莺倒吃得有些百感交集了,说起来她这总督当的也够冤枉,她在福州数月都在忙于公务,还真没时间好好品尝一下福州的特色菜,要不是这回跑到这里赴宴,怕是等她回京之时都未必能尝到正宗的福州口味了。

缘月郡主虽也在福州住了几日,但吃到这么正宗的福州菜也是第一次,她本就是小丫头对什么好奇,不时问问这道菜的做法,那道菜是怎么吃的,真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这让郭文莺的百感交集更加深了几分,哪个年纪的人就该做哪个年纪的事,想当年她十七岁的时候还在战场上杀敌,和一帮大老爷们讨论怎么杀人痛快,怎么打的瓦剌屁滚尿流呢。她在最美的年华没做了最美好的事,也难怪现在被人骂了“杀人不眨眼”了。

她心里忽觉不痛快,不免多饮了两杯,刚要喝第三杯,后面红香上前抓了她的手,低声道:“小姐,不要跟个丫头计较,天底下比您有本事的女人可没几个呢。”

郭文莺横了她一眼,心说,红香跟她久了都成她肚里的蛔虫了,她想什么,这丫头瞥一瞥都知道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谋害

有这么个管家婆看着,她酒也不好再喝,何况她身怀有孕,确实对孩子不好,下面再有敬酒的,便一一推辞了。

她身份在那儿摆着,不肯喝,也没人敢劝。众人该饮酒饮酒,该听戏听戏,倒也玩闹的甚是热闹。

水榭之上凉风阵阵,戏台上锣鼓喧天,虽是热闹,却也未免有些吵。

郭文莺站起来,走到围栏边,手扒着栏杆静静的望着远处的湖面,湖水清澈,深刻见底,一阵微风吹来,荡起层层涟漪,无风的时候又静若处子,淡雅,柔情似水,朦胧中更像一面不曾打磨的镜子,那么细滑,那么闪烁,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怎的,忽然一阵眼晕,若是从前,郭文莺自是十分警觉的,可今日这酒饮的古怪,只两杯薄酒下去,怎的就这么大的效用?手扒着栏杆居然站立不稳,就在这时,那支撑着她身体的栏杆突然断裂,她整个人向水下栽了下去。

也是她常年在军中,身手还算灵活,在落水的一刹那,双手抓住水榭的地板,勉强支撑住,才没掉下水去。

水榭中的人听到响动,都惊呼出声,红香和鸢儿也赶紧跑过来,一左一右拉着郭文莺把她给拉了上来。

坐在地板上,郭文莺心也觉砰砰直跳,先前的话她就算掉下水里也没什么,最多丢个人罢了,她脸皮又厚,丢个把人还真不当回事。可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胎还没到三个月,正是最怕滑胎之时,若真是入了水,怕是孩子未必能保住了。

心里暗道不好,好好的人怎么会发晕?还有那栏杆,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断了?

出了事,戏台上的戏也不唱了,李夫人和张夫人刚才过去那边水榭敬酒去了,看见出事,忙跑了过来。

李夫人一脸歉意,“大人,真是抱歉,这围栏年久失修,小妇人一时不察,连累大人受了惊,给大人赔不是了。”

郭文莺暗自冷笑,什么年久失修?她刚买的宅子刚装修完,怎么就年久失修了?若真是年久失修,她敢在这里宴客吗?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想给她一个警告罢了。虽不至于要她的命,却也能让她颜面大失。

心里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知道这会儿发脾气也没用,便含笑道:“没事,一点小惊吓罢了,我在战场多年,这点还难不倒我。”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李夫人还在频频道歉,倒是做得甚是诚恳。

到了这会儿,郭文莺也不好责怪了,只道:“我身体不适,就先走一步,还请各位勿怪。”

“不敢,不敢。”众女眷站起来给她送行,李夫人和张夫人亲自把她送上了船,由画舫专送她一人过湖。

李夫人道:“大人,本该小妇人送您出府的,只是这满园的宾客我不能扔下了,不如就让管家相送吧。”

郭文莺冷哼,“不必了。”

上了船,红香的心还吓得砰砰直跳,她低声道:“小姐,刚才快吓死我了,好好的,你怎么就掉下去了?”

郭文莺沉思道:“那酒多半有问题,回去之后赶紧请个大夫吧。”

红香点点头,不免埋怨,“小姐现在不同了,要小心你的身.......”

她话到一半,被郭文莺用眼神制止了,他们还没离开园子,被谁听了去也是不好的。

还好水路上船倒没什么事,下了船,瞧见云墨带着几个护卫正在岸边等着,都是一脸焦急之色。瞧见她过来,才略略松了口气。

云墨迎上来,低声道:“大人,可是出事了?”

郭文莺点头,“咱们出去再说。”

他们一路疾走,很快出了园子,到了外面郭文莺立刻面色严肃起来,对云墨喝道:“都准备好了吗?”

云墨颔首,“都照大人吩咐布置好了,人都分布在各位夫人回家的要路上了,卢大人亲自拟定的名单,绝对不会漏抓一个。”

郭文莺瞥他一眼,这小子居然知道求助卢一钰,也不算太笨的厉害,只是表哥若知道她要名单是为了绑架人的,不知会不会连道几声“荒唐”了?荒唐是肯定道的,不过就算大骂她几句,也阻止不了她行事。

她郭文莺素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抹杀不了那些人想谋杀她儿子的罪责,若不先出了这口气,她就不叫“郭文莺”。

想到那一刻的凶险,更觉背脊一阵发凉,若是封敬亭知道她怀着身孕还敢兵行险着,肯定会不管不顾十万火急的杀过来吧。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瞒着他,必须瞒着他,如果不亲手料理了这帮王八羔子,她是不会离开东南半步的。

矮身钻进轿子,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云墨道:“姜斌呢?我让他去办事,怎的现在还没回来?”

云墨一怔,“姜斌不是跟着大人吗?”

郭文莺一咂嘴,心说“坏了”,姜斌是挺聪明的,奈何总管不住身下的玩意,这若是中了美人计,抓不着那丫头再让丫头给擒了,那可就糟了。

想到那个可能,更觉糟心,冷哼道:“他若带个女人回来也罢了,若是一个人回来,直接把他大卸八块了。”

云墨咧嘴,“那要是回不来呢?”

“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办这点事都办不好,趁早滚蛋得了。

云墨心说,这到底今天是怎么了?可没见大人这么发怒过啊?

他悄悄问红香,红香也不理他,只递给他一个老大白眼。

云墨气得也跟着翻起白眼,心道,合着你家云爷爷好欺负吗?伺候完这趟差事,以后老子再也不伺候女人了。

回到府里,郭文莺立刻叫人把大夫找来给她把脉,府里正好还押着一位呢,倒也方便。

大夫把完脉,摇头晃脑道:“这位大人,身体不适就不要强撑,大人胎象不稳,还是少思少动的好。”

郭文莺点点头,经过这一回,她也不敢再出去了。

喝了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也睡不着,说不惦记是假的,她说了不管姜斌,可到底姜斌怎么样了,心里也是着急的。

第五百八十四章 金钩

那么说,姜斌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