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杨锐摇摇头,拿起地上的登山包,背上肩,“我也做不到。”

苏洛心里刺痛了一下,她曾经爱他那么久,他并不真正知道。

“你不用帮,她地位稳固。”

“那你……”

“我?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杨锐埋下头,久久不语,然后,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说了一句:“我回山里去了,如果要修路,你另派别人,如果修学校,你再通知我吧。”

接着,他走出了办公室。

快下班的时候。苏洛忽然接到弟弟的电话,他居然从牢里出来了。

苏洛急忙赶到父母租住的房子,弟弟刚刚洗完澡,父母亲早已做好一桌子菜。

“谁送你回来的?”苏洛忙问。

“是周律师。”

“这次没有办什么手续、交什么钱?”

“不清楚,只是说都安排好了。”

“以后还要去公安局报到吗?”

“不用了,说是没事了,而且说我们的补偿款,一分钱不扣,都会拨到账上。”

苏洛长舒一口气,“太好了,你们以后别再去闹事了。”

弟弟忙答:“当然不去了。在牢里,快把我饿死了!”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完丰盛的晚餐。母亲忽然提出,楼下有个二十平方米的自带车库,应该可以改造一下,办个粉店或是麻将馆。

苏杰马上跳起来,惊诧为什么还要办麻将馆。父母亲的意思,却还是干回老本行。

苏洛拦住他们的就业狂想,“这房子不是我们的,怎么能随便动人家的车库呢?”

母亲纳闷地说:“你不是在和他谈恋爱吗?”

“谁说的?”

“不谈恋爱,他对你这么好,他傻啊?”

“总之,我没有跟肖见诚商量好之前,你们不能去动车库!”

“快去商量吧,姐,赶紧结婚算了。”苏杰说得更激进。

苏洛呸他一声。拎着包往回赶。

停车坪里,停着肖见诚的车,苏洛看见,忽然有些高兴、想着马上就能见到他。

电梯往上升,苏洛盘算着,要跟他说什么呢?

谢谢他把苏杰救出来?这似乎有些见外。跟他说父母想开麻将馆?惹他鄙夷取笑。告诉他县政府非常乐意修路,而且杨锐气到返回古坪?这似乎又有些邀功请赏。

还没想好呢,电梯已经到了顶楼,苏洛走出电梯,忽然听见女人的笑声。

笑声从肖见诚的房间传来,房间开着门,肖见诚坐在沙发上,将一个陌生的美女环抱在腿上,那美女正把一颗草莓送进他嘴里。

肖见诚嚼着草莓,看见苏洛出现在门前,他起身,走过来,当着她的面,合上了门。

苏洛茫然地坐在房间里,难道,这也是她应该学习的—部分?

昨天,他说,苏洛,你的人情还清了。

今天,苏杰出狱了。

难道……

正在胡思乱想时,走道里传来两人嬉笑的声音。

苏洛走到门口,看他揽着那女人,往电梯口去。

“肖见诚。”她忍不住喊他。

他回头,明显不快,问:“什么事?”

“我弟弟的事,谢谢你。”

“不用谢。”他准备转身。

她赶紧又说:“还有,县里已经同意改建乡间公路。”

“那个事不用再跟我说,钱已经给你们,随便你们怎么用。”他转身挥挥手,将那女人搂得更紧。

苏洛永远学不会的,就是装聋作哑。

她冲过去,赶在电梯关门前,把门拦住。

“你干什么?”肖见诚问,旁边那女人仿佛受了惊吓,直往他身上靠。

“你先说你干什么?”苏洛反问。

“我?和我女朋友出去吃饭。”肖见诚一边答,—边在那女人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让她先下楼等你,我们俩说清楚。”苏洛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那女人想解这危局,在旁边娇滴滴地插一句:“哎呀,我们约了朋友,要迟到了。”

苏洛忽然伸手,将那女人拖出电梯,自己走进去,关上了电梯门。

肖见诚无奈,喷啧称奇,“母老虎就是说的你吧?”

“对,而且母老虎凶起来,比公老虎更厉害!”苏洛气势汹汹。

“我是不是可以解释为,你吃醋了?”肖见诚转头问。

“如果是呢?”

“那我挺高兴的。”

“然后呢?”

“然后我还得带她吃饭去。”

“我该怎么做?”

“你?你可以在家等我,你也可以出去和朋友玩,随便你。”

“就这样?”

“就这样!”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也不用我明说。”

苏洛干脆问到底:“那么……是不是我们之间可以结束了?”

电梯到了一楼,肖见诚走出电梯,回身看着她,“在我,是可以结束了,没必要把你拖在这儿。你看着办,随便你吧。”

他的表情,忽然与昨日判若两人。

苏洛怎么肯示弱,当然说得痛快,“在我,也可以结束了!”

肖见诚看着她,点点头。

电梯门徐徐关上,苏洛的心,咣当一声,落了地。

苏洛默默地走出电梯,女人在旁边嘟嘟嚷嚷,苏洛回头,大吼一声:“滚!”

那女人吓得赶紧窜进电梯。

她回到房间,收拾好东西,彻底离开。

电梯来了,她走进去,摁亮一楼,这一次,完全没有阻碍,她安静迅速地,重新回到一楼。没有人在门外拦着她,她走出大堂,来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重返人间。

晚上,挤在母亲床上睡着,苏洛突然说:“妈,只要钱一到,你给我十万块,我还给肖总。”

“为什么这么多?”

“他给我们的,比这多多了,不想欠他太大的人情。”

“十万啊?那给了你,别的你就不能分了。”

“我不要了,还有,我们尽早搬出去吧。”

“不热闹啊,我们到热闹地方去租个地方,您可以重新开粉店啊!”

“那倒也是。”

“就这么定了啊!”

“好了,别这么啰唆!”母亲翻了个身,睡了。

苏洛把十万块钱塞进周律师包里,拜托他还给肖见诚。

周律师有些为难,“我怎么好意思给,不如你直接汇给他。”

“你有他账号吗?”

“我没有。”

“那不就结了,你扔在他桌上就走。”

“他不会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吧?那我可就死定了!”周律师抓狂。

“喂,是你想太多了吧?”苏洛说道。

周律师笑起来,“不如这个周末一起去爬山?”

“好建议,我很久没爬山了。”

“周六我来接你?”

“不行,周六我们要搬家,改天再说吧!”苏洛扬扬手,告辞。

下午,周律师短信发来:钱已交肖总。星期天爬山去吧!

苏洛笑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把手机扣在桌上,没有回复。

晚上,苏洛在新租的房子里搞卫生,跪在地上,用钢丝球狠狠地擦瓷砖,一身大汗淋漓。

母亲都看不过去了,几次叫她住手,“别搞了,像是跟地板有仇一样。”

苏洛不听,拿来84消毒液,淋到砖缝间。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直扑上来,熏得她睁不开眼睛。

忽然手机响了,弟弟在客厅,小跑着把手机送过来,“肖总,肖总。”

没等苏洛阻止,他已经将电话接通,放在苏洛耳旁。

电话里,那人已是醉意朦胧,“苏洛,来,陪我喝酒。”

“我有事,来不了。”

“怎么?还了十万块,有底气了?”

“我在忙。”

“我肖见诚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跟女人睡了之后还得钱的!你这是污辱我?快过来,把钱拿回去!”

“只是个心意,你帮我很多。”

“要感恩,懂吗?苏洛,你要感恩!我帮你这么多,你不能不理我,懂吗?”

“我没有不理你。”

“还钱还找别人?直接来呀,把钱砸在我脸上呀!来呀!你来呀!”肖见诚在那边叫嚣起来。

苏洛的眼睛被熏得热泪如注,但她口气一如既往的清淡,“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有事……有事!”那边舍不得,“苏洛,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公务员,我哥们儿,条件很好,可不可以?”

“我不要。”

“你总要嫁人的。”

“不劳你关心!”

“我才不关心你呢,苏洛,我关心我自己!你如果不嫁掉,我怎么下得了决心不来惹你?”

苏洛听到这话,心一软,答不上来。

那边半晌没说话,最后挂断了。

苏洛把电话扔在一旁,继续擦瓷砖,汗水、泪水和84消毒液混杂在一起,怕是这世上最凶狠的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