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都已经分派完毕,东方不败慢慢站了起来,环顾众人,沉声道:“诸位跟我进华山,可有怕的?”

入华山说是与掌门人岳不群商谈密谋,可是谁知对方是真心假意,又或者另有埋伏。他们这不足十人一起上山,虽具是武功高手,也不敌华山上上下下几百人,若是被人“包了饺子”,纵使能撕破口子,也不免有所伤亡。

坐在末座的那名白虎堂堂主,人称“雕侠”的上官云红着脸膛,挥着拳头大声道:“咱们跟着教主还有什么怕的?!”他见东方不败目光一转,往他看来,更是激动,脸上的红一直蔓延到涨着青筋的脖子上去,“教主艺成以来从未败过,咱们跟着教主自然只有必胜!”

其余七人较之上官云更为内敛——其实在前几年一直波诡云谲的日月教中混到堂主级别上还跟个热血青年一样的人物也算是极品了。因此其余七人都只是目视着东方不败,目光中俱都毫无对此行的畏惧之色——倒是对东方不败个人崇拜的成分比较多一点。

东方不败抚掌一笑,“如此甚好。”

卧房里,任盈盈正趴在床上歪着头瞅着床幔上的流苏发呆。这是一座小院落,她依稀能听到外面堂屋里的说话声,并且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华山”“岳不群”“跟着教主,不怕!”。

她又侧耳听了一会,忍不住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就看到东方不败施施然的出来了,一身靛蓝刻丝暗金松纹的长袍,愈发衬的他猿臂蜂腰,修长高大,缓步慢行间非但没有江湖人士的锐意杀气,反倒颇是一派优雅贵气——不过那也只是看上去罢了,任盈盈曾经见过他对着下属发怒的模样——满堂都是跪着的人,被他盯着的那个小伙子冷汗直冒,在东方不败说出惩罚之前就已经浑身一抽晕厥过去…

任盈盈正在神游天外,就感到腮上微微一疼,她鼓着腮帮伸手去挡,恼怒道:“就是你给我掐的!掐得我脸上一直肥嘟嘟的!”

东方不败眯眼笑,松开手站在床边缓缓解了长袍,漫声道:“嗯,的确是肥嘟嘟的…”

任盈盈用被子裹紧自己,在床上“骨溜溜”滚了两圈,哼哼道:“有的话自己说那叫谦虚,别人说可就是人身攻击!”

东方不败闻言大笑,上床来拍拍女孩的脸蛋,调侃道:“盈盈说得很是。”

任盈盈咬着牙瞪他,再瞪!

东方不败的手掌罩了下来,覆在她眼皮上,温声道:“再这么瞪下去,一会可又要嚷眼睛痛了。”

他的手心温热,覆在眼皮上透着一股熨帖的味道,任盈盈只觉得双眼先是因为瞪视而感到微微酸涩,继而便舒缓起来。东方不败并不用力,毕竟眼睛是人身上极为脆弱又重要之处,稍失分寸,便为不美;任盈盈却觉得要重一点压着才最舒服,不满地哼哼道:“再用力一点嘛!”

这糅合着少女的青涩与女性柔媚的嗓音飘了出来…

在卧房外站得跟标枪一样笔直的护卫某浑身一抖,皇天后土在上,这究竟是个神马状况?!

烛火都熄灭了。

任盈盈窝在东方不败怀中,乖巧地像一只还没有长出利爪的小猫。此刻这只小猫犹豫再三,吞吐着小小声道:“那个…今天,我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了…”

东方不败不甚在意地拍拍她后背,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任盈盈悄悄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一个冷硬的下巴——这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呢?野心家可都是很忌讳被别人知道自己密谋的事情的…她垂下睫毛,在东方不败怀里蹭了蹭,试探着问道:“…你,不生气?”

东方不败略一低头,“为什么要生气?”

任盈盈极诧异地迅速抬眼瞅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觉得鼻子一堵——又被捏住了。

东方不败微微笑着,一只手很是熟悉地捏着她小巧的鼻翼,低声道:“傻丫头。”

任盈盈只觉得漫山遍野的野花从心底一直开到脸上的笑里来,她忙低了头,睫毛急速地扇动了几下。她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扭着东方不败胸前的衣襟,慢慢道:“岳不群不是好人…你可要小心…”

东方不败略带惊讶地看着她,却还是调侃地轻笑道:“你莫不是怕我被他算计了?”

任盈盈哼哼了一声,抬眼望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只是岳不群实在太坏…他又虚伪又会做表面文章,骗人的技术可比我好上太多…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你跟他密谋事情,说不定他压根就是骗你的呢…总之,一定要小心就是了…”

东方不败冲着任盈盈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轻声道:“这天下骗过我还能好好活着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任盈盈见他丝毫不在意,心里着急,越发觉得“苦口婆心”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她来做,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他胸膛,“我骗你能骗什么?也不过就是三颗糖两个枣的芝麻小事…岳大掌门要是骗了你,你可就惨兮兮又惨兮兮喽!”

东方不败见她急了,从喉咙里逸出一声轻笑,也不阻拦,任由她戳着——竟觉得看她越是着急,心里越是喜悦…他噙了一丝笑,轻轻摩挲着女孩细密的发脚,眼里的神色渐渐柔和下去。

任盈盈BLABLA地说了一大通与“伪君子”相交的注意事项,一抬眼见东方不败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不由得顿生无力之感,拍开他的手嗔怒道:“都记住了没有?”

“嗯?”东方不败无辜地对视过来,笑眯眯道:“没有。”

这个@#&%!任盈盈抚额长叹,焦躁地翻来覆去两三次,终于放弃,揪着东方不败的衣领,仰头望着他恳切道:“我还是不放心!带我一起去吧。”

东方不败低头,只见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蕴着一汪清泉,想来“盈盈秋水”便该是这副模样吧。

任盈盈见他不予回答,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只好瘪了嘴唇,低低道:“我扮作你的小厮跟着,好不好?”

星月微光透窗而入,更衬得女孩雪白的脸颊模样如玉,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晕。

东方不败眼睛里的神色一阵翻涌,渐渐沉淀成一种既干净又神秘的黑——好似冬日的星夜,又如同黑色月光下的湖水——他低头望着女孩扭着他衣领的手指,细长白嫩,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裂——就是这样十指纤纤的女孩,却偏偏在她心中,他不再是强大到无法伤害的,而是需要紧紧跟随着保护的…

他想到在厅堂上挥着拳头大声吼着“跟着教主什么都不怕”的热血汉子,又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将剑刺入活人身躯时浑身颤抖的模样…七八年前小女童捧着外袍要他即使不冷也要穿厚一点的那些个冬日,后来她躺在客栈的床上口里吐着鲜血对他说再也不会信他了…

思绪拉远又拉近,东方不败在一种此生从未经历过的茫然中低下头来,就看到怀中的女孩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灵活温柔的双眸注视着他,流露出一点求肯的意味…

“好不好?”女孩还在柔声低问。

东方不败慢慢收紧手臂,将女孩更深地抱到怀中来;他想要说话,可是喉头竟有一点点哽住了…

“好。”他低声道。

这样美好的求肯,他如何能够拒绝?

任盈盈露出个得胜的笑脸来,哼哼道:“早点答应不就好啦!”她带着笑意睡着了。

东方不败却在这一夜里静静凝视了她许久,最终轻轻落了一吻在她额角,低低道:“再长大一点吧…”

32

32、长笑入虎穴 ...

长笑入虎穴

严复曰:“华风之弊,八字尽之,始于作伪,终于无耻。”

任盈盈私以为,岳不群以一己之力,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一个民族的弊风,实在是常人所不能及。要去面对一个拥有虚伪这样一种最可怕的恶德的人,任盈盈只觉得一颗心简直不够用,更何况主心骨东方不败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为了应付这趟华山之行,生生要长出几根白发来…

其实她这却是囿于旧知了,笑傲书中以令狐冲这个忠徒的视角来写岳不群,前后巨大的反差令人感叹岳不群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但是他凭着这点道行,连任我行不佩服的三个半人里都没挤进去,更何况是拿到连任我行都自叹不如的东方不败眼前呢?!根本就不够看的嘛!就连跟岳不群同一个战线的老实同志冲虚道长都知道这位掌门人气量“稍嫌”狭小…

不过,东方不败看着任盈盈忙前忙后,思虑不安地准备各样事物,只觉得惬意无比,丝毫不准备告诉这丫头他其实有成竹在胸…任盈盈改了男装,她本想扮个小厮,东方不败却对那身仆役装束很不满意,执意要她换了…最后折腾出来一个富家俊公子哥。

任盈盈有些无奈地正正冠帽,冲着东方不败摊摊手,“这么个打扮,算是个什么身份呢?”

东方不败见任盈盈面如冠玉,眉如墨画的俊俏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近乎邪恶的光,但是他很是温和地摸着任盈盈的头发,笑道:“算是本教的神算子军师。”

任盈盈眼睛一亮,军师是个好东西——只需指手画脚,打仗永远缩在后方,而且那可是第二把交椅——不过她这只是假扮的…想着,眼里的光又暗了下来。

东方不败好笑地捏捏她的腮,“怎么?真想当军师?”

任盈盈叹一口气,“没这个本事,个人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做大家闺秀,躲在阁楼里绣绣花弹弹琴吟诗作画什么的。”

东方不败无语抚额。

任盈盈斜他一眼,哼哼道:“都说是‘个人觉得’了,别这幅样子嘛!”

东方不败摸摸鼻子,笑问:“此去华山都是骑马,大家闺秀要不要来辆轿子慢慢走?”

面对这红果果的歧视,任盈盈怒了,她高昂着头颅,浑身散发弥漫着无可阻挡的王八之气,“我没骑过马还没看过别人骑马吗?!‘无师自通’这个成语是为什么存在的?!就是为了我——一代女侠任盈盈!”

东方不败低头闷笑数声,抬起头来时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他笑得肩头一抖一抖地地重复着,“一代女侠任盈盈,嗯,无师自通。”眼见任盈盈的脸色已经渐渐变绿了,他脸上的笑意却怎么掩也掩不住…

任盈盈磨磨牙齿,毫不客气地扑过去要下口一咬解百怒,却被东方不败一个反手抱了个满怀。

心跳贴着心跳,呼吸伴着呼吸——任盈盈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她抬脚去踩抱着她的这人,不知怎的,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东方不败见她羞窘,微微一笑松开手臂,改为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去试马吧。”

到了院门外,只见七八人已经等在那里,均是玄色布衣,看上去毫不惹眼,各自骑在高头大马,一看到东方不败与任盈盈走了出来,都翻身下马肃然道:“教主。”这几人都是心里机敏之人,虽然知道任盈盈身份,但是——上级要玩,做下属的能这么没眼力劲地戳穿么?!其中数人悄悄溜一眼东方不败握着任盈盈的手,不约而同地都暗道一声:原来如此!

你道这几人为何如此想?原来自东方不败成为日月教教主以来,原本的支持者倒还好,那些一开始的中立派与后来的归顺者总归心底不安,到处打听新教主的喜好,以求脖子上的脑袋更稳固一点,进而铺好前程。

古来贿赂,无非财权色利:财,日月教下多少银庄;权,一教之中再无人大过他去;利,最大的利就是为他效力——这可是要做实事的;最终就只剩了色这一项。

于是东方不败为教主一年之后,各方势力突然开始不约而同地网罗各色美人通过各种渠道以表“孝敬”,却被通通原装退回,孝敬地最大方的还挨了训斥;一年半以后,又有人不死心,试探着送娈童,送礼之人直接被东方不败打发到百越文身地去了…至此,众人才算死心,却也难免觉得这新教主过于清心寡欲了一些。

及至今日,这些人中的几个代表才算稍稍触及了一丝真相,那可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看如今小姐方才豆蔻年华,不由得都感叹:教主大人真是深谋远虑啊!

其实当初东方不败拒收美人,一则是因为他的洁癖,很是厌恶不知来路之人靠近;二是因为他忙于精进武艺,教中整顿,一统江湖——那五年里一日之中能睡到两个时辰已经是算多了,纵然偶有时间也是烛下看书,一解内心苦楚,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来做别的?算起来,这么多年来,他惟一会花时间做“无意义”琐事的源头都跟任盈盈有关系…

其中情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东方不败点一点头,引着任盈盈往他的骏马那里走去。

任盈盈虽然有美人师父严酷教学近十年,又有九阴真经的内功心法护体,轻声功夫也拿得出手——关键是实战经验少得可怜!东方不败的这匹马又格外高大桀骜,她在东方不败专注的目光下,心神本就不稳,更兼之从来没有骑过马——竟来个“张果老倒骑驴”,其窘迫堪比韦小宝抱着马屁股…她索性趴在马身上,一言不发,耳根红透。

东方不败见状哈哈大笑,一伸臂将任盈盈抱到怀中来,身形一动已然安坐马上。怀中的女孩紧紧攀着他的手臂,将脸埋在他衣襟前——这样全然依赖的模样让他心中一片柔软,不由得勾下头去在女孩耳边低声调侃道:“一代女侠任盈盈,嗯?”

他唇齿间温热的气息扰在耳边,任盈盈的耳根再度慢慢覆上一层粉色,她抓紧东方不败的手臂,将头更深地埋到他怀中去了…

东方不败只觉得心中一阵激荡,横臂将任盈盈在怀中揽紧,纵声长笑,挥鞭疾驰,往华山而去!

他初时只是一声长笑,继而鼓足中气似笑似啸,在这初夏的朗朗晴空下传了出去,直如一条长龙过空,声传数里,直达华山之巅——人未现,声已至!他胯·下的骏马如解人意,伴着笑声越发全力疾奔,渐渐几乎不见四蹄着地…

岳不群坐在正气轩中,耳听得这声长笑中透出的精纯内力,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微微一颤,魔教教主到了!他强自按捺心神,急速上了观景台,但听得蹄声如雷,近十乘马疾风般卷上山来。马上乘客一色都是玄色布衣,但见人似虎,马如龙,人既矫捷,马亦雄骏,每一匹马都是高头长腿,通体黑毛,奔到近处,岳不群只觉得眼前一亮,银光闪闪,却见每匹马的蹄铁竟然是纯银打就。来者一共是九骑,人数虽不甚多,气势之壮,却似有如千军万马一般,前面八骑奔到近处,拉马向两旁一分,最后一骑从中驰出。

马上一双人,正是东方不败与任盈盈!

岳不群心下大震,心中涌起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若他也有这样的一刻,便是这华山派掌门人也没什么稀罕了;既而又暗自定神,这可真是魔障了!他面上带着谦和的笑意,心下忖度着这与魔教教主情态亲密的少年身份,快步迎了上去,停在东方不败三步开外,拱手道:“东方教主,初次会晤,幸会幸会。”

东方不败漫不经心地折起马鞭,握在手中轻轻敲打着环顾四周,轻笑道:“岳掌门选的好地方。”

这处原是剑宗一派居所,自从十几年前气宗与剑宗大战获胜之后,这里便成了华山上的禁地——今日之前,已经多年没有人至此处了。

岳不群心中尴尬,脸上却是一点都不显,一径谦和地笑道:“东方教主谬赞,岳某愧不敢当。”

东方不败走上前一步,他身量甚高,不动声色中就已经有一份威迫感对着岳不群压了下来。

岳不群脚尖微动,只是谦和的笑着,顶着对方阴鸷的视线强忍着没有退后,额头渐渐渗出了汗珠,不自觉地竟然要运内力抵挡…

东方不败却在此时挪开了视线,负手而立笑道:“岳掌门好胆识!五岳剑派中除你之外,再没有第二人能让我甘心共图大业了!”他脸上的笑容真切诚恳,透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我能一行数人上山,岳掌门敢孤身来迎——如此肝胆相照,何愁大业不成?!”

听到此处,任盈盈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算是白担心了——这厮的段数能甩开岳不群一条街去!

岳不群心里长舒一口气,笑道:“教主所言极是,我岳不群…”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利器破空声后,十数米远处的一株百年巨松轰然倒下,身后站着一名不知所措的绿衣少女,观其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正是岳不群的独生爱女岳灵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璃洛夜歌——chenxiaoqi239”姑娘的三颗手榴弹,火力太凶猛了!扑倒啃啃!

祝愿今天考六级的姐妹们顺利过级,裸考的姑娘们RP大爆发,有弟弟妹妹中考的也都成绩超常发挥!

最后,祝我的口疮今天就消下去!消下去!!!

PS:留言给力一点哦,今晚努力加更!!!

33

33、双兔傍地走 ...

双兔傍地走

为何岳灵珊竟在此处?

原来岳不群早在数日前就哄得妻子离了山西境内,南下收女徒弟;除了宁中则,这华山之上再无人对他的行踪置喙。这一日,岳不群命他一向看重的大徒弟令狐冲首在来此要道上,切切吩咐了决不能放任何人进来——这个大徒弟十数年来,总是听命的。岳不群安排已定,只等着东方不败带人来此,共商大计。谁知岳灵珊见父母俱不在身边,又正是好玩好动的年纪,如何能呆在屋子里默记心法?她出了屋子,本来是在习武场周围的林子里闲逛,后来却见了一只又肥又有趣的黑松鼠,一路追着渐渐到了剑宗遗址处——这里乃是华山上的禁地。

岳灵珊年纪虽小,却也听父母偶尔提及十数年前华山上那场纷争,不过寥寥数语——她并不觉得这处遗址有什么可怕,欲待悄悄溜进去,却又见守在入口处的乃是素来待她严肃庄重的大师兄。平心而论,这华山之上,岳灵珊第一怕的是父亲,第二怕的就是这个大师兄了,就连她娘亲还得排到后面去…她小心翼翼地央求,却被对方冷着脸拒绝了。岳灵珊这几日中几乎见不到父母,华山虽大能陪她说话的人却真真找不出一个来,又想着别人家的师兄都是好声好气地陪着话哄着师妹玩,偏偏自己摊上这样一位——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竟索性蹲下哭了起来…

令狐冲无法可施,又暗忖小师妹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心道便是让她捉了松鼠出来,只要不给师父知道,也不算什么。他见岳灵珊哭得可怜,本身又不是硬心肠之人,心里一软便放她进来了。

孰料岳灵珊竟撞上了东方不败一行人,她怕给父亲知晓,躲在巨松之后,只盼着父亲走后溜回。却哪里知道她的呼吸之声却是瞒不过来人,登时就被抓了个正着。

岳灵珊见眼前巨松无风折断,极度惊惧之下本能地朝着她父亲跑去,直跑到两米开外才想到她是偷溜进来的,登时吓得脸色雪白。

岳不群心中大恼大惧,既恼令狐冲与女儿恣意妄为,又惧女儿见了魔教教主只怕性命堪忧——这本是密谋,如何能让没有干系的人牵扯进来?!

(东方不败就带着一个毫无干系的俊俏少年呢~)

他抬眼去看东方不败,却见东方不败只是负手而立,眯着眼睛看着,一言不发。岳不群狠下心来,拼着让女儿重伤,也总比让她丢了性命自己丢了大业要好!这样想着,他白净的面皮上涨起了紫色,对着他的独生爱女就要一掌拍出…

就在此时,任盈盈在心中暗叹一声,拉了岳灵珊的手,对着东方不败道:“我在外面等你!”说着,拉着岳灵珊跑了开去…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对着愣住的岳不群道:“岳掌门,咱们进屋说话吧。”

岳不群忙赔笑,引着东方不败往里面走,却在心中越发诧异那少年的身份…

任盈盈拉着岳灵珊一路跑到林子中去,这才停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岳灵珊一下子甩开了手。只见岳灵珊粉涨了脸,瞪着任盈盈恼怒道:“你…你…不要脸!”

任盈盈大囧,她的确是很无赖,但是…不要脸…这种话当面讲未免太伤感情了一点吧…

岳灵珊继续恼怒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华山派中从没有你这样的登徒子!”

登徒子?!

任盈盈恍然大悟,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岳灵珊见他非但不道歉,还嘲笑自己,不由得更是气愤,狠狠跺了几下脚,想要骂人却偏偏自幼家学甚好找不出侮辱性的词汇来,只气得一张脸由粉转紫——倒有几分岳不群的模样了。

任盈盈低声咳嗽了几下,努力正色道:“对不住姑娘了,在下…那个…唐突了…万望小姐恕罪则个!”

岳灵珊本不是蛮横之人,适才发怒也是因为任盈盈的举动作为一个男子看来实在是过火了一点。此刻见任盈盈认错,又带了几分唱词一般的滑稽,只是脸上神态诚恳。岳灵珊渐渐平了气,大度地摆摆手道:“好啦,你既然认错了,我便不来怪你了。”

任盈盈摸摸鼻子,努力忍住笑,惶恐道:“多谢姑娘!”心中只道,方才若不是我拉着你跑了,你那好爹爹可就要给你一掌了,你不谢我反来怪我——也只当是我为小时候扎你的那一针陪个礼好了。

岳灵珊想了一想,问道:“我爹爹见的那些是什么人?你跟他们是一起的?”

任盈盈转转眼珠,笑道:“我也说不好,不过你爹爹既然不让你过来,肯定是不想让你知道的。”还是不要问了吧,再问说不定岳不群真给你一掌…

岳灵珊还带着稚气的脸上便显出几分不满,“不愿意说就不说好啦,我又不会逼你…”她看着任盈盈,忽然道:“你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怎的你爹爹就让你知道呢?”

“我爹爹?”任盈盈惊讶。

岳灵珊点点头,“那个站在你旁边很高的男的不是你爹爹吗?”她自己摇一摇头,“难道是哥哥?他看上去挺年轻的…”

任盈盈摸摸鼻子,保持沉默…

过了片刻,任盈盈道:“我要进去啦,你快些回去吧,再让你爹看到可就糟了…”

岳灵珊微微一愣,突然咬着嘴唇轻声道:“你…你陪我说会话吧…”

哈?

见任盈盈瞪着眼睛看着她,显然是惊讶了;岳灵珊不由得脸上一红,低声道:“我爹娘都不来理我…山上也没人陪我玩…你,你…”她是见任盈盈与自己差不多大,不禁想要结个玩伴…

任盈盈惊讶道:“你怎么不找你大师兄玩?”

岳灵珊奇怪地看了任盈盈一眼,皱着眉头道:“大师兄才不来理我…他凶得很呢。”

任盈盈喃喃道:“不会吧?”这会子,令狐冲不是应该已经对岳灵珊有点小情动了吗?

岳灵珊见他不信,怕他真得走了留自己又是一个人守着做空荡荡的山,急切道:“真的,我大师兄从来不跟我玩笑的…我听娘亲说,小时候大师兄刚来华山那一年待我是极好的,后来…后来,不知怎的就不理睬我了…”

你道令狐冲为何竟如此对待岳灵珊?这还要从十年前小傻妞被掳上华山说起。

却说当年四岁的任盈盈给了公鸭嗓令狐冲与睡美人岳灵珊一人一针成功逃脱之后,华山上可谓大乱起来。先是应付当时东方不败派出来的“疑兵”,后是鸡飞狗跳满山大搜寻找任盈盈…待确定那魔教小妖女已经溜下山去之后,聚在正气厅中的五派首脑人物脸上可谓色彩纷呈,也亏得岳不群涵养功夫好,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在他发表了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之后,任盈盈此举无异于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当晚,岳不群便绑了令狐冲在厅中,举了手中长剑誓要给众人一个交代!亏得岳夫人死死搂住年方十二岁的令狐冲,声声道:“是我不该将那魔教教主的女儿单独留下,你要杀冲儿倒不如杀我!”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最终在定逸师太的解劝下才草草收场。

一场共诛魔教的盛会以数百位正派人士看丢了一个四岁小女孩告终,滑天下之大稽。

因为此事,方入华山门下不过一年的令狐冲被岳不群丢到祠堂里去跪了两天两夜,接下来的一两年中也再没有得到师父一个好脸色看。他知道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才使得向来君子高德的师父在正派之中抬不起头来,因此越发勤学苦练,十年来便是重病之中也想着如何用功,最终在江湖上搏个名声为师父弘扬华山一派!这样一来,令狐冲本就没有时间玩乐,更何况岳灵珊与任盈盈乃是同岁。十年前,令狐冲每次看到四岁的岳灵珊,便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笑得甜甜的,声音软软的小女孩——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却将他扎晕在地,害得师父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因此,他每次看到差不多大小的岳灵珊都是心中一抖,对小女孩退避三舍,畏如蛇蝎。于是便对岳灵珊疏远起来,幼时疏离,及至长大以后更是隔阂深重,见了面也不过问好点头而已。

岳不群夫妇只道是这徒儿知道上进了,不喜与小女儿玩闹——却哪里会想到乃是那四岁的魔教小妖女留下的心理阴影在作祟!

任盈盈只觉得这事情怎么想都透着古怪,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身上来,见岳灵珊还眼巴巴地瞅着等她留下来一起玩,不由失笑。任盈盈想到原著中的岳灵珊可谓一生不幸,源头都在她爹岳不群那里;又想到原来的任盈盈与令狐冲、岳灵珊之间的纠葛,心道:不是都说岳灵珊喜欢林平之是因为林平之像岳不群吗?如今听来,这令狐冲对岳灵珊也是庄重的很。不如她来敲打敲打,好让岳灵珊给令狐冲个机会——他们师兄妹结为夫妻,她也就不用担心被扯回到原来苦逼的剧情中去了…

这样想着,任盈盈对着岳灵珊微微一笑,柔声道:“我陪你说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