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被画了一只大乌龟的东方不败握着任盈盈的小手,缓缓走在人流中,不时有人掩嘴笑着从两人身后走过,亦有窃窃私语声低低传来:

“你看你看,那个人背后画了一只大王八!”

“嘻嘻,这人莫不是傻子吧?真丢人…”

任盈盈一开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得意得挑眉瞅瞅东方不败,哼,叫你打我屁屁!叫你吃我豆腐!丢人了吧?!

可是东方不败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淡定的走着他自己的路,还有闲情逸致偶尔捏捏她的小手。渐渐的有好事百姓围上来看西洋景了,那些人一开始见东方不败气势逼人,尚有所顾虑,此刻见他并不作为,便大了胆子,说的话愈发不堪起来。

东方不败依旧不在意,倒是恼了旁边的人。

任盈盈瞪了东方不败一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此刻见周围的人对着东方不败指指点点,她心中倒像是自己受了侮辱一般,咬着嘴唇忍了半响,还是爆发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围观的闲人,怒道:“看什么看?!都走开走开!!”

围观的人见小姑娘恼了,俱都笑笑,也就散了。

任盈盈气呼呼地在街上就把东方不败的外袍给解了,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知道他是算准了自己的心意,便一边往下拽一边恨恨道:“你就会算计我!你这个…这个!”

东方不败挑挑眉毛,看着女孩手忙脚乱的模样,很是闲适的帮她挑起垂落在耳际的长发,调笑道:“盈盈,这可是在市集上,你太也心急了些。”他欺到女孩耳边,低低道:“不如回卧房去?”

任盈盈一摇头,避开他的手,脸上微红,恼道:“你就是故意的!”

东方不败低笑道:“就算我是故意的好了。”他安抚地摸摸女孩的脑袋,温声道:“可消气了?”

任盈盈咬着下唇歪着头瞅着他,过了一会才道:“原来你是故意要让我消气的。”东方不败轻轻一笑,接过任盈盈手中的外袍,慢慢道:“下次要在我衣服后面画乌龟,也该等墨迹干了墨香散了再拿给我。”

任盈盈微微一呆,这么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作弄他?她侧头瞅着东方不败,过了片刻,眯眼一笑拉着东方不败的手,小声道:“这次就算了,哼,总之,我非讨回那三下来不可…”

东方不败闻言一笑,这个小丫头可是记仇得很!

两人携手慢慢走着,因为这次有东方不败领路,竟然在正午之前就来到了绿竹巷。

眼望着那一丛碧青青的竹子,任盈盈站在巷子外,大为叹服,伸长了手臂拍拍东方不败的肩膀,笑眯眯道:“以后咱出门就靠你啦!”

东方不败笑着将女孩的小爪子从自己肩头扒下来,低头瞅着她眨巴着的眼睛,慢慢道:“知道就好。”

任盈盈笑着装憨,东方不败睨她一眼,也不点破。

东方不败本来人就生的傲气,挑起眉毛睥睨人的时候,那模样特别勾人——当然,大概也只有任盈盈这么觉得,换了侍卫某大概就只觉得胆寒心裂只求速死…

此刻任盈盈被美色一瞬间迷惑了,微张了小嘴痴痴地看着,东方不败唇角笑意加深,伸臂将女孩抱到怀中来,慢慢俯下?身去…

突然,两人都停了下来,同时侧目往巷口看去…

却见林平之百无聊赖地走出巷口,一看到东方不败,登时满脸惊喜地迎了上来,“前辈…不,叔叔…”他脸涨成了紫红色,还包扎着的左臂不自然的弯曲着,“大哥…前辈!”直到此刻,他这才注意到东方不败怀中的女孩,不由得神色微黯,心中奇怪:我这是怎么了?看到前辈抱着别的女子,心里竟然闷闷的…

东方不败揽着任盈盈的手臂更紧了些,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平之;任盈盈则觉得气氛有点微妙的小囧,心下疑惑:他怎的会在此处?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中两名年轻公子走了出来,一着白衣,一穿青袍,这二人一见任盈盈,都是一呆,继而振臂欢呼着跑了过来,口中嚷嚷着,“盈盈姐姐!”

两名小少年扑到近前,还没挨着任盈盈的衣角,就被东方不败一袖子甩到了旁边。

只听吱呀一声柴门响,绿竹翁扶着一位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走了出来。

那人形容枯槁,身形单薄,抚胸低低咳嗽着抬起头来——正是本该在黑木崖好生休养的美人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灰”姑娘提醒颜色的问题,噗,灰姑娘,嫁给王子后的日子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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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穿林打叶声 ...

穿林打叶声

任盈盈看到美人师父,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来了?”大概是觉得这话中的惊讶意味大过了关怀之情,又加了一句,“不是在黑木崖养病的吗?”

美人师父淡淡道:“这病是养不好的。”

任盈盈一噎,心里难受起来,垂了睫毛不知该说什么好。

绿竹翁见状,笑道:“教主与小姐来了,请进请进。”他侧身让东方不败先行,又跟在任盈盈身后似是解释道:“今日先是两位小兄弟,接着又是小姐的师父,如今教主与小姐——我这绿竹巷知道的人不多,现今竟是来全了。”

青莲白莲抢上前来,一边一个伴在任盈盈左右,你一言我一句道:

“盈盈姐姐,两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好看啦!”

“就是就是,我们俩可也长高了不少,如今可比你还高啦!”

“哈哈,盈盈姐姐,你如今可不能摸着我们的头…”

任盈盈看到昔日的小正太如今长成了小少年,心中五味陈杂,到底是喜悦居多,正要问他们怎么也在这里,却听得晴天一记炸雷,方才还阳光万里的天空刹那间乌云密布。

绿竹翁开了竹舍的门,笑道:“六月天,孩儿脸,说哭就哭。”

东方不败站在舍内,侧身望着任盈盈,显然是在等她也进来。

任盈盈方才却收到小莲花们的眼神,显然是有悄悄话要说,她也是别来有话要问,因此望着东方不败笑道:“我先去看看我那小窝,一会再来找你!”

东方不败眉毛微挑,噙了一丝笑慢慢道:“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

任盈盈微囧,您这么一尊大神往旁边一站,小莲花们只怕比兔子跑得还快些!她想着,咬着下唇轻声道:“我先过去,一会只咱们两个人去看看?”

东方不败的好意被驳回,但是女孩话中的意思让他很满意,便点了点头。

任盈盈在小莲花们的陪同下推开了左边竹舍的门,只见里面的物事陈列一如两年前她还在时的模样,那桌边榻上一丝尘土不落,显见是有人时时擦拭。她心中温暖,绿竹翁与她相伴五年,虽囿于辈分,却实在是将她当孙女般疼爱的。

她这些情绪还没发散完,小莲花们早急不可耐地拽着她坐在塌边。

青莲闭好了竹舍门,白莲放下了细竹窗帘,两人对视一眼,青莲先压低着嗓音开了口。

“盈盈姐姐,你这两年是怎么了?我跟弟弟几次去黑木崖下找你,都一丝消息不闻,更找不到人传话上去,竟像是这世上没了你这个人一般!”

任盈盈眉心一跳,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勉强笑道:“你们去黑木崖找过我?”

白莲坐到她身边,忧心冲冲道:“我跟哥哥这两年跟在帮主身边,也看明白了不少事情…”

任盈盈看向他,见他称呼本该是他父亲的人为“帮主”却没有一丝不适应,不由得心中微酸,只静静听他说下去。

“…什么情意亲疏,全是假的。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们俩如今算是明白了。当初我们四岁就被送到黑木崖上,这十年细数下来,拿真心待我们兄弟二人的竟只有一个盈盈姐姐——若不是这二年来,我们兄弟时常想着当初在洛阳那一月你告诉我们的话,竟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白莲说着,到底年纪还小,忍不住红了眼圈。

任盈盈心中叹气,当初东方不败将小莲花们送到洛阳来时,她已然猜到他是借机将二人送回丐帮——那几年中,丐帮帮主解风能迅速掌控住偌大的一个帮派,他的新夫人却也出力不少——正是老帮主的独生女儿,他的这位新夫人心酸谋略都是一等一的,却性极狠辣,江湖上都是有名的。任盈盈当初看着两张天真的小脸仰望着自己口口声声的喊着姐姐,不免就苦口婆心的说了许多与后娘相处之道——尤其是与极厉害的后娘相处。

青莲拍拍弟弟的肩膀,接口道:“你还不知道吧?当初教中人手送我们离开洛阳,在城门外等帮主来接,那时候那妇人就忍耐不住,勾结了嵩山派的人要取我二人性命——幸而被福威镖局的人撞上,才免了一场灾祸。”

任盈盈若有所思,点头道:“原来林平之会在这里,是因为认识你们。”

白莲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声,笑道:“林大哥人是极好的,就是有些公子哥脾气。”

任盈盈扑哧一笑,“你倒看得通透。”

青莲却皱眉道:“说这些做什么?!盈盈姐姐,我们二人这次到绿竹巷来,就是打听到你下了黑木崖,想着你兴许回来瞧瞧绿竹翁,这便来等着——也没有什么旁的话说,只告诉你一声:我们兄弟二人多次去黑木崖想见你,却一丝回音也没有,若是你不想见我们也就罢了,但是姐姐你断然不会这样待我们的——必是有人从中捣鬼,你,你…”他瞥了一眼竹门,低声道,“千万小心那个人。”

任盈盈笑了起来,却笑得连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白莲见状还要说话,却听得竹门轻轻一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美人师父蹙着眉头看了一眼青莲与白莲,轻声道:“你们先出去。”

小莲花们向来对他很是畏惧,悄悄看向任盈盈,见她还是那样笑着,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千万小心!”这才走了出去。

任盈盈站了起来,虚虚扶着美人师父的胳膊,请他在榻上坐下。

两人各自垂眸无声,耳听着大雨倾泻在成千上万片竹叶上的声籁,脸上竟都显出了几分怅惘。只是美人师父病容上染愁,看得人心揪;任盈盈妙龄少女也知愁,却另有一段曼妙之处。

最终还是任盈盈先开口,她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话,“师父,你拖着病体远赴洛阳,也是为了告诉我小心东方不败的?”

美人师父听她这样说,非但没有惊讶,脸上反倒显出几分欣慰之色来,“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低低喘了口气,继续道:“这些年来,你亲近的人无非那么几个,如今还在你身边的却还有几个?青莲白莲你见不到,曲非被遣开去了福建莆田…”他抬眸看向任盈盈,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如今师父在一日,护你一日;师父不日就不在了,到那时候…你却该如何自处?”

任盈盈只觉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冰冷了,声音却还镇定如常,“师父与东方不败做了什么交易?”

美人师父微微苦笑,他垂下睫毛,低低道:“阿素,阿素,你的女儿也像你一般,不肯信我啊…”

任盈盈面显愧色,眼见美人师父脸色因病已变为青黄,整个人似乎随时都会躺下再不能起,不由得心中难过,低声道:“我不是不信师父…我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说到这里,只觉得竹舍中气闷异常,便走到窗边,刷的一下拉开了窗帘,豆大的雨点被风裹着砸在她的脸上,生生的疼。

潮湿之气一来,美人师父又急促喘息起来。

任盈盈忙要放下窗帘,美人师父却又摆手不让,他勉强笑道:“过来坐。”

任盈盈便依言走过去,坐在美人师父身侧,遥遥望着大雨中的翠竹出神,半响开口道:“师父,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她说着话,却依旧定定得望着窗外的大雨,看雨珠砸落在竹叶上有溅起,散成朦胧的水汽,“我每天都对自己说,这样不行,我要远远的离了这个人——他那么狠,那么会算计——他对自己都能下得去手,我这样的性子留在他身边怎么可能讨了好去…师父,我都知道的。”

“我也知道他心中,什么都比不上江湖大计来得重要;也知道他性子霸道,容不得我身边有稍亲近些的人;更知道他…他还将我爹囚在牢里…可是,师父,我不想去想这些。”她说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唇角却一点一点翘了上去,像是对自己无奈了,“我的心劈成了两半,一半流着血要我远远地逃了;一半却浸在蜜里说,再留一天吧,哪怕多一个时辰也好…”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将雾气蒙蒙的眸子对准美人师父,笑道:“我知道师父来是想要告诉我什么,无非是与他私底下的交易。只是今天不要告诉我——我怕一会出去,脸上着了痕迹,被他察觉——等那时候,我再想走,可就千难万难了。”

美人师父看了她半响,最终露出个怅惘的笑来,“你比阿素强…你娘亲当初看得跟你一样清楚,却只是下不了决心离了着腌臜之处…你很好,很好…”

任盈盈打开门,迎着雨一路往右边竹舍走去。

源源不断的雨水积在地上,竹子根处冒出许多细小的水泡。大雨从天而降,人耳难以察觉的轻微噼啪声中,那一个个细小的水泡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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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西湖六月中 ...

西湖六月中

雨势极大,不过几步路,任盈盈却被淋得狼狈。

她抖了抖微湿的衣袖,深吸了口气,带着笑容一下子推开了面前的竹门。

绿竹翁正陪着东方不败赏鉴挂在墙上的竹子图,小莲花们与林平之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样的刀剑最厉害——此刻听得门响,都转过脸来看她。东方不败看着她身上犹自滴落的雨水,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走上来握住她的手,一股暖流慢慢裹住了她全身。

东方不败低声问道:“冷不冷?”

任盈盈目光从笑得仿佛毫无心机的小莲花们脸上一转,心道:这两个孩子如今也长大了。随即收回目光,仰着脸望着东方不败,她面上殊无异色,眉眼弯弯道:“本来冷着,现下不冷啦!”

东方不败眉头舒展,眸中带笑,手势轻柔地将她脸上的雨水拭净,慢慢道:“你那住处可还好?”

任盈盈点点头,借着往绿竹翁那边走的动作将手不着痕迹地抽了出来,轻快道:“好得很呢!”说着便转脸对着绿竹翁笑道:“都要谢谢伯伯你啊!”

绿竹翁老脸涨红,连连摆手,“小姐言重了,言重了…”

任盈盈扑哧一笑,一伸手指向呆坐在一边的林平之,对着绿竹翁道:“伯伯,我给你介绍个徒弟。这位小哥说起话来也跟你一样…总是一个句子重复好多遍…”

绿竹翁顺势看向林平之,笑道:“这位小兄弟一表人才,给我做徒弟也太可惜了。”他虽然说着自谦的话,那神情之中却显然是在说这少年要做他的徒弟,还差点资质。

林平之突然被众人瞩目,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偷眼去看那位前辈时,却见他只是眉头微皱,不知为何事不悦——林平之便也觉得心情黯淡下去。

任盈盈也不强求,便坐在东方不败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听雨看字画,不时与绿竹翁说起别后情形;偶尔有记不清楚的事情便转过脸去问东方不败,说到当日情状,不免对视一笑,此中默契,非常人能比。这么着过了小半个时辰,雨势渐缓,小莲花们起身告辞。

任盈盈颇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两只小少年,笑道:“我们还要一路南下,到西湖看看,莆田玩玩呢——你们是跟着解帮主北上吗?”

青莲想了一想,也笑道:“我们兄弟俩如今是自由人,想上哪就上哪,正商量着去林兄弟家逛逛呢,也是福建呢。”

白莲接口道:“说不定到时候又在福建撞上啦,到时候见啊!”

任盈盈便含笑看着他们俩出去了。林平之有心要多呆一刻,最好能与前辈说上一句话,哪怕偷偷地多看一眼也好——只是他本是跟着青莲白莲兄弟二人来此,如今二人欲走,他自然不好多留,纵使心中憾恨也只好去了。绿竹翁身为主人,少不得又送一程。

一时间,空落落的竹舍里便只剩了任盈盈与东方不败二人。

东方不败微微低头看着面前一径望着窗外雨景出神的女孩,轻声唤道:“盈盈。”

任盈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还未说话先露出笑脸,“怎么啦?”

东方不败定定地看着微笑的任盈盈,修长的食指在桌面上缓缓叩击着,慢慢问道:“你师父可还好?”

任盈盈下意识的就想说“还好”,东方不败敲击桌面的扣扣声传入耳中,她脑中似有冰雪溅上,心中一凛,面显忧色,低声道:“看着…不算好呢,哎,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

任盈盈因为心中有事想要遮掩,面对东方不败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想要伪装成一切都好的模样;但美人师父的身体状况却是显而易见的糟糕,如果她随口答一句“一切都好”岂不是自呈心鬼?

听她这样说,东方不败收回食指,安慰道:“你师父武功高强,不用太过担心。”

任盈盈勉强一笑,“武功再高,也不能当药治病啊。”又掩饰着道,“师傅也太操心了,病成这样还怕我不好好练功,追到洛阳来教导我。”

两人之间就此沉寂下来,并非没有话说,而是因为此刻二人口中所说的话与心中所想都有所出入,又彼此不愿意更深的欺瞒下去,倒是闭口不语好些。不一刻,绿竹翁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卷书画,请东方不败一起品鉴一番——这才算是打破了僵局。

任盈盈在旁边看了一会,突然道:“不如把我师父接去随咱们一起南下吧。”

东方不败抬眼看了看她,点头道:“也好。”

任盈盈微微一愣,总觉得东方不败目光中含着些捉摸不定的意味。她想了一想,自失一笑,这可真是疑心病犯了,只因为自己心中有鬼,便想着他人也是别有用意。

当晚东方不败等人便动身南下,他一路巡视教中各地的堂主香主,及名下产业;任盈盈则是跟着美人师父,恢复了严酷的训练,只是这一次她一丝偷懒的心都没有,真正是拼命小妹了。在路不记日,待到盛夏六月之时,一行人才抵达杭州西湖。

因日月教总部地处河北,南方诸分堂堂主难得见到东方不败本人,值此机会,自然是大力讨好;东方不败则是有心这次将积年旧事一并处理好,因此停在西湖半月之久,日日都是早起晚睡:常常是任盈盈睡了,他还没回来;任盈盈醒时,他已经早早出去了。

这段日子里,任盈盈断断续续地从美人师父那日知道了当年便宜老爹与她娘亲之间的故事,无非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对草莽枭雄一见钟情,继而结为夫妻,生育子女——只是任我行忙于教务,对任盈盈的娘亲多有疏忽,以至于她生产之时出了纰漏,险些丢命。注意,是“险些”!

美人师父道:“当初我说你娘亲已经去了,是因你那时年幼,怕你不明情由,做出糊涂事来;如今你既有了自己的主意,我更护不了你多久——告诉你,你将来也有依持。只是…”他叹了口气,面显怅然,“…如今连我也不知她身在何处了…”

任盈盈对此到没有多大的感觉,一来她早过了哭着找妈妈的年纪;二来她的计划里面本也没有娘亲这么个人。

因又问及美人师父与东方不败的交易。

美人师父咳嗽几声,缓缓道来,“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被送往洛阳,不久之后我和曲非重伤,也被送到绿竹巷去了。”

任盈盈听到此处,不知怎的,心中竟松快下来——原来是那么久之前的事,那时候东方不败固然不是真心待她,她却也是别有目的的…

美人师父不知她心中想法,只继续道:“将我与曲非打伤之人并非嵩山派的人,而是日月教中人物——且又有人事先给我下了药,我这么多年来咳嗽不止,却不是病,而是毒。”

任盈盈悚然一惊,迟疑着问道:“是…他给你下的毒?”

美人师父默然半响,慢慢道:“这却不是。”他顿了一顿,似乎不欲多提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转回话头道:“…只是趁火打劫的人却是他。其时你爹爹去了,教中势力对峙,你又年幼,我重伤——若不答应他的条件,你我二人只怕活不到今日。”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也就罢了,本就是行尸走肉;只是你若…我又有何面目去见阿素…”

任盈盈只是盯着他问道:“答应了什么条件?”

美人师父又咳了一声,低声道:“还有什么,不过是我背下来的功夫罢了。我答应他,只要他让你快快活活地长大,等到你十五岁的时候就将《九阴真经》的心法给他…”

这话一出,任盈盈只觉得整间房子像被海啸冲击着一般。

一片天旋地转中,她只觉得手心冒汗,后背生凉:原来都是假的!

她在脑海里一片混杂的影像中,抓住了两年前在黑木崖,美人师父传授她九阴真经时要她立下重誓的场景——原来不是古墓派的古怪规定,而是她这一条小命的保护伞。

美人师父看她脸色不对,顿了顿,低声道:“如今我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只要你决心要离开,我便有法子。”

任盈盈咬着牙,心里一片冰凉,却抬眼笑道:“什么法子?只怕会要了师父的命吧。”

美人师父一手推着膝盖,嗟叹道:“这一条残命又还值得什么。”

任盈盈看着面色青黄的美人师父,他如今实在不能称为美人了,若是不看他依旧温润的眼睛——也只是个乏善可陈的中年男子罢了。她一向因为美人师父的严格要求而畏避他;又因为他与这具身体娘亲爹爹之间的关系而心惊,自觉不自觉地就不信他;到头来,反倒是这个她素日平常相待的师父愿意为了让她过得好一点而豁出命去…她心底的那个人却…

任盈盈压下喉咙底下的哽咽,笑道:“从来没有为了徒弟,害了师父性命的说法——我哪里敢担这么个罪名呢。”

美人师父微微愕然,温声道:“也不会有外人知道,不会让你担什么罪名的。”

任盈盈见他一本正经地解劝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涩——美人师父虽然武功高强,心智却极简单,人情世事上知晓不多,只怕连曲非都不如。她抿嘴一笑,正色道:“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只是也不用舍了性命——咱们只要等一个人来就好了。”

美人师父便问道:“等谁?”

任盈盈看着他,慢慢吐出一个名字来,“曲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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