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舅妈开的门,见到吴未后说:“你找谁?先说好,我们没钱买保险。”吴未正为自己哪里像卖保险的而纳闷,旁边林琳闪了出来,轻声叫了声:“大舅妈。”

被林琳称为舅妈的中年妇女似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关门,林琳赶紧大声喊道:“大舅!”这一声里面,包含着委屈、祈求、无助、痛苦等等多种感情因素在里面,听的吴未都鼻头泛酸,伸手挡住关门的动作。

舅妈看到门被顶住没法关上,正要叫嚷,只听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吴未手臂用力,顺势打开门让林琳进了屋。环视四周,房子是老房子,家具也都是旧家具,显然林琳的大舅也不是很宽裕。

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饭桌旁抽烟,见到林琳后站了起来招呼道:“琳琳回来了,快坐下歇歇吧。”

林琳坐下后,眼圈一红,眼泪扑扑簌簌就掉了下来:“大舅,我妈妈她,她快不行了。”

大舅递过来一杯水:“别哭别哭,先喝杯水。”

接过杯子放在桌上,林琳“扑嗵”一声跪了下来:“我求求您,您就劝劝其他几个舅舅阿姨,让他们去医院查查吧,如果真的配型不成功,那就是我妈妈的命,如果成功,我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他!”

立在一旁的舅妈终于忍不住尖声开口:“谁希罕你报答,你以为是捐衣服捐钱呀,上来就让人捐腰子,这丫头年纪不大,脸皮怎么这么厚!”

林琳大舅默不作声,舅妈又开口催道:“你倒是说说话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嫁到你们家,刚送走了你那糊涂老爹,现在又有个病鬼妹妹,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呀!”说完后呼天抢地,开始哭闹起来。

被她这一闹,屋子里原来的悲情气氛被冲淡了不少,大舅熄灭了烟开口道:“你妈妈是我亲妹妹,我也不是不想救她,可是你看看我们家这情况,你舅妈没工作,表哥都二十多了还在打零工,我这把老骨头还要留着挣钱给他买房子娶媳妇,捐一个腰子虽说死不了人,这重活是再没法干了,你让我们一家吃什么去?”

林琳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如果生病的是她自己,她说什么都不会开这个口,可是现在危在旦夕的是母亲,是生她养她目前一天都没过过好日子的母亲,她就算下十八层地狱,脸皮磨出血来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住。只听她继续哭着哀求:“如果是钱的问题,我无论如何都会解决的,大舅舅妈以后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舅妈这时停止了哭闹,叉起腰来一只手指着林琳的鼻子:“你说大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当自己有多值钱,现在大学生多了去了,你有个没用的爹,还有个病鬼娘,还能顾及我们,放你娘的屁!”

听到这里,吴未再也忍不住,厉声喝了一句:“你干吗骂人!”许是做久了警察,吴未自有一种威严之气,这一句话之后,大舅舅妈都没再敢开口,只见他拉起林琳:“别求他们了,求也没用,咱们自己想办法。”

舅妈这时反应过来,马上改变口气:“就是就是,你在北京那么多年,认识的人多,见的世面也多,再想想别的办法吧。”说着就做出送客的姿态。

林琳还要挣扎,被吴未强行拉着出了门。和母亲关系最好的大舅尚且如此,其他的亲戚就更指望不上了,想到这里,林琳一下子眼前发黑,几乎晕了过去,朦胧中听到吴未的声音:“你放心,上天入地,我一定把你的母亲救活!”

十四章

林琳将所有的积蓄取出,给母亲在医院的帐户里续了钱,父亲向单位告了假照顾母亲。吴未本来劝林琳留下,但是林琳考虑到不能做手术的话,她留下也无益,于是在第二天就跟着吴未一起返回北京。

回京后,林琳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赵学农,她要签约,拿下那笔安家费。吴未答应过要帮她,在那种绝望的境地无疑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可是他没说会怎么帮,她也没问,她和他充其量是老乡关系,连同学都算不上,他能说出帮忙的话已经让她感激万分,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要先自救。

她犹豫是否告诉江一鸣母亲的病,可是如果告诉他病情,就势必要透露自己即将签约,她有些担心江一鸣的情绪,可是转眼一想,如果这种情况下江一鸣还阻止她签约,那么他们的关系她真要慎重考虑了,再者,此时此刻,赵学农真要是对她有什么想法,为了母亲的病,她也不会顾忌太多,此刻救妈妈的命才是第一要务。

林琳脑子里千回百转,最后还是决定打电话说出一部分事实,江一鸣得知手术费不够时,立刻说道:“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来筹,现在当务之急是找肾源。”

这个结果让林琳有些意外:“你刚刚工作不满一年,哪里能凑出这么多钱。”

江一鸣颇为不耐:“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边的事情一处理好就回去看伯母,你别着急。”

看来钱的问题是真不用操心了,林琳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寻找肾源,在老家,丁逸也发动医院里的一干亲戚帮忙,可是急用之下,合适的捐肾者并不好找,即使配型成功,非亲非故的,人家也绝对不会主动捐肾。

焦头烂额地找了一个礼拜,仍然没有消息,林琳面色枯黄,整夜睡不着觉,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看得同宿舍的人惊心动魄,陈丽娜苦劝:“你一定要镇静下来,你得先保证了自己的健康,你妈妈才能有救。”然后又试探着:“要不,咱们发动一下同学捐点款?”

林琳无力地摇摇头:“现在不是钱的问题。”

赵学农给林琳送来钱和签好的协议书,等他见到林琳的面后,吓上一大跳:“才几天不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林琳没有心情过多解释,只是简单说了母亲病情。

赵学农抚着下巴想了想,慢慢开口:“我想说些安慰你的话,可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即使是骨髓移植,都比这个好弄,因为骨髓移植不影响捐献者的身体健康,但少了一个肾,那是正常人都无法忍受的,除非是至亲,活人很难答应。”

他说的林琳何尝不知道,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一般人都会慢慢等待,可是母亲已经等不起。

赵学农继续说道:“活人不答应,有没有考虑过死人?”知道他指的是遗体捐献,这些天林琳也在各大医院跑着打听,只是这个概率更加地小。

“现在这个季节是处决死刑犯的高峰期,如果在监狱或者警方有人,可能还有些希望。”赵学农似乎懂的很多。

林琳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赵学农,她怎么忘了,吴未是可以帮她的!借了手机拨通吴未的电话,想不到吴未在那边抢先开口:“我正要去学校找你,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给伯母做手术!”

再见到吴未,林琳看出他也瘦了很多,两人对视苦笑——这一周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据说有好几个肾源配型成功,手术时医生选择了最合适的那个,如果不出意外,成功的希望很大。

林琳焦急地等待着手术进行,不忘向吴未道谢,吴未摆摆手:“谁让我答应了你呢。”他这一个星期,几乎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合法的,合乎规则但不合法的,还有既不合规则也不合法的,不过这些,似乎没有必要说给林琳听。

林琳现在满心满眼里就只有母亲的病情,努力把其它的一切抛在脑后。手术前夜,她彻夜跪在家里的观音像下祈祷,无神论并且已经入党的她,祈求观音娘娘帮助母亲度过难关,也帮她度过难关。

或者母亲是善有善报,或者是林琳的祈祷真的发挥了作用,林母的手术非常成功,连排斥反应都不太明显,大家一下子都松了口气。吴未因为此事已经耽误了很多工作,需要马上赶回去,林琳送他到门外,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没办法,这次真的是欠下了天大的人情。吴未不仅在短时间内帮他找到了肾源,连手术费也一并替她交了,她提出要还,吴未道:“算我借给你的吧,以后慢慢还,伯母手术后需要护理,还要服药,花钱的时候还在后面呢。”他说的句句属实,林琳人穷气短,再也没办法和他争执。

可气的是江一鸣,自从那次打电话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她倒不是抱希望能靠他筹多少钱,只是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他这个最理所当然的依靠对象却不在眼前,让她情何以堪?如果当时吴未多嘴问上一句:“你男朋友呢?”她想自己可能会无地自容。

母亲出院回家,林琳把手里所有的钱都留给父母,反正签约生效后,就会每月有工资领,债多不愁,她现在已经没有不愿欠人情的资格了,最多工作后加倍干,把欠的再还回去。

临走前,林琳还是拜访了一下江一鸣家,现在江家已经不住在隔壁,而是在住宅区买了楼房,生活条件改善了很多。

江家几个儿女除了江一鸣都已经成家,可是林琳在登门的时候却没看到江家父母,只有江丽霞,江一鸣那个据说去了特区就没再回家的姐姐,她正在慌慌张张的收拾东西,见到林琳似乎吓了一跳,一再确定她后面没有跟着人后才放她进去。

来不及疑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琳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伯父伯母都去哪里了?”

江丽霞受惊似的示意她小声一些,然后拉着林琳坐下:“琳琳,你乖,以后要是有人问到,千万不要说我来过这里。”

林琳更加疑惑,再也不遮掩:“到底出了什么事?江一鸣呢,他很久没消息了!”

江丽霞似乎没有在意她为什么关心江一鸣的行踪,只是叹口气道:“别提了,这几年生意一直很顺利,可是不知为什么,一鸣那小子一加入就事故不断,这次又是他提议要干一票大的,结果就出事了,他和刘劲都进去了!”

林琳听的心惊肉跳,原来江丽霞居然是跟刘劲一起做买卖的,而且这个买卖显然还不合法。

看着林琳呆愣的表情,江丽霞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马上打哈哈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现在就是回来帮爸妈取些东西,他们年纪大了,想回乡下住几天。”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又干笑道:“这些东西搁在这里也不安全,招贼,我就先都处理了,将来需要的话再买新的。”

她的话漏洞百出,可是林琳也没有功夫跟她计较,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江一鸣究竟进哪里了!

再次提出疑问,江丽霞吸了吸鼻子:“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挺有情有义的,一鸣小时候老欺负你,现在出事了你还能惦记着他,他这回算是完了,进去后少说也得十年八年。”

林琳急火攻心,喊道:“丽霞姐,他到底犯的什么罪?”

江丽霞嘴动了几动,才挤出一句:“贩卖文物,现在在特区看守所关押着呢,还没判,等着抓住其他同伙。”接着又摆手摇头:“我可不是同伙,我从来没有参与过,你对谁都别说见到我了,知道吗?”

江丽霞仍然是小时候教训她的口吻,林琳下意识的就点点头,江丽霞看到后终于松了一口气,马上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而林琳这丫头向来说话算数,她答应不透露,应该就不会说出来,即使说出来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里,问题不太大。

第一次拨通了吴未留给她的在特区的号码,那边吴未似乎很忙,说稍后再打给她,半小时过后,吴未打回来问道:“什么事?伯母身体还好吧。”

林琳咬着嘴唇道:“我知道这很冒昧,可是可不可以请你再帮个忙。”

只听吴未爽朗一笑:“这么客气还真不适应,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就没问题。”

“我想让你帮忙查查一个人,可能被你们当地警方关押了,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他叫江一鸣。”尽管在心里一遍遍地鄙视自己,林琳还是挣扎着开了口。

吴未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想到林琳提的会是这类的要求,林琳马上说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说完就想赶紧把电话挂上,在挂断的前一刻,吴未开口道:“别着急,我查到后给你电话。”

等电话的过程是焦急磨人的,好在吴未要她等的时间并不长。

“是有这么个人,但是具体情况不方便向外界透露,这是工作职责,希望你能理解,现在他处于谢绝探视状态,不过在可控制范围内,我可以安排你和他通电话。”

见过林琳的信,吴未自然知道江一鸣是她什么人,做出这种安排也是给了她很大面子吧,林琳心思复杂地接起了江一鸣的电话。知道电话有别人在听,林琳尽量维持声音的平和,问道:“怎么会这样?”

江一鸣回答:“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渠道联系到我的,总之我很高兴能听到你的声音,同时也想跟你说一声,算了吧,我完了,咱们之间也完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听完这话,林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喊道:“我问你为什么!你怎么会为了钱干这种事!是不是为我母亲筹手术费的事?你怎么这么傻?我都说了自己可以筹到钱”林琳忍不住痛哭起来。

江一鸣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冷笑道:“别自作多情了,我是想飞黄腾达,关你什么事?”

等到林琳哭过,再次开口时,对面传来吴未的声音:“对不起,他说不愿意再跟你讲话。”

尽管彷徨、疑惑、伤心、痛苦等种种情绪在内心深处狂啸,林琳仍然不得不打叠起精神踏上北上的列车,生活还在继续,她已经缺了太多课不得不尽快返校。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大,以至于让她练就了快速从负面情绪中逃离的本领,回到学校后她很快就融入了学习生活,将其它一切抛在脑后。

或许自己真的是天性凉薄,某个刹那,林琳这样定义自己。

十五章

回学校后,林琳还是像以前一样,学习刻苦工作努力,可是同住一起的几个人还是察觉到她的变化,她原本性格就比较内向,现在话更少了,脸上出现笑容的频率也少过往常。

大家以为还是她母亲的病太让人担心,于是出言安慰。想不到林琳略微一笑后答道:“我妈妈已经没什么事了,谢谢大家关心。”

既然她母亲的病情已经无碍,大家就不大明白林琳不开心的原因了,不过这时候正是毕业前最忙乱的时刻,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努力着,也没太多功夫操心别人的事,问过后也就罢了。

同学好打发,可对着火眼金睛的赵学农,就没那么好胡弄过关了。

“感情上出问题了?”赵学农铁口金算。

林琳垂下眼帘,头微微低了下去,先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

“也只有感情上出问题,才能让一个女孩子那么神伤了,这和你之前的焦虑完全不同。发生什么事了?”

林琳摇摇头道:“普通的分手而已,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交办的工作我会按时做好的。”不欲再和赵学农深入讨论下去,林琳起身打算告辞。

刚刚收拾了东西站起来,林琳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琳琳姐。”扭头一看,竟然是吴晶晶。

吴晶晶毕业后考入政法大学,让吴家上上下下欢喜一片,并一再地感谢林琳。而吴晶晶上大学后虽然不再用林琳辅导功课,两人还是时不时保持联系,上次打电话的时候跟吴晶晶提过,交了个小男朋友也是B大的,有空为两人引见,现在看来,陪在她身边的那个高个子男生应该就是了。

吴晶晶好奇地看向林琳对面的赵学农:“这位是?”

林琳看了赵学农一眼,不见他有反对的意思,于是为两人介绍道:“这是我的校友,也是我现在的老板,赵学农赵先生”又介绍吴晶晶:“这是我以前家教的学生,吴晶晶,现在是政法大学的学生。”说完笑着看向晶晶:“至于你旁边这位同学,可要你自己介绍了。”

吴晶晶不在意地摆摆手:“高中同学,刚好碰到喝个咖啡。”

那个男生似乎对吴晶晶的介绍不满意,抢着开口:“原来大家都是校友,我是中文系的,叫张南。”

吴晶晶打断他:“什么叫都是校友,我就不是,上来就攀关系,真讨厌。我跟琳琳姐说话呢,谁让你插嘴。”

张南被吴晶晶一阵抢白,面色顿时变得很尴尬,略带些怒气,可是似乎又不敢发作,一言不发地看着吴晶晶。

吴晶晶并不看他,仍是和林琳赵学农说话。林琳没想到吴晶晶会突然发火,抱歉地看向张南,张南微微点点头,示意收到了她的歉意,脸色也平静了些。

而吴晶晶似乎对赵学农很感兴趣,不停地发问,赵学农涵养很好,每次都巧妙而温和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对她所感兴趣的八卦事情,却是滴水不漏。几个回合,吴晶晶败下阵来,赵学农起身告辞。

赵学农走后,吴晶晶以要和林琳说私房话为理由把张南也打发走,开始把矛头转向林琳:“琳琳姐,我打赌赵学农喜欢你。”

林琳苦笑:“你这丫头,上大学后变本加厉的八卦,我还没问你呢,你和张南怎么回事,干吗对人家那么凶?”

吴晶晶小嘴一撇:“别提了,这个人越来越无趣。我已经打算分手了。”

林琳笑笑:“中文系的才子还无趣,你不是最喜欢有文采的人?”

晶晶摇摇头:“那时候年幼无知,现在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你知道吗?我跟他走在路上,他看见一堆狗屎,居然自己赶紧跳着躲了,连说都不说一声,害我一脚踩上!”

林琳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多日阴霾一扫而空。

吴晶晶却笑不出来,哀怨地看向林琳:“你还笑?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吗?”

林琳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忍住笑意说:“这么说,你要分手,原因是一堆狗屎?”

吴晶晶急道:“怎么能这么说,你不觉得他这个行为很自私吗?根本没有考虑到我,现在是狗屎,以后碰上枪林弹雨,他还不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呀!”

林琳听着她的分析似乎也有些道理,于是安慰道:“他现在可能还没有这个意识,以后你告诉他,他就会处处留心了。”

吴晶晶哼了一声道:“要是刻意的就没意思了,要的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流露,算了,这个人已经不值一提。”又叹气道:“要是我哥哥,就算前面有老虎,他都会自己冲上去,唉,可惜他这样的男生再也找不到了。”

林琳取笑她:“原来你还有恋兄情节。”

吴晶晶郑重点点头:“那当然,我小时候还说过长大要嫁给哥哥呢,后来妈妈说我傻,我觉得你才傻,哥哥那么好的人喜欢你,你都不动心。”

林琳心似乎被猛烈地撞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强自维持着平静道:“别乱说,吴未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我。”吴未帮她母亲的事应该没有告诉家人,因为他陪她回家乡的时候并没有回自己家。如今,她也不想告诉吴晶晶,无它,徒惹烦恼而已。

吴晶晶托腮看着林琳:“安琪姐说他心里有人,我想来想去觉得那个人只能是你。哥哥多好呀,那个赵学农那么圆滑世故,一看就是城府很深的人,你跟他会吃亏的。”

林琳赶紧打断她:“你瞎说什么,赵学农是我老板,我跟他绝对不会有什么。”

晶晶点点头:“这样就好,我哥哥就有机会了。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他要回北京了,是升迁,因为破获了一起大案。”

回到宿舍,林琳一阵阵失魂落魄:吴未破了大案,那大案是否跟江一鸣有关?江一鸣到底会怎么判?一想到这个和她分享整个童年生活,长大后还处处照顾她,甚至为了她铤而走险的人,接下来要在牢中度过青春年华,她就想抓狂,可是事已至此,她又能怎么办,他甚至连电话都不愿意同她讲。那最后一句绝情的话她丝毫没有听进去,她知道,自己对于江一鸣,绝对比飞黄腾达更重要。

心急如焚,她再次拨吴未的电话,可是这次没能打通,语音提示说不在服务区,连续打了好几次都是如此,林琳只好先安慰自己:不要那么急,明天再打,明天再打也一样。

林琳稳定心神,收拾东西准备去机房干活,赵学农交给她的工作她没胆耽误,他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正要离开时,宿舍电话铃声响起,已经走到门口的林琳顺便就接了电话。

对面竟然传来江丽霞的声音,只听她焦急道:“林琳吗?你快到xx地来,一鸣在这里,找你有急事,要快!”

来不及考虑任何问题,林琳背起包就跑了出去。

生平第一次在自己花钱的情况下,林琳打了出租车,并催促着司机:“快,一定要快!”

司机送她来到江丽霞口中所说的地点,似乎有些不放心:“你确定地点没错吗?”林琳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很自信,又是这么重要的事,自然不会记错,于是付了钱后就让司机先离开了。

可是下了车在周围走上一圈后,林琳才明白司机为什么会那么发问,因为这个地方看起来很荒凉,她一个单身女孩子大晚上来这里,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林琳心乱如麻,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江一鸣是越狱来这里和她见面,那她该怎么办,帮他逃跑还是劝他回去?吴未到底会不会答应帮江一鸣减刑?等等一系列问题,让林琳的大脑忙乱异常,忘记了害怕。

可是到处走动,林琳始终看不到江丽霞和江一鸣的身影,她只好呼喊,安全起见,她喊的是江丽霞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林琳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惊喜地回头,迎面却扑来一股刺鼻的味道,来不及挣扎,她的口鼻已经被人捂住,晕了过去。

十六章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林琳才慢慢恢复了一些意识,她咬一下舌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偷偷把眼睛张开一丝缝,嗬!正看进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被惊地迅速睁大了眼睛。那看着她的人似乎也被吓上一跳,不过转眼间就换上一副凶狠的表情,这表情让林琳感到从脚底开始冒凉气,那人竟然是刘劲,据说和江一鸣一起入狱的刘劲!

林琳又惊又怕,不过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江一鸣呢?他在哪里?”

刘劲嘿嘿冷笑并不作答,林琳这时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双手被绑住靠在墙角,环视四周,这里似乎是个破旧的厂房,除了刘劲之外并没有别人,忍不住又问道:“还有丽霞姐,你把他们怎么了?”这时她已经想到自己可能落入刘劲的圈套了,他必定是强迫丽霞姐骗她出来,可是江一鸣和江丽霞都不见人影,让她十分担心。

刘劲终于开口,声音粗嘎,在林琳听来难听之极,只听他说道:“你这时候还有心思操心别人,先想想你自己怎么办吧。”

林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刘劲,只见他头发凌乱,胡子似乎很多天没有刮了,衣服皱巴巴看不出颜色,配上充血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可怖。

可是林琳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刘劲了,而且现在的林琳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受惊兔子般的小女孩,这段时间的风风雨雨,让她变得不那么容易慌乱。因此,在这种完全无助的情况下,林琳反而意外地冷静下来,她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抓我来这里,不过打电话的是丽霞姐,我没有听错,你利用她骗我来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刘劲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直地看向她:“都是因为你,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

林琳愣了一下,如果这时候江一鸣站在她面前这样指责,她想她会承认,并感到愧疚,可说这种话的人居然是刘劲,只让她感到啼笑皆非。

刘劲并不理会她的反应,自顾自说下去:“当时全班的女生都怕我,只有你,居然渺视我,我无论做什么都没办法引起你的注意,后来居然还敢打我,你知不知道,你打了我之后,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因为你终于重视我了。”

刘劲的话勾起林琳对当年的回忆,忍不住一阵发冷,叫道:“你变态!”

刘劲听到后哈哈大笑:“我是变态,从认识你就开始变态了,变态的再也不想看任何女人一眼,我惹你还是惹别的女生,都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

“可是,那个该死的江一鸣,他居然抢走了你!”说道这时候,刘劲目露凶光:“我当时就想找人弄死他,可那小子命大,居然逃过一劫,后来我就被家里人强制送过去参军,算是便宜了他。”

听到这里,林琳回想起毕业前有一天江一鸣浑身是伤的回家,后来江家大哥二哥轮流陪他去学校,看来可能就是那次了,忍不住恶狠狠地看向刘劲:“原来你这么歹毒!”

刘劲也不理会她,自顾自说下去:“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后来居然也参了军,居然还跟我分到一个地方,这下可方便了。可是我后来又改变了主意,我就是整死他你也不会回到我身边,干脆我就反着干,哈哈,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成功了,那小子对我死心塌地!而且,他一步步成了罪犯,你这个名牌大学的学生,会看上一个罪犯?哈哈!”

林琳在原来只觉得刘劲凶恶,可是今天听他的叙述,他居然是步步为营拉江一鸣下水,用心之险,心肠之毒,简直令人发指。想到江一鸣连被刘劲设计都是因为自己,可以说他是被自己毁了,一时悲愤交加,恨不得跟刘劲拼命,可是双手被绑使不上力,撞了刘劲一下收不住脚,一下子落空摔倒在地。

林琳哭叫:“你这个变态,你拉江一鸣下水犯罪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你还不是一样成了逃犯!”

刘劲一个机灵,似乎从那种颠狂的状态清醒过来,嘿嘿冷笑:“我不是逃犯,等出了境,谁都拿我没办法了,哈哈,你跟我一起走,这下我终于得到你了!”

说着蹲下去看着林琳,用手抚摸着她的脸:“真美,你要不是这么美,我也不会为了你背井离乡非要逃到海外。”

林琳拼了命的往后躲,强忍住泪水喊道:“你做梦,我不会跟你走的。这里是北京,你以为你能走得了?”

“那你就不用操心了。”这时外面“突突”地一阵噪音,似乎是直升飞机,刘劲面露喜色,抱住林琳亲了一口:“宝贝,飞机来了,咱们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香港!”然后拉起林琳就向外走,林琳拼命挣扎,可是和刘劲力量悬殊,还是被他拖出了门口。

外面一架军绿色的直升飞机正在降落,刘劲拿着手电筒照过去,里面的飞行员冲他挥了挥手,刘劲核实来者身份后就拉着林琳走过去。

飞行员下来帮着刘劲押林琳上飞机,林琳意识到上了飞机她可就真的完了,于是使尽吃奶的力气挣扎,刘劲似乎怕她受伤,也不敢过于强行用力,最后两人合力抬起林琳,将她塞进后座,刘劲解下皮带,试图将她的脚也固定住,这时林琳绝望之中忽然爆发力量,一脚踹在刘劲胸口,趁他吃痛的功夫起身跳下飞机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