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劲缓过来以后马上也跳下飞机准备追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几杆枪围住,而不远处林琳被一个人拉住。

林琳在逃跑时被人拉住,尖叫一声正要挣扎,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琳琳,是我!”

林琳抬头看到了江一鸣,一下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了几眨后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江一鸣的怀里。江一鸣搂着她正要出言安慰,忽然浑身一紧抱着林琳就地打了个转儿,只听空气里“砰砰”响起了几声枪声。

时间似乎停滞了几秒,连空气都凝固了一样,枪声响起后,林琳一直处于呆愣状态,直到一阵慌乱声响起,有人大声喊道:“报告队长,刘劲被当场击毙!”

然后有人跑向他们这里,然后就是江一鸣张口慢慢说了一句话:“我-不-是-罪-犯”。然后就是江一鸣被从她身上拉开,然后就是救护车响起的声音,然后她就看着江一鸣被带到了医院的急救室,然后就是从头包到脚的大夫从手术室后走出来,对等待在外面的人摇摇头,然后她就被带到了警局做笔录。

从头到尾,林琳都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木偶人似的一言不发。做笔录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警官,可无论他们怎么询问,林琳都一言不发,那个男警官有些着急:“林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可这是我们的工作,希望您能配合。”

还是没有反应,那警官正要再开口,这时房门被打开,看清来人是谁后两人站起来敬礼,进来的吴未用手势示意二人离开。

两人走后,吴未坐下来看着眼前的林琳,她面色苍白,嘴唇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已经有些干裂,平时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此刻黯淡无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吴未起身倒了杯温水给她,见她没有反应,就端到她嘴边试图喂她,在吴未的手接触到她脸的一刹那,林琳头一偏,碰洒了杯子里的水。

吴未赶紧取来纸巾帮忙擦拭,林琳“啊”的一声抓住了吴未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声音粗嘎嘶哑,完全听不出她本来的音色。

听到她终于肯开口说话,吴未一阵惊喜,连忙坐下来对她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被打垮的,你先喝些水,我慢慢跟你讲事情的经过。”

看着林琳喝下一杯水,吴未又把杯子满上,并再次亲自试了水温放在林琳面前,然后慢慢开口叙述事情的经过。

“刘劲所在的文物贩卖集团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海内外影响都很大,而刘劲只是其中一个环节的小头目,特区警方早就注意到他了,但是为了长远打算就没打草惊蛇。后来警方物色卧底人选,看中了江一鸣,让他利用和刘劲的关系,复员后参与他的买卖,确切地说是做卧底,当然我们答应事后会给他丰厚的报酬,并帮他解决工作。”

听到这里,林琳抬眼看了吴未一眼:“你一直都知道?”

吴未应着她的目光摇摇头,虽然动作幅度不大,却很坚定,之后说道:“不,我是在后来见到江一鸣之后才知道这个案子的,之前一直没有参与,后来他们怀疑有军方和警方的高级人员也参与了犯罪活动,将案件升级,我才开始经手。”

听到这话,林琳紧绷的身体似乎略微放松了一些,吴未便继续说下去:“后来我们找机会把刘劲和江一鸣放了出去,然后追踪两人,抓到了一批幕后主使人物,不过在期间却因为疏忽让刘劲逃了出去。”

因为关乎工作秘密,吴未这一方面并没有详细说,他知道林琳关心的也不是这一点,于是尽快进入主题:“江一鸣提出刘劲可能会对你不利,我们就赶往北京,后来联系不到你,我们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一路追踪,后来江一鸣的姐姐江丽霞报案,我们才赶到事发地点,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当时你要是没有逃开刘劲控制的话,那就真不太好办了。”

听到这里,林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要是没找到我,江一鸣也就不会死了。我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逃?”说着开始用手拍打自己的头。吴未赶快抓紧她的双手阻止道:“江一鸣没有怪你,他很欣慰,大夫说他去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而刘劲手上有枪,这是我们所没有预料到的,从江一鸣的反应速度来说,他应该知道,却不知为什么没对我们提。”

这时候再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因为江一鸣中枪的同时刘劲被警察连发数枪击毙,现在两人都已经去世,算是死无对证了。

江一鸣死后被追认为一级英模,追悼会上,江丽霞哭着对林琳说:“当时是刘劲拿刀驾在我脖子上逼我打电话给你。”林琳摇摇头:“丽霞姐,我没有怪你。一鸣走了,你永远都是我姐姐。”看着黑框里微笑着的江一鸣,林琳默默跟他讲:江一鸣呀江一鸣,你让我亏欠你那么多,为什么又跑得那么快,让我怎么补偿你,难道真要来世做牛做马?

之后的林琳,并没有像得知江一鸣入狱后那样愁眉苦脸,而是干劲十足的投入工作学习,同每一个认识的人微笑着打招呼,风风火火地走入了研究生生活。

本科毕业的散伙宴上,林琳一个人就喝掉了一整瓶白酒,并且谈笑风生,丝毫没有醉意地跟同学话别,回宿舍后则睡了三天三夜。

马上要南下的陈丽娜对留校读研地周蕾道:“大家同住四年缘分不浅,以后多关照点林琳吧,我发现最近她虽然显得开朗了很多,却没有了心。”

十七章

看着丁逸尚且平坦的小腹,林琳忍不住开始发呆:生命的轮回是多么的神奇,一个个生命消逝,伴随着的是更多生命的到来,生生相传,永不停止。

“回魂了!告诉我,哪个颜色好些?”手里拿着两件孕妇装的丁逸在林琳面前挥了挥手。林琳猛然醒过神来,定了定说道:“蓝色那件吧,蓝色能让人心神安静。”

丁逸撇撇嘴:“我穿在身上,看的是别人,到底安谁的神呀。”嘴里说着,却还是示意导购把蓝色的包起来。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生子。”看着本身就像一个孩子似的丁逸,林琳怎么也无法想象她几个月后当别人母亲的样子。

丁逸皱起眉头嚷嚷:“你以为我愿意呀!现在这个样子丢死人了,还要休学,我毕业后就再也没敢见其他同学,结果连你也笑我!”

见小霸王要发急,气得直跺脚,林琳赶紧扶住她安慰:“这一点都不丢人,我也没有笑你。”现在丁逸可是重点保护动物,跟她出来逛街有了闪失,自己以死谢罪都不够。

“丁逸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家境优越,父母恩爱,人聪明又漂亮,学业顺利事业顺心,现在又那么早找到沈长东那样的好丈夫,多少人修几辈子才能修得一样,你却一下子都拥有了,你一定是上天最宠的那个宠儿。”林琳声音缓缓慢慢的,奇迹般的抹去丁逸的暴躁。

丁逸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我的日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不知道,沈长东坏着呢,他从一开始就算计我,现在可好,他什么都不耽误,高高兴兴去大公司上班了,我却要窝在家里养胎”

林琳微笑着听她抱怨,却感觉周围的空气里充斥着的都是幸福的味道。丁逸有一种神奇的本领,能把最琐碎的小事都说的饶有趣味,让周围的人都能分享她的开心和幸福,而林琳则是最好的听众,总能在关键时刻报以会心一笑,多年相交的默契,绝对是旁人无法替代的。

和丁逸在一起,林琳很少聊自己的事情,一是自认口才不如丁逸,二则是因为,她的事情,说出来会有博取同情之嫌。

“对了,林琳,你的终身大事如何?真的不考虑吴未吗?”大概怀孕后母性泛滥,丁逸也变得三姑六婆起来,最近大有做媒的意图。“如果你不满意,我手头还有不少青年才俊,高矮胖瘦,任你挑选。”

丁逸不了解最近发生的事,只知道吴未调回北京后大家一起聚过,可聚过之后也就算了,没见他们两个联系增多,让她怀疑是否自己直觉发生错误。当年,她分明感受到吴未和林琳之间那种暗流涌动的情愫,才起哄去撮和的,林琳喜怒不形于色,也从来不谈感情上的事,吴未眼中的情意,却是瞎子都能感受出来的。

到如今,林琳签约读研,吴未回京升任,本是水到渠成的条件,两人却又疏离起来,难不成有什么变故?

这种事情从林琳的嘴里是问不出结果的,丁逸决定换个方向从吴未着手。只见吴未一脸苦相地对着丁逸:“我知道孕妇在家里难免无聊,可是大小姐,你知道我现在忙到一天睡几个小时?麻烦你下次从会议中把我拖出来的时候理由充分一些,OK?”

听到这话,沈长东不乐意了:“知道你是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可也不要这个样子嘛,以后是不是见面还要预约呀?那我们可劳动不起了。”怀孕的老婆最大,哥们儿义气要靠边站了,最好赶紧满足丁逸的好奇心,否则她还会半夜把他摇醒讨论,至于吴未,就牺牲一点小小的隐私也无妨。沈长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自私地想。

吴未见沈长东也从中作梗,知道没个交代是无法脱身了,弄不好还要背个摆谱儿的罪名,只好赶紧招来:“我承认我对林琳有想法,可是目前看来,她是不会接受的,至于原因就涉及到别人隐私了,恕我无可奉告。”

丁逸点点头,这个答案她基本还算满意,至少明白自己没有乱点鸳鸯谱,可是林琳,林琳她到底怎么想,谁能猜得到?

上次林琳委婉地表示短期内不想谈男女感情,丁逸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结果,现在又突然觉得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关心到了就行了,何必苦苦追问原因?

或许真的是孕期生活太无聊了吧,才让她变得这么八婆,丁逸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多事,万一让林琳觉得自己挟恩惠行干涉之事,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而在林琳这里,她的想法则是丁逸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的。林琳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她无法开口,她知道丁逸关心自己,可是自己和江一鸣这段恋情,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丁逸,室友们知道是通过她的来往信件,告诉吴未和赵学农,则是想在一开始表明立场,除此之外,再无别人知道。如今把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丁逸听,恐怕她会觉得自己在讲故事,而且,死者已矣,她也不想再过多打扰。就这样,心里怀着一份愧疚,林琳在极度繁忙的时候,还尽量抽出时间陪丁逸聊天解闷,搜集各种孕妇保健知识。

年底将至,一切工作繁忙起来,赵学农交办了工作都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取,林琳正在考虑是否给他送去时,接到了他打过来的电话:“林琳,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赵学农有活儿给她的时候,从来都是丢下就走,并且还设定期限,摆明一副资本家嘴脸,怎么这回这么客气,林琳不敢轻视,连忙问道:“工作很难?”

赵学农犹豫了一下,道:“算是吧,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你很有天份呢。”

废话,她有天份的事儿为什么还会是“说不定”,于是继续问:“和往常工作类型不同?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赵学农这次回答的利索些:“类型是不同,不过也不能算是超出能力范围,你来了再说吧。”说完报了地名儿,并补充道:“我现在抽不开身接你,你打车过来吧,车费报销。”

有了这个承诺,林琳放心叫了出租车,结果没想到去那个她没去过的地方居然要跨过半个北京城,她身上的钱几乎都用来付车费了,这下如果赵学农不认账,她可就亏大发了。

下车后一阵寒风吹过,林琳忍不住瑟瑟发抖,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晴的好好的,下午就乌云密布,还刮起了北风。生活不易呀,大冷天还要被不仁的老板驱使,林琳忍不住开始腹诽赵学农。

正自张望着,身后被人拍了下肩膀,林琳吓上一跳,扭头一看是赵学农才松了口气:“你总算来了,你只说到这里,没说具体地点,再等下去我就冻成冰棍了。”无论如何,渲染一下自己的辛苦总没错,这样老板付报酬的时候也会心甘情愿些。

赵学农给她披上一件大衣:“就是这里呀,你怎么不进去?”

林琳抬眼看着眼前的精品店,奇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赵学农拉起她:“进去再说。”

进了大门,一股馨香的暖风袭来,比空气更暖的是工作人员的笑容,有男有女,穿着一色的制服,优雅的如同电影里贵族的管家。脱下大衣,林琳还没完成从寒风呼啸到温暖舒适的适应,就被几个人围着伺候起来,有量尺寸的,有记录的,有搭配设计的,有取衣服的,一堆人忙活着,而林琳环视四周,发现顾客竟然只有她一个,不,是两个,还有一个是赵学农。

趁着空档,林琳逮住赵学农问:“干什么?玩麻雀变凤凰吗?你别以为我是土包子,我也算现代女性,也上网看杂志,这家店里的一身衣服,我一年的工资都买不起。”

赵学农带着笑意:“你不是麻雀,本身就是凤凰,我不过是让你的羽毛更亮丽些。”看着林琳新换上的一身衣服,他摇摇头:“太老气。”工作人员又是一通手忙脚乱。

折腾了几番,终于在换上一件短装小礼服时,赵学农点点头表示满意。

虽然他们动作很专业很娴熟,林琳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着换衣穿鞋,尤其是面对着双膝跪下给她穿鞋的人时,尤其感到不安。

穿鞋的小姑娘似乎感到了她的不安,抬头冲她微微一笑:“小姐您的脚长的很秀气,这双鞋特别适合您。”

有时候林琳在作为助手陪贺子方参加各类研讨会的时候,也会穿正装和高跟鞋,可是任何一双鞋也没有脚下的这双细高跟皮鞋舒服,它的鞋弓似乎是为她的脚量身定做,严丝合缝。来回走了几步,没有任何不适,完全如履平地的感觉,林琳心里叹口气,感概钱的伟大。

总算折腾完毕,林琳喘了口气,趁工作人员不备,把赵学农拉到一边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要奖励我衣服,可不可以买件应季的?这露肩露背的让我什么时候穿?”被折腾的腰酸背疼,林琳也顾不得用恭敬的语调了。

赵学农眼睛里满是笑意,喜滋滋地看着她:“今晚就能穿呀。”顾不得安抚林琳的惊讶,赵学农接过旁边递过来的白色裘皮大衣给她披上:“这样不就好了?这件是我一早就选好的,当时就觉得特别适合你。”

林琳对着镜子看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白色皮毛顺滑的无与伦比,设计活泼大方,完全没有厚重感,更不是她头脑中穿着裘皮大衣的贵妇形象,而是突显出了少女的天真烂熳,配上同色的帽子,显得娇艳妩媚却同时又青春可爱。

天下没有不爱美的少女,林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呆掉,原来她也可以这样,可以如同电视里的影星名流一样美丽动人,高贵典雅。

这时一个美貌女人走过来,对着赵学农笑道:“我刚刚从米兰出差回来,下飞机接到电话说你来了,家都没回就赶过来,怎么样?有钟意的吗?没有的话再看看我这次带来的新货。”

赵学农摇摇头笑道:“谢谢你苏姨,这件就不错,新货下次再说吧。这位是林琳。”又转向林琳:“这位是苏婷苏姨,这里的老板。”

苏婷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妆容精致,打扮的也很年轻,林琳不明白为什么赵学农会叫她“苏姨”,不过人家这么介绍,她也就只好这么叫了。

刚刚礼貌打了声招呼,苏婷就咯咯笑开了:“我说呢,你领了这么个美人来,自然穿什么都好看,更何况这件获了服装节大奖的衣服呢,好眼光,好眼光。”笑眯眯的看着林琳,不知是在夸人还是夸衣服。

林琳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进去换衣服,却被赵学农拉住:“不用换,就这么穿着吧,等会儿还要做头发。”说完拿出卡递给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被苏婷伸手夺过来递给他:“臭小子,你捣蛋不是?这里的衣服看上哪件随便拿,难得你肯领个女孩过来,大哥大嫂知道了一高兴,给我的好处,一家店都开出来了。”

赵学农笑笑,坚持递卡过去:“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要是他们想来你这里拿衣服送给林琳我绝不反对,可今天是我送礼,还望苏姨给个面子。”

苏婷仪态万方地摇头笑笑:“你个鬼灵精。”示意旁边接过卡去刷。

又来到美容院做了头发化了妆,林琳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形象,忍不住有些头晕,再次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的话我就不走了!”

赵学农示意:“上车说。”看看周围忙碌的人,林琳只好再次跟她来到车里,赵学农看着她道:“真没想到。”

林琳问:“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打扮起来这么漂亮,这样的话,今晚你绝对是主角。”

看着林琳仍旧一脸迷茫,赵学农进一步解释:“今晚我想让你陪我参加一场晚会,公司的嘉年华会。”

林琳想到自己也算是公司员工,参加公司年底联欢也没什么不妥,可是却忍不住问道:“但是一个还没正式上班的实习生,有必要穿成我这个样子吗?”

赵学农又是笑:“今晚你是我的女伴,穿成什么样都不为过。”

十八章

到这时,任是泥人儿也有了三分脾气。考虑到赵学农掌握自己经济命脉,林琳深吸一口气道:“什么女伴?这个应该不是公事范畴,老板您是否应该事先征得我的同意?”

相处几年,赵学农对林琳的脾气已经是十分了解,他知道,一旦林琳用“老板”称呼他,并且语气客气疏离的话,就是动了气,于是解释道:“公司嘉年华会,大家都是携伴出席,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我不想显得形单影只,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他这时候才问,不嫌晚了吗?不过林琳没胆将这话反驳出口,况且,堂堂赵学农,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有失身份,她还能说什么?

车平稳开动,林琳外表平静地看着窗外,心里却无法平静。她向来观察入微,适才在店里一番对话,已经让她感觉到赵学农的出身不凡,远不止外企高级管理人员那么简单。这样的身份,配上他斯文英俊的外表,什么样的女伴请不到,何必要半哄半骗的拖她下水?

稍微侧过脸,眼角余光撇向专注开车的赵学农,他说自己今天三十岁,可是林琳从外表根本无法判断他的年龄,三四年前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现在的样子,头发乌黑浓密,皮肤白晰,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一侧还隐现酒窝,身材匀称而挺拔,说他二十多岁也可以,可看他深邃的眼光,配上老练沉稳的作风,四十岁的人也不过如此。

加上结识他本就是偶然,那么一场人头攒动的会议,偏偏他就看到了她,攀谈,认识,进而有了来往。之后在他的主动下有了工作的交接,一来二去就成了熟人,并且还有更加熟悉下去的趋势。

可是即便如此,林琳还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他们本不应属于同一个世界,每次只有在讨论业界知识的时候,她才能和他有些共通之处,别的时候,比如现在,自己着美服乘香车,光鲜亮丽的样子,就给人极度的不真实感。

等到进入宴会大厅,这种不真实感就更加强烈。她和赵学农进门之后,里面原本热热闹闹的场面顿时停了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望向他们,林琳从来不曾接触过这类场合,加上对自己一身新打扮还没有适应,让她有迅速逃离的冲动,可是手却紧紧被赵学农拉住,他对众人挥挥手:“大家继续。”

于是大家又重新活跃起来,在场的年轻人居多,大家三五成群,或说或笑,表现的很自在随意,只是跟在赵学农旁边,林琳总能接收到或远或近的探究目光。强自维持着镇定的微笑,和赵学农一起应对着络绎不绝前来打招呼的人,林琳过了好久才找到空当询问赵学农:“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他们都称呼你‘赵总’?”

赵学农还没回答,大家就都被一阵悦耳的音乐所吸引,短暂的乐声过后,是主持人甜美的嗓音:“各位亲爱的嘉宾,大家晚上好,人员已经到齐,现在大中华地区的总裁赵学农赵先生要给我们进行开场致词,大家欢迎!”

看着赵学农排开众人优雅得体的走上舞台,用他独特的浑厚嗓音同时以中英文进行致词,林琳只觉得脑袋嗡嗡响,今晚的刺激太多,她需要冷静一下,于是伸手取过使者递过来的鸡尾酒灌下,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让她感觉略微舒服些。

周围充斥着欢声笑语,到处衣香鬓影,人头攒动,还有人主动向林琳搭话,林琳下意识地堆起笑容应对,只是在清一色的陌生人面前,难免显得腼腆害羞,不过她的长相就偏内向斯文类型,话不多也属正常,兼之反应还算灵敏,基本上还能应对。

林琳见赵学农下台后被几人围住脱不开身,就取了杯饮料打算找个地方坐下休息,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小姐你贵姓?”

扭头一看,侧方走来了两名年轻女子,开口的是身着红衣,头发卷起的那个,旁边还有一个身着蓝衣的正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二人都是年轻靓丽,气势不凡。林琳连忙微笑道:“免贵姓林,叫我林琳就可以。”

还是红衣女子开口:“您真是随和,不过大家初次见面,还是称呼你林小姐吧,免得显得过于随便。林小姐哪里高就呀。”

这女孩声音不大,不过林琳却听出其中有玄机,笑着解释:“我姓林名琳,林琳就是我的全名,我目前还在读书。”

那女孩一愣,不过马上又接着问道:“原来是学生,真是年轻呀。”接着上下打量了林琳一下,啧啧称叹:“今年国际服装节特等奖作品,穿在林小姐身上还真合适,林小姐家里做什么生意?”

对于这调查户口般的问话,林琳开始有些反感,正色道:“不好意思,我家没做什么生意。”

女孩很快接道:“那令尊”

“仙蒂,刚才那边有人找你。”赵学农终于摆脱人群前来救驾,那被成为仙蒂的女孩扭头看到他,一脸惊喜:“赵总你好,我们经理派我和丽萨来请您过去跟大家讲几句话。”

赵学农挥挥手:“今天大家玩的开心就行,工作的事上班再谈,你们大家好好玩,我还有事,要提前退场了。”

那旁边的蓝衣女孩忽然开口:“为什么?宴会才刚开始呀。”

赵学农微笑:“家里临时有事,再说我不在大家玩的可能会更开心。”说完就带着林琳走出了会场。

出门之后,林琳抢先开口:“你有事尽管先走,我可以自己回去。”赵学农看她一眼,目光温柔,笑道:“你为什么总要先替别人考虑?放心,送一位淑女回家,是所有男人都应尽的责任,今天别把我当老板看。”

林琳不出声,心道如果我不把你当我老板,何必大晚上陪你来这里?不过既然他坚持就让他送好了,就当是补偿这莫名其妙的一场折腾吧。

赵学农心情似乎不错,一边开车一边询问林琳:“怎么样?今晚的场合还适应吗?等你上班后,公司这类活动还有很多,最好提前适应一下。”

车内暖风徐徐,林琳感到有些许酒意上头,忍不住脱口而出:“如果不是作为你的女伴出席,我想我能更快适应。”

赵学农愣了一下,随后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原来你也是有脾气的。”不等林琳回答,又接着自己的话道:“我说错话了,你本就是很有个性的女孩子,再说,谁又能没有脾气呢?”

林琳见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哪里还有刚才场上指挥若定的气势,心想老板也有他人性化的一面呀,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只听赵学农说道:“很抱歉,我恐怕接下来触动你脾气的事会更多。”这个吸血鬼!她不就是提前预支了些工资吗,否则何至于这样任他予取予求敢怒不敢言!

到了学校,林琳问他:“你赶不赶时间?如果时间允许,我上去把衣服换下来给你。”

赵学农奇道:“你的衣服,给我干什么?”

林琳摇摇头:“无功不受禄,再说我根本没有场合穿这么一身昂贵的衣服,没有必要为用不着的东西欠下人情。”既然他摆出一副老板架式,她也就不再对现实的嘴脸遮遮掩掩,公事公办对大家都有好处。虽然她看不出来今天晚上自己帮他办了什么公事。

赵学农头略低了一下,立刻又抬头对她说:“也好,反正下次也不会穿同样的衣服了。”

林琳火速上楼换装,赵学农接过她递来的衣服放在后座,见她仍站在原地不动,问道:“外面这么冷,怎么还不赶紧上去?”

林琳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他:“祝你生日快乐!”微微弯下身体鞠了一躬,说完转身跑回宿舍楼。

赵学农任由车窗大开着冷风呼啸,定定的看着林琳的背影,一朵微笑洋溢在脸上,久久无法散去。

吴未打电话到林琳的宿舍,一接通对面就传来说笑的声音,接电话的林琳也是笑着问道:“哪位?”

“是我,吴未。”

片刻的沉默过后,传来林琳依旧轻快的声音:“吴师兄你好,请问有什么事?”但是吴未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的颤音,和迅速武装表情的过程,忍不住心中一痛:江一鸣去世以后,和他死亡有关的自己,每次出现在林琳面前似乎都是在提醒她惨痛的回忆,这也是他最近不主动联系她的原因之一。

“江一鸣的抚恤金发下来了,我们无法联络到他的家人,看看你能不能帮忙代领。”万分不情愿,吴未还是不得不再次触动她的伤心事。江丽霞自江一鸣的追悼会后再没有露过面,而江家登记在册的住址早已人去楼空,其他的家人也都联系不上,一批为数不小的抚恤金至今无人认领。

“我试着联系一下。”看看爸爸妈妈和邻居们是否知道江家二老的下落,实在不行可以去省城问问江一鸣的舅舅,江一鸣曾经带她去过他家开的店。

“另外,还有一件事。”吴未似乎有些犹豫,“你要有时间的话咱们出来谈吧,这件事电话里说不太清楚。”

林琳看着手里的保险合同,睁大眼睛看着吴未:“这是什么?”吴未斟琢了半天方能开口:“这是江一鸣给自己买的巨额人身保险,受益人是你。”

合同从手中滑落,林琳双肘支撑在桌子上,食指插入发根,额前头发垂落遮住面孔,只有肩膀在缓慢抽动。

等到林琳情绪稍微稳定,拿出纸巾擦脸,吴未才继续说道:“很抱歉,不过我还是要把详情告诉你,事情是这样的,保险公司提出江一鸣隐瞒自己的真实职业——卧底,并且死的时候是替你挡了子弹,严格来说算是自杀,他们提出免责,目前我们警方正代表死者和保险公司谈判。”

茶艺室的包间里,在吴未的示意之下没有任何人进来打扰。吴未说话的间歇,房间里就只剩下林琳低低哭泣的声音,等到吴未说道“自杀”二字,林琳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涕泗横流,似乎已经无法自控,哭了几声后又开始猛烈的咳嗽,脸被憋的通红,干嚎着喘不上气来。

吴未见状再也顾不上许多,站起来坐在林琳身边轻轻拍她背部,等到呼吸稍微顺畅,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哭吼。

门外等候的服务员似乎听见声音不对,推门进来查看情况,被吴未避开林琳的视线用手势将其打发出去。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声嘶力竭,林琳的哭声才慢慢变弱,只见她发丝凌乱双目红肿,嗓子哑的已经难以发出任何音节,整个人虚脱一般摊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向服务员要来湿毛巾帮林琳擦脸,又半强迫地喂些茶水给她,可是林琳似乎还是无意识般的一动不动只有间或微睁的眼睛证明她还没有昏厥过去。吴未知道她是过于伤心和疲倦引起的虚脱,需要的是休息和随时的照顾,可茶艺馆虽然安静,也不是长时间待的地方,而林琳现在的状态回宿舍显然也是不妥,略一犹豫,吴未做出了决定。

打横抱起林琳走出包间,等待在外的服务员被吓上一跳,陪着她的还有店老板,吴未回头示意:“钱在包间的桌子上。”看着唯唯喏喏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老板仍旧挡住道,吴未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掏出证件:“你可以把名字和警号记下来。”这才得以脱身。

十九章

其实从出了茶艺馆,一直到被吴未带进医院,林琳都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只是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脑袋里也空空荡荡的,似乎一切事情都已无关紧要,如果这时候天突然塌下来,她想自己可会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从容赴死。

但是吴未显然不会这么想,在医院里,能做的检查几乎都给她做了,却只换来医生一句:“她身体各项机能都正常,就是有些疲倦,注意休息补充营养,没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