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只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幸好他也不追问,我们在路口等红灯,有车开过来,就在他跟前停下了,虽然这儿行人不多,但是在十字路口这样堂而皇之泊车的人,我真是第一次看到。

后车窗落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天有些阴,车厢里是没开灯的,那张脸在暗色背景中更是雪白粉嫩,对袁宇微微地笑,叫他小名。

“小宇。”

我记得她,上一次看到她,是在那个小小的电视屏幕上,再上一次,是在研究所办公室的大门口;最早的一次还是在秋天,她立在思凡的花园里,树影灯火中的一抹秋香色。

唯一相同的,是每一次在她身边,我都看到了严子非。

袁宇跟她打招呼,她看我,微笑但是不肯定地,“常欢?”

我点点头,叫她,“何小姐。”

她仿佛笑了一下,但天色太暗了,我不确定。

袁宇立在车边与她说了几句,我觉得人家亲戚说话自己站得那么靠近不好,开口告辞,转身的时候袁宇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他,眼里有问号。

但他又不说话了,只对我招了招手。

我回学校,因为太冷了,下了公车之后一路小跑,校园里非常安静,几乎可以听得到自己脚步的回声,我渐渐觉得暖和,又看到大草坪上聚在一起的麻雀被我的脚步惊飞,哄地散了开来。

运动让人忘记烦恼,我越跑越快,最后竟觉得愉快起来——能够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景色,也是不错的。

然后我在寝室楼门口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停下脚步,喘着气,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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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一遍2012,发现导演大人绝对是个传统道德观念很强的人,道德有污点以及可能让道德产生污点的角色,都死得无比悲愤,特别是前妻的男友,这可怜的家伙,在该剧中出现的所有作用就是

1.在男主不在妻儿身边的时候代为照顾

2.在大家需要的时候临时代飞行员,小宇宙爆发n次,顺利飞到中国

3.在男主希望并且决定回归家庭的时候,被无情地碾成肉泥,出局

人生就是一场杯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我看到的是严子非,一个人立在车边,已经看到我了,对我一笑。

他像是瘦了,更是轮廓深刻。

我没走过去,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

“严先生?”

他叫我,“常欢。”

我终于确定他是真的,走到他身边去,抬起头,“严先生,你怎么会来?”

“我来找你。”

我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里一片混乱,万千枝蔓,没有一处理得到头绪,心脏怦怦地跳着,像是要跳出来。

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得找不到那样,“为,为什么?”

冬天暗得早,他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中轮廓模糊,看着我说话,却让觉得连目光都是暖的。

“常欢,我的秘书上周接到一个电话,是思凡的张小姐打来的,说她们工作失误,账单上多签了一瓶酒。”

我突然僵住,之前在脑海中疯狂滋长的枝蔓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错杂翻腾的尴尬、难堪还有委屈,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他看着我,声音忽然低下来,很温和,“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让你被人误会。”

我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回国才得到这个消息,今天与张小姐联系过了,她已经明白那瓶酒确实是我买下的。”

“不,你不明白,还有别的事……”我没法再隐瞒了,索性托盘而出。

“与你有关吗?”

我对着他的眼睛摇头。

他一笑,“我知道。”

我的鼻梁突然酸了,我不期望全世界都对我微笑,但他相信我,这就够了,而且他这样专程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事情弄清楚了,这让我感动。

“有时间吗?”他突然问。

“啊?”

“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一起去吃东西?”

我反问是因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耐心补充,带着点儿笑,像是解释,“之前我在会议室里待了八小时,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如果我们要继续站在这儿说话,真有点饥寒交迫的感觉。”

我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好,而且能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一点,这让我快活。

我们去了一家外表非常普通的小馆子,藏在弄堂里,走过居民区的小铁门才找到入口,而且很明显是由民居改造的,第一进居然在天井里,散放着五六张小桌,天冷,当然没什么人,上两级台阶才进了内室,那里面更小,靠墙左右才放了四张桌子,已经有两桌人在吃饭了,一个背对我们的女孩子,喝一口汤就满怀感情地吐一口气。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看到我们进来,眉梢一扬,开口先对着女伴说了一句,“曼曼,好喝等下问老沈要菜单子就是了,不用那么感慨。”然后才转过脸来,对着我身边的严子非打招呼,略带调侃,眼里有笑。

“这位大人,好久不见哪。”

严子非也笑了,回答时口气熟稔,“是啊,好久不见。”

那女孩儿转过脸来,大概刚才被男伴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张苹果脸红红的,衬着圆溜溜的一双眼睛,说不出的可爱。

介绍之后他们又聊了几句,说的一定是中国话,但我听了竟觉得不懂,再看旁边那姑娘,她倒像是很习惯这种情况,一点奇怪的表情都没有。

其实他们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几句话之后便对我们告辞,门很小,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去,开门的时候一阵风把那女孩儿的头发吹了起来,她用手去压,那男人笑起来,也不帮忙,反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惹来她一阵小声抱怨。

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但就是这样看着,我都觉得甜蜜。

老板身材巨大,冬天都穿着短袖,看到严子非就点了点头,然后直接上菜,根本不用他点,明显是老朋友。

东西果然好吃,简单的一个山药炖排骨汤都鲜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我原本还想保持矜持,但一口下去实在忍不住,情不自禁满足地吁了口气,跟刚才那女孩儿一样。

他看着我笑了,虽然说饿了,但并没有动筷子,忽然说了一句,“常欢,看你这样吃东西,真是开心。”

这个……到底是我吃得开心还是他看得开心?这里面的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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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能够写到过去书中的角色,就像跟老朋友打了个照面,自己也觉得很奇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我们边吃边聊,他问我,“这个时候还不回家?”

我说,“研究所那儿的工作还没结束呢。”

他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

“之前我拨电话到研究所,莎莉说你已经走了。”

“今天吗?”

他点头,“我昨晚才下的飞机。”

我吃惊了,昨晚才下飞机,然后八小时的会议,这样的工作强度,他居然还拨冗处理了关于我的那件事。

我由衷地,“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还让你等我。”

他一笑,示意我继续吃,“也没有很久。”

“你很忙。”我说事实。

“也还好,比起过去好多了。”

“过去?你过去做些什么呢?”

他并没有回答,沉默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下巴紧绷起来了,这让他的脸变得陌生。

我本能地觉得这样的停顿是令人不安的,故而立刻问下去,“这么忙,会不会觉得很累?”

他一瞬便恢复原样,又抬起眼来看我,点头,“偶尔会,特别是飞得太频繁的时候,都忘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我好奇,“有多频繁,三天绕地球一圈?”

他大笑,“那得是军用飞机,中途还有被击落的可能,危险系数太大了。”

我也知道自己问得幼稚,低下头,脸红了。

吃完以后我们在冬天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四下安静,两侧的霓虹都像是睡着了,没一点闪动,地上只有光影斑驳。

“放假怎么打算?”他问我。

我在他面前只说老实话,“打工啊。”

他挑眉,“Petric没给你们假期?”

“有假期,不是在研究所里打工。”我声音低了一点儿。

他沉吟了一下,“思凡吗?”

“也不是,我已经不在那儿了,也不想再回去。”我回答得很快。

“或许你应该回去一次,听她们对你道歉。”

我摇头,“不过是一句对不起,也不一定是甘愿的,还是算了。”

他“呵”一声笑了,“那你去哪里打工?”

这次我不得不解释了,“我在找工作,实在不行,就去麦当劳,我有朋友在那儿,说过年的时候一定缺人。”

我们又向前走了两步,他忽然问了一句,“常欢,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沉默数秒,然后说,“我妈妈已经去世了,爸爸在老家。”说完抬起头来补充,“不过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

他正低头看我,灯光下温暖的一个剪影,渐渐目光温柔,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是,我看到了。”

我从未被一个男性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他掌心温暖,我仰起头来,无限留恋这一秒的时光。

然后我听到他说,“常欢,如果可以,请让我帮你。”

我愣住,与他对视半晌,心里万千滋味,渐渐有些惶恐起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突然听到自己说,“严先生,我不是失学儿童。”

这句话出口我就后悔了,其实我该有更好的表达方式,我只是不希望他同情我,他已经帮我良多,再多下去……

我倒不是怕别人误会,我只是怕自己误会。

现在日子是有些艰难,但尽我全力,也不见得撑不下去,接受他的帮助,一次,两次,然后更多……我与他之间……我凭什么?

他被我说得两眼睁大,看到这样一个男人脸上露出惊讶震动之色是令人惊动的,尤其是我,我在这一刻几乎是害怕起来,张嘴想解释,但第一个字就开始结巴。

他没等我说出来,眼里的震动一闪即逝,然后“呵”了一声,竟笑出来,“常欢,你这可爱的小孩,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到他惊讶之后是这个反应,松一口气之后又觉得羞愧难当,一下面红耳赤。

他解释,温和地,“我只是想给你再介绍一份工作,不过一定是在你能够接受的前提下,我喜欢你的努力,也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好意,更何况,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说呢?”

我涨红着脸,双手绞在一起,无限感动,还混杂着因为自己之前反应所带来的羞愧与后悔,最后才有一道隐藏的褶皱,非常小,小到几近于无,打开来看,原来是失望。

我吸口气,在心里骂自己。

常欢,你这个十九岁的,别扭的,后青春期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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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去兰心看了昆曲牡丹亭,许多人盛装出席,还看到和服日本女子,男人唱杜丽娘,风流婉转,果然是如花美眷良辰美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严子非说如果我愿意,可以去他的一个朋友那里打工,工作量不大,也很安静,正适合看书,那朋友之前两个员工之一就是个半工半读的学生,后来拿了全额奖学金,刚飞去英国,所以现在他正缺人。

竟然有这么好的地方,我听得瞠目结舌。

“这,这是在哪里?”

他微笑,带点儿有趣的表情,“你知道的,就在思凡对面。”

我记起来了,他说的是黑衬衫老板的咖啡馆。

那天严子非把我送回宿舍,告别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只有几扇亮着灯的窗户的寝室楼,最后问了一句,“你要在这儿过年?”

我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还指指寝室楼阿姨所住的小房间,“我跟阿姨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包饺子吃。”

他略一停顿,该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离开的时候对我说,“常欢,你有我的电话。”

我立在楼门口看着那辆车缓缓驶离,尾灯晶亮,寒冷空气中像是能够画出凝固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