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劳驾!”许墨沧身体一侧,避开了晏暮青的手,大踏步走了。

晏暮青只好举着伞跟着,给他俩遮雨。

许自南始终没有往后看一眼,她不知道,是不愿,还是不想,抑或是不敢了…

晏暮青,好似一个她从来就不认识的人啊…)3Cp)3E——题外话——)3C/p)3E噗,是还有7000么?再来!!;

第75章 拥抱

许墨沧将许自南又抱回了ICU那一层楼。

晏暮青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所谓正常,就是回复到平时冷静的状态,无所不能的状态,对许墨沧说,“父亲,南儿一身都湿透了,脚上还有伤,我从家里带了干净的衣裤来,开了间病房,让南儿休息一下吧。”

不管怎么说,晏暮青此时的做法是对的,许墨沧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许自南交给了晏暮青。

晏暮青,永远都是处事最周到的那一个。

“父亲,我会照顾好南儿的,这边有什么情况打我电话。”晏暮青从许墨沧手里接过许自南的时候说。

许墨沧没有表态,能不能照顾好许自南,不是用嘴巴说说而已。

许自南没有和晏暮青在医院大吵大闹,这个是她的教养做不出来的,不一定对,但是深受妈妈的影响。

“跟我去,母亲这边我会留意。”晏暮青正常的时候,声音是很好听的,如清泉,润泽人心。

不过,她如今默然听着,也只是听着罢了。

晏暮青见她并没有说什么,便抱着她离开。

说是病房,其实是疗养科室的一个单间,很干净,也很安静。完全没有医院的味道,外面风大雨大的,这里也感受不到。

晏暮青把门一关,跟刚才的一切就是两个世界了。

“我知道你担心母亲,在这里离那边近,你不用大风大雨里两边跑了。”晏暮青轻柔地说着,伸手来解她的衣服。

她这才有了反应,立即捂住胸口,不让他动。

“乖,先洗澡,换身干净衣服。”他说。

又是乖这个词,如果说她以前听见这个词还能有种被养宠物般养着的感觉,现在听来,只觉得恶心了。

她不喜欢这个词,可是她会很乖,毫无疑问的。

“我自己可以。”她站直了,抱住胸口。

他注视着她的脚。

她知道,她的足底出血了,可是当时都没感到痛,何况现在血已经凝固了?再者,有时候,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伤害比流血更让人痛。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她在这里的,又是如何知晓妈妈的情况,在她看来,他通天的本事,要想知道一件什么事情简直太容易,就好比现在,医院病床这么紧,他却能在这里轻易弄到一间病房,虽然只是疗养房。

“那个戒指…”她听见自己有干涩的声音在说,“我今天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她略停了一下,“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也知道那个戒指很珍贵,即便我想赔也赔不起一模一样的一个了,就算世界上真有一模一样的,意义也一定不同,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全力。”

虽然这一晚半天的消耗极大,可她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至少在他面前从未如此清醒,而且,以后还要继续这般清醒下去。

以后…

她其实真没想过以后怎么办…

晏暮青站在她面前,稍作沉默,“先去洗澡吧。”

她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或许,彼此都需要时间来想一想吧,她给他这个思考的时间。

淋了好几场雨,热水一熏,居然开始打喷嚏了,她快速地清洗了一下,难洗净的是脚,沐浴乳随水流淌到脚上,开始刺痛,尤其脚底,因为光足走了一路,也不知道伤成怎样,只觉得痛得厉害。

他带来的用品全是家里她用着的,浴巾,睡裙,拖鞋,穿惯了的,很是舒适,如果不是一颗心因为这两天的许多事绷得很紧,的确很舒服。

用毛巾包了湿漉漉的头发,她试着走出浴室,脚底还是会疼,可她能忍住,就像没事人一样。

走到床边,慢慢地,尽量从容地坐下,才松了口气,斜靠在床上,没事可干,也不想和晏暮青干瞪眼,闭上眼做养神状,心头浮现出妈妈在ICU里的画面,眉头下意识轻轻一皱。

忽然有什么东西凉凉的,触到了她的脚。

她脚一颤,睁开眼,看见他正捧着她一只脚,他的手边放着酒精、碘、纱布、镊子。

她想要收回脚,他却捏住她趾头,“别动,没洗干净,伤口里面好多砂子。”

她没有再动,只用眼角的余光,冷眼看他的动作。

他手指的优美得到再一次展现,当他用镊子夹了纱布给她消毒,然后再轻轻一粒一粒把砂子夹出来时,手指的动作漂亮无比,而且,轻柔得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痛,再加上他盯着她脚心时专注的表情,她眼里泛酸。

还好,还好,今早的他在她心里刻下了深刻的烙痕,否则,这样的他,只怕她真的要沦陷进去。

她转开眼,提醒自己,要记住“资格”二字,牢牢记住!

不知道他到底在她双脚上做了多久功夫,她躺在床上,只觉得头开始发疼,一紧一紧的疼,转一下脑袋,还觉得脑袋很重。

终于听到他说一声好了的时候,她的双脚都被酒精凉透了。

他大约也感觉到了,立即用被子给她盖上,而后,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个吹风,在她身边坐下,解开了她包着头发的毛巾。

“不用。”她开始本能地抗拒他的温柔。她真的做不到在发生了这件事以后还能像他一样一切如初。

他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她说不用,他就能听她的不用吗?他最是霸道…

最终,他一个字也没说,她都没能拗得过他,被他结结实实着吹头发。

他的手指很有力,一边给她吹一边着她的头皮,手指还在发间穿梭,给她梳理,一个通宵没睡,担忧疲惫到极点的她,在他这样梳理摩下,渐渐放松起来,头不那么疼了,却晕得厉害,昏昏沉沉,最后竟然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昏睡了很久,可是又睡得很不踏实,心中仿佛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妈妈病了,妈妈病了,醒来去看她,然而,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里各种画面飞一般的掠过,熟悉的,陌生的,似曾相识的,她还没看清,就闪过去了。

她在各种光影里穿梭,她在寻找妈妈,她只记得妈妈在医院里。;

她清晰地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清晰得看得清每一个病房号,并且熟悉地走进其中一个病房,病床上的妈妈失去了双腿。

她在梦里哀叹,不对,她怎么找到的是两年前的妈妈…

“妈!妈妈!”她叫着病床上的妈妈,可是妈妈却突然不见了,她奔出去寻找,眼前一个又一个的人走过,嘻嘻哈哈地笑着,男声女声,可是他们都只有一张白色的脸,没有五官,她一个也认不出来…

前方的拐角,有人的背影一晃而过,这个背影却是她熟悉的,是晏暮青!是他!这样的身形,蓝青色系的衬衫,是他最喜爱的打扮。

她想问他,看见妈妈没有,可是,却想起了他冷着脸对她说,她没有资格,于是站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再转念一想,不对啊,这里是两年前妈妈住院的地方,为什么晏暮青会出现?两年前她不是不认识晏暮青吗?

画面突然一转,阳光、绿树,全是美好的颜色,前方有男子,背对着她,她轻轻巧巧地跑步上前,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可是,手臂一合拢,那人却消失了,她转身寻找,在她的身后,再次出现这个背影,她笑,这回跑不掉了!

轻手轻脚,踮起脚尖一捂,那人抓住她的手转过来,冷冷地看着她:“你没有资格!”

是晏暮青…

她撒开腿就跑,遍地突然开满了郁金香。

她不喜欢郁金香!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画面再度一转,妈妈出现在前方,坐着轮椅,只是,妈妈所在那一块突然塌陷下去,妈妈连同轮椅一起往下坠。

她惊吓极了,伸出手去抓妈妈,可是没有抓住,她自己也往下掉,跟她们一起坠落的还有郁金香,满天的郁金香…

“妈妈!妈妈…”即便在坠落,她也听见自己在喊。

被什么东西一卷,她下坠的势头停了下来,世界稳定了,一切都安静了,郁金香也不见了,只有一片黑暗,浓黑的黑暗,以及,她被不知名之物卷住,紧紧的。

她下意识地抱住,她害怕,真的好害怕…

隐约,听见有声音在说,“南儿,别怕,别怕…你做梦了…只是梦而已…”

是吗?是梦吗?

难怪这么乱…

她模模糊糊的,开始有些清醒,感觉到湿润的东西贴着自己额头,一下一下的,是在啄还是在蹭?

鼻端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甚至,还有熟悉的怀抱的感觉,而她,此刻也正紧紧地搂着他。

当她明白过来这件事以后,她迅速松开手,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退得远远地,带着噩梦初醒的敌意,瞪着眼前这个人。

她想到了,刚才那啄在她额头的湿润,是他的唇…

此刻,她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她充满了戒备。

她做不到自如面对他,真的,她更不明白,早上还凶神恶煞地将她踩到地底下的他,如何现在又突然变了一个人。

他的怀抱空了,双臂却依然张着,改摸了摸她额头,轻声道,“你生病了,发烧,现在总算是出汗了。”

她默然。

看到房间里亮起的灯光,她猛然想到妈妈的探视时间!

她翻身坐起,穿了鞋就想跑,脚底突然的一痛,让她跌坐回来,可是,她马上又小心地站起。

晏暮青总是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此刻告诉她,“你去哪儿呢?母亲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

她瞪了他一眼,有些怨恨他不告诉自己。

他做无辜状,“你病了,在昏睡,父亲也知道了,让我不用叫你。”

她犹如没听到他的话,站起身来,想换件衣服出去,可他就这么直盯盯地盯着她,她想了想,算了,就穿睡裙吧!她比这更狼狈的样子医院的人都见识过了!

他挡住了她的路,“你到底要去干嘛?母亲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

她知道过了!可是她要见妈妈!哪怕隔着玻璃!

她脸色始终僵硬,沉默不语,却明显表露出来没有打消出去的意图。

他暗暗叹息,“告诉我去哪里?是去看母亲吗?”

她只是绕过他往外走,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最后,他从身后拥住了她,用力一抱,然后将她整个抱起,“我抱你去吧!”

她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这样不明不白的,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晏先生。”她这样叫他,“其实不必这样对我,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如果说,我在过去的时间里有那么一点得意忘形的话,那绝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从来不以为我们俩结婚会有什么真心的爱情存在,既然没有,我以为还是保持距离,相敬如宾比较好,彼此把握一点度,才是得以平衡持久的办法,否则,我们会自寻烦恼,或者说,你会给我带来烦恼。”)3Cp)3E——题外话——)3C/p)3E还差3000!!啊啊啊,晚上再更吧,估计要晚点了)7E!;

第76章 约定

他依然抱着她,似在思量她的话,疑问的口吻,“我这样对你,会让你烦恼?”

她还是慎重地想了想,“是。”

“真话吗?不是赌气?认真回答我。”他的表情极是认真,显然,他是很认真对待她这段话的。

“我很认真,我妈还在ICU里面,我没有时间跟你赌气。”她毫不思索地回答。

“今天的事…”晏暮青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她在猜测,或许他是有所反悔的,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应是这样,只是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要让他口头上服软,只怕很难,但事实上她并不需要。

“你是不是想说,你今天所说的那些话,是气头上一时不自控而说的?”她问。

他听了,只是看着她,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了。

她摇摇头,“不,其实人在气头上说的话往往是他内心真实想法的一个投射,虽然有放大,但质却是一样的,现在你扪心自问,我,对你来说,是不是没有那枚戒指重要?不要顾忌我的想法,只遵从你内心的选择。”

她不是想和他的物件去比,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而他并没有能够马上回答出这个问题,或许他内心在比较,但一个活生生的人还需要和一个死物件放在一起比,那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她没那么重要。

或许,他娶她,都是因为旁的重要之事物。

虽然这是她早该认清的事实,但她前一段时间让自己迷糊了。

“你看。”她说,“我们都遵从彼此的内心不好吗?不要再对我像从前或者刚才那样好。”

他第一次流露出不那么自信和确定的神色,“我以为你会喜欢?”

“不,我不喜欢。”她说,“相反,我还会惶恐和害怕。因为,你所做的那些事,只有相爱的人之间做出来才会去心安理得去享受,而像我们这种,只会徒增负担,我会觉得压力很大。”

退一步海阔天空,心不动则人不妄动,彼此都退到各自应该的位置上去吧,靠得太近,会被刺到。

“所以,晏先生,我们还是把各自的工作做好,我还是会很努力去当好一个晏夫人的,直到你不再需要为止,如果哪天…哪天你发现一个有资格的,配得上那枚戒指的人了,告诉我,我把这份工作转让给她。”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心的完整,才能不受到伤害。

她见他还是沉默,又道,“晏先生,现在,就请放下我吧,我自己去看我妈妈,人生的路,总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完的,不是吗?谁也不能抱着谁到永远,就连我妈,也不能…”

他终于把她放下了。

她一步一步,适应了疼痛之后,就能走快了。

走到门口,她返身又说,“今天这个房间,谢谢你,如果一直下大雨,你就留下,我睡沙发可以了,如果雨停,你就去忙你的吧,不用再过来了。”

说完,她也不去管他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往ICU去了。

探视时间已过,她劝许墨沧和冯婶去晏暮青开的那间疗养房休息,他们并不愿意,许墨沧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再也不让冯汐离开他的视线,哪怕他天天蹲走廊蹲楼梯…

许自南无奈,趴在玻璃上看妈妈。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她把晏暮青赶走了,推得远远的。她不懂妈妈为什么会看中了晏暮青,他真是一个值得嫁的人吗?或许原本是的,只是她自己忽然又要求多了。

看着玻璃彼侧的冯汐,心中有个声音在问:妈,到底嫁给什么样的人好呢?您说爱得太深的不能嫁,因为爱情这个东西,没有永恒,爱得越深,失去的时候就越痛,可嫁给晏暮青就一定对了吗?

妈,其实女儿不愿意嫁人的,您快点醒来好不好?醒来了女儿就天天陪着您,女儿宁愿一辈子陪着您谁也不嫁…

妈,您快点醒来好不好?

然而,冯汐听不到她的话,而她的伤风,却在晚上的时候,来势汹汹地又一次反复了。

她没有告诉许墨沧和冯婶自己生病的事,也劝不了许墨沧来病房休息,只记得好像晏暮青给她吃了药,那病房里就还有药的。

她回去的时候,晏暮青已经走了,若非桌上放着的纱布酒精等物,以及一些感冒退烧药,她真的会怀疑,晏暮青从来没来过,一切都是错觉,就像她在梦里梦见的一样。

她拣出些适合自己病症的药吃了,发烧凶猛而来,她吃了药之后,眩晕头疼的症状并没有马上减轻,躺倒在床上,庆幸自己回这边来休息是对的,在那守着,非但不能让妈妈早点醒来,还会给冯婶他们增加负担。

她自动地把许墨沧归到了他们里,没有在心中称他为爸爸,她还是没有能够原谅他的。

感冒发烧的滋味很难受,更何况,她还挺严重,鼻子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可是那又怎么样?有什么大不了的?妈妈还躺在ICU呢,人这辈子,谁没感过几次几十次冒的?

当晚捂了一晚上被子,半夜的时候发了汗,才稍微睡得安稳些。

有没有做梦,做了哪些梦她多记不得了,只因为太累太累。

好在,她的感冒白天的时候总好一些,只到晚上才会反复,这样,冯婶他们也就不会发现。

两天后,台风过境,天气好了许多,冯婶开始回家,许墨沧还是不愿意远离ICU,最多只到许自南的病房里来洗个澡。

如果诚心的赎罪能让冯汐快点好起来,许墨沧愿意付出一切。

晏暮青自那日走后,就再也没来过,许自南并不觉得难过,也不在意,她始终觉得其实这样才是对的,只有保持安全的距离,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过下去。

她想,现在的晏暮青应该也想清楚这一层了吧?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晏夫人和晏先生这么简单明了。

天气一旦好转,之前隐匿在台风阴影里的有些事也开始显形。

那日早上,许自南早早去ICU等候探视时间,许墨沧也在等着,父女俩各站一边,也不说话,主要是因为许自南不愿意跟他说。;

冯婶是站在她这边的,对许墨沧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表示抗/议。

三人站好队列,却有人捧了一束花而来。许自南一看到花的时候,就咯噔一下,眼前开始发晕。

是郁金香!

梦里那些郁金香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感升起,堵得她呼吸难受。

“请问冯汐小姐在吗?有人送花来,哪位签收?”送花小弟说。

还真是送给妈妈的…

她正要发怒,许墨沧却比她更怒,“拿回去!并且回去告诉那个人!不要再送花来了!”

郁金香…

她和妈妈都讨厌郁金香!可是许墨沧不啊!他当年不是最喜欢送给那个女人郁金香吗?所以,现在郁金香重现,代表着什么呢?

“冯婶,你说那位许先生,你家姑爷,前段日子天天给妈送花?是送的这种花吗?”她问。她似乎有些明白妈妈为什么会从楼梯上跌下来。

时隔两年,伤口还没复原,新的一轮挑衅又来了…

冯婶点头,“是的!每天一束郁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