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大了,妈妈老了…”冯汐的眼睛里都有泪了,太过欢喜了吧,她自己也解释,“妈妈真是太高兴了。”

“妈妈,您一点儿也不老,年轻漂亮着呢。”她娇声说,最怕听到冯汐说这类的话。

冯汐却不以为意,笑道,“成长和老去,是自然的规律啊,谁也不能例外,妈妈的宝宝长大了,妈妈自然就老了,只要我的南儿宝贝是幸福的,那妈妈就值得了。”

“妈…”许自南情不自禁靠向冯汐。如果冯汐从前说这番话,她仅仅只会是感动,可是,如今她的肚子里也有了一个小生命,那种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她是真真切切第一次亲身体会到,愿意为了这个小东西付出一切,哪怕生命。

冯汐陪着她说话,教了她好多孕期要注意的问题,同时也让冯婶好好照顾许自南。冯婶是带大许自南的人,现在眼看着又能带下一代了,不知多欢喜。

这个晚上,还是非常温馨的,就连坐在旁边的晏暮青,虽然不插言,却一直在微笑,眼里的温柔水一般流淌。

许自南虽然沉浸于这样的温馨里,心里的负担和压力却也越来越重,万一这个胚胎有问题要终止怎么办?

当然,她不忍心说这话,不忍心把这几个字加在宝宝身上,也不忍心打破这气氛。

快到深夜了,冯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许自南心疼冯汐脚不方便,叮嘱她不用天天来看的。

冯汐答应着,可许自南知道,要冯汐不来看她,也难。

大家都走了以后,晏暮青便抱着许自南,要哄她睡觉,许自南心中焦虑,可也知道休息对自己很重要,勉强逼自己安定下来,勉强在晏暮青低低的声音里睡着,可是,梦却没有放过她——题外话——好吧,昨晚又睡着了,而且还睡到今早才起,这段时间事情多有点累,呜呜,今天上午更,就不会睡着了!!!

第249章

血。

漫天漫地的血,这是梦里唯一的颜色。还有婴儿的啼哭声,以及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你还我孩子…许自南…你还我孩子…

而后,她便梦见车,三辆车撞在一起,发出巨大声响,火光冲天,她听见妈妈的声音:南儿…南儿…栌…

还有,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好多好多,染红了她的裤子、坐垫…片…

梦里时空混乱,她心中揪紧,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流出来了吗?

大骇中醒来,全身都因为紧张和害怕而绷得紧紧的,她第一时间就是去摸肚子,肚子平平的,什么也感觉不到,再摸摸腿,干干的,并没有血…

“怎么了?”晏暮青也醒来了,黑暗中问她。

她其实始终在他怀抱里,心,却在梦里沉浮。

她手臂伸长,抱住了他,只有抱住他,才能感觉到心安。

用力呼吸着他的气息,“做梦了,梦到宝宝…”想起梦里那血流成河的画面,她仍然心悸,抱着他的胳膊又紧了一些。

他也回应地抱紧她,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没事的,只是梦而已,你太紧张了,放轻松,有我在呢,我在…”

她知道是梦,她也知道该放轻松,可是,这个梦,却像心魔,跟定她了一般,只要她一入睡就会缠着她,即便是几天以后,医生肯定地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无恙,可以保留下来,情形也没有得到改善。

再加上胃口真的一天比一天不好,几天下来,她明显地瘦了。

晏暮青看着着急,当医生说,可以选择留院养胎和回家养胎的时候,晏暮青毫不犹豫选择了回家,她的想法和晏暮青一样,也想回家,毕竟医院怎么怎么都没有家里方便自在。

晏暮青看来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竟然再也不去公司了,当真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也许是因为这个先兆流产真的吓到他了,可是,他这么重视,反而愈加让她觉得压力重重。

他给她放轻松的音乐,一日数餐亲力监督,就连冯婶的老方法都不信任,非得遵循他从网上或者书上看到的那样来照顾她,她走的每一步,他都比她还小心费劲,恨不得不用她走路了,全程他代劳…

当然,电脑、手机,所有的产品都不能用了,甚至也不准她再画画,理由是不知道色彩是不是对胎儿发育有害,而且画画要耗费体力。

她没有奢求过还能画画,因为医生说了要卧床一段时间,可是,这全面戒备的氛围实在太吓人了。

许自南跟他提过,不要这么小心翼翼,这会让她无所适从,可是,晏暮青不会听她的,只会开始动脑筋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克服她的无所适从,于是,更多的枷锁套上来。

她也提过,他再不去公司,公司会倒闭了!

结果他说一句:承蒙你吉言。

她终于无能为力,只能自己慢慢去适应这突然改变的生活,可是,这高度绷紧的弦却怎么也松不下来,每晚的噩梦也必来光顾她。

唯一让她安慰的是,每每噩梦醒来,都有他在身边,虽然他对她监管过严,这点甚至让她烦恼,可是,不管怎样,他都是她最大的安慰和依靠。

在这与世隔绝的生活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被任何不愿意看到的人和事打扰,如此,日子也一天天过去,天气回暖。

出太阳的时候,晏暮青总算允许她出去晒一晒了,虽然只在家门口的花园里,但她久未闻到如此自然而清新的空气,实在有些贪婪。

尽管这样,晏暮青还是不准她在外待得太久,她自己也明白,春寒不可小觑,唯恐感冒。

而这时候,晏暮山那边打电话来报喜,说,曲北昀生了,早产,隔日办满月酒,请他这位大伯去喝酒。

晏暮山一干人等,消失了那么久,许自南都快忘了这些人的存在了,现在却突然冒了出来。

“你去吗?”她问晏暮青。

“不去。”他回答得很干脆。

她对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意外,当然,也无所谓,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你连敷衍的力气都不愿意花的。

“晏暮白会去的。”晏暮青补充了一句。

晏暮白在这个家里的角色和立场

tang,许自南一直搞不清楚,当然,他们不说,她也不好多问的,反正跟晏暮青没啥关系,她也就没必要问。

晏暮青却难得地主动说起,“晏暮白个好好先生,我看他又要去捅什么娄子。”

“什么意思啊?晏暮白一定就是捅娄子的吗?”她不禁问。

他呵了一声,“好好先生通常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晏暮白总是想把八竿子打不着的拉到一起来一团和气,总是功败垂成越弄越糟,然后无法收场。”

许自南进门之前的事,她一概不了解,隐约觉得晏暮山一出场一定不会有好事,可是看着晏暮青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是不必担心的,晏暮山和他,根本不是一个吨位。

她现在只需操心她自己就行了!

晏暮青很着急,回家后的她倒是按照他的法子大补特补,可就是补不上肉,肚围也不长,她本人更是一点点还在掉体重,他连营养专家都咨询过了,就是没有见到成效。

怎样把她从巨大的压力下解救出来?

她现在一个晚上会醒好几次了,每次醒来都是因为重复的内容,每次能做的,只有把他抱紧。这样的状况下,她每天都睡眠不足,早上起来总是特别的累。

许自南觉得他现在也挺辛苦的,为这个孩子操碎了心不说,也忍得很累。他知道她要做恶梦,所以每晚都抱着她睡,贴得那么紧,她明显地都能感觉到他的需要,有时候他们会亲吻,每次吻到后来,他都会有难以抑制的轻吟,尤其激动,这着实让许自南惊讶,因为之前他总是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即便是和她欢好时,哪怕至顶峰,他也只是乱了呼吸,绝不会有这种失控的现象,所以,他现在是极度饥/渴了?

她不知道他没跟她结婚以前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这才禁了多久?漫长的二三十年,他有多少女朋友呢?

怎么解决他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晏暮青却接到了法院传票,好像是告晏暮青侵害了晏暮山和晏暮秋的继承权。

那么久了都没告,这个时候来告?

关于继承权,如果按继承法的规定,晏暮山、晏暮秋和简宁都是有的,而且还是第一顺序继承人,任何人都不能剥夺,能优先于法定继承的就只有晏项文的遗嘱了,晏项文的遗嘱不是立得好好的吗?晏暮山那份假的也被撕了,又出什么把戏?

晏暮青却道,“有,老爷子是另外有遗嘱的,跟我的只是协议。”

“那晏暮山当时怎么不拿出来?”

晏暮山一笑,“那时还没到时候。你不用操心这个,安安心心养胎,安安心心把自己养胖,把我女儿生下来。”

“你知道是女儿?”许自南对于他一心渴望女儿的强烈愿望表示不理解,一般这种家族,都喜欢男孩,好继承家业嘛。

“不是就再生,生到是女儿为止。”他毫不在意地说。

许自南只能祈祷,保佑这小东西是个女娃娃吧,她不像维多利亚那样有生支足球队的勇气…

晏暮青接到传票,要去法院,按他的想法,是走哪都要把许自南拴上,可是,怎么会放心带她出去?最后还是把她留下了,千叮咛万嘱咐,对冯婶交代了一遍又一遍,并且把阿百留在了家里。

他这一去,去了一整天,期间打过电话回来问冯婶家里的情况,一直到吃晚饭,还没回来。

她的作息现在很有规律,早早的就睡了,也没有等晏暮青。

只是她又做梦了,梦见那些血,那些火光,所有可怖的事情。

她照样从噩梦中被惊醒,跟平常一样去抱晏暮青,可是,身边没有人。她一看,晏暮青站在更衣室门口,衣衫整齐。

他这是才回来,还是要出去?

原来是出去…

这么晚还会去哪里?她悄悄跟了上去——题外话——今天总算没睡着。

第250章 恩恩

黑暗、微光、树林。

许自南在昏暗中前行,影影绰绰中,似乎走进了小鱼儿的树屋区域。

走上树屋的台阶,里面灯亮了,透过窗往内看,晏暮青在里面,背对着窗户,一双女人的手臂缠着他的腰,而他,低着头,搂着怀中的女人在接吻夂。

那一刻,停住了呼吸…趟…

她知道,她应该冲进去,把那两人分开,再在每人脸上各扇一耳光,然后气势汹汹地跟晏暮青说离婚,可是,她的脚步却如钉在了原地,无法移动。

她还想起了腹中那个小东西,对,她不能激动,不能用力过猛,不能…

她要开心,要保持好情绪,要冷静…

于是她冷静地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人拥吻纠缠,看着晏暮青的外套、毛衣、一件件被女人的手脱下,看着晏暮青光/裸的背,看着他的裤子也掉落下来,再看着他终于压在那个女人身上,就和那张照片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微微笑着,对肚子里的小东西无声地说:看,小东西,妈妈多冷静啊,这样都不哭呢!我们回家吧,小东西,你还有妈妈…

就这样,一个人沿着原路在黑暗中返回。

回去的路好像更黑了,不过,终究还是有不知哪里照来的光,晃动,却微亮。

晏家的房子像一座沉寂的堡垒,黑暗中有着巨大的影像,她一步步小心地上楼,进门,再回到房间。

她有小东西陪伴,所以她不寂寞,一路,都在跟小东西说话呢:小东西,我们到家了。

小东西,冷不冷?

小东西,陪妈妈继续睡觉好吗?

小东西,也许以后只有你和妈妈咯,可是别怕,妈妈永远也不会放弃你的。

好了,小东西,该睡了。

她躺回了床上,再度入眠。

很奇怪的,她竟然睡得很好,再没有做梦,一觉就睡到天亮了。

醒来的时候,晏暮青是在她身边的,而且抱着她,他的怀抱,依然温暖。

她稍稍一动,他就醒了,带着初醒的迷蒙,吻她的额头,粗噶的一声,“早,昨晚睡得还好吗?”

“嗯。”她轻声道。

她还有一些不太适应这样的面对面,她觉得,一定是肚子里的小东西在给她力量,她竟然没有怒火,也没有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一切,都那么平静,平静得不像她自己了,好像一直都做好了准备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也一直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

所以,它终于来了,只不过,从没想过,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柔嫩的小宝贝,这算不算上天给她的恩赐和眷顾呢?

“晏暮青。”在这样一个原本该痛得撕心裂肺的清晨,她面容恬淡,轻盈起身,“这个孩子,我想给她取名字叫恩恩好不好?”

小东西是她生命里的惊喜,真的感恩它的到来,让她懂得了克制。

晏暮青近来愈加显得慵懒,她都坐起来了,他还靠在床头,看着她仍然纤弱的背,眯着眼睛思考,“晏恩恩?会不会太简单了?我最近正在想名字呢。还是慎重一些好。”

“随便你,那就小名叫这个吧。”在这之前,她都还没想过小东西到底姓什么,这一刻却是决定了,姓晏,是小东西的权力,为什么不姓?

她准备下床。

晏暮青这才紧张地跟着下来了,扶住她,“这么早起来?”

“恩恩饿了。”她简单地说,手轻按住肚子,与其说是在安抚小东西,还不如说是在安抚自己…亲爱的许自南,你一定能做一个好妈妈,加油。

他听后却是笑了,“是她饿还是你饿?小东西。”

他还在叫她小东西…

她呵呵一笑,“小东西是它。”

他却将她拥住,“你也是,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小东西,两个一起抱。”

她听着,有什么东西酸酸的,在心内倒流。

“来,我来听听,她是不是真的饿了。”晏暮青蹲下来,耳朵贴在她肚子上。

还没有胎动,什么也听不出来,可是,

tang他却煞有介事,夸张得不行,“哟,真的饿了!她在叫我呢,爸爸,爸爸,快给我拿牛奶来!你等着,我给女儿拿吃的去!”

他迅速地下楼了。

腹部还有他贴过后的余温,她看着他出去的方向,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成了一片一片。

她问:许自南,痛吗?

痛。

就像手心里握住一根针一样,针尖划破皮肤,正拼了命往皮肉里血管里钻,可是,正因为很痛很痛,才要把针给扔了,不是吗?否则,越握得紧,扎得越痛啊…

她慢慢地走进浴室,准备梳洗。

浴室里扔着他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一万个声音在心里呼喊阻止她去看,可是,她手欠地还是忍不住把衣服都拎起,其中,裤子的裤脚边沾了泥泞…

啪嗒一声,他的内/裤从里面掉了出来,她蹲下身拾起,湿漉漉的,已经洗过,可是仍然有淡淡的熟悉的腥味,她太明白那是什么的味道…

顿时,恶心感从胃里升腾而起,翻江倒海一般,她扔了内/裤,扶住马桶,开始疯狂的呕吐。

吐吧,吐得干干净净,淋漓尽致…

“怎么吐成这样了?”晏暮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而后,她被他从身后托住了双腋。

她还在吐,一大清早的,胃里根本没有东西可以吐,吐出来的全是黄黄的水,嘴里苦苦的,马桶里一滩,也全是黄水,很清澈,而她,却仍然在作呕,呕声尤其大。

当他一靠近,闻着他的气息,这恶心感越来越强烈,她受不了地推着他,“你走开…远一点,我闻到你的味道就想吐…”

这是真话,他的靠近,会加重那股腥味在她味觉记忆里的强度,让她止不住地想狂吐。

他有些无措,紧张她吐得天翻地覆,可是,又不敢再接近她,对于她的反应更是感到莫名,从前晕他的味道,喜欢他的味道,现在开始恶心他的味道了?

当她终于不吐了,他才发现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和裤子,他上前拾起,又急忙退回来,温柔地问她,“你在干什么?突然吐得这么厉害。”

她已经吐得全身无力,坐在地板上,还抱着马桶,摇摇头,“没什么,我本想帮你洗衣服来着。”

“你这样还洗什么衣服啊!”他声音大了起来,带着斥责,“不行,不能让你再坐在地板上,我抱你起来,你忍忍别吐。”

说完,他迈步进来,将她从地上抱起。

果然,靠近后他身上的气息又激起了那腥味的回忆,她再次想吐,可却只是干呕,连黄水都吐不出了…

他动作很快,三两步把她抱回床上,又给她打来热水,给她擦洗。

她摆摆手,接过毛巾,自己洗,她现在觉得,他满身都是腥味了,这大概是男人最本质的气味…

他给她重新拿了衣服来,新买的孕妇装,还是他前段日子抱着她让她自己挑的款式,然后定的货,特别柔软舒适的面料,暖融融的。很俗的粉红色,颜色是他选的,非要这个,按她自己,更喜欢湖蓝,可他说,粉色才是小女孩的颜色…

现在,这粉色在眼前成了莫大的嘲讽。

她摸着衣服柔软的纤维,眼前他抱着她选衣服的画面和昨晚那一幕重叠交错,一时有些恍惚。

“赶紧穿上,别着凉了。”他提醒她。

她被唤醒,默默穿上衣服,重新躺下,的确是脱力了…

“要不要喝杯牛奶?”他远远地站着,牛奶已经放在了床头柜上。

一个奶字,又让她想到某种白白的东西,她皱眉,忍着恶心感摇头。

“那吃什么?”他站在一边很耐心地问。

吃什么她还真不知道,完全没有胃口。

“你先想想,我叫冯婶给你煮点止呕的。”他想过来,却又迟疑,然后苦笑,“怎么办?我可以过来吗?想抱一下你。”

第251章 味道

“别!别过来!”她条件反射似的身体往一边移。

晏暮青只好驻足,站了一会儿,无奈地道,“我还是下去吧。”

“我想吃炸鸡腿和汉堡。”她忽然说屋。

晏暮青刚迈出去的步伐停住,几分严肃,又几分疼惜,“不行,这个坚决不行。添”

“我想吃。”她执拗地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