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听见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的孩子…许自南,还我孩子…还我的孩子…我恨你…”

眼前,出现了那张没有五官满是血污的脸,渐渐的,那张脸越来越清晰,最后,呈现出一个女人极其美丽的样子,她知道,那是青青。

女人换了装,烫了漂亮的卷发,回头朝她笑,她也知道,那是…南歆。

她看见酒店房间的门打开,她站在门口,门内,爸爸和青青纠缠在一起,爸爸的背,青青雪白的身体…

她看见她自己,坐在病床上疯子一样抓自己的头发,嘶哑地嗓音喊着:是我杀了妈妈!是我杀了妈妈…

一颗泪,从她眼中落下。

她看见晏暮青从外面走进病房,一身蓝衣,叫她,“南儿。”

她看见她自己,穿着一身宽大的病号服,走上楼顶,望着楼下人群来往匆匆,像一只蝴蝶一样飞落下去,长发飞舞…

她知道,她醒了。

耳边有晏暮青焦急的呼唤,“南儿!南儿!”

她睁开眼,比在

tang梦里更惊诧!

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在晏暮青车上?!撞车呢?车祸呢?前后根本就没有车!那她是坐哪辆车来的?她不是开另一辆车出来的吗?

“南儿,我们先下车。”晏暮青急切地道。

许自南还对眼前的一切感到迷茫,这辆车撞上的根本不是车,而是路边的电线杆,此刻气囊弹出,她被夹得好好的。

晏暮青急忙把她从车里弄出来,脱下衣服裹着她,上下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哪里疼吗?”

受伤?她记得自己撞上了额头,也流了很多血的…

她摸了下前额,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晏暮青见她不答,十分着急,在她身上到处摸着,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后再一次问,“没有哪里疼吧?”

许自南木然摇头。

晏暮青松了口气,抱着她,“别怕,南儿,醒来了,醒来就不怕了,我们马上回去,我叫阿百来。”

晏暮青叫来了阿百,阿百重新开了辆车来,把他们接回去了。

车上,晏暮青一直抱着她,而她却始终眼神空洞。

“南儿?南儿?你被吓坏了?”晏暮青抚摸着她的脸,手机又摸了出来,不知道给谁打电话,还是用英语说的,“你好,很抱歉这时候打扰你,你现在能来我家吗?我妻子出了点问题。谢谢。”

她出了问题?

她听见了这句话,转头看着晏暮青。

“南儿,不怕,我在这里。”他拥紧了她,毫不顾忌地在她额头轻轻吻着。

许自南闭着眼睛,忽然说,“晏叔叔好。”

晏暮青的吻停住,松开了她,惊讶地看着她。

她眼睛里有泪,缓缓流淌下来,“晏叔叔我去画画了,今天约了模特写生。”

晏暮青眼中亮光凌乱,不知是喜还是忧。

许自南哽咽,“晏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模特是男的哦,不穿衣服。”

晏暮青面容变色,“南儿?你…想起来了?”

这是她大二那年和他的对话…

那才是她和他的第一次相见,和两年后的相亲如出一辙,也是妈妈安排的相亲,她和他的婚姻,从大二那年就开始议了,只是那时候的她,刚和孟潮白分手,不愿意接受一个大叔,和他总共不过几次见面,次次都在自毁。

难怪他一开始就叫她南儿,难怪她叫他晏叔叔他有那么奇怪的表情…

想起来了,的确是想起来了…

她含泪地看着他,“我明明记得,我不愿意嫁你,我不肯嫁你的…”

她爱的那个人不是他,她爱的是孟潮白,是那个喜欢看她穿长裙的孟潮白,是那个冬天里给她买护手霜的孟潮白,是可以陪着她走完校园里那条长长林荫道的孟潮白,是那个尽管有一个青青成为他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可她仍然爱着的孟潮白?

是妈妈逼着他们分了手。

她理解妈妈的痛苦,她不是一个自私的孩子,她不舍得妈妈每天看着孟潮白而痛不堪言,她答应了妈妈分手,孟潮白说,等他,等时过境迁,妈妈不再生气,等他辉煌腾达,他再回来娶她。

可是,为什么孟潮白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捧着她的脸,抹去她的泪,“可是你还是嫁了,这是命运的安排。”

“是啊,命运就是要安排我带着绿计划嫁给你。”所有的脉络都清晰,那年他答应娶她的缘由就是绿计划,再无悬念,为此,他解除了他和舒南歆的婚约,因为他是商人,只要最大化的利益。

“南儿,过去的事我们不说了。”他把她搂近了些,另一只轻轻抚着她的腹部,“现在,我们很好,我挺庆幸母亲把绿计划和你都交给我,如今你有小恩恩了,我有你们两个,我们就这样下去,是我很满意的生活状态。”

第261章 真相

深夜的晏家,灯光亮如白昼,晏暮青陪着许自南坐在客厅里。

自从外面回来,许自南就坐在沙发上,两个小时了,一动也不动。

晏暮青叫来的人,在差不多两小时的时候来了,是个外国人佐。

晏暮青起身迎接他,全程英文交谈,许自南英文也不错,知道对方是医生,叫Allen渤。

Allen想跟他交谈,看着Allen那张专业的医生脸,她猛地站了起来,往楼上跑。

“南儿。”晏暮青抓住她。

“我不需要医生!不需要!”她推开他,继续上楼。

她托着肚子走得很快,晏暮青跟在后面紧追,一叠声地叫着“南儿”。

他几步就赶上了她,扶着她的胳膊。

她仍然快步走着,到房间门口,她回头对他说,“我想静一下。”

晏暮青无奈,放开了手。

许自南进了房间,关上门,将一切都阻隔在外。

晏暮青叫来了医生,也就是说,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的过往,她的缺陷,她所有的不堪,他都知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在他面前所有的骄傲都那么可笑,她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骄傲呢?

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可还是有好些不明白。

记忆在她从楼顶飞下来的那一瞬间就断了,那一刻,是她人生的终止,也是她人生的开始,她以另一个许自南的形态活在这世上,只记得所有的美好,甚至把那些痛苦的时段也用美好填充进去,可那终究不是她,或者不是全面完整的她。

她在房间里静坐了很久,直到楼下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她想,晏暮青这个时候绝不会出去的,出去的人,是那个医生吧。

果然,不久,晏暮青上来敲门了。

“南儿,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复杂,可是,让我在你身边。”晏暮青声音低沉而稳重,“至少,恩恩需要我。”

恩恩…

听见这个名字,她眼前骤然间豁然一亮,差点哭了出来。

是的,她还有恩恩啊!她可以是晏暮青不那么光彩的妻子,可是,她不能是恩恩不光彩的妈妈!

她起身,打开了门。

晏暮青脸色如常憔悴,见了她再次将她搂进怀里,低柔的声音说着,“别怕,乖…”

他安慰人的方式都还是一样没变,只会说一个乖字…

她哽咽,悲从中来,“我一直都很乖,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南儿,我始终相信,老天是公平的,我们不看最初,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如同他的臂膀一样,坚实可靠。

“结果…会是什么?”她抓紧了他的衣服,“我还是怕,怕有一天我…我无知无觉地,就伤害了自己,伤害了恩恩。”

“不用怕,我不是说了吗?有我,我会时刻在你身边。”他一双疲惫却始终晶亮的眼神凝视着她,墨瞳中那一处亮光,像寒夜里的灯火。

恍然间,她似乎明白了晏暮青为什么这么憔悴,她亦仰头和他对视,惊叹地问,“这么多天,你晚上从来都不睡觉?”

他被她说穿,有些难为情。

难怪他总是这么一副疲惫的样子…

她捧着他的脸,眼泪哗然,“对不起…给你添很多麻烦…”

“你是不是傻?”他给她抹着泪,“我是你丈夫,你是我的责任啊!”

她放开他,自己把脸颊的眼泪都给擦了,回到床上去,“睡觉吧,再不睡马上都天亮了。”

他随之跟了来,牵着她的手。

她再度伤感,难怪之前她无论怎么冷淡,他睡觉时都要牵着她的手,就是要在她动了的第一时间醒来,后来她不让他再靠近,他就不再睡觉,只为看着他。

其实她今天精神是十分亢奋的,根本不能再睡着了,但是,总不能让他再陪着自己折腾,所以的确如他所说,很乖很乖地躺于他身边,一点儿声息也不发出来。

tang

可是,他又哪里能睡着?闭一会儿眼睛,用不了多久就会睁开,第一件事就是看身边的她,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养成的习惯。

他每一次睁眼,许自南都知道。

人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其实是最真实的,因为所有武装的外衣还来不及披上去。而他唯一的真实,就是他眼里的恐慌。

她这是把他折腾得有多惨…

歉疚而疼惜地抱住了他,他亦回报。

“没有睡意了?”他轻轻拍着她问。

“嗯。”

“别紧张,好好睡没有关系的,我在这看着呢。”他宽抚着她。

原来他误会了她不敢睡的原因…

“你不睡吗?”她枕在他肩窝里,鼻端是熟悉的他的气息,这样的状态,好似已经隔了很久没有了。

“我一时睡不着,也习惯了。”他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一时还真没办法完全松懈。

“那…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对于今晚乃至从前那两个晚上的自己,实在也弄不明白,既然都睡不着,而他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不如谈论谈论。

他想了一会儿,“嗯…你自己曾经是有过睡眠障碍的经历的,你知道吗?”

许自南觉得他真是太小心了,说得那么委婉,还睡眠障碍…说白了,就是梦游。

这一症状,也是源于父亲出轨以后,她自己是不知道得,只不过有一次偷听到爸爸和医生的谈话,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种举动…

此刻晏暮青问起,她老实地点点头。

“后来,你失去了那一段不愉快的记忆,这种睡眠障碍也就没有了,但是也许是近来发生的事太多,你又开始了。你晚上会起来,我跟着你,你前两次都是去树屋,然后在树屋里…抱着我…脱我的衣服…”他言辞间小心翼翼的,边说边观察她的反应。

许自南隐约有些猜到是这样。既然第三次跟踪他出去,她会从一个跟踪者变成坐在他车上的人,那很有可能树屋里跟她在一起的就是她自己。

“可是…是我跟着你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这一现象。

晏暮青叹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叫艾伦来的原因,因为我也不知道竟然还有一个跟着我的你,你说你跟着我的时候真把我吓着了。”

“那…艾伦医生怎么解释的?”许自南自己在楼下不愿意面对一个心理权威,是因为不愿意一个有着缺陷的自己被剖析出来,尤其,还是在晏暮青面前,毕竟,她这样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被世人接纳,又会不会让人害怕,当然,最怕的是晏暮青会嫌弃她,所以才想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艾伦医生研究这方面很多年了,也很有经验,可你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碰到,他的初步推断,是你在梦游的同时意识还化分处另一个你来看着你的梦。”他跟艾伦谈了很久,这是艾伦给他的初步结论。

“这么复杂?”她有些无法理解了。

“是的,这样来说吧,其实我们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体会,就是在做梦的时候自己像个观众一样在看自己的梦,甚至看着梦里的自己和其他人。这种情况普通人也会有,但是并不是什么异常,而你,就有些不一样了。”他看了一眼,怕自己的用词会伤到她自尊,可见她还好,才又继续说,“其实梦游不是梦,梦游的那个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醒来后也不会记得,但是,看梦的这个你,却是在真正做梦,所以看梦的那个你就记住了梦里所见。”

原来如此。难怪她今晚跟着他出去,撞车后一切都变了。

原来撞车也好,三辆车撞在一起也好,都是她的梦,撞了以后,晏暮青车上那个梦游的自己醒过来了,那梦也就醒了,梦里她作为跟踪者的存在自然也就消失了。

“别紧张。”晏暮青安慰她,“你以前就有这种情况,但是失去那段记忆之中,你就康复了,也就是说,只要你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生活,这个困扰还是会消失的。”——题外话——抱歉,这段时间事情突然很多,所以几次一更了,今天和明天都是一更,12月开始再恢复两更吧。

第262章 我去道歉

“放轻松,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着你还有恩恩,恩恩需要妈妈的保护,知道吗?”晏暮青安慰着她说。

她在他颈间蹭了蹭,没错,恩恩是她全部的动力,她必须好好的,才能给恩恩一个幸福的家度。

她叹了声气,“什么都不想了,今晚什么都不想了,头疼…”

所有的往事突然之间尽数涌来,的确需要时间和力气来消化承载。

额头感觉到指尖的温暖,是他的手指,在她额头缓缓移动,给她按着穴位,力道恰到好处道。

自他手指触摸处开始,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直至全身,都松软下来。

放松后的她,很快呼吸均匀,沉沉进入梦乡,其实,被睡眠障碍纠缠的她,又何尝不是疲累?如今一切都昭然了,大概也是一件好事,再不会有什么事情压迫她,说不定,也就真正的放轻松了。

他在她唇上一吻,抱着她,自己也轻轻合上眼。

许自南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全程无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竟然睡了这么久,而身边的他也还在睡,抱着她。

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她舍不得动,他一向警醒,她只怕自己稍稍一动,他的睡眠就会被惊扰。

然而,她不愿惊扰的,却偏偏有人找上门来打扰。

家里来访客了,他俩睡着,冯婶都不敢来叫门,还是阿百来敲的门。

只轻轻两声,晏暮青就醒了,迷蒙间睁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一时还在恍惚之中,“嗯?”

“阿百叫你,好像有人来了。”她轻声说,“要不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不用,你睡吧,我下去叫冯婶给你准备吃的。”他立刻就清醒了,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楼去了。

许自南躺在床上,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

当所有的事情都清晰以后,心反而真的静了下来,虽然前事可怖,但惟有坦然接受,至少,她再也不用迷惘,不用猜忌,不用不安了。

唯一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孟潮白。

她是真的爱过他啊…

至今想起,仍然记得那初恋的味道,干净、甜美、没有一丝杂质。

尽管和他最终分手,可那是她人生中很美好的一段回忆,那个干净温和的男孩,她从不曾后悔和她相遇,只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人之一生,总会遇到诸多坎坷不平,有人在坎坷中成长,也有人在坎坷中变质。

她答应过等他,而她最终没有做到,许是她失信,但她始终不信孟潮白的偏执仅仅只是爱的驱使,爱的力量是温暖的,包容的,宽厚的,而不是这般近乎变/态的偏执。

晏暮青下楼,来找他的人是关谨琰。

“晏先生,你好。”关谨琰主动和他握手。

“你好。”晏暮青请他坐下,关谨琰上门,必然是为徐姨的案子来的,是有进展了?

“晏先生,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见一见尊夫人。”关谨琰道。

“我夫人?”晏暮青蹙眉,“很抱歉,我夫人现在不便见客,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关谨琰却道,“晏先生,我也是履行公务,请晏先生给予配合,不要为难我。”

“也请关队长不要为难我。我夫人的一切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问我就行。”晏暮青坚持道。

“那好吧。”关谨琰最后妥协,“是这样的,据我们了解,尊夫人跟徐丽红一向不和…”

关谨琰的话还没说完,晏暮青就粗暴地打断了,“你的意思是怀疑我夫人?”

“我们只是做调查。”关谨琰谨慎地回答。

“做调查?既然是做调查,也请你们用脑子去查!无端端来怀疑一个孕妇,你们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晏暮青站起来,一副送客的架势。

“晏先生,请你不要激动,既然是调查,当然方方面面都要查到。”关谨琰显得镇定许多。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夫人跟徐姨怎么样,那是我的家事,我自认还有掌控自己家事的能力 tang,至于我夫人,时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绝不会有任何杀害徐姨的可能性!”晏暮青说完,转身就要上楼。

“晏先生。”关谨琰又道,“我们也知道昨晚艾伦先生来过你家,而尊夫人好像有一些…微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