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柏谦帮她买了回江城的高铁车票,本来他想帮她订一张机票的,但辛蕙说不用了,还是高铁好,只要四个来小时,准点到达,飞机一搞延误。他也就听了她的,其实在这两个城市之间,他也时常选择高铁。

他的行程是早就决定的,所以比辛蕙早一天离开G市。

到他走的那一天,早上一起来,辛蕙就帮他收拾行李。夏天的衣服很简单,男人的衣服花样也不多,衬衫T恤,就是这些,一下就收拾好了。

然后他拿着电动剃须刀站在窗前剃胡子,剃须刀“嗡嗡嗡”地响着,卧室里一时没有其他声音,有种异样的安静。他就回过头寻她,一转过脸来,就碰上了辛蕙来不及躲闪的视线,她站在他身后几米远,正在看着他。她很快地笑一下,虞柏谦手里的剃须刀就停止了转动。

两人对视了片刻,然后他说:“想不想帮我剃一下?”

她说:“好啊。”就上前接过他的剃须刀帮他剃了起来。虞柏谦一手搂着她腰,垂下视线看她,剃须刀又“嗡嗡嗡”地响了起来,她的目光始终不与他交汇,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给他剃胡子这一件事情。

他终于不甘心地吻下去,她的睫毛不停地颤抖,闭住的双眼,遮去了眼里所有的情绪。

然后两人下楼吃早饭,虞柏谦在国外养成的习惯,早上要是有空的话,他会弄一杯蔬菜果汁喝,以前他曾试图让辛蕙跟他一起喝,但辛蕙喝不惯那个味道,尝了一次就再也不肯喝了,今天她却很听话,虞柏谦让她喝她就喝了,搞得他很诧异,“怎么这么听话,原来不是一看我端起来,转身就逃得么?”

她笑一笑,“其实也没多难喝。”

“对啊,喝惯了其实挺爽口的。以后你跟着我一起喝。”

她答应着,说好。

接他去机场的车来了,辛蕙把他送到楼下,周申要跟他一起走,所以开车来接他的是另外一个司机,虞柏谦让她和这个司机认识了一下,说:“明天让他送你上车,你不要自己一个人走。”

她点头答应,现在不论他说什么,她都答应。

送走了虞柏谦,她回到屋里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然后她给沈宏光打了一个电话。也许以后她再也不会来这个城市了,临走之前,还是要和沈宏光说一声。她说:“今晚有空没有,我请你们一家三口吃饭。”

沈宏光立即猜到了,“怎么,要回江城了?”她说是,沈宏光问,“谦哥和你一起走?”

她回答:“他有事,他去湖南了。”

她又见到了沈宏光一家三口,沈宏光的夫人和她已很熟,一顿晚饭又吃得热热闹闹。饭后沈宏光又要送她,她说:“不用了,不顺路,离你家又远,我打个车回吧,你看你儿子又在犯困了。”

沈宏光也就没坚持,帮她拦了辆的士,送她上车的时候问她,“什么时候再来?”

她说:“不知道。”

沈宏光说:“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来了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她没反驳,说好。

回到虞柏谦的公寓,空空荡荡的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以往虞柏谦不在家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但却从没像这一刻一样,让人感觉这个屋子是那样的大,又是那样的空。

她在楼上洗了个澡,然后到楼下喝水,喝完水又上楼。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她想象着虞柏谦那天看她的眼神,于是又回到楼下,学他的样子望着楼上,莫名其妙她就把自己逗笑了。

他泡妞可真有一手,就这样一个动作,就让她反反复复在心里记住了。

她楼上楼下走了很多遍,直到累了,她才回房倒头睡下。睡到半夜却又突然醒了,起来上了一次厕所,就一直睁着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虞柏谦安排的那个司机来接她,一直把她送到车上安顿好,司机要下车的时候她谢他,司机连忙说:“不用谢,不用谢,虞总吩咐的事情,我肯定要办好。”

到了车下,司机和她挥手道别,她也隔着车窗摆手,看着司机走远。

这一次她身边坐了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她想起上一次离开G市的时候,她在车上遇到了虞少虹,其实也就是不多久之前的事情,她却觉得恍如隔年,一个夏天还没有过完,她一生的轨迹大约已改变了。

高铁开出一个多小时以后,她开始参瞌睡,昨晚失眠了半夜,这时候瞌睡虫来了。她看着密闭的车厢,前方显示是320公里每小时的时速,列车在飞驰,微微的离心引力,让她的耳朵有一些不舒服。

跟顾承亮分手以后,她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在G市和江城来回的高铁上,每一次都是行驶的列车,减速玻璃外绵绵的乡野风景,日头高高挂着,有时候列车穿过涵洞,“呼”地一声鸣,然后骤然暗下去,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有几次她梦见顾承亮,他在高铁出站口接她,穿着她给他买的条纹POLO衫,一米八几的个子,穿什么都好看,像个衣架子。她在淘宝上给他买衣服,每一件他都能穿得熨熨帖帖的,不像她,淘宝买的衣服,十件里有七件不如意,后来她就只敢去实体店买了。

刚开始梦到这些的时候,连头发稍都是难过的,可渐渐就像麻木了。失恋也是一种病,分手也是,慢慢都会自愈。只是有些人自愈的时候长,可能几年都好不了,也有可能就病入膏肓了;而有些人自愈的时候却很短,这些人里面有些也许是因为爱的不够深,而有些,大约是因为他们很幸运。因为他们很快就遇到了另一个真心爱他们的人。

她觉得很难过,好像又一次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可她不能不放手,她对虞少虹说:“如果我要做什么,也不是因为你。”当然不是因为她,一百个虞少虹她也不在乎,她只是为了顾承亮。当她听见那个狐狸与兔子的故事,当他愿意为了她背一身的债务,哪怕她的心弦已被别人拨动,她也会成全他。

她知道自己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做梦。好像太阳光刺着了她的脸,有人把窗帘拉过一些,挡住了那些蜇人的光线。她的脑袋终于寻到一个稳妥的地方,她又进到半做梦的状态。

她记得有一次国庆长假,她和顾承亮去旅行,人真多啊,走到哪都是人山人海,回去的时候她也在火车上睡着了,一直靠着顾承亮的肩膀,睡到了江城。顾承亮还说她,“你怎么这么能睡啊?有人把你的东西搬走你都不会知道。”

她只是笑,说:“不是有你在吗?”

虞柏谦说她,“你这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又喜欢顾前想后,我得想办法挤进去给自己占个位置。”能不多么?七年的记忆,那是那么好泯灭的,随便翻翻捡捡,就能拎出一段。可笑他还要做些肉麻事,想和顾承亮比拼一下。

好像到站了,有人在下车。过道里有人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快点,火车只停几分钟。” 是有人提着行李正在走过。

她睁开眼睛,看见几个旅客提着大包小包正在向车厢门口走去。她的脖子有点僵,她扭了一下,这时候意识到自己是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睡着的。

她转过脸,落入眼眶的就是一张熟悉的脸,她想都没想,就说:“顾承亮,江城还没到吧。”

顾承亮看向她,轻声回答,“还没到,还有一站,马上就到了。”

他的话一说完,辛蕙就猛然醒了过来,她一下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看了看车窗外面,愣了很长时间,她又掐了下自己的手指,然后才抬起头,说:“你也去江城?”

果然不是梦境,他轻微地点头,说了声是。她又怔了很长时间,才问,“你怎么坐到我身边的?”

“你旁边的人下车了,我看你身边没人,就坐了下来。”

辛蕙也没空去追究他这话是真是假,也许是他和别人换了座位,可此刻坐在她身边的确确实实是顾承亮。她并不是在梦境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调整好心态,问他,“你到江城来跑业务?”

他又嗯一声,说:“不光江城,周边也有几家酒厂。”

“噢。”她点一点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顾承亮也不说话。列车这时候早已开动了,车厢前方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着车速,还显示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十分钟过去,又炫又亮的数字不停地跳跃着,两个人却只是默默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蕙才想起一件事情,“你还有一些东西在我那里,那天我整理抽屉,找到了你不见了的身份证,什么时候有空我还给你吧。”

顾承亮说好,又说:“不给我也可以,反正已经补了一张。”

“你还是拿着吧,两张总比一张好。”

他又说好,过一下又说:“要是不方便的话,你寄给我也可以。”

辛蕙点点头,看向窗外,两个人又都不做声了。

下车的时候他要帮她提着行李,辛蕙知道拗不过他,就随他了。她跟在他身后,出了检票口,一边是地铁,一边是出站,辛蕙问他,“你去哪里?”

他说:“上去找个出租车吧,把你送到家,我去宾馆。”

辛蕙没有和他争,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做,看他提着两个行李很长时间,就说:“你给我一个包,都你提着,太重了。”伸手就想接过其中一个。

顾承亮却不愿意松手,固执地都要自己提着,“没关系,不重。”

辛蕙只能松手,两人正想往前走,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辛小姐。”是个女人的声音。她叫第一声的时候,辛蕙并没有意识到是在叫自己,等她喊出第二声,又向她走过来的时候,辛蕙才反应过来。

“辛小姐,你还记得我吧?”

辛蕙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这个女孩是虞柏谦在江城的助理。那次为了设备的事情,她不打招呼就莽莽撞撞地去找虞柏谦,当时就是这个女孩接待她的。她记得她脖子上挂着的名牌上写的名字叫涵宝,那次她等了快两个小时,所以就把这名字记住了。

“虞总让我来接你,我看了半天,差一点把你放了过去。”涵宝笑着说。

她还没说话的时候,辛蕙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了,等她说完,就更是什么都不需要问了。

而涵宝此时正在打量着顾承亮。想必刚才他们抢包的那个画面已经被她全部看在了眼里。顾承亮只愣了一下,也明白了过来,他一声没吭,把辛蕙的包递给她,说了声,“我先走了。” 看都没看涵宝一眼,转过身就离开了。

搞得涵宝还愣了一下,问辛蕙,“这是不是你朋友,我开车来的,可以带他一起走。”

辛蕙笑了一下,自己也觉得笑容有点勉强,说:“不用了,他和我不顺路,我们走吧。”

第40章

辛蕙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对虞柏谦说分手。

那天涵宝把她送到家,路上还给虞柏谦打了个电话,说接到她了,然后还把电话转给了辛蕙,让她也和虞柏谦说了几句。虞柏谦告诉她,他最多三、四天,也会来江城。

她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桂妮妮还在上班。她洗了澡,休整了一下,晚上等到桂妮妮回来,两人就一起出门去离家不远的西式快餐厅吃了顿牛排。赶上周末,餐厅正在打折,原来一份四、五十元的牛排,今天只要三十元左右,就餐的人很多,她就在这起起落落的客流中,三言两语,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自己的决定都告诉了桂妮妮。

人总是需要一两个知心朋友的,要么吐糟,要么分忧,所以人类是群居动物。

桂妮妮现在对她的事情已能做到处惊不变,她只做了两个反应,“他们俩还真的在一起了。”她说的虞少虹和顾承亮。然后她做了第二个反应,问她,“这样千载难逢的男人,你真的舍得放弃?”

她说:“难道你真的要我们四个聚在一起打麻将,还时不时的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

桂妮妮就捧腹,还好餐厅一直在放音乐,她也顾忌着旁边的客人,只笑了两声就收住了,然后叹气,“看来你还是没那个福气。”

过了一下又咬牙切齿,“要是我的话,我就忍下来。这种难堪算什么,和分分钟做有钱人相比,我会把这点难堪嚼巴嚼巴咽进肚子里。然后买包,买奢侈品,天天睡懒觉,隔两个月就出门旅游,去非洲看角马,看狮子,想吃生鱼片了,立马就飞去日本,纸醉金迷地生活。”总之把一个苦比上班族实现不了的愿望,她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辛蕙哭笑不得,说:“你想得倒美,轮到你,你就明白了。”

“可惜轮不到我啊。”桂妮妮感叹一声,还是替她扼腕,“你这也是上辈子修来的运气啊,可惜还是差了一点,大概上辈子你还是少烧了一炷香。”

她贯会胡说八道,辛蕙没理她,过了一会儿,桂妮妮又问她,“孩子你怎么办?你不会真的想做单亲妈妈吧?”

她搁下刀叉,“明天我就去一趟医院。”桂妮妮马上抬起头,“那明天我请个假,陪你一起去。”她轻轻摇一下头,“不用,明天我先去看一下,需要的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

第二天她去了一趟医院,两天以后她告诉虞柏谦,孩子她拿掉了。

她没打电话,发的短信,干巴巴的一句话。隔了不到半分钟,虞柏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她是不是真的。她说是的,他依然不相信,说:“你不要和我开玩笑。”辛蕙说:“我没开玩笑,是真的。”

然后她把早就拍好的医院医生的手写病历传给他看,上面清清楚楚有她的名字和年龄,她又传了第二张照片,那是一张手术收费单。

他终于相信了,从一开始,她就给他说不想要这个孩子,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又给她打来电话,“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她早已想好了说辞,只是照本宣科罢了,“对不起,我怕一问你,我又会心软,我想了很久,这个孩子,我还是不想要。”

“所以你就摆脱我,一个人回了江城,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他的语调里终于蕴含了怒气,辛蕙早就知道他料事过人,他只是想不到她会这样狠心,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先斩后奏了。

她正想再对他说对不起,电话里却突然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辛蕙才意识到他是把电话挂掉了。她握着手机,手指攥得发白,呆呆地愣了不知道多久。

她把病历原件和收费单都妥善收好,收费单就夹在病历里。如果虞柏谦想看,她就拿给他看一下。

她知道虞柏谦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深夜接到他的电话,她一点都不吃惊。她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就直接下楼去见他。这几天她确实也睡不好,人显得憔悴苍白。虞柏谦看见她,愣了好一会儿,本来他是携着怒气来的,最终却只是问:“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她只能道歉。

两人坐在他的车里,半天没说话,小区里安静得一个人都没有,后来他终于原谅她,说:“做都做了,再说也没有用了。你去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去我那儿,把身体养养好。”

她却只是坐着不动。虞柏谦就转头看着她,她只是直视着挡风玻璃外的夜色。

他终于明白是纵虎归山了,想把她再收回去,已不是那么容易。他一直想把她带着走的,他始终不放心。辛蕙转过脸来,似乎想叫他一声,他知道她开口大约就是谦哥,可最终她却没喊出来,也许是看见了他骤然冰下去的目光。

她只说出两个字,“我们…”

他就扑了过去,堵住了她的嘴。

辛蕙没有挣扎,让他吻着,他不可能一直不让她开口,等他喘气的间隙,她终于可以开口,贴在他耳边说:“我们分手吧。”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像在他耳边吹气,可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是要和他分手。她还没说,他已经猜到了。他是有多失败,这样的一个女人,只是和晏菲长得有几分像,还并不是很像,可他竟然从来就没有抓住过她,哪怕他抛出了结婚的诱饵,他也没能勾住她。有多少女人费尽了心思想嫁给他,自杀、假怀孕都玩过,就这个女人,油盐不进。

他甩手下车,摸出一根烟点着了。

辛蕙坐在车里,看他背对着她抽烟,路灯下,就见他的影子投在地上。不是很久之前,她才刚刚跟顾承亮分手,没想到现在竟然又要来一次。

他一根烟并没有抽完,就扔在地上踩熄了。然后他上车,像是很疲惫的样子,“我赶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现在不想和你吵架,你陪我去吃点东西,然后再说。”

她没有逆他的意。哪怕是最简单的分手,也要说一句我们不合适,或者是我累了。有些话他们还没有说完。

江城多的是可以宵夜的地方,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旁边,有守株待兔、来一个杀一个的通宵营业的高档餐厅。辛蕙陪着他进去吃了点宵夜,隔壁桌两个穿着黑丝,涂着眼影的女人一直在拿眼打量他们,虞柏谦帮她点了一盅鸡汁燕窝,炖到绵糯的燕窝上飘着几根鲜艳的火腿丝,辛蕙其实没有胃口,但还是把燕窝吃掉了。

然后她就去了一趟洗手间。

从餐厅出来,他也不送她回家,也没有强迫要带她去他住的地方,而是一脚开去了一个洗浴城。“陪我泡个澡。”他说。

“我不能泡澡。”辛蕙告诉他。夏天还没有过完,就来泡澡,也是少见。他说我知道。

他也并不是想来泡澡的,或许只是想洗个澡,解解乏,然后又不想放她走,于是就把她带到了这里。

他要了一个大套间,这种地方一向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他对接待他们的女服务员说,他想在房里洗个热水澡,服务员立即清理大浴缸,给他放了一大池水。边上的一个小竹蓝里,还有小半蓝的玫瑰 。

他又要了瓶红酒,服务员给他推荐了几个年份的,他定了一瓶。

整个洗浴城的温度都奇低,辛蕙从走进来,就觉得身上冷飕飕的,虞柏谦看她一眼,就让服务员给她拿一件浴袍。她裹着浴袍,坐在客房的沙发里,电视开着,是个国产大片,刀光剑影,血滴子飞来飞去的,她心不在焉地看着。

听见虞柏谦喊她,她走进去。看见他躺在浴池里,身上搭着一条浴巾,像是忽然惊醒的样子,对她说:“我差一点睡着了。”旁边的红酒已打开了,他已喝了大半瓶。

辛蕙对他说:“泡好了就出来吧。”

他应一声,“帮我把浴衣拿进来。”辛蕙拿着浴衣进来,把浴衣搁在了旁边的条凳上,又把浴缸边上的酒杯和酒瓶收走,拿着这两样东西正要走出浴室的时候,听见他说:“你是为了顾承亮吧?”

她就背对着他站住了,听见他 的声音,他说:“那天火车上那个人是不是他?”

她缓缓回过身,“我和他是无意中碰到的。”

“你是无意,他就不一定了。我妹妹太傻,她不了解男人,顾承亮并不爱她,他们两个早晚是不可能的,何必为了他们牺牲我们两个?”

“这种事情谁说的定?也有可能他们就真的在一起了。”

“你是内疚吧,觉得欠了顾承亮,所以倒是宁可他真的娶了我妹妹。当初他一手推开富贵,为了你宁肯身披债务,你就想这样亲手还给他,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随手甩掉的取款机?我倒是忘了,”他忽然一笑,“当初你是为了求我卖设备才跟我 的。”

他看着她,略带讥讽,“除了我,还会有谁出这么高的价钱买你?你还想要什么,你只管说出来,今天我也可以一起答应你。”

“你喝多了吧。”辛蕙说完,转身就想走出浴室,他在后面喊住她,“你站住!”

她抓着酒瓶和酒杯,浑身僵硬地站住了。等了半天,才听见他软下来的声音,“对不起,我是喝多了。”她忍住眼泪,说:“我知道,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她走出浴室,把酒杯和酒瓶搁在桌上,转身又去门口调空调的开关,温度实在是太低了,她把温度调高了几度。

虞柏谦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倒完才问她,“你要不要?”她轻轻摇一下头,说:“我不渴。”他几口喝完,放下杯子,却又拿起了旁边的红酒。

辛蕙知道他酒量还行,这样的红酒多喝几杯也没关系,所以她并没有阻止,也许多喝两杯,他还能很快就睡去。现在已经是夜里三点多了,他奔波了一天,肯定很困了。

他们再没有谈分手的事情,虞柏谦只是知道她不会像和在G市那样,回到他身边。他在失望和困顿中睡着了。

辛蕙从洗浴城走出来,凌晨四点多的大街上空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她往前走了很远,都没看见一辆夜间的士,这里是沿江大道,堤坝后面就是滔滔的江水,风一阵阵从江面上吹过来,她觉得自己真是活该,为什么不等天亮再离开。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曾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哭泣,那时候曾有一个人来到了她身边安慰她。以后大约不会再有了,她不会总有这种运气,碰见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自己的人。

一辆的士终于从后面开了过来,她还没招手,司机就主动把车停在她身边,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司机看清她的脸就愣了一下,她笑了笑,“风吹的,半天等不到的士,我都急哭了。”司机呵呵笑起来,“半夜三更的,打不到车,难怪你会急得哭。”

她早上五点回到家,把桂妮妮给惊醒了,她睡眼惺忪地从房里走出来,问她,“你干什么去了?”她说:“分手去了。”

桂妮妮的瞌睡虫立刻被赶走了大半,“分掉了吗?”

她说:“还差一点。”

她知道虞柏谦是不会死心的。果然第二天他就来找她吃饭,他也不说什么,就是打电话把她叫下去,然后带她去餐馆。去的是名不见经传的私家菜馆,叫的菜都是给她补身体的,连着两天都是这样,她终于受不了了,说:“你别来找我了。”

他当时刚刚把她送到楼下,听了这话,一言不发,开着车就离开了。

第三天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就不下去了。桂妮妮一直趴在窗户那里看,看了一个多小时,才对她说:“走了,你也真够狠心的。”

她正在整理顾承亮留在她这里的最后一些东西,几件他留在她这里的换洗衣服和一些零零碎碎,直到今天,她才把这些东西都整理了出来。就好像磁盘清理一样,她开始慢慢剔除顾承亮在她的积年岁月中刻下的痕迹。

她整出了一个小旅行包,基本都是还能用的着的东西,准备寄给他。想了想她又给顾承亮发了条短信,问他是不是还在江城,如果还在的话,她干脆就给他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