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姨娘在旁讥笑一声:“姐姐,你说这话,也要有人信才成啊。”

苏姨娘急起来不停的磕头,砰砰直响,几下额上就青了:“婢妾说的是真的!求老爷信了婢妾这一回,旁的任凭老爷处置。”

何老爷冷冷的再问了一次:“你为何要如此?”

苏姨娘哆嗦了一下,咬了咬唇,神情有些恍惚:“婢妾。。。。。。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阿爹曾是朝中三品大员,自小娇养在深闺。一朝阿爹犯了事,阖家被抄,女子被没入贱藉,婢妾便被杜大人买了,后来又送与了老爷。。。。。。冬哥原是婢妾青梅竹马的世交公子,婢妾幼时曾与他订亲。。。。。当年他也是一连被抄了家的。他当时被处流放西冷,前年才好容易被赦,今年才辗转寻了来。。。。。。老爷!老爷!这都是有迹可查的,荣哥儿真是您的骨肉!”

何老爷听到此处,心中信了八成,西冷距此千里,只要查明是前年才被赦的,他要寻到此处也非花上一年不可,倒正好和荣哥儿的年岁不符。

安姨娘又挑事:“老爷您别信她,她的相好就只这一个不成?”

佟姨娘在山腹中听到,忍不住都有些怒气。

苏姨娘更是挣扎着,面目凄厉的要向她扑去:“安梅仙!你害了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安姨娘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又嘟嚷道:“老爷,您看,一个两个的都晓得拿鬼吓人呐。”

何老爷忍不住上前踹了冬哥数脚,又一脚把他的脸踩到地上,狞笑着对苏姨娘道:“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自不会让你们好死。荣哥儿我若查明不是我何某人的儿子,也别怪我手狠了。”

苏姨娘又连连磕头:“他是的,他是的!”

何老爷命人将这两个押下去关起,又派人去知会王氏这事,仍是气得往路边树杆上踹了几脚。

安姨娘帮他抚了抚背,声音娇软欲滴:“老爷,您犯不着为她生气,荣哥就是野种也没什么,婢妾还等着给老爷生孩子呢。”

何老爷闻言忍不住黑着脸扇了她一巴掌:“你也消停些!”

等他们都走了,佟姨娘的心跳才慢慢的平复下来,这才发觉自己还一直倚在庄先生怀中,骤然一惊,又不敢出声。

只觉自己无比的喜欢这种有所依靠的感觉。忍不住想多停驻一会。

却是庄先生先将她推开一臂远,扶着她站稳,声音有些暗哑:“冒犯了。。。。。。”

佟姨娘慌乱的摇摇头,又想着他在暗中看不到,又道:“没有。”

说完心中又猜疑,他这样受传统教育长大的人,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她不爱重名节,过于轻浮?

庄先生在黑暗中稳稳的托起了她的一边手肘:“我扶姨娘出去。”

佟姨娘才起步就绊了一下,又重倒在了庄生先怀中,脸上一红,怕他以为自己故意投怀送抱,忙道:“苏姨娘真是可怜。”

庄先生顿了顿,也没有再推开她,一手从她身后环过,托住她另一边的手肘,淡淡的道:“佟姨娘觉得她偷情可怜?”

佟姨娘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命运弄人,她若好好的还是原先的官家小姐,不落到当了个小妾,又怎会有今日这般无法与心爱之人相守之事?更无偷情之说。”

“此事却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决定的,她即已成了他人妾室,安守本份也可避此祸。”

佟姨娘听了,只觉庄先生果然也是注重体统道德的人,这在他的角度当然是正确的。就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也只是认为根本就不该有姨娘的存在,却并不赞同为了情爱抛弃责任和道义。

“。。。。。。我说不过你,但我还是觉得她可怜,情有可原,罪不致死。若我有本事,一定会救她,但如今也只能看着她被沉塘。”

这时两人正步出了山腹,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庄先生目光沉沉的看着佟姨娘。

“佟姨娘,是为何成为姨娘的?”

“我嘛,身不由己。”可不是嘛,一来就已经成了定局,还有一个儿子用来盖棺定论,完全没有翻盘的机会。

佟姨娘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真想摆脱这重身份,走出这园子去。”这样的话很不适宜吧?

“抱歉,交浅言深,你。。。。。。瞧不起我了吧?”

庄先生的目光看起来居然很温柔:“没有。”

说着松开了佟姨娘,微弯腰拾起了开始佟姨娘掉在矮树丛中的灯笼,灯笼已经熄灭了。

庄先生取下灯罩,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燃了灯笼,装好后再递给佟姨娘。

他指头纤长,就连做这样的琐事也很优雅,佟姨娘慢了一拍才接了过来。

“那我就回去了,今夜多谢先生了。”

庄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客气了。”

佟姨娘有些飘忽的往回走,走到了半路,突然想起来,既然捉奸不是冲自己来,那自己为何要躲呢?庄先生一人离去便是。结果自己在山腹中被他抱了搂了,回头还要谢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卡得不销魂吧?其实我觉得如果卡得销魂是艺术啊!

25

25、第 25 章 ...

佟姨娘颇有些纠结的回了院子。这一阵捉奸闹得动静不小,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既不好擅离职守,又心痒的想看热闹,一个一个挤在院子门口,七嘴八舌的猜测。

佟姨娘一进月亮门,众人都住了口。

她没好气的道:“一个一个都挤这做甚么?也不怕哥儿寻人不着。还不快散了。”

丫头婆子们有些不甘的嘟囔,脚步拖拖拉拉的不肯移动。

佟姨娘放低了声调,阴森森的冷笑了一声:“知道多了可不是好事。。。。。。”

院门两旁悬着的红灯笼轻轻一晃,树叶沙沙作响,奇异的和佟姨娘的语调一致。

“多少被割了舌头的,还有多少悄没声息就死了的。。。。。。”

吓得丫鬟婆子们一个哆嗦,纷纷向她行了个蹲礼。

“老奴想起灶台还没收拾干净呢,姨娘,老奴先去干活了。”

“婢子还要去烧壶热水给大少爷泡脚。”

众人赶紧寻了个借口,做鸟雀散。

独留下了双奇和连芙连蓉。

连芙白着一张俏脸:“奴婢,奴婢。。。。。。”蠢得连借口也寻不出来。

双奇仗着和她亲近,颇有些神秘的凑上来:“姨娘,这到底?”

佟姨娘白了她一眼,指了指安之若素的连蓉:“你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连蓉。走吧,都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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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这事不可避免的在府中传开了。

何老爷当时被安姨娘一激,直接就命了人去逮现行,也没有仔细挑人,去的这伙奴才里,有几个颇为碎嘴。

何老爷心里有事,便觉别人都拿着有异的眼神看他。一时间发了脾气,让逮着传话的人就按着打十板子。各院里都有人挨了打,反是佟姨娘院里没传出个一二来,也幸免此难。

但这府中的奴仆多是姻亲,一两代传下来,错综复杂。几顿板子也不能完全禁住。

何老爷这顶绿帽就在众人的目光中越发闪亮。

王氏私心里是乐得看戏的:“早两年,他多少热脸贴着那苏蹄子?明明一个贱婢,自视清高,倒被他捧得跟仙女儿似的。如今也是活该。”

取笑过后,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帮他平息,很是整治了一番,才没人敢在明面上露出异色来。

何老爷仔细查探了一番,又逮了苏姨娘的贴身婢女严刑逼供,也得知只有这大半年的,苏姨娘常爱入了夜拴着门,自己在房里呆着,既不许人打扰,又一丝声响也没有。

多方印证,心里才信了荣哥儿是自己的骨血,释了疑心,再去看荣哥儿,就觉得他处处同自己生得像。

心里落了块石头,便把怎么整治这对狗男女提到了台面上来。

要说苏姨娘,他很是宠爱了两年,虽说清冷了点,但他有时就爱这个调调。如今敢往他身上泼脏水,他一翻脸便再没半分怜惜,只想可着劲来将她踏到泥泞里,还有那个狗男,更是要千刀万剐。

王氏坐在高背椅上,穿着一身香色的缎裙,虽然她坐姿极为端正,但何老爷看着总觉得像只大胖蚕窝在椅子上。实在不忍心看,不由得别过了头。

王氏一无所觉,沉静的替他分析:“那苗远冬既已被赦,就是良民,我们也不好私自了结了他的性命。这事眼下无妨,将来老爷一朝到了紧要关头,被人拿出来说嘴,大小也是桩事。不如拿了帖子,送到衙门里去。”

何老爷一瞪眼睛:“你还嫌我脸丢得不够?竟要闹到外头去?”

“老爷只说他偷盗了咱家财物,再私底下向卢大人招个招呼便是,苗远冬查起来也是犯过事的人,安这条罪名在他头上,也使人信服。”

“太过便宜他了!”

“老爷,这人到了牢里,想怎么死还不容易吗?”

何老爷也是气昏了头,只想当面一刀刀的凌迟了他,教他吓得肝胆俱裂才好,倒没想到暗地里去。

被王氏一点醒,想到事关仕途,千般气也只得忍了。

“这苏贱人。。。。。。”

“她自然无妨,身契还在咱们手里,老爷让她一条白绫吊死便罢。”

何老爷精神一振:“怎么可轻易罢休?反正如今瞒也瞒不住,就让这贱人在园子里骑木驴!教人知道不守妇道的下场!”

王氏脸色一僵,这骑木驴她也听过,实在太过吓人,想起来都肉紧。

“老爷何苦,这么一闹,荣哥儿还有何脸面?”

何老爷有些犹豫,脸色阴晴不定的。终归忍不下这口气:“就将荣哥儿送到安阳老家去,交与母亲教养,他在眼前我看着也添堵。”

王氏心知再说服不了何老爷,她不过是觉得这刑罚太过惨烈吓人,却不是想为苏姨娘尽心,因此也不再说了。

何老爷定了主意,不由缓了语气:“如今才知道这些玩意儿原是宠不得的,还是夫人贤淑,一心为为夫打算。”

王氏勉强笑笑,知道何老爷这话也不过是面子话,回头不过两日,还是要去拉了美娇娘回来。

第二日何府便紧锁了大门,命人拉了木驴来,这木驴上边有根木桩,将扒光了衣服五花大绑的苏姨娘强按到木桩上去骑着木驴。再命两个粗使奴仆抬着这木驴在园子里四处游走。

这木桩便刺在苏姨娘体内搅动,苏姨娘向来细皮嫩肉娇养着的,此时不免疼不欲生,又羞愤欲死,偏何老爷还命人用布巾塞住她的嘴不让她咬舌自尽。

当这木驴路过佟姨娘住的院子,一干人等都挤出来看,佟姨娘只看一眼,就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头晕目眩。

双奇更是一下就晕了过去。

连蓉忙叫了人把两人扶进了房去。好半晌,佟姨娘就着连蓉的手喝了半杯热茶,人才舒缓开来。却见着双奇仍是晕着。便道:“连芙去上房禀了太太,看能不能请个大夫来瞧瞧?”

连芙犹豫一下道:“倒没有给奴婢请大夫的先例,不过咱们园子里有个胡婆子,也略通点医术,婢子们有事,都是找了她瞧的。”

佟姨娘便道:“那就先请她来,只是吓晕了,应该也没有大碍。”

连芙便跑了趟腿,请了胡婆子来。

胡婆子也不过四十来岁,一身收拾得还算干净,头上包着块蓝色的头巾,眉目看上去也算和气。

佟姨娘便道:“你给双奇这丫头看看,她平时也并没这样胆小,今日不知怎的就给吓晕了。”

胡婆子应了一声,侧身坐上榻前的锦凳上,先扒了双奇的眼皮看了看,又似模似样的给她把脉。越把脸上神情越奇怪。最后竟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佟姨娘看得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胡婆子嗑嗑巴巴的:“这,这我也不知道看得准不准,不敢说。。。。。。”

佟姨娘道:“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她这毛病又不是你给害的,直管说。”

胡婆子看了眼外头,有些隐讳的说:“我怕说了,她也得去骑木驴。”

“。。。。。。”佟姨娘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骑木驴”三字,脸又白了。

胡婆子起身,微微凑近了佟姨娘,低声道:“她要骑木驴,就是一尸两命啦。。。。。。”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勤奋的更更更,乃们看不到吗?给我浇点水啊啊啊啊~撒把花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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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昏黄的灯光微微有些跳动,照在多宝格上,上边有盏琉璃莲花灯被摆放在最上头,整体呈多瓣莲花形,红的、绿的、黄的,三种鲜艳的色彩如云彩般混杂在一起,被灯光一照,看上去剔透又美丽。

佟姨娘坐在摇椅上,一仰一合的慢慢摇着,眼睛只盯着这盏花灯。

双奇从甜睡中睁开眼,只见入眼满是绫罗锦缎,空气中也飘着清甜的果香,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这不是自己住着的后罩房。连忙从美人榻上坐起,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出神的佟姨娘。

她这动静有些大,佟姨娘不由看了过来:“你动作慢些。”

双奇对她语气中的关照之意有些疑惑,搭在身上的石青色缎子薄被滑了下来,也没想起去捡。

佟姨娘从摇椅上起身,走到榻前来,弯腰拾起了薄被扔到榻上。

“你怎么样了?”

双奇满是疑惑,仍是答道:“婢子无事,睡了一觉,反倒神清气爽。”

佟姨娘含笑道:“甚好,你将这碗鸡汤喝了罢。”

双奇不敢接:“姨娘,奴婢无事。”

“你别害怕,这里倒有桩喜事要说与你听,先前你晕了过去,我便请了胡婆子来给你把了脉,她疑心你是有了身孕了。只她怕自己医术不好,不敢肯定。”

双奇闻言一喜,禁不住用手捂住嘴,低呼了一声。

“能为老爷开枝散叶,太太想来也不会过多责怪,正好借着腹中此子,将你过了明路,老爷少不得也要给你抬个姨娘呢。”

双奇双眼放光,站下榻来,上前两步握住了佟姨娘的手:“佟姐姐!我必不会忘了姐姐的恩情。”

佟姨娘闻言嘴角一抽——你是想了多久啊,姐姐这两字都麻溜的转口了?也懒得理会旁的:“我已借口自己不舒服,禀了太太要请个大夫来,想必正在路上,等确诊了再报与老爷太太知晓,你看呢?”

双奇连连点头:“都听姐姐安排。”

双奇满怀兴奋的在屋中转来转去,若不是顾忌胎儿,简直要跳上两跳才好。

然而过了许久大夫也没来,双奇就看向佟姨娘,隐隐的有些不高兴:“大夫怎的还没来呢?”

佟姨娘微微一笑,招了连芙去打听。

过得一阵连芙回来道:“姨娘,说是今日不少人都给吓着了,大夫此时还在赵姨娘院子,迟些才来咱们这里。”

佟姨娘想起白日的事,也是心惊,轻声道:“也不知苏姨娘如何了。”

连芙耳尖听到了,白着一张脸道:“方才我在外边听人说了,她还没死,老爷让明日再骑。”

这下连双奇都白了脸,她伸手扶着一边的大花瓶,一手就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她也是活该。”

佟姨娘忍不住闭了闭眼:“休说这样的话。”

等得许久,大夫终于来了。这大夫却不是平日里常见的那个中年李大夫,而是个鹤发鸡皮的老头儿,走起路来都有些带颤,眼皮耸拉着跟睡不醒似的。

佟姨娘暗道,这何老爷夫妇怕是起了戒心了。

这么大把年纪的老头,也无需再避讳些什么,直接就让他与双奇照了面。

他摸着双奇的脉门,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了一阵,咳了一声道:“这是有了约两个月。。。。。。”

双奇瞬间喜不自禁,佟姨娘也笑着拿了把大钱给大夫:“多谢老先生。”

双奇往她手中一瞥,道:“那能让姐姐破费?”

说着自己从荷包里掏出小锭银子来,递给大夫。

佟姨娘笑容不变,十分自然的把自己的一把大钱收了回来。

“想必老爷太太现在正恼火,我们这就去报与他们听,也让他们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