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麟得了,便跷起脚坐在妆台上,继续刚才的话题:“别说得嘴上跟瞧不上一样,彼姨娘跟此姨娘能一样嘛?我怕你抢不到位置。”

佟姨娘几乎要掀桌:“都跟你讲了我没这意思!我只盼着得了自由,自己立个女户,买田买地,过些逍遥日子。”一激动,就把自己的心头愿讲出来了。

白燕麟有些诧异的望着她:“那你儿子呢?”

“他跟着他爹和嫡母,自有大好前程。”

“啧啧,你心够狠的啊。”

“狠什么狠,我不在了,他嫡母才疼他呢。”

“那你整天还叫我捣鼓药来给他嫡母助孕?”

佟姨娘有些不好意思:“我瞎整的,不然她就要我小命了。”

白燕麟一时有些默然,这种阴私事,他也见得不少,不免有两分同情,就放软了口气:“何文生也不是个大方人,没人强压着他,要让他放了你,我看难。”

佟姨娘忙打叠起了精神:“所以我要问你打探些事情。”

“你说。”

“你能不能帮我弄来让人假死的药?”

白燕麟嗤的一笑:“你话本看多了罢?至多有种药,能让人脸色发白,手脚冰冷。”

佟姨娘兴奋:“对,就是这种,多少钱?你帮我弄些来。”

白燕麟同情的看着她:“心跳呼吸都还有呢,怎么装得了死?可别跟我要让心跳呼吸都没有的药,你自己摸着砒霜服了便是。”

佟姨娘愕然:“空穴未必来风,江湖传言总不全是假的吧,总该有假死药才是。”

“如果有武功高手,用龟息大法,将气息心跳减弱令人不可查,再服用些药物,还能假装一死,你是不行的。”

佟姨娘不由颓然,又一条路被堵死了。白燕麟叨着竹枝,抱着臂看她,心中就在想,要是她苦苦哀求自己,将来等此间事毕,说不得也可顺手帮一帮她,只是现在这话不能跟她说,免得她一时得意忘形,泄了自己的事,也只能看她颓丧了,只不晓得她还愿不愿意帮自己烧红烧肉。

心中转了几圈,却见佟姨娘垂着头想了一阵,又昂起头来,精神抖擞。

不由奇道:“你又想了什么歪门邪道的?”

佟姨娘哼了一声:“办法总比困难多,不高兴也是一日,高兴也是一日,我就往高兴了过,懂吗?”

白燕麟神色一滞,又取笑道:“成,我等着看你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可能不更吧,可能要去给人庆生。唉,我写着泄了劲啦,咋办啊。。。。。。万一坑了我去写NP啊。。。。。。

32

32、第 32 章 ...

这天阴冷阴冷的教人骨子里发虚,终于从阴沉的云端飘下来几片雪花。佟姨娘赶紧又添了些衣衫,外边还披了件玫红的斗篷,慢悠悠的走在地上,口中呵出一团团的白雾来。

在她身后,双惠将手拢在袖子里,冻得直哆嗦。

佟姨娘看见墙角一枝梅花长出了花苞,不由笑道:“这就有梅花了?可得下了厚厚的大雪,衬着才好看。”

双惠闻言跺了跺脚:“姨娘快别说了,雪再大,奴婢都要给冻成冰了。”

佟姨娘回头看她:“你要爱俏,还怨得了老天?”

双惠是双奇搬走了后,王氏派给佟姨娘的一等丫鬟,佟姨娘叫着她的名字,老觉得特别怀念火腿。

两人正走着,迎面来了一辆马车,并没有车厢,只一匹杂毛老马拉着个敞天的车板子,四周钉着木栏,上头随意扔了块油布盖着,赶车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厮。

佟姨娘看着,随口道:“这车做什么用?总不能载人吧?”

“看姨娘说的,大冬天的坐这车,可不折腾人嘛。这是采买上的马车,想是又要去采买些杂物。”

佟姨娘听着,不免多看了几眼,才对双惠道:“走罢,别教太太等着了。”

王氏给丫鬟婆子们派完事情,正在等着佟姨娘。

其实她未出阁时,就已体丰难抑。那个姐儿不爱俏呢?这也着实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可她却是喝口凉水也会发胖的体质,闺阁当中也不好为此请了大夫,免得传成了笑话。当年说亲的时候,就算是娶妻娶贤,当娘的也想为儿子寻个容色过得去的,能夫妻琴瑟合鸣最好不过。她这过胖的体态,确确实实让王家相中的几家女婿人选都落了空,不然也不会低嫁到何家了。

成亲之后,何老爷明摆着就是贪花好色之人,王氏的少女情怀不到十日就破灭了个干净,在身边妈妈的提点下,一门心思就只在如何拿捏住权柄了。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听之任之。

却没料到年近三十,在佟姨娘这几个月的内外调理下,王氏亦是明显觉着有所清减,看着宽松了许多的衣衫,王氏只皱着眉说:“又要裁新衣,多了许多麻烦”。但任谁也能听出她对这麻烦挺乐意。也是,女人就算到六十岁,也都是爱美的。

因此佟姨娘近来在王氏屋里,也多了这么一射之地。

除却张妈妈对她仍旧不假辞色,其他一干丫鬟也乐意与她调笑几句。

连枝看着佟姨娘慢悠悠的从中庭步来,就忍不住笑道:“姨娘裹着这件玫红斗篷真好看,倒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

佟姨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斗篷——佟姨娘生得也是柳眉杏眼,属明艳一型的,穿着这样的艳色确实更衬人一些。

“我是十五六岁,你不就是五六岁了?来,姨来把个尿,别湿了衣衫。”

连枝脸红着啐了她一口:“人家赞你,姨娘倒好,没个正形。”

佟姨娘哈哈一笑:“可别恼,迟些我买糖你吃。”

说着就进了屋子。

王氏正在里面令针线上的婆子重新量体,要裁新衣裳,把她们的话听个正着。

这时平摊着两只手,也偏过头来一笑:“促狭鬼!”

佟姨娘其实看王氏样子也蛮惊心的,这人胖得厉害,真找对了瘦身的法子,瘦起来也厉害。

要有照相机,将王氏瘦身前后的样子拍下来,上淘宝卖减肥药,保管是日销千份。

佟姨娘也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这种业绩,想前世,她自己想瘦上一斤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心里就盘算着,莫不是王氏请大夫开的方子格外有效?若能要过来,自己下半生也就海吃无忧了。但为了把这瘦身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还是装一把意料之中的神态,保持神秘的好。

佟姨娘心里想着,也走过去帮王氏出主意,选料子。

王氏看她指了几种料子搭配,都但笑不语。

心道:果然不过是个奴才出身,这布料选材,颜色相配上头的学问大着呢。

王氏自幼都请了女先生教授的,是头等要紧的课业,以前她也懒得去费心,如今却有些兴致了。

等王氏打发走针线婆子,连枝连叶几个照例在里屋四角燃起了银丝炭。

王氏同佟姨娘走了进去,佟姨娘便服侍王氏宽衣,再扶她躺在榻上。

佟姨娘净过手,再用炭火烘暖了,这才开始给王氏推拿。

佟姨娘一边手上动作,一边专捡王氏爱听的说,日日这样捧下去,是个人都要飘飘然了。

王氏忍不住嘴角勾出一丝笑意:“那里就有你说的这样。”

“哎哟,婢妾可没说假话,太太如今只是微有些珍圆玉润了,若不是为了子嗣,倒真不必再清减了。多少官家太太就喜欢这样的福气相呢。”

王氏一听,也道:“先前我还有些疑心,但这月我的小日子隔得比往常短了许多。”王氏之前,两个月一次月事的也有,三个月一次月事的也有。这次却是一个半月就来了,她就算不通医道,也知这月事于女人最是要紧,以往也请人调理过,只是没有用处。没想到清减下去,这月事自然有所改善。

佟姨娘却是听得心中一沉:不会真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吧?

这样想着,就没去回应。

王氏也并不在意,只是满心的欢喜,想着若是自己怀了儿子,也在何老爷面前扬眉吐气——明明是他多有借助她的娘家,因为这子嗣上的事情,这些年,他就凭此压了她一头。

佟姨娘心不在焉,好在这一套是做熟了的,也不曾出了差错。

这一遍做下来,又是出了一身薄汗,也不顾自己,就扶着王氏穿衣。

王氏笑吟吟的看着她,拍了拍她扶在自己臂上的手:“你安心,若真成了,我必是言而有信,不会薄待了你的。”

佟姨娘立刻露出个欣喜的笑容来。

两人走到外间去,还没坐定,就听得外边连枝道:“老爷来了。”

何老爷负着手,脸色沉沉的走了走来。

自有双寿抢着去给他奉了茶。

王氏笑道:“老爷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何老爷扫了佟姨娘一眼,见王氏没有屏退她的意思,心中也是奇怪:最近不知道怎的,这佟氏颇得王氏的青眼。

这念头也只在心头一闪而过,佟姨娘家是三代的何家奴仆,无需置疑,是信得过的。

“也没什么,只今日议事,有人报说元国苦寒,今年收成又不好,颇有些动作不断。小打小闹的游勇散兵抢掠倒不妨事,就怕闹出大事来。再过三月我便离了任,唉,别在这节骨眼上生事才好。”

王氏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老爷一方为官,须为百姓着想才是。不然日后考绩也是为难。专想着避事却不是上策。”

佟姨娘心中也诧异,没料到王氏骨子里的风格比何老爷还高出许多。

何老爷面上不耐:“此事不用你来说道。我在位一日,自是担着一日。”

何老爷在这景州是第三把手,任五品同知。上头文有知府,武有宣抚使。素日里只管着巴结上司,心里是认为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的,今日难得忧国忧民了一次,还被王氏批做程度不够,怨不得他恼羞成怒了。

佟姨娘从上房出来,手上得了王氏赏的几匹布。

顺手就挑了匹湖色的给了双惠:“这颜色正,你穿好看。”

双惠十分喜欢:“奴婢多谢姨娘。”

佟姨娘微微一笑,王氏如今看得严,这些布料并不好倒出去卖了,留着以后也拿不走,不如做个人情。她冷眼旁观着,双惠这丫鬟虽然是王氏的眼线,但年纪小,心还软,收买收买让她睁只眼闭只眼还是可行的。

只是看今天这状态,王氏身子愈来愈好,为着源哥儿,还真不希望她怀上了,总不能真等她怀上后,再去撞她难产的机率吧?还是得趁早走了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鼓励,继续更~

今天有事,写得少点,先更上来哦。

33

33、第 33 章 ...

佟姨娘既忧心王氏真个怀孕,给她推拿时便不肯尽心,只搜罗些笑话段子来逗乐,让王氏分一神。但王氏这段日时也对此也有了些体会,平日推拿常常时酸疼过后又有舒畅,因此佟姨娘手上一有了差错,她立时就指了出来:“你手上怎的没劲?”

佟姨娘一顿,知道不能在这上头掺水:“可不就是没吃饭?早起就想吃碗醋溜黄瓜,叫人上厨房一问,竟是没货。”

王氏有些纳闷:“这隆冬腊月的,那里有黄瓜。你也太难为他们了。”

佟姨娘也笑:“婢妾虽说是个丫头出身,但也是没种过地的,这时令小菜也知道一些,但一时没留神,就闹了笑话。”

王氏想了想道:“咱们家虽然也富贵,但毕竟是外头来的。这景州本地的人家,多是有窖藏了些新鲜的小菜瓜果。回头你叫双惠去寻赵全,上外头去搜罗些来。不拘多少钱,日日吃些大鱼大肉倒吃得人难受。”

佟姨娘心中一动,王氏如今对她越来越随意。就不知道是真的亲近,还是假意试探。

话虽如此,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从上房出来,只叫双惠陪着,往采买上去一趟。

采买处也分作两处,内院一处,外院一处。

这内院的采买处归马婆子管着,但真有大宗的采买,也要报与外院的赵全听。

地方就设在后园中的一处杂院中,这杂院一半设成了大厨房,一半就是采买处,像胭脂水粉不过一季才采买一次,细致的衣料太太又是要叫外头的铺子送上门来看的,并不是由着下人订下。因此这马婆子每日竟多是采买些吃食用料,与厨房挨在一处也是便宜。

远远的看着这杂院,与其他各处的静雅大不相同,多的是婆子媳妇子扯着嗓子叫喊。

双惠便拦着佟姨娘:“姨娘,这里连我们也不大爱来的,多的是扯皮的事,还是莫去的好。”

佟姨娘一愣:“扯什么皮?”

“哎,也没有旁的,多是领东西不合心意,觉着比别人少了,立时就能滚在一起。”

双惠话才落音,就听院里一道高亢的女声响起:“马婆子你这黑心肝的!早前双凌要吃鸡,你就杀了五六只,专剔了鸡胸肉给她送去。今日我们几个凑了份子要你买只鸡,你竟拎了只病鸡来打发我!我们是比不上主子,但同是下人,你也不能这样糟贱一个捧一个吧?”

那马婆子就呸了一声:“那来的病鸡?我从外头买来,捂了一路,它再有精神也蔫了,难不成你还想它到你肚里蹦达?”

这女人气得更狠:“你打量我们好欺?在家时也都养过鸡喂过猪,这还分不出不成?分明是你贪了银子拿只病鸡来搪塞我们。”

这时周围也有人帮腔:“就是,马婆子,今日你要么赔只鸡给我们,要么把银子退回来。”

马婆子一看对方人多,立即就撒起泼来:“你们这群小娼妇,好好的鸡还不要,难不成要我用金子给你们打一个?以为自己是什么金贵人,一个个竟挑三捡四的!也不打量我马婆子是什么人,就不吃这套!”

双惠一听,悄声道:“这可热闹了,这马婆子平日就最是媚上贪心,今日有一顿好扯。”

佟姨娘脚步也不停,只口中问道:“来闹事的又是什么人?”

“旁的倒听着耳生,只领头这个是在针线房当差的连绣,素日也是不让人的主。”

佟姨娘走到了院门口,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看。

只见院子里马婆子横着身子神气活现的站着,对面却是一群年纪约十七八岁的女子,领头一个穿着石青色的棉比夹,下边是褚色的厚棉裙,想来就是连绣,正叉着腰对着马婆子骂:“你这老虔婆,雁过都要拔根毛!贪这些银子难不成要带到棺材里去?只怕下了地狱阎王先剁了你这双捞钱的手,让你没命花!今日不把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我定要闹到赵管事处!”

马婆子听了就上去呼了她一个巴掌:“小娼妇,今日叫你知道敬老。”

连绣也不示弱,扑上去就扯了她的头发:“老贱人!今天叫你知道个怕字!”

两人就在场中扭打起来。连绣毕竟是做细活的,养得也是娇气。马婆子为人粗鲁,一时竟比年青的连绣还占些上风。转眼间连绣的棉衣就被撕掳开了。

马婆子嘴上不干净:“你这小娼妇,叫赵管事来看看你这身皮子,他才替你做主!”

连绣同来的丫鬟们一看,连忙上去拉偏架,一个从后头搂住了马婆子:“您这么大把年纪,嘴上干净些!”

一个借着扶连绣,顺势把手伸进了马婆子的棉衣,在她腰上一拧:“慢些慢些,怎就闹得这般难看?”

马婆子面红耳赤,急得大叫:“这是要合起来杀人啦!”

只因马婆子平时也不得人心,有了好处就爱自己霸着,旁边采买上的婆子媳妇们,先前都一边看热闹,真闹起来了,又觉得这是欺了采买上的威风,也怕马婆子事后给穿小鞋。因此都一窝蜂的拥上来帮手。

瞬间这架就轰轰烈烈的打了起来。佟姨娘立在一边,眼见着从人堆里飞出几缕头发来,只觉得心惊。

暗道自己不过是横了一点,整得人人都说自己凶恶。却没人来看过这下人当中,大有高手在。

不过对着这些强横下人,自己就和她们比阴柔,如果对着王氏等心计高手,自己就和她们比武力。借用当年很红的一句话:比我横的没我阴,比我阴的没我横。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见隔壁半个院的大厨房中的人也都挤了出来看热闹。

这一番就惊动了大厨房的管事菜大嫂子,她走出来一看,不由得骂了起来:“你们这些看热闹的,也不怕闪了眼睛,还不上去拉开了去,闹到太太跟前,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厨房这边的人才不甘愿的上去拉架。

好容易拉扯开来,场中就没了个完整人,个个都歪七扭八的挂了点彩。

双方一边整着衣裳,一边骂骂咧咧的仍是嘴上不干净。

连绣身上尤其凄惨,头上一道血蜿蜒的沿着面颊流下来,只怕头皮都破了。

正这时一辆马车就驶了进来,车还没停稳,赶车的小厮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佟姨娘定睛一看,隐约有些面熟,相是之前也在园中见过他运货。

这小厮赶紧跑到了连绣跟前:“连绣姐,你这是怎么了?”

马婆子找到了话柄:“说什么来买鸡,原来是借机要跟我们采买处的小牛哥勾搭,也不嫌自己老牛糟蹋了小牛哥这嫩草!”

连绣气得要死,一时找不出话来驳。

小牛哥直起身来望着马婆子:“马大婶,您可别乱说话,不然我要找赵管事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