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把湿衣服脱掉吧,当心着凉。”唐楼转过身不看楚涟漪,举起右手道:“我以列祖列宗的名声发誓,我,唐楼今日绝不对姑娘有不轨之举。”

楚涟漪在他背后,望着这个无赖,咬得牙痒痒,什么叫“今日绝不”?那将来呢?

可是湿衣服却是不能穿,这里医疗水平总是差的,万一感冒发烧成了肺炎,指不定就把小命给交代在这里了,况且如此状况,他若真有什么不轨之举,她能反抗得了?想罢,楚涟漪也就不再矫情,在被子里将那湿透的小衣脱出,放在唐楼看不见的角落里。

楚涟漪脱衣服的时候,唐楼却转身出了密室,道是去烧水煮茶。楚涟漪不想见唐楼连这等事也会做。

唐楼再回到密室的时候,一屁股坐上楚涟漪所坐的左侧客位,将她隔着被子搂入怀里。

“你做什么?”楚涟漪瞪大眼睛,指责他的不守信用。

“别动,别动,小心走了春光,可便宜了我。”唐楼谑笑道。

楚涟漪果然不敢再动,“你坐过去。”

唐楼反而脱了鞋,坐上炕,“那边没铺褥子,再说我也冷着了,咱们挤一挤可不更好。这密室建在山腹,有暗河流过,即使夏天也凉透沁人。”

“你,这成什么体统?”楚涟漪发怒挣扎。

唐楼却从背后抱住楚涟漪道:“你别躲着我,我定然会娶你,你也定然会嫁我,我只是想亲近你。”

唐楼越说越直白,臊得楚涟漪不行,心想古人怎么还比现代人还开放。其实这真是楚涟漪的误解。

那古人豪放之处比之现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奉旨填词”的柳永仕途不顺便可以常年浪迹青楼楚馆而丝毫不掩饰,现代人可有?那古人的春宫图册十八班样式现代又有几人能全,房中事专研有术,现代连个性教育都羞羞躲躲,那唐玄宗能娶儿媳妇,那乾隆帝能与弟媳偷情,可都比现代人豪放多了。

“谁会嫁你啊,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居然敢说这等大言不惭的话。”楚涟漪回嘴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你是楚侍郎的女儿,行十二,人称十二姑娘,至于名字嘛,咱们交换庚帖后,自然就知道了。”

如今楚涟漪才知道什么叫脸皮比城墙还厚。

“不过我更想从你嘴里知道你的名字。”唐楼笑着靠近楚涟漪的脸。

楚涟漪别开头,不理他,真是妄想。

“你不说也无妨,只是如今称呼起来麻烦一点儿,不过我见姑娘长得粉妆玉琢,肤光如玉,不如就叫玉团,或者粉团也好,你看你更喜欢哪个?粉团?玉团?”

楚涟漪完全被唐楼的厚脸皮给打败了,双手捂住耳朵,低吼道:“别叫我,我不听,我听不见。”

唐楼大笑出声,“好好,我不逗你了。”双手握住楚涟漪的手道,“手怎么这么冰?”随即又往下探,从被子下摸了摸楚涟漪的脚,也冰得吓人,遂将那双玉足置入怀里温暖,“这下可好些了?”

楚涟漪一个现代人被唐楼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咬着唇不搭理他,脚却用力蹬了他一下。

“别闹。”唐楼正色道。旋即紧握住楚涟漪的脚,不让她乱动弹。

气得楚涟漪一口气差点儿没接上,他吃豆腐就可以,自己踢他一脚,却成了她闹他了。

唐楼大约见楚涟漪恼了,贴近她道:“我不是不让你闹,只是…”唐楼顿了顿,接着道:“说了你也不明,你若嫁了我以后,随你怎样闹都成。”

楚涟漪羞臊得要脑溢血了,她自然是明白了唐楼所指,既然脸厚不过别人,也只能不理不睬,来个耳不听心不烦了。

哪知唐楼又得寸进尺地靠近她,在楚涟漪的头发上嗅了嗅,“你真香。”

彼此靠得近了,楚涟漪也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来,雪中冷香,高傲清绝,绝人世于云端,煞是好闻,却不应是他这等厚颜之人所用之香

楚涟漪闻着这样沁人的香气,想起他又是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样貌,只怕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女子,心里不自觉地泛起酸意来。

“我送你的玉梳怎不见戴?”

说起这个,楚涟漪顿时想起自己来这禹王府的原因来,因着是求人,只好缓和了声音道:“还请你将那金绞丝翡翠镯子还我。”

唐楼的脸色变了变,旋即又笑道:“哦,这送出去的定情信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谁送你了,明明是你做贼偷去的。”楚涟漪脸红地反驳。

“怎么不是你送的,如果是我偷的,怎么不见你报官捉贼?”唐楼笑道。

“你,你无赖。”他明知道女人家爱惜名声是不可能声张的,却非要指鹿为马。

“好,不急你了,你且说说要回镯子的理由,我听着要是有理,便还给你。”

楚涟漪这才不得不道:“那镯子是祖母送我的,如果见我弄丢了,会生气的。”

唐楼见她眼圈泛红,想起楚府十二姑娘在外的名声,知道她在家的日子只怕要看人脸色行事,也知道楚涟漪的婚事今后只怕也要那老夫人做主,便道:“既这般,这镯子还你也行,只是你须得另送我一件定情之物。”

楚涟漪已经顾不得同他辩解什么定情之物的名义了,只要他肯将镯子归还,什么都好说。可回头又想,如今自己浑身光赤赤的能有什么物件,又想着只有头上还有些首饰,那当中只有那枚玉簪最为贵重,便从头上将和阗白玉并蒂莲花簪取下递于唐楼。

唐楼看着那簪子发笑,楚涟漪这才想起今日戴的是并蒂莲花簪,可是要收回已是不得。

“这簪子好,那你替我戴上,我便将镯子还你。”唐楼又将簪子递还给楚涟漪。

楚涟漪万分不情愿,却不得不跪坐起来,一手拉着被子,一手将唐楼束发白玉冠上的金簪取下,又将玉簪插上,居然也相得益彰。

唐楼这才从怀里将捂得温热的镯子取出,为楚涟漪戴上。

楚涟漪见他居然将镯子一直戴在身上,也不知仅是今日故意而为,还是平日也如此,总之是令人羞问之事。

“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说过,要重新送你一件定情之物,送你那玉梳是我上元灯节闲逛时选中的,当时只想你戴着一定好看才买下的,不想那夜真遇见你了,可毕竟不够郑重。”

楚涟漪诧异,“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的,怎么知道我戴着好看,指不定是你买给别人的,却拿来匡我?”楚涟漪的语气里已经不自觉地泛酸了

唐楼低笑,“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雨润庵,第二次见你就在那灯节上,你在街对面买枣泥盒子,我追下楼便不见了你,可急坏了我。”

楚涟漪心里酸甜混乱,又羞于自己贪吃的一面被他瞧见了。

唐楼见她模样也不说话,只从自己腰上解下一枚玉佩来,是一枚凤戏牡丹碧玉佩,玉色澄净莹透,雕工精美逼真,摸起来温润暖安,是玉佩中的绝佳上品。

“这凤戏牡丹佩冬暖夏凉,与我身上的蛟龙戏水佩是一对儿,是我家传给儿媳妇的家传宝,你且收起来,自有妙用。”

“这个太贵重了。”楚涟漪怎么肯收。

唐楼也不说话,只盯着楚涟漪笑,气势逼人,笑得她发麻,哪有送人东西还仿佛强盗一般的,楚涟漪在心中权衡良久,只能默然无语地收下。

唐楼脸上的笑容这才从迫人转成温润,楚涟漪这才明白原来有些人笑起来竟比不笑还可怕。

“既然你收了我两样东西,是不是也该再送我一样物件?”怎么能有人前一刻才笑得凉冰冰,下一刻又涎皮赖脸的,楚涟漪别头不理他。

“我知你身上带的东西不多,我只要你一件贴身之物就是了。”却见唐楼越过楚涟漪的身子,往前倾,楚涟漪心里大惊,以为他要去拿自己的肚兜之类的物件。

这可是大不可的。看书的时候,不知看过多少无耻之徒,欺负了人却拿人肚兜做要挟,逼女子顺从,楚涟漪大骇之下也向前倾,也顾不得拉住棉被,只想着一定要阻拦唐楼。

但这着实是楚涟漪误会唐楼了,他哪有那等下作。楚涟漪大惊之余,才看见唐楼的手不是伸向刚才她放小衣之处,而是越过小几从先才楚涟漪脱下的那堆湿衣服里拿出她的手绢来。

那手绢一角系着女儿家随身带的物件,比如楚涟漪带的就是一枚金雕富贵如意纹的口脂小盒,不过两个指甲盖大小,系在手帕一角,有时用过茶点正好可以补一补妆容。

这本是小事,可楚涟漪万万不该在大骇之下松开了棉被。

肤光如雪,玉峰起伏的美景半遮半掩地展现在唐楼的面前,两个人此时又是扑做一团的,好不尴尬。

楚涟漪吓得动都不敢动,却能明显感到隔着棉被的那个硬挺之物。

那唐楼倒还算镇静,目光别开不敢看楚涟漪,手有些发抖地替楚涟漪掖好棉被,起身道:“我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

待唐楼走后,楚涟漪大呼了一口气,轻拍着自己的脸颊,低骂自己,真是羞死人了。

片刻后唐楼提了一壶热茶回来,为楚涟漪注了一杯,递入她手中,楚涟漪根本不敢看他,拿着那白玉杯饮了一口,暖意从体内向外散发,比先才的寒凉可好多了。

两人此时都有些尴尬,彼此无声,良久后唐楼出声道:“这茶可还喝得?”

楚涟漪点点头,茶好,水好,冲泡还算得宜。

唐楼在她背后坐下,也不敢再抱她,“这也是小时淘气学来的。那时父亲管得严,我又不喜欢走哪里后面都跟一大堆丫头、小厮,有一年约了几个在宫里一起读书的玩伴,私下溜到京郊的碧岚山。结果那天下大雨,我们几个下不得山,便在山里找了一户人家住下,身边也没有小厮伺候,那户主又是一个殁了妻子的老头子,七老八十动都动不得了,我们只好自己动手生火炉。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的手艺还没荒废。”

楚涟漪“噗嗤”笑了出来,也不知为何发笑,但总算解了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由于太懒了就没有捉虫子,请大家帮我捉捉。

关于有童鞋问的侯爷,亲王,郡王呢,在本书的设定是酱紫的:

亲王是皇亲中的最高等级,以国姓唐为姓,皇帝的儿子可以封亲王,也可以封郡王,亲王没有世袭,亲王的嫡长子可以封郡王,而郡王世子则只能向更下面一级的一等辅国将军(可能是这个名衔,等具体写到再说)之类的封。

至于侯爷,则跟皇亲没有关系,可以是因公而封,也可以是世袭。等级排列参考明朝和清朝的制度,为公、侯、伯、子、男。其中公又分为一等,二等,伯也封为一等,二等,三等,至于侯,目前还没去查文献,不知有没有一等,二等之分。有知道的童鞋,请一定不要吝于科普与我。

其实这本书,真的很盼望大家能讨论各种情节,我相信这里面有很多制度上的漏洞,希望有考据癖的童鞋能帮我看看。

种田文嘛,极度欢迎考据癖,这样俺才能进步。

16、春月寒...

即便如此,唐楼也不敢再亲近楚涟漪,便道:“今儿芳姐儿发帖子开桃花社,先才你落水误了联诗赋词,不知你心里可有成作了?”

楚涟漪侧过头看唐楼,心里隐约已猜出他的身份,若真是禹亲王,哪有闲工夫理会闺阁赋诗之会,今日这般明彻,只怕从没邀过诗社的芳姑娘也是受人所托而已。

楚涟漪瞧着唐楼,心里微微一动,点了点头。

那唐楼去取了笔墨纸砚来,铺在小几上,有亲自磨墨润笔,再将制笔名家张文宝制的紫檀管羊毫笔递给楚涟漪。

楚涟漪一手拉着棉被,一手用纸镇将纸压好,这才悬腕提笔。

“柳叶裁眉流霞醉。”唐楼侧坐于楚涟漪的身边,她写一句,他便念一句,“桃花之艳醉流霞,好,这算是点题了。”

“占断春光,惹来渔郎问。”唐楼摸了摸鼻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已有之。”

“妄摘桃花渡绿水,花飞碧波送春归。”唐楼念完之后,倒不再品评,又摸了摸鼻子。

楚涟漪回头看着唐楼笑,这话却是写给唐楼的,说他妄摘桃花,害自己落水,她便拟同春归,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接下来一句是“欲觅桃花繁盛会,轻舟一叶,墙外佳人贵。”这是说唐楼这渔郎如果心恋桃花,自可去那密室墙外,那里的佳人非富即贵。

结句是“此生愿得太平美,昆仑山上拾仙袂。”这是楚涟漪自白之语,说她只求太平度日,有出世之心。”这出世之心有真有假,却也说出了她自己的无奈,她的处境也许只有不羡鸳鸯只羡仙了。

“好一首蝶恋花,唐楼不才也想和一首。”唐楼也不顾楚涟漪的反应,从她手里径直取了笔,脸上虽有笑容,楚涟漪却觉得他似乎在生气。

待唐楼写下第一句“胸前殷红灯斜照,眼底秋波,酒醺桃花娆”时,生气的就是楚涟漪了,这俨然就是轻薄之词,又忆起先前那尴尬一幕,楚涟漪气得双眼冒火,唐楼却笑眯眯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看是否真的醺出了桃花娆。

旋即提笔又写下“仙姿只应天上有,恐引凡人相思早。”

题点相思,让楚涟漪咬唇不语。

唐楼只她羞涩,提笔又写道:“夜半误入佳人恼,金镯玉梳,惆怅欢情少。”这边是说那一日他误闯楚涟漪闺房,强索定情之物,居然还嫌弃欢情少。

楚涟漪戏谑人反被人戏了,又见他结尾一句为“此生愿得鸳鸯美,流水终日逐桃花。”

这是和的楚涟漪的尾句,一个是愿得太平美,一个是只想鸳鸯情,那花飞了碧波,流水便要终日想逐,自然是上不了昆仑,拾不了仙袂的。

楚涟漪愣愣地看着那句“此生愿得鸳鸯美,流水终日逐桃花”,并不敢抬头看唐楼,奈何那眼神太灼热,她慌忙地拿起白玉杯子啜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水。心里虽不信这登徒子,但疑心已去了三分,终究还是动摇了。

楚涟漪饮罢垂眸,见那杯缘上遗了自己口脂的红印,便用手指使力地擦着那红色,想将自己的心思分散,躲避那目光。

可一只手却伸到了眼前,楚涟漪眼睁睁看见那手将杯子从自己抽走,“何必这般麻烦。”唐楼趋近楚涟漪的眼前。

楚涟漪赶紧后靠,却被唐楼用手环住,只见他欺到眼前唇瓣抵在自己的唇上道:“我替你将嘴上的胭脂吃掉可好?”

楚涟漪的回答早被那唇堵在了喉咙里,那唇瓣温柔地在她唇上辗转,舔、逗、吮、挑,一派地温柔,却让人反抗不了。

楚涟漪张嘴咬他,却被他乘机撬开了唇齿,久久纠缠,奈何楚涟漪双手顾着拉棉被,却不敢推却,只能任由他暖风吹皱一池春水。那唇仿佛蜻蜓戏水,又似蜜蜂采蜜,贪婪而爱惜,勾得人心颤颤,因那欺负来得太温柔、怜惜,她心里居然浮不起被欺负的悲愤。

只是楚涟漪心里第一恨唐楼的狡猾,他怎么不粗鲁一些,让她也好挣扎得厉害些,第二恨他的手脚太规矩,没有破了刚才的誓言,否则她也可以斥责他,定要一脚踢断他的命根子。

良久唐楼才带着一丝轻喘放开楚涟漪,笑道:“你先才怎么不咬重些?”旋即又含住楚涟漪的耳垂道:“跟小猫挠人似的。”

你听听,这轻薄的人言下之意居然是责怪自己引诱他,楚涟漪狠狠踢了唐楼一脚,又怪自己先才怎么就担心咬破他的舌头而没下狠手,反而被他这般调戏。

唐楼笑着搂了楚涟漪的脚,“你嘴上的胭脂真甜。”

楚涟漪嗔了他一眼,心道不甜才怪,她所用口脂都是自己翻阅古方加以修改而成的,今日嘴上所用是去年秋上制的葡萄蜜调和。众姊妹当中虽然口脂别有心爱,或用桂花油浸,或用茉莉水调和,只有楚涟漪独爱水果味的。所以去年秋收葡萄的时候,用蜂蜜熬制取了籽的葡萄,再调和那沉香、甲香、檀香、香附子、苏合香、生麻油、零陵香等,煎了三日三夜,方得了一个巴掌大盒子的“葡萄蜜”。

可以说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只盼望我这盒胭脂吃完之前,便能娶你过门,否则让我去哪里找胭脂吃。”唐楼把玩起手中刚从楚涟漪那里得来的口脂小盒。

楚涟漪算是怕了他了,“我去看看她们走了没有。”

唐楼阻止了楚涟漪起身,“你裹着被子不方便,我上去看看。”片刻后他从楼上下来,“还坐着,你说她们怎么有那么多聊的?”

“我怎么知道。”楚涟漪娇嗔道。

唐楼笑着道:“趁着机会,我替你梳梳头吧。”说罢转身去妆奁处取了一面立镜,拿了玉梳和抿子过来。

楚涟漪双手不方便,唐楼取了梳子,为她梳理起先才各种折腾后凌乱了的头发。

“你会梳头?”楚涟漪的话音刚落,就被唐楼手里的梳子绊住了一丝头发,“痛。”

“哦,哦,对不起,我轻些,这事儿从没做过,以后我日日给你梳头可好?”唐楼将脸递到楚涟漪的跟前,讨赏似地笑着。

楚涟漪转头不理他,低啐道:“厚脸皮。”

唐楼微笑不作答,只缓缓地为她梳着长发,再没有绊住头发的事情发生,那双手比暗香梳头时还温柔。

时光静静地在暗室里流淌,楚涟漪心里生出一丝留恋时光之感,两个人彼此都不再做声,只清晰地听着对方的呼吸,靠得近了,有时还能听见对方的心跳,这样的不言不语让楚涟漪脸上的羞红就没有退过。

良久后,楚涟漪打了个喷嚏,这才破去了那层温柔的魔障。虽然裹了被子,喝了热茶,可到底是受了凉。

唐楼搁下手里的梳子,“咱们出去吧,我让丫头给你熬一杯姜茶,你肯定着凉了。”说罢将楚涟漪横抱起来,往上走。

楚涟漪少不得一手拉着棉被,一手环住唐楼的脖子,心里恐惧自己被摔下去,到暗室门开,光线刺进来,用手挡了挡那阳光,这才将屋子里的景象看了个分明。

此时屋子里早已人去声静,连杯盘瓜果也已收拾干净,空气里本应残留的香气也早已闻不见,唐楼将楚涟漪放下的时候,她大怒,“你骗我,她们只怕走了许久了吧。”

唐楼愕然后轻笑,“你怎么知道的?”

“一屋子的女人,如若刚走怎么也该残留点儿香气,现在却什么也闻不见了。”

唐楼啄了啄楚涟漪的秀发,“你真聪明。”一句话仿佛表扬小孩似地就将她打发了,“我如果不骗你,你怎肯同我多待一会儿。”

明明是理直气壮的问句,被他这般一答,楚涟漪又红了脸,轻“哼”一声,知道同他辩解无用,拉紧了被子往西厢走去,那叫“安彤”的丫头早已守在了里面,给楚涟漪换的衣服也整整齐齐摆在了榻上。屋子里生了火,暖和了许多。

那安彤恭敬地上前,“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即使见楚涟漪棉被□无寸物,也不见丝毫差异,脸色平静地给楚涟漪更衣,仿佛眼前这个场景是最最平常似的。

楚涟漪心里松了口气,就怕进来看见这丫头一头促狭的笑容就不好过了。

安彤一双巧手,很快为楚涟漪更衣梳头完毕,将她送到正厅后,躬身问了一句“王爷金安”,又退出了屋外。

屋子里只剩得楚涟漪和唐楼两人,掉针可闻。

唐楼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上前,“今日你落水,并非我设计,我只是让华安安排你来见我,哪知他自作主张,这才累你落水。你信我,我并不想对你不尊重,也万分舍不得你落水着凉。过两日,我就让人去你们府里提亲。”

楚涟漪如今穿了衣服,这才敢有勇气直视唐楼,“王爷贵为亲王,想必也听说过楚府十二姑娘的名声,我是被退婚之人,恐担不得王爷的厚爱。”楚涟漪涩声道,如今才真的从心底怨恨起那退亲毁人声誉的严府来。

唐楼握住楚涟漪的手道:“我信你不是那样心狠之人,你既这样对他们,定是他们欺负你年幼失亲。以后这样的事再也用不着你来动手,我自会帮你都料理干净。”

楚涟漪低下头,泪珠盈睫,对自己道:“今生就是他了吧。”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楚涟漪拉起唐楼的手,在他手里画着自己的名字,“我叫涟漪,河水清且涟漪的涟漪。”

唐楼低低在嘴里嚼了嚼这两个字,与这个名字的主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湖水清且涟漪的地方,那时她就在他心里荡起了涟漪。

“涟漪。”

名字从唐楼嘴里吐出来,让楚涟漪觉得羞涩。

“下面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备好了,你径直回府就好。”

楚涟漪点点头,将手从唐楼的手里抽走,转身随着引路的丫头离开,途中没遇上任何人。

楚涟漪走后,唐楼立刻唤道:“华安。”

“王爷。”一个身穿蓝色布衣的小厮躬身出现。

“你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十二姑娘落水?你不知道她身子薄吗?”唐楼想起楚涟漪临走前脸色不正常的潮红,只怕是生病的先兆,只愿自己怎么就贪心那么一点儿跟她相处的时间,误了她治病。

华安心里早有准备,这等香艳之事主子心里满足了,但面子上总要拿小的发火,才说的过去,做奴才的也只有认了。先才来回报主子十二姑娘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时,还见主子一嘴的笑容,华安只道自己办好了差事,哪知转眼就出了错,大大低估了那位被退亲的十二姑娘在自己主子心里的地位。

其实华安也是冤枉。禹亲王将他自己亲手所做之画交给华安看时,让他仔细辨明今日来府里的姑娘,如有一个模样的便引去见他。

可是男女大防,对方又是世家之女,怎么肯去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自己主子爷也不说明是什么关系,既然连名字和身份都不知道,华安心想定是一段艳遇。

艳遇之事华安平日跟随唐楼各处交游,同各家世子公子的随从厮混时,也听了不少风流韵事,其中有一桩便是一位世家公子绊了大家的小姐入水,又借用尼姑庵的关系,最后得了手,珠胎暗结的韵事,这是华安从那公子的随从处听来的,讲得绘声绘色,让他们学了不少手段。

当华安打听出那十二姑娘的身份时,心下觉得这位被退亲的姑娘身份是配不上自家主子,不过也是一桩韵事罢了,华安这才效法那位风流公子,安排了这出佳人落水戏,哪知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时华安也不敢辩解,只低声认错。

“罚你半年薪俸,今后少给爷自作聪明。去查一查今日是谁提议芳姐儿她们来山川风雨阁的。”唐楼冷色道。

“是。”华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小心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