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立伟本来一直就处于下风,而且对于做妾一事,哪有不耿耿于怀的,若说自己娶妾,那是天经地义的,可换了自己女儿做妾,哪个父亲心里能没有疙瘩,但是裴家这样的豪门,他不想轻意放弃。

说服了自己很久,以前他就劝过白珊,男人哪有什么专一的,只要他一直认你是未婚妻,那你就是赢家,豪门中的太太如果不能做到大度,只会被丈夫嫌弃。

他以前之所以这样开导白珊,是因为知道裴锦程的花边传闻,虽然不曾见报,但是只要一打听,也能打听出来。

白珊在家里哭,吃不下饭。

遇到这样的事,总还不能分手吧?

像白家这样的门第,自然也是要找门当户对的人家,总不能招个入赘的穷小子!

不要说像裴家那样的大豪门,就是普通豪门里的少爷也会到处沾惹女人,裴锦程至少可以做到不把那些事弄去见报,那说明他在意白珊的看法。既然如此,便不能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17419955

但这一切的劝导是建立在白珊以后是成为大太太的基础上,现如今白珊要做妾,白立伟心里不平,底气不响,此时又被裴锦程这样问出来,他心里压得东撞西闯的火,硬生生的就要窜出来。

“裴锦程,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想对我说风凉话!”

“白叔叔,我说的都是实话,可没有一句风凉话,要不要我来起个誓?”裴锦程悠哉的端着杯子,雾气袅袅升起,杯子握在面前,尖着嘴吹着杯内水面上的两朵桔花,一边吹,一边嘴角噙着一点看似无辜的笑意,杯子轻斜,喝了一口茶水。“不过白叔叔执意要把小珊往裴家送来做妾,我也没有什么意见,男人嘛,三妻四妾,喜而乐见的事。不过现在注册的事情,不能那么快。”

“哦?为什么?”

“裴家的规矩白叔叔可能还不太清楚。裴家一向很注重家和,娶妾的事,一定要大太太同意,申璇同是同意了,可是今天她跟她哥回海城了,每房的私鉴都由正房太太掌管,申璇走的时候,把大房的私鉴也带走了,没有大房的私鉴,注册得等到申璇回来G城用大房的私鉴在纳房的契书戳印盖章才行。”1b5J1。

白立伟心里气血翻涌,腾地站了起来,此时他俯视着对面坐着的臭小子,抬手颤颤的指着,“裴锦程,你居然给我玩这种花样!申璇走之前为什么不处理?”

裴锦程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却带着薄浅的笑意说道,“她走得非常匆忙,周六大舅子过来,便连着两天在外面玩,中途根本没有时间跟他们沟通,两兄妹恨不得周六一大早就动身回海城,今天一早就走了,防不胜防。”抬起手在空中压了压,“白叔叔快坐,聊天呢,何必发这么大的火。要然我也给你点一杯这茶,效果挺好的。”

“既然申璇都同意过了,也可以先注册,等她回来再补契书也行。”夜长梦多这四个字一直在白立伟脑中盘旋。

“白叔叔这就是强人所难了,裴家有裴家的规矩,裴家的规矩向来跟外面不太一样,白叔叔现在就这样子指手划脚,以后小珊进了门,岂不是也想干扰裴家的家规?”

白立伟看见裴锦程的眉山不悦的一收,登时才方觉自己失态,立即坐下,“你说的得对,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不懂事了,那先让小珊住进裴家先适应一下再说。”

.....

申璇原想在飞机上睡一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看着身旁的哥哥已经盖着薄毯休憩许久了,她便越来越郁闷。

头等舱很宽敞,座椅后背被她调来调去,就是调不到舒服的位置。

遮阳板拉开,外面的阳光看上一阵,再一关上就会感觉自己看不清东西了。

直到把裴锦程送来的食盒取出来,才找到可以做的事。

一个个的小盒子,每个都是三分之二的巴掌那么大,看起来精致得很,十二个盒子,她一一取出来叠在面前的小桌板上,偏低了头,看着透明紧扣的食盒,没有打开。

从透明的盒子里可以看到里面吃食的样子。

有些东西一定要热的才好吃,比如味美鲜浓的艇仔粥,比如像水晶鱼翅虾蛟、流沙包这样的点心。

有些东西一定要刚切好端上来的才好吃,比如生吃的海鲜,下面还垫着碎冰,已经化了好多。

还有小长椒,G城的辣椒不那么辣,可是现在她也就只能吃这样的辣味,再辣的只能边吃边流眼泪。

记得那天早上,他给她拣了一整个小长椒放在私碟里,其实她现在很爱吃这样的辣椒,一整个,蘸点醋,虽然不那么辣,却又有辣香,过了嘴瘾,又不容易上火。

一想到这里,又忙的打开食袋,里面果真放着一个小瓶醋,是G城醋的小包装,很袖珍的一个瓶子。

她开始噘着嘴,把那盒辣椒拿着手里,看着醋,嘴里嘟囔,“烦死了,给了辣椒,给了醋,为什么不给个小醋碟,这叫人怎么吃嘛,他一定是存心的。”

说完压着声音轻轻的“哼”了一声,又咬着小牙,低低咒着,“死裴锦程,一定是存心的!”

把食盒一样样收起来,一边收拾着,依旧一边低咒着不满的埋怨,“小气鬼,才给这么一点点,叫人怎么够吃?一样一小盒,裴家有那么穷么?醋也给这么一小瓶,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些粥拿回去用微波炉一打热,哪有熬出来的那种味道?那包子热过之后,底皮都会糊。”

“生龙虾拿回海城都几个小时了?下面的冰都开始化了,到时候肯定不能吃了,也不知道给整只活的大龙虾空运。”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是画蛇添足。”

应檬托落应。“这些东西带回海城,怕是没两样可以吃的了,吃起来也不味美了,真是太糟蹋了,这裴锦程的脑子是装的猪脑花吧?”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男人?缺心眼儿啊?”

申璇小心翼翼的小醋瓶放进食袋的边上,把一切归位后,又把食袋抱在腿上,再次拉开遮阳板,看着外面的阳光,她眯了眼,嘴里还在像个老太太一样低声唠叨,“拿个行李箱也好啊,换些大点的食盒啊,天哪,这个男人一定是缺心眼的,小家子气,弄得跟个女人似的,一点也不大方,真是的,给了跟没给似的,还不如不给呢。”

申凯把身上搭着的毯子收起来,伸了个舒展的懒腰,漫不经心的直起身,伸手摁了服务。

美丽端庄的空中小姐很快走到了申凯的身边,伸手将服务灯摁灭,双手交叠在前腹,微一颌首,面上带着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靥,“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申凯指了指还望着窗外看的妹妹,对着空姐说,“小姐,麻烦你帮我妹妹把她手里那袋东西给扔掉,放在这里碍事。”

空姐牙齿虽然还是露着八颗,可是看到申璇抱着食袋转过来一脸迷茫的望着她的时候,空姐更迷茫了,“呃…”复又看一眼申凯,再次看向申璇,“小姐,是您要扔这个袋子吗?”目光落在申璇的袋子上示意。

申璇看看空姐,再看看申凯,把腿上放着的袋子抱得紧了点,“没,没啊。”

“什么没啊,听你念叨快一中午了,我是你亲哥,你这么嫌弃的东西,我当然要帮你扔掉了。”申凯说着就要动手拿掉申璇抱着的食袋。

申璇一急,慌忙捏住食袋口不松手,“喂!申凯,你是不是想要抢劫!你敢抢我的东西试试!”

“我是助人为乐!免得你烦!”

“喂!申凯,你这个臭流氓!”

.亲们,今天依旧是两更,下一更又会是晚上。

122:诱人的条件

申凯收了手,跟空姐说了一声,“不好意思”,空间微笑着离开。

申凯转头便鄙视了申璇一眼,“我现在才知道再漂亮的女人始终会走向更年期的那一天,想想你刚刚啐啐念的话我就觉得独身一辈子是绝对明智的选择,女人太可怕了,念都要念死人。”

“申凯,你血口喷人!”什么碎碎念,什么更年期!这个混蛋,她现在才二十五岁!

“我喷-你了?我喷过你吗?我污蔑你了吗?裴锦程一定没见过你刚才那样子吧?啧,我真不敢想象,你到了四十岁更年期后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太可怕了!”申凯全身一抖,“咝”了一声,又道,“太可怕了。”

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攻击,一直到下了飞机。

..

久别的亲人重逢,总会拥抱,总会失态,总会低低一句问候便惹得人泣不成声。

申璇扑进家人的怀里,听着妈妈说想她,听着爸爸说想她,听着几个哥哥和六弟说想死她了。

没有见到爷爷,是在回到申家老宅的书房才找到了身形高瘦满头银丝的老人。

老人背对着她,听见她敲门,听见她说,“爷爷,我回来了。”却依旧没有转身。

待她走过去,从老人身后抱住他的时候,耳朵伏在他的肩膀上,她才听到了老人抽着鼻子的声音,哽咽的呼吸声。

她感受到了老人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身躯摇摇晃晃。

“爷爷。”她又喊了一声,已经是抵制不住的泣出了声。

“爷爷…对不起,小五不孝,惹了这么大的祸。”

对不起三个字,她从未对爷爷说过,没有机会,她不打电话给爷爷,爷爷也不打电话给她。

这家里的人,像是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从不锲而不舍的追寻她的消息。

“饿了吗?”老人忍了很久,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带着泣哽的颤声。

老人转过身来,她摇摇头,“飞机上吃得很饱,不饿。”

老人把她抱在怀里,手掌虽白却也枯瘦,摸着她的脸,眼睛却看着墙上的两面挂钟,都是电子的,显示着阿拉伯数字的时间。

眼泪在已有沟壑的脸上曲折落下,一面挂钟的时间是三年半以前,一面挂钟是今天的时间,老人又哽咽着问了一句,“三年半的时间,让你长大了吗?”

申璇扶着老人的肩慢慢的,慢慢的摸着他的臂,然后是手腕,腿,膝盖,身子顺着她手触及的地方,缓缓下落,最后跪在老人的膝前,伸臂轻轻环住老人的双腿,让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腿上,任那些如雨的泪水打湿他的裤腿。

自己膝盖下的实木地板的格缝她清晰的感觉到,爷爷的膝盖,比以前更瘦了,腿也更瘦了,抱在怀里,没着没落的。

头顶上有爷爷的手,搭着,温度微凉,不似哥哥和裴锦程的手心那般温热,她想到了两个字,“老了”。

心里一疼,深知自己让整个家里爱她的人牵挂,深知自己曾经的荒乱是多么的幼稚,深知这家里每个人的憔悴都与她有关,深知爷爷不敢转身,不敢看她不过是因为太爱她,太想她。

心念及此,眼泪便落得更多,鼻子堵得厉害,说出来的话,低泣中带着瓮声瓮气,缓缓道,“爷爷,我长大了,以前是我太自私,太自以为是,以至于后来无法无天到连累了整个申家,爷爷,让我长大的代价实在太大,对不起。”

当年她不顾家中反对,一定要跟韩启阳退婚,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天天的招惹花边绯闻。

家里的人拿她没办法,韩家的老人气得跳脚。

她当时若是长大了,就会考虑这家里人的感受和韩家人的感受。

申家的人,每个人都要脸,哥哥那时候是检查院的院长,多少次动用关系去卡她的绯闻,可是她还是不知悔改,怎么能把绯闻闹大怎么闹,她就天天的惹事生非,巴望着韩家过来退婚。

韩家是想退婚,可韩启阳却不肯。

她这边闹绯闻,韩启阳就跟韩家闹着不退婚。

两家人,好好的两家人都被她搞得鸡犬不宁。

若当初不要那么任性,嫁了韩启阳又能怎么样?

虽然生活在一起,可能会很别扭,大不了不睡一张床上,大不了还是像哥们一样各玩各的,也好过最后弄得两家人都惨淡收场的地步。

代价太大,大到经不起后悔。

如今回到海城,抱着爷爷枯蒿似的腿,内疚自己的不孝。

不孝两个字,三年半以前,她多未想过,现在这两个字放在跟前,像爷爷举起的巴掌,重重的打在她的脸上。

她倒是想他打在她的脸上,可是,没人打她,甚至连句重的责骂,也不曾有。

老人颤着手把孙女拉了起来,拉起来后,他一双苍桑的雪眉紧蹙着,眉山及眉毛都在跳抖,是因为情绪的牵引。

灰沉的眼里蓄着的泪水,脸上的泪痕都清晰可辩,老人摸着她的脸,这才敢细细去看,脸似乎小了些,瘦了些,瘦得鼻子看起来都高了些,瘦得眼睛看起来都大了些,瘦得下巴看起来都尖了些,瘦得这细细的脖子下面的锁骨都突了些…

心里酸楚难耐,沉声一叹,语不重,心却长,“长大了就好,爷爷有生之年能看到你能够长大,也算是…欣慰了。”

“爷爷!”申璇听到如此哀凉的一句话,心绳突然被打了结,什么叫有生之年?“爷爷以后要看着小五越来越好。”

老人吐气后,释然一笑,“好,看着爷爷的小五儿越来越好,走吧,陪爷爷出去走走。”凯不跟更说。

“好。”

..............

裴锦程目光轻浅,并无深意的凝着白立伟,“嗯,过几天,我让下人收拾一处别苑出来。”

“不是住在梧桐苑吗?”白立伟不可置信的看着裴锦程。

裴锦程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着实好笑,“白叔叔,你想多了吧?且不说现在小珊还没进门,就算进门做了妾,她也是不可能住在梧桐苑的,裴家每房的妾,都不跟正房太太住一起的,就算是白家也不可能吧?”

白立伟知道裴家梧桐苑代表着裴家的权利,可女儿嫁进裴家,却不能住梧桐苑,这个问题很伤脑筋。他目光看向对面,凝沉郑重道,“锦程,我知道裴家失去三爷这座靠山,现在的地位已经受到了威胁,你想想,我们白家正好在政界有靠山,裴白两家重新结姻,岂不更好?”17419962

凤眸里浮光一闪,“哦?”

白立伟闲适悠哉的一挑眉,“海边那块地,白家可以帮你想办法。”

裴锦程心头一震,已经有了计较,面上却轻轻一笑,“一个百来亿的工程而已。”

白立伟听到裴锦程的口气不由大骇,要知道这个工程G城有多少公司挤破头的想要拿到,很多都想要就此一搏,未来的收益是不可估量的,可裴锦程却说,一个百来亿的工程而已,而已!

太狂傲,太自负了!

但心里又想,裴锦程这样狂傲自负,当然有他的资本,裴家现在虽然没有政界的靠山,可经济实力依旧不容小觑,这简直就是一座豪门世家,哪能像那些两三代的豪门一样?

有这么强大财力的亲家,白家以后想要做大,也是指日可待的。裴家,必须得拉陇,不顾裴锦程目中无人,干脆把自己的优势也亮了出来,“对,这不过是这一项工程,可是锦程,你有没有想过,这块地不过是一个开始,G城现在多少豪门慢慢枯萎倒塌?可是白家却是顺风顺水。”白立伟说起来,便有些得意,“我们白家现在在海城是越来越稳固,锦程,裴白两家的结合,是G城最完美的结合。申璇是海城人,这两个城市一个东,一个南,相隔十万八千里,政-治政-策都完全两样,即便她家里的哥哥从政,没调到了G城来,就对裴家没有任何帮助,难道不是吗?”

裴锦程含笑的眸子是越来越暗,原以为海边那块地还是个秘辛,这才多少时间,似乎人尽皆知了一般,如果这样的消息被扩散了,那么军事用地这一说法就会成为板上钉钉,一旦如此,关注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若是连平头百姓都盯着这块军事用地,到时候就算想要翻盘都会很艰难。

凤眸里目光幽深难测,他心里暗暗计算,白家,又是属于哪边?他若站到了对立面,又会出现一个什么结果?有些事情真是不能深想,而现如今这样的情势,也不能多问,只能敷衍道,“白叔叔的条件,很诱人。”1b5J8。

白立伟陡然松了一口气,自信道,“是很诱人,如果你肯离婚,让珊珊做正房太太,那么我白家所有的资源,都拱手给你。”

...今天两更完毕,明天见,亲爱滴们。

123:不见光的交易

裴锦程长睫缓垂,目光重新落回到杯中的烟雾上,薄唇浅抿淡勾,嘴角的弧光若有似无。

白立伟有些心急,裴锦程已经站了起来,“苑落的事宜,我会安排下去,收拾好了就可以让小珊搬进来,只是白叔叔之前答应的条件,可别忘了。”

白立伟一怔,也缓缓站了起来,“之前说好的条件是你们注册后才把证据给你。你该不会是让小珊搬进裴家住着,想要拿了证据就赶人吧?我说过,你别动这方面的脑筋。”

裴锦程轻笑,“自然是不会,白叔叔想多了。”

........

裴锦程从茶楼离开,又跟Sunny通了电话,“饭店定好了吗?”

Sunny微一迟疑,才道,“总裁,听林书记的意思,还是在君悦,但您上次说过,您以后的餐务都停止与君悦的签定,这可怎么处理?”

(题外话:按职位等级分,市委书记的等级比市长高,亲们知道的吧?怕亲们看得云里雾里,如果有些东西亲们看得迷糊,可以跟99说一下,说不定是99文中出现了错误,也好及时更正,谢谢支持。)

裴锦程对君悦酒店的排斥来自于裴锦瑞,这一点上,他不否认,裴家有裴家的规矩,锦程控股的整体餐务和酒店业务只能在兄弟企业的君悦签定,他并不想把那件事闹得整个裴家上下都知道,所以,不能与裴锦瑞的产业划清关系,但是他自己并不想再踏足君悦。

可是这个林致远…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让他霎然失笑。

“那就君悦,按上次的要求,整面落地玻璃墙的包间,视线要好。”

“好,马上就去订好。”

...........

白日西垂,染上红色霞光,铺在城市建筑物的墙面上,一阵阵的散着余热。

下午,六点半。

君悦58层落地玻璃墙依旧明亮通透,明明落日光辉依旧耀眼,精致的纱质蕾丝薄帘却没有拉上,包间的桌子靠窗,可以俯瞰鳞次栉比大都市,人生众相,城生众相。

橙金色的西边日光把人的肤色渡上了一层淡淡的橙金绒边。

两个男人皆是脱去西装,只着衬衣,但领带依旧人模狗样的栓在脖子上。

切牛排的时候,均是优雅绅士,却纷纷把对方当成盘中的牛排,想要一刀刀慢慢切下,吞进肚腹。17419958

两人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近两日情况。

裴锦程放下刀叉,举杯,杯中腥红色的液体微微倾斜,斜向对面。

林致远见状,也举起他的红酒杯。

空灵似的一声“当”响,还伴着瓮瓮的回音,裴锦程唇角向上勾起,“林大哥,我这杯一举起来,你就碰上,是不是意味着心有默契了?”

“哈哈,若是如此,岂不是缘份?”

“行,那这一杯,我们就互敬了?”裴锦程自信却又不显张扬的一飞俊眉。

“…”互敬?林致远先是一愣,裴锦程这样的生意人,他见得极少,拍他马屁的人天天都有,可裴锦程总是在无形中给你一种错觉,他要跟你平起平坐。

互敬!可不就是平起平坐吗?

他听得最多的话就是,“林书记,我敬您。”

就算上次跟裴锦程称兄道弟,但是互敬又是为了什么?他裴锦程有什么资本说出这两个字?

明明不过是个生意人,却想和他这个市委书记平起平坐?

可是这年轻人眉宇间的英气并不张狂放肆,是沉甸甸的自信,这自信来得并非莫名其妙,甚至这份自信让他心里长出一丝并不祥瑞的预感。1b5J4。

林致远也是个心机至深之人,在不明对方为何有这样底气的时候,他自然会不露声色,而后笑意渐浓,酒杯相撞的声音再次响起,“互敬了。”

杯中酒液溜进嘴里,裴锦程的目光含笑落在林致远的酒杯上,两人对视一眼,一饮而尽。

有人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而此桌上,是并非知己也有要一醉方休的架式。

裴锦程知道林致远工作的敏感性,所以房间里没有服务人员,不仅如此,他对裴锦瑞也有些介怀,所以在和林致远进房间前,Sunny便用反窃听的仪器将包间扫了一遍。

裴锦程放下酒杯后便主动从酒架上取下红酒,给林致远倒酒。

倒这一杯酒,又是面不红心不跳的一番客套。

“锦程,我听说你又要办喜事了?”锦落缓苑睫。

林致远调侃带笑的说出一句,裴锦程亦是笑笑,“不知道林大哥以前呆过的城市会有这样的习俗吗?”

裴锦程问得轻松,却在心里已经将白立伟三个字捏成了碎沫,他不想把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不然等申璇的事情弄好后,出去大家都不好看,特别是白珊,白珊以后怎么见人?

可偏偏林致远已经听到了消息,G城这个地方,还真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

林致远道,“有是有,豪门中人有多个女人这样的事,是举不胜举的,但是没有G城这样盛行,理所应当一样,用国外注册的方式保证妾室的合法性,这是我在其他地方没有见过的。”

“那你适应了吗?”

“我这个人,入乡随俗得很快,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林致远说完笑容放大,“到时候你大婚,别忘了请我,红包是一定要准备的。”

裴锦程眸中光芒一闪,随后也爽朗笑道,“那先谢谢林大哥了。”说完自嘲一笑,“人家说男人家都要事业为重,我这才29岁,26岁就娶了妻,这29岁连妾都要娶了,可事业有成,仪表堂堂的林大哥却还是单身,看来人家说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还真是…这让我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裴锦程无奈的伸手握着红酒杯柱,轻轻摇晃,目光虽没有直直落在林致远的眼睛上,却也想用他眼里极快的精光将对面男人哪怕一瞬的情绪变幻都要收进眼里。

可林致远一直都是淡然神闲的坐在椅上,这时候不吃饭,也不喝酒,闲聊时的姿态显得毫无防备,明明看起来毫无防备,可是句句话都不会说到重点,不过是些不咸不淡的搪塞,“这些年忙事业,仕途这条路不那么好走,儿女情长那些东西,比较适合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林致远36岁,裴锦程29岁。

相差七岁,其实也是属于一个年龄层的分界点,现如今的社会中,29--36岁这样一个年龄段的男人,只要事业成功,看不出来有多少差别。

可是一句,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暴露了他心底的沧桑。

“我看林大哥迟早一天也要走上相亲这条路,哈哈。”

“哈哈,你这又是取笑我了。”

“倒不是,是觉得像林大哥这样优秀的男人,就应该有个美人做伴什么的,对了,你要是真走上相亲这条道,我倒是可以帮你物色物色,哈哈。”

说着裴锦程便伸手去拿旁座上的公事包。

林致远看着裴锦程的动作,只是笑笑,“锦程,这样的事,还是不用你操心了,适合大爷大妈帮我-操心。哈哈。”

裴锦程摇摇头,已经公事包打开,“不知道林大哥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眼缘是缘份中的精品。我给你介绍的,也许你能挑个有眼缘的。”

裴锦程把手中一叠照片拿出来,自己看了一下,有十来张,递向对面。

这下子轮到林致远无奈了,没想过裴锦程会走这样的套路,这种让他生厌的套路,对裴锦程的印象,顿是从高端下落到低端。

迟疑两秒,就听见裴锦程说,“哎,就算林大哥看不上,也大致过一遍,也免得太打击我,这第一次给人当媒人就被打击,会造成心理阴影的。”

林致远笑了笑,接过照片,只想敷衍着看两眼,一张,一张,一张,一张,一张…他翻照片的动作有些快,甚至连照片上的女人都没有看清楚。

裴锦程却安之若素的坐在对面,竟一个人悠哉的喝起了酒。

直到他满意的看到林致远突然把底部的照片又往回抽,一张,一张,一张…

照片上的女人长发似墨,温婉的别在耳后,又流泄出来搭在前胸,脸对着镜头,是正面微侧,笑起来的样子,宁静安和,仿佛雪山底下汇成的湖一样,透彻清亮。

裴锦程清楚的听到了对面男人的呼吸声,虽然极是克制的并不显急沉,却比方才乱了一些。

适时站了起来,故作善意的倾身一看,而后放下酒杯,从林致远的手中抽过那张照片,抽到一半,又被林致远拉了回去。

裴锦程看到林致远抬头看他的目光终于将那层儒雅的虚伪撕碎,他叹声道,“林大哥,不好意思,当时就想充个数,凑够十个,所以把我这个朋友的照片也放了进去,她不太合适,你是单身,可她却有个五岁的儿子。”

林致远捏着照片的手,又是一紧,“你想要什么?”

裴锦程拉着照片的手一松,缓缓坐下,又听见林致远再问一次,“你想要什么?”

“林大哥,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我要海边那块地。”裴锦程说完把公事包里面一个小小塑料袋捏在手里,扬了扬,“这是我朋友儿子的头发,毛囊齐全…”

124:不见光的交易(2)

林致远看着裴锦程手里的密封的小方形塑料袋,里面有细黑的发丝,发丝上有没有毛囊他看不真切,但他似乎看到一个五岁小男孩的样子。

可明明看清了,又突然模糊掉,模糊了之后又突然不见。

他本能的伸手过去,那个小袋子似乎有一种很大的魔力,吸引着他的手,吸得他不得不往那里靠近,可在他的大掌快要触到的时候,裴锦程已经把小袋重新放回了包里。

裴锦程心里稍显安慰,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跟自己斗争,到底要怎么选择自己的合作伙伴?

林致远这个人太心狠,手段却是高明,如果和这样的人为伍,要做好随时随地都步步惊心的准备。

这一盘棋,他和林致远现在是处于白子和黑子情势相当的局,各有优势,又各有劣势,不过现在是他这一方的劣势更为明显一些,如果要和林致远为伍,就必须找到一颗可牵制住对方的棋子。

乔然这颗棋,是个意外,却也是他甚感忧虑的棋子。

所以,拿出乔然照片的时候,他都在想,林致远会是一种什么表情?

一个已经死了六年的女人,经过六年的岁月之后,是褪去青色的苹果,一看就已经不再干脆,却开始成熟,带着润和的红色,眉眼间露出的笑意,都是可以化解仇恨的绵力。

当林致远看到这样一个乔然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表情?虽然曾经的乔然不叫乔然。

他满意的看到了林致远的慌和乱,所以在对方还来不及瞬间平静的时候,他提出了五岁的孩子,并拿出了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