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刚刚。”申璇鼻子酸到不行,她早就察觉到了异常,爷爷很早之前就爱说些重复的话,就变成唠叨了,她还自为爷爷是因为清闲下来,返老还童了,“刚刚不小心吃到了一个好辣的辣椒,这段时间吃得少,有些受不了。”

“那别吃了,正好我都想让你把辣椒给戒了,吃多了辣又不好。春燥,容易上火。”裴立忧心的说道。

申璇心头陡然一紧,紧握着筷子才压住了心下升起的慌张,揉了揉眼睛,“好,我戒了,爷爷。”

等将裴立送上电动车,申璇站在梧桐苑的门口望着车影消失在拐角处,才紧咬着嘴唇落下泪来。

她还记得春天的清晨,那个老人将早餐给她摆在桌上,一小碟一小碟的小菜,还有她爱的整个炒辣椒,那时候爷爷也是那般,用着语重心长的语气,“最近啊,春燥,我们G城比不得海城,那里湿气重。吃点辣,还可以排湿,我们这边的气候吃多了辣,就会上火,上次医生说你体热…”

可是现在已经盛夏。

何来春燥?

这种痛心,像极了申家爷爷心脏病发之时的感受,是不求救无门的无力,是害怕失去的悲痛。

可是裴家,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还是说,只有她一人发现了这些不对劲?

生叔也不知道吗?

申璇站在梧桐苑门口,抬头望着在视线里已然模糊的天空,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都是牛鬼蛇神,让她惶恐不安,原来她的周围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无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强,还是无法泰然接受曾经翻手芸雨的一个老人,居然连他嫡长孙和孙媳的名字都需要记在本子上。

好记性比不过烂笔头。

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阿璇喜欢吃辣椒,但是春燥,容易上火,想起这一段话,心被狠狠揪起。

视线开始清晰,因为蓄在里面的水已经满溢被眨了出来。

.........

雪球到了申璇的脚边,拱着她的脚背,又扯着她的裤角往大厅里拽,申璇一路跟着雪球,到了厅里,雪球跑到它自己的橱柜前,“汪汪”的叫,申璇吐了口气,拉开柜子,把里面的狗粮拿出来。

“谁给你买的?”申璇摸着雪球的头,“天这么热,我明天带你去美容,整个小狮子出来,好不好?”

申璇把饼干拿出来窝在手里,雪球闻了闻,却怎么也不吃。两下就拱到地上。

.............

当云烨查到那个“猪狗不如”的电话号码是裴锦瑞的时候,林致远突然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一场极强飓风的豪门争斗中。

不是不可以全身而退,但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一来,裴锦程心思缜密,既然算到要他帮忙,自然把威胁的筹码都已经准备好了,虽然没有明说,但到了明说那一步,已经撕破了脸,撕破脸,对他没有好处。

二来,裴锦程这个人,是个难能可贵的合作伙伴,该要什么,该付出什么,都是个拎得很清的人,从不会想着要占谁便宜,自然偶尔吃点亏也并不计较。那些不着调的豪门公子哥,根本比不了。

云烨在电话里也说过,“这件事看来牵扯很大,对方是裴家二少爷,这是人家家族内斗,我们要是参与进去,非同小可了。”

为了这句话,林致远犹豫了一阵,思虑良久才道,“现在不知道锦程是为什么被控制却不能言说,如果真到了非同小可的地步,就只能鱼死网破了。阿烨,如果锦程出事,莫家要是跟裴锦瑞这种人合作,你会不会心惊胆寒?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就这件事来说,裴锦瑞已经将他贪婪的本性暴-露了,裴家是个大家族,现在是我们可以帮他们挑家主的时候,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云烨大笑,“是不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Adis只听裴老爷子和裴锦程的话,裴锦瑞要是吩咐下去的话,人家的手术刀可能拿不稳啊?”

云烨的话,林致远没有反驳,也不想反驳,为了乔煜,为了这个没有查过DNA的孩子,算不算一个理由?他有时候很恨,恨沈悠然为什么在检查到孩子不健康的时候,还非要生下来,这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做法,对大人的不负责,更是对孩子的不负责!

为了这个孩子,他一直被裴锦程牵制,好在对方并非大歼大恶之人,否则他得被逼得犯多少原则性的错误?

这问题不想也罢,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在前往兰岭的车上,林致远一刻不停的跟云烨联系,想办法查人。他一直想从金氏兄弟身上找到一点线索,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快二十年了,金氏兄弟从来没有离开过兰岭?

就算开始的时候事业刚刚起步,但后来越做越好,越做越大,像这样的公司,完全可以走出出兰岭,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外面的省会城市有更大的平台。

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可为什么总让他有一种不那么正当的错觉?

是因为金氏兄弟发展得太顺了吧?虽然没有一夜暴富,但金氏没遇过风雨,连金融危机之时都不曾有过动摇过,这简直就不像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该有的历程。

像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却一直踏着富人家孩子的轨迹发展。

林致远眯着眼,看着高速公路的枯燥的景象。前面的路有些看不出清楚,根本不敢细想自己被卷进了怎样的一场争斗之中,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把裴锦程救出来!

于情于理,在公在私,不管是现实还是道义,他都该明知裴锦程处境如此,不能装作没看见。

会议记录里甚至没有暗示过家人和太太,连早上临走时他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让阿璇过来陪着?也好跟阿珊换个班。”

裴锦程却道,“有小珊照顾就挺好,申璇那个暴脾气,过来就是跟我吵架的,多事,眼不见为净,现在懒得看她一眼,真烦人。”

而在他进医院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申璇一路红着眼睛出了医院,去打车。

裴锦程话里的“多事,眼不见为净,懒得看她一眼”,已经说明这件事不能让申璇知道了。

兰岭市的晚宴,可谓清廉节俭,就算有大企业家在场,餐食依旧只能算是中等,没有高规格菜式,只能算普通,桌上连只甲鱼都没有看到。

林致远作为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头衔是最高的,所以受人捧是再所难免的事。

和企业家打交通,林致远向来是强项,他外貌英俊清隽,成熟帅气却平易近人,和人交流不会给人压力,却又让人觉得他有一条不能僭越的红线,线外望着,绝不敢跨线一步。

但即便如此,大家还是称赞林致远的为人谦和,儒雅。

他坐的位置,左边是兰岭市市长,右边是一个企业家,金权金胜则隔着大圆桌坐在他的对面。

从下午到了兰岭,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怎么和那两兄弟说过话,甚至一直在考虑,当如何暗示?之所以没有提前和金氏兄弟打电话,是因为担心裴锦程通话记录里面的电话都已经被裴锦瑞监听,所以电话联系最简单的联系方式被他否决了。

饭局上,话题被林致远成功引到了现在企业创业版上市的问题,他言辞间都鼓励有资质的企业上市,不但可以增加公司的流动资金,也有利于透明管理和增加知名度,对于企业做大做强有很大的好处。

桌上很多企业家的公司都没有上市,有些是不敢,有些则是不够资格,林致远也说了,上市不是适合所有企业,量力而行。

话题从上市引到了股市风险,相谈甚欢之时,林致远挨着敬酒,倒让在场的人都受宠若惊了,无非几句光面子的客套话。

客套话却很受用,林致远敬酒的时候,也对其他人侃笑着说,“你们也要敬敬你们的市长嘛!不能因为我们今天喝的是五十块钱的白酒,你们就觉得差啊,我们的市长可都是喝得这种酒啊。”

一个桌子顿时就热闹了起来,相互之间的敬酒走动,显得格外活跃,林致远半圈酒走下来,终于敬到了金权边上,还未到金权的位子,金权和金胜已经双双站了起来。

林致远手里拿着瓶子,像对所有人的动作一样,给双手捧着酒杯的金氏兄弟斟酒,然后故作不熟的看一眼金权桌面上的名字牌,一副十分客套和官腔便继续打了起来,“兰岭的税收大户,金氏兄弟,闻名不如一见。”

金权忙道,“哪里哪里,我们才是久仰林书记大名啊。”

金胜也跟着附和。

林致远故意嗔了一眼,自嘲道,“看吧,又乱戴高帽了,我这个名字,哪里需要久仰?电视一打开,省台新闻联播总能看到我那招人厌烦的身影,肥皂剧要是播我出场那么多集数,观众都要砸电视了。”

倒好酒,林致远已经举起了杯子,酒量极好的他,面未红,耳未赤。

金胜和金权也忙举了杯,金胜大方笑道,“怕是大家都盼着像林书记这样的偶像书记多上电视,好增加新闻联播的收视率啊。”

金权亦道,“近两年省台的新闻联播收视率居高不下的原因看来是找到了。哈哈。”

三人哈哈大笑,就在收杯之时,林致远如拍前面企业家的肩膀一般拍了金权的肩膀,关切道,“你们为什么不上市呢?不会是怕上市之后看不懂股市,得夜盲症吧?”

金权一听“夜盲”二字,握着酒杯的手一紧,金胜马上道,“林书记,您是不知道,我们不是不想上市,是没人指点,我们两兄弟都没读什么书,说真的,请的经理人我们也不是很满意,如果林书记愿意指导我们的话,我们也想上市。”

林致远谦虚道,“别说指导了,那是交流。很多企业胆子小,其实怕什么?有实力不上市,才真的是得了夜盲症。”

..

夜。

林致远临行回G城前,见到了主动约见他的金权和金胜。

.....这章六千字,更晚了,今天一天都在处理抄袭的事情,不想闹大,低调处理却一直交涉未果,谢谢亲爱滴65,叮当,小雅,他爹,多谢你们帮我找证据弄复杂的抄袭对比调色盘,辛苦你们了,晚饭时间抄袭的文已被删除,虽然事情已过,但我还是要多谢你们这样挺我维护我,认识你们,无憾!也谢谢给99月票红包的亲亲们。么么哒。

376:结局篇:动荡

见面的地方正是晚宴楼上的酒店房间。

林致远并不清楚金氏兄弟与裴家的关系,所以即便房门已经落锁,而且只有他们三人在,他说话也极是小心,并不主动。

普通套房的沙发上林致远一个人坐一方,金氏兄弟两人坐在长沙发上。三个一直在说关于上市的闲话,直到金权把话题一转,“林书记,不知道您对G城裴氏有什么看法?”

林致远眸色微微一亮,却意味不明的一笑,“我和裴家长孙裴锦程,倒是有些交情。”

金权深吸一口气,一转头,眼里波浪翻涌,两兄弟对视一眼后,目光齐齐落在林致远身上,放在茶几上的三杯清茶还在袅袅升烟,却无人将其端起。

金胜放在腿上的手掌一紧,捏了一瞬拳,“林书记,我想问问,裴总裁近来如何?”

“他病了,肺炎。”林致远注意着金氏兄弟两人的任何一个举动,哪怕是目光起落沉浮,哪怕是手掌展开绻握,亦或是脚掌的移动,他都静静收进眼底,却不露声色。

“肺炎?严重吗?”

“像是有点严重,住院了。”

金权看着金胜问得也着急,但也清楚官场的人不愿意留有什么话柄,如果一直这样问下去,怕是永远也别想知道想要的答案,可如果林致远不清楚任何事,为什么要提“夜盲”?他在金胜和林致远闲聊之间,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见林致远又停了下来,金权一凝气,直言问,“林书记,我这个人性子有点急,不像金胜,听你们聊这么久,想问一下,您这次过来,是不是裴总裁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们?”

林致远闻言,目光倏尔一凛,“哦?”

金权已经了然,如果他不明说,休想从林致远这种官场人口中知道点什么,近来电话联系裴锦程也总是一两句便挂了电话,虽然有感觉到过不对劲,但因为他们的身份,也不能多问,林致远不可能无原无故提及“夜盲”二字,绝无可能!

“林书记,裴总裁是否有需要我们两兄弟的地方?如果有需要,请林书记一定告诉我们,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林致远知道自己此时的位置,金权的承诺让他放下心来,深想一下,关于是不是被裴锦瑞直接控制的事情,他现在不敢乱下定论,一个电话号码,还不能就这样定义,他还需要更多线索。藤还没有找到,如何找得到瓜?“他现在应该是被人控制了。”

“什么!”金权嚯地站了起来!“我马上去把他弄出来!”

林致远抬手压了压,金权比金胜冲动,金胜正也拉住金权,“你听林书记说完!”

金权眉蹙拳握,重新坐下。

林致远把会议记录部分里面裴锦程所提到过的关于操盘手的部分说了出来,然后看着金胜,“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暗示的东西吗?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如果锦程要想出来,白天他就可以和我走,显然现在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打草惊蛇。”

金胜性子没有金权的急,在林致远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就在考虑真实性,直到林致远分析完,才与他的想法才对比完。

金胜拿起茶机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抬眸看着林致远,“林书记,裴总裁不可能无原无故的提及夜盲。”

在林致远面前,金胜还是留了心眼,没有称呼裴锦程为“大少爷”。

“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

“其实我们现在是很希望林书记能帮忙,但又怕把林书记拖下水,事到如今,哎…”金胜长叹一声。

金权不能打断金胜,只能干着急。

林致远往后一靠,心下暗忖,果然慢性子的人说话要命,这分明就是逼着他下水,“你直说。”

金胜道对着林致远道,“‘夜盲’的确是一个金牌操盘手,却一直在江洲,他以前在江州不叫‘夜盲’,您应该听过,叫‘天眼’。上个月以‘夜盲’的身份在兰岭做了一支票,一时间名声大震,但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个真实身份是金氏兄弟和裴锦程知道的,正是裴家遗留在外的孩子锦笙,这一段秘辛,金氏兄弟在没有得到裴家人首肯的情况下,绝不可能告诉别人,包括现在的林致远。

除非他们能从真正意义上联系上裴锦程。

林致远听金胜说完,突然一惊,天眼?抬手捏揉着鼻梁。

夜盲居然就是天眼!听说前两年股市再次长线下跌的时候,江州大公子手上的公司就是天眼操的盘,一直稳着,在那种股市一片绿海的情况下,天眼手上的盘子可以在海面上飘成红花,专业段数极高!身价不菲!

“那裴锦程如此暗示,必然是要找到这个人了,你们负责找到他。”

金胜却在此时为了难,“林书记有所不知,夜盲性子冷漠,不愿意跟裴家的人接触,但是裴总裁跟他有过接触,谈话内容我们也不知道。如今找到他,我担心他会加害裴总裁,谁知道会不会雪上加霜?”

金权也道,“是啊,夜盲讨厌裴家的人。”

林致远深吸一口气,如果对方讨厌裴家的人,雪上加霜是必然的,难道裴锦程是明知不可为还偏要为之?“讨厌不讨厌不是你们说了算,是锦程说了算。”

脑海里突然炫出一片火光,林致远一拍沙发扶手,“一定找到这个人,他讨厌裴家的人,锦程控股交给他操盘才会出现动荡,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动荡,这也许就是锦程要的效果!”

金氏兄弟不可思议的对视几秒,金权急道,“怎么可以冒这么大的风险?裴家历代基业,虽然锦程控股是…裴大少的事,但那后来也是有裴氏基金的扶持下一步步走向颠峰的,如果锦程控股一毁,裴氏也会受到影响!”

林致远眼底是夜里深黑的大海,金氏兄弟果然和裴家渊源极深,“但现在,人最重要,不是吗?”

“对,现在是人最重要。”金胜立刻道。

金权拿出了手机,“我马上联系他!”

林致远拿起放在茶机上的方形便签盒,从里面取了张纸,里面写了个号码,“你们准备一个新号码,有情况打这个号码找我,不要用你们现在的手机联系夜盲。”

金权立刻把自己的手机收了起来。

金胜接过号码,“林书记,您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

接连两天时间,裴氏旗下锦程控股的股价逆整体下跌局势中缓缓上涨,由于锦程控股一直业绩都优良,锦程控股始终保持蜗牛状上涨,在绿色开盘的A股市场绝对是一朵奇葩。试探少量抛盘后,都被迅速吸筹,直到挂卖与挂买的比例开始悬殊。红线上涨,卖单卖出后,始终等不到回落而无法买进。

接着三天震荡洗盘。

连续三周,锦程控股少量涨,却温水煮青蛙的下跌,接着又突然拉高,给股民希望,接着回落两日,继续涨一两个百分点,紧接着连续五日下跌,股民受损严重,庄家洗筹获利。

跟腱手术三周后,裴锦程下床,步子放得慢,却看不出来有何损伤。

锦程控股违规操作股市被媒体报料,裴锦程被推到风口浪尖,面对媒体质疑和股民辱骂,裴锦程都沉默以对。

这三周,裴锦程没有见过申璇,也没有接到申璇的一个电话。

申璇每天都到沁园报道,把游戏机搬到裴立二楼卧室外的客厅里,天天都教裴立玩游戏,简单的竞技游戏音乐轻松欢快,让人心情愉悦,在躲避障碍物的时候又让人精神紧张。

玩了游戏就陪裴立一起吃饭,等裴立午睡的时候,申璇便和生叔一起做裴宅里面的帐目。

下午等裴立醒了,又拉着生叔一起陪裴立玩纸牌。

锦程控股的事情,申璇知道,却一直没和裴立提,同时也告诉生叔不要提,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让这个曾经帮助过她无数的老人慢慢的好起来,但是她清楚的知道,无论裴家有任何动摇,都不能再来刺激这个老人,否则后果很难想象。

雪球天天守在沁园外面,白珊只要一到沁园来请安,雪球远远见她就要追过去咬。最后还是裴立跟白珊说,暂时不要来请安了。

白珊听后很是高兴,这样她就可以一心一意的陪着裴锦程。

申璇不是不想从白珊手里把裴锦程抢回来,而是分身乏术,她始终不相信裴立有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老年痴呆的症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经常动脑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老年痴呆?

静下来时她便在想,裴家这座豪门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生叔会不会有问题?

大房?

二房?

三房?

佣人?

医生?

给裴立检查的医生每次都在申璇的目光下完成了检查,申璇曾经拿着裴立降血压的药物去过研究所化验。

甚至为了防止下人做怪,一连多天吃饭,申璇都让沁园的人一起吃,包括洗菜的阿姨,用公筷。

吃饭的时候,每个人的脸色,她都细细观察。

甚至怀疑过乔然所配的食谱有问题,会不会有食物相克?她天天查这些资料,查到深夜,无法顾及其他。

一连几周,她几乎都在这种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过程中渡过,不是不想跟裴锦程联系,而是宅子里的风雨正在飘摇,宅子外的风雨,就交给男人吧。

反正他是裴锦程,锦程控股是他的心血,他要败要荣,都是他的事。反正他荣,她跟他荣。他潦倒,她跟他一起潦倒罢了,有什么大不了。

但是裴家内宅,爷爷曾经把主母印交到她手里的时候说过,“阿璇,以后你要好好管着这个家,家和才万事兴,事业是男人的事,能管好家,也是了不起的事业,更何况裴家并不好管,不比管理公司简单。”

申璇一直告诉自己,裴锦程想要怎么折腾她都不管,反正她不离婚,任何理由都不可能。

嫌弃申家,早就嫌弃了。

喜欢白珊,以前为什么说要和白珊离婚?

嫌她脏?

她深呼吸,反正没有过的事情,她不会承认。所以他就死了那条心吧!

清晨。

申璇刚刚下楼,雪球又扯着她的裤脚边,扯着她的裤脚往外面走。

雪球跑在前面,申璇跟在后面,一路往主宅的方向跟去。

她知道裴立每天都会把要说的话记下来,在主宅吃饭的时间很短,老人应该也很怕会漏馅,一个骄傲了一生的人,一定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晚景会变成这样吧?

所以申璇从未拆穿过。

G城的天,热辣辣的,申璇吃过早饭又领着雪球去沁园,到的时候,提前离开主宅的裴立坐在堂屋里正在看照片,申璇走过去,听见老人苍眸噙笑的说,“哎,当年啊,你奶奶真是贤惠懂事。”

老人的手指抚着照片,抬头弯着眼望着站在他边上的孙媳妇,眼里的光,细碎如金,分外绚烂,是申璇从未见过的美好,或者说,她从未在这个老人的眼睛里看过这般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幸福。

裴立含笑长叹一声,悠悠说道,“你奶奶年轻的时候,虽然是个大家闺秀,但是一点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那时候姑娘家会做的活计,她都会做,绣花啊,做衣服啊,纳鞋底啊,样样不落人后,更重要的是,她还读过很多书,不像别人家那些留洋回来的大小姐,自以为洋派,中国传统的观念就否定,你奶奶不会。”

裴立眼中满满的赞赏,“以前我的衣裳,基本上都是你奶奶缝的。以前的被子,要用大针缝,不像现在都是用拉链,我们以前的被子,次次都是你奶奶缝,我们住梧桐苑的时候,就在后院子那里有块台子,每次她都在那里缝,我就端壶茶坐在边上,一边喝茶,一边跟她聊天。”

裴立眼睛看着黑白照片上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人,斜襟的盘扣立领中袖上衣,长裙子,布鞋,白袜子,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学生装。年代久远,却资容端庄,清雅秀妍“这照片是她十七岁的时候照的,那时候家里说要联姻,我反对,结果第二天,他们家的管家就送来了她的一封信,和这张照片,哎。”

花甲的老人此时脸上竟浮起羞涩一笑,“阿璇啊,爷爷也是个…”他摇头一笑,“她的字写得很好看,清秀却又有笔风,我当时一看这照片啊,就动摇了。心想着联姻也不错,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我年轻的时候也因为自已的条件而高傲,想着是她给我寄的信,我为什么要去找她?所以我就等着她给我写第二封信。”

申璇听得入迷,也不管辈份,便在裴立边上的主座坐了下来,追问,“后来呢?”

“后来?”裴立笑着哼了一声,“说她贤惠懂事,结果那时候可把我气得不轻,我天天看着她的照片左等右等没等来她给我写信,等来的却是她要去日本求学,还有一大堆同龄的学生一起,男男女女,而且我听阿生说,其中还有好几个想给她家下聘,我一听就上火了。”

申璇噗哧一笑,难得爷爷还记得几十年前的事,或许那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自己听得也兴趣浓厚,“爷爷,您去抢人了吗?”

“嗯,抢人了,我带了上百号人,直接去了码头,把她从船上掳了下来,我当时就想,这女人真是可恨,明明已经给我写了信,还敢跟那么多男人一起去日本!当时我去码头的时候,就让家里给她家下了聘,人带回裴家就拜了堂…”

申璇呵呵直笑,“爷爷,您也有这样的时候?会不会太不讲理了?”

“哼!我不讲理?”裴立根本不承认,“我这辈子就没有被人那么算计过,你知道吗?她故意放风给阿生,什么去日本的船,都是他们租在那里玩的。她才十七岁,就在算计我,真是…被她捏得一点办法都没有。”裴立说完,轻声一叹,望着门庭外的阳光,苍眸里微微泛红,“她呀,若不是那么犟,我老了也不至于看不到个人给我缝被子。”

申璇怔怔望着老人眼角落下的泪光,“爷爷…奶奶可希望你好好的啊。”

裴立点了点头,虽是肯定,可声线里都是伤感,“我呀,等抱了重孙,就去找她,跟她说,咱们的子孙多得很…”

申璇心里一阵酸疼…

.

下午

申璇让佣人把大桌子搬到花园里,自己上楼把裴立的被子枕头都拿了下来,泡了一壶茶,让裴立坐在那边。

申璇把被子拆开,她特地带着钟妈,学习以前被子的缝法。

雪球很皮,在梧桐苑就专门有一个给它撕咬着玩的枕头,看着晒在椅子上的枕头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就咬着玩,等申璇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申璇跑过去一边训斥雪球,一边拣地上被咬得到处都是的枕芯,突然,整个人都懵了。

枕芯里掉落出来的,分明是----水银!

..五千字,今天更新完毕,亲爱滴们,明天见。

377:结局篇:锦程,你回来了

一根细长温度计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银色的探温部分却有一点细微的印子,像是松动,申璇绝不相信爷爷会自己把温度计放进枕头里,而且还是探温处有松动的温度计!

爷爷的症状,应该是水银慢慢散发造成的慢性中毒,否则离之前总是重复说话已经如此长的时间,早就会有生命危险,不可能到现在还是这样的症状。

偏首看向四周,把温度计往身侧藏住,“钟妈,你去帮我找个瓶子来,要有密塞的。”

“哦,好!”

等钟妈拿了瓶子过来,申璇把温度计装进密封瓶子里放好,洗了手又赶紧把雪球抱到钟妈手上,“钟妈,你赶紧把雪球抱回去刷牙,好好给它洗洗。”

雪球已经很重了,抱着确实累人,但申璇又担心雪球嘴里有咬过的枕芯,万一中毒,可怎么办?

等园子里没人了,申璇蹲在裴立边上,“爷爷,最近锦程也不回来,还在跟我生气,我一个人住在梧桐苑,也很害怕,要不然今天开始,你过去跟我住吧,我也可以照顾你。”

裴立一直都在闭目养神,这时候一闻言,顿时便睁开双眼,面露肃色,“成何体统!”

申璇知道裴立说的什么意思,在裴家这种地方,哪有爷爷跑去和孙媳妇住一起的?不是招人闲话吗?可她现在觉得这沁园让人碜得慌,再住下去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事,若爷爷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万一谁有点什么居心,她也好留意。

现如今这种状况,她根本不敢离开沁园。

温度计里面水银含量很少,而且探头并没有完全拔掉,说明放置之人并不想短时间致使被害人出现异常,若不是她今天发现,一定会认为爷爷是老年痴呆而并非汞中毒。

居心太过叵测,她必须要防!

“爷爷,您不能总拿体统来说事,人家说养儿防老,儿孙满堂图的就是个热闹,您现在一把年纪了,却要一个人住在这沁园里头,天天连孙子孙女来看一眼还要分个时间,这个要儿孙有什么用?我现在就想当好个孙媳妇,好好孝敬您。梧桐苑那么多房子,我给您收拾一间向阳最好的,窗户最大的,好不好?”

“不行!裴家有裴家的规矩,那还不乱了体统!裴家的晨昏定醒都有严格要求,你以后怎么服众?”

申璇知道在原则问题上说不过裴立,只能蹲在老人身侧,“爷爷,您…”

突然,申璇的眸子里蓄了水气,抓着裴立的手摇了摇,“爷爷,如果锦程知道您都去梧桐苑住着了,肯定觉得你偏心我了,就不敢再跟我赌气了,您就不能委屈一下吗?不敢宅子里的人看我现在这被丈夫抛弃的样子,我才更不能服众。”

裴立长叹一声,“阿璇,最近你老是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我知道你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唯一一个肯花这么多时间陪我的晚辈,锦悦都没你有良心。”

“还不是因为爷爷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