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我没事。”

言语间礼已毕,一众人等正要往九乾城内走,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

我回过头,只见李嫣儿满面通红,怒气冲冲地将手一甩,挣开身旁一名啜泣的男子,嚷道:“是,他是不要我了!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嫁他,现在不嫁,以后也不会嫁,他是远南的世子大人,是你表哥,不是三姐夫!你怎么这么笨,怎么总是记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这篇文不是什么轻松文,是轻虐文,一点点点虐的那种文。但是后面真的会有轻松内容~

至于什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的番外,我以后都会写的~现在还是先走正文吧。

最近有人说最近闲哥戏份少,想想也是,他中间这块戏份确实少,虽然之前和之后都会有很多,但我还是默默地把文案上的主角名字换成朱碧一个了,闲哥与慕哥都被我挪去配角了=v=

看朱成碧 02

一行人顿住脚步,平西王眉头一锁,叱道:“嫣儿,成何体统!”

李嫣儿身旁啜泣的男子像被骇住,竟往一旁的侍卫身后藏了藏。

他身着华服,看上去已是弱冠之龄,可目色中却含带三分稚气,大约就是平西李家那位天生痴钝的七世子了。

李嫣儿面上虽羞愧,眸中愤恨不褪,半晌,矮身致了个歉:“嫣儿知错了,嫣儿跟陛下与表哥赔不是。”

我大皇兄没说话。

于闲止一脸平静,好似事不关己。

我步上前,屈膝行了个礼:“子归殿的宴席已备好了,还请皇上,二皇兄,平西王与世子大人先行,昌平自会引三郡主与李贤世子去揽华阁暂歇。”

平西王的接风宴摆在明日夜里,今日午间这一席,是我皇兄单独为平西王设的,只邀了于闲止与沈羽,但沈羽因军务耽搁了。

大皇兄这才点了一下头。

于闲止的目光向我扫来,清清浅浅的映着冬阳的晖,说不清也道不明。

等帝王的仪仗过去,李嫣儿才似冷静下来,她自觉失仪,不情不愿地与我行了个礼:“方才多谢昌平公主解围。”又看李贤一眼。

李贤学着她,喊:“昌平姐姐。”

他天生愚钝,长得却是眉清目秀,叫人看着顺眼。

我一时记起于闲止说他这个七表弟心地纯良,觉得很是,到底相由心生。

揽华阁的午膳也摆好了,李贤的随身侍婢说,七世子用膳前,当先吃一回药,不能耽搁,我令她去备了,但李嫣儿仿佛没有要留下一起用膳的意思,想想也是,她在京中住了许多时日,该有自己的去处。

我道:“三郡主若有要事,可将七世子暂且交给昌平。”

李嫣儿犹疑了一下:“我七弟怕生。”

李贤正吃着药,听了这话将碗放下,有些兴奋道:“昌平姐姐,带阿贤去瞧小阿青!”

李嫣儿取了布帕,恶狠狠地替他揩去沾在嘴边的药渍,嘟哝了一句:“也不看看是好人恶人,你就与她自来熟。”

说完,将布帕一扔,十分粗略地与我行了礼,折身走了。

李贤虽能自己用膳,耐不住手笨,总将汤水洒在身上,身旁少不了人伺候。但他乖觉,每回洒了汤,落了菜,便与我和他身边的婢女赔一个笑,礼数到了,人也就不怪了。

明日是平西王的接风宴,不日后的除夕,是我大皇兄与兰嘉的婚宴,我连着奔忙数日,疲乏得紧,今日趁李贤午过睡去,溜回天华宫,预备着也去见半日周公,闭上眼还没一会儿,宫门便开了。

小三登的声音传来:“公主,您怎么回来了?”

他若见我睡着,大都不会唤醒我,若唤了,大概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果然,小三登走近了些:“子归殿出事了。”

我翻了个身,不欲理会。

今日在子归殿用膳的,有我大皇兄,有我二皇兄,还有远南世子于闲止。

因此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们都能摆平,倘摆不平,那我纵是过去也无济于事,至多为两位皇兄与世子大人解个闷罢了。

小三登接着道:“平西的三郡主赶去子归殿并着平西王一起用膳了,席间像是又提了一回她与世子大人的亲事,说是,说是…”

他似乎不知当怎么说接下来的发生的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话头续上:“说是世子大人当着皇上、焕王爷与平西王的面回绝了三郡主,且回绝得过于薄情了些,三郡主当下就泣不成声。”

我心下一抖,翻过身坐起:“于闲止怎么说的?”

“世子大人说,三郡主徒生妄念,早该断了,还让平西王莫要纵着三郡主性子行事,这么下去,等闲伤了远南与平西的交情。”

我愣住。

不是于家与李家。

是远南与平西。

于闲止的母妃就是平西王的妹妹,他纵是拿着于李两家的私交来胁迫平西王已是很过,岂知他连私交都不屑于提,径自提了远南与平西两地的藩交。

还是当着我大皇兄,这个大随天子的面。

这话说得何止薄情,薄情好歹有情可余,他是切切实实的无情。

我问:“那平西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小三登道,“只能斥三郡主任性妄为,与世子大人赔不是了。”

远南的势力较之平西强上太多,平西王做小伏低该在情理之中。

但我心中却没有因此松快多少,今日的宴席上,若于闲止这话不是对平西王说的,而是任何一个稍有能力与远南相争的藩王,只怕今日过后,两边不开战也该断了交情。

可怜李嫣儿原还抱有一线希望,于闲止这一番话,是将他们表兄妹的情谊,她寄予希望的于李联姻通通斩断了,一点退路都无。

子归殿出了这样大的事,说到底与我有些干系,然而一直到夜里,也没个紧要的人过来与我现身说法,我大哥没有,于闲止没有,二哥他也没有。

倒是二嫂来了一回,一脸愁闷地与我吐苦水,问明日的群臣会宴,她能不能迟些去或者干脆不去。

她惯来烦这种你来我往的场合,何况明日给平西王接风,我二哥来,沈羽也来。

我说:“你早已与我二哥和离了,如今也不归我后宫管,你明日去不去吃宴,该跟兵部请示,问我做什么?”

这话说出口,我又反应过来,二哥他辖着兵部呢。

二嫂更愁了:“你二哥他三日前亲自下了一道咨文,说该去接风宴的一个也不能少,一个也不许迟,我觉得他针对我。”

我觉得也是。

二嫂又说:“小阿绿,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你想想,倘使有人叫你吃宴,让于闲止坐你左边,慕央坐你右边,你是什么感受,这个宴你能赴吗,你敢赴吗?”

我推说困了,命小三登把她哄了出去。

平西王虽住宫中,但并不与李贤一起落榻于揽华阁,而是携了宠妃顾璃宿去了兰照宫,翌日又遣了婢女来天华宫,说:“今夜的宴席,平西王会携王妃同往,七世子那里,就有劳长公主多多看顾了。”

竟是连管都懒得管。

看来这个李贤因为天生痴症,不受宠得很。

时至午过,我想起昨日李贤说想见小胖墩子,提早一个时辰去沈羽的倚晖堂接阿青,可轿辇刚过小廊径,于闲止已牵着小胖墩子等在石径头了。

冬日的光是静的,雪也是静的。

他仍着一身墨色大氅,眉目比光与雪更静。

小胖墩子见了我,欢呼一声:“世叔说在这里可以等到世婶,果然等到了!”

我下了辇,默立一会儿,才与于闲止见礼。

其实自此前我与他在倚晖堂一番争执后,已许久没说过话了。

我记得那日,他最后问我,阿碧,那你还肯嫁我吗?

彼时我没有答他,一如他今日沉默寡言,见我见礼,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我觉得局促,想起他昨日对平西一家的无情,心中更是惘然,笑了笑说:“昌平还要去揽华阁寻平西七世子,便不多陪世子大人了。”

至于李贤想见的阿青,只有另择日子带小胖墩子过去了。

谁知小胖墩子一把拽住我的裙摆,兴奋地道:“世婶不与阿青一起么?世叔也正是要带阿青去瞧七舅呢。”

我愣了愣。

是了,我险些忘了,这世上,能有什么事是远南大世子算不到的呢?

我不由看向于闲止,他亦朝我看来,他的眸子里像盛了半碗冬日雪,被日晖一照,要片片化开。

他亦低声道:“一起去吧。”

我这才发现他方才的寡言原来是难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几年终于更辣,相信小可爱们都和几年前一样年轻貌美~

明天见!

看朱成碧 03

我与于闲止刚到揽华阁,便听到瓷器脆裂的声音。

院子里的宫女跪了一地,宫门敞着,李贤独一人坐在门槛上,呜呜咽咽地抬袖拭泪。

一旁立着一名常跟在他身旁伺候的侍婢,眉目间三分焦急三分无奈,劝说:“七世子,您若不吃这药,奴婢等如何与王爷与王妃交代。”

我走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那名婢女这才发现我与于闲止到了,忙不迭见礼,然后道:“回昌平公主,回世子大人,奴婢是循惯例伺候七世子吃药,今晚有夜晚,因此奉药奉得早了些,可是七世子怎么都不愿吃。”

我目光落在宫前的台阶上,瓷碗碎得到处都是,药汁四溅,看来李贤砸了不止一碗。

可李贤听了这话,却气呼呼的:“这药味儿怪!”又切切看向于闲止,近乎恳求:“世子表哥,阿贤不想吃药。”

他眼底盈着泪,里头还掺着一丝畏惧。

昨日陪他用膳时,侍婢盛了药汤来,他分明乖觉饮了,怎么今日抵触成这样?

正好下头有人端了碗新的来,我顺手接过,闻了一闻,苦得很:“这药味不对,不是他惯吃的吧?”

那婢女目中露出骇然之色,看了我一眼,又看于闲止一眼,却没有回答。

我唤来一名内侍:“去太医院请方清远。”

“不必了。”这时,于闲止道,他的语气淡淡的,“这碗药里添了夜交藤,茯神,与黄连,原该有定心宁神的功效,只是添得多了些,吃过不久,人就昏昏欲睡。”

那婢女磕头道:“昌平公主恕罪,世子大人恕罪,这是王爷的意思,王爷怕七世子接风宴上吵闹,唐突了皇上,因此,因此…”

我一愣,平西王李栟有十多个儿子,难免会有偏宠有冷落,未想他对这个李贤,竟凉薄成这个样子。

可既是凉薄,为何不凉薄到底,何苦带上他来京城走这一遭呢?

我原想问问于闲止是怎么瞧出那药的端倪的,可转而一想,医术高明如方清远,未必能一眼看出一碗药汤里搁了什么,搁了多少,于闲止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过是源于他的一步千算心思神通罢了。

我道:“把这药倒了。”

婢女愣然:“可是长公主,王爷说——”

“他只是痴钝了些,又没疯,是什么药?”我打断婢女的话,再吩咐,“倒了,如若不然,倒叫人以为是我朱家怠慢了贵客。”

李贤原是换好了朝服的,可惜沾上的药渍,又该重新穿戴。

耽搁了这许多时候,天已有些暗了,暮风四起,凉瑟瑟地吹进宫来,李贤一面任宫婢帮他理冠帽,一面对我咧嘴笑:“昌平姐姐真好。”

我点了一下头,交代:“那你今日便听我的,你父王的接风宴上,切忌不可吵闹。”

李贤的冠帽已整好了,他对着铜镜看了看:“公主姐姐说什么,阿贤便是什么。”说着,便要捉了我的手来牵。

我还没来得及收手,忽然便被于闲止带得退了一步。

他看了一眼宫门,说了句:“门前风凉。”然后褪下墨色大氅,罩在我身上。

在一旁椅子上宝相庄严地坐了良久的小胖墩子似是终于参破什么玄机,下了地,来到李贤身边,分外严谨地叮嘱:“七舅舅,世婶已是世叔的了,她的手只有世叔能牵,但阿青可以牵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明两天家里过中秋,没什么时间写,今天比较短小,明天估计也不长,之后加油多写点

明天见~

看朱成碧 04

今晚的接风宴开在寻月台。

寻月台建得别致,拾级而上,只见一片广袤平整的楼台,薄薄一层汉白玉铺于其上,中间挖了数条蜿蜒曲道,又设栈桥,又引活水,犬牙交错。

因此古人是登高望月,到了寻月台,是登上高处,却要埋头去找月影落在了哪一方水中。若逢中秋明月夜,便是月华,星晖,汉白玉光交织的好景了。

我因李贤的事耽搁许久,到了寻月台已有些晚了。

莫白迎上来,与我和于闲止行了礼,说:“皇上与焕王爷还没到,其余人已来了大半,沈三少在栈桥头摆桌设了个彩头,与平西王正耍得投契,世子大人与昌平公主既来了,不如先去凑个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