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许只是说说。”

“不,她以前自杀过。她没有告诉过你吗?”厉雅江苦笑,“我本来也不信的。但是咱们结婚的那一次,她割腕差点死了。所以后来她手腕上就带着条手链。”

安生皱眉道:“就是媒体上说是你们定情手链的那条?”

“什么定情啊,就是遮丑。”厉雅江冷声道,“这还是第一次,还有第二次,那次是吃了安眠药。”他顿了顿,比画道,“足足吃了大半瓶,医生说再晚一步,就救不回来了。”

厉雅江说这些话的时候,唇角紧抿,眉心完全拧成个疙瘩。安生没有再说话,满脑子里都回荡着安诺的声音,幽幽的就和魔咒似的:“三天之内,我会让厉雅江来找我。”

车子很快就到了,安诺现在住在一个影视城外的小酒店里,位置极其偏僻,已经到了沪城的郊区。

厉雅江下车,安生突然喊了一句:“厉雅江,她要是真想死,怎么着都会死,而不是打电话来通知我们围观。所以,你也不用多担心。”

“我知道。”他顿了顿,“你要不要待在这里?”

“你怕我刺激她啊?”

“我是怕她伤到你。”

“不会。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她不是要自杀吗,”安生说,“我劝这个可是好手。”

事实证明了安生的猜测,这就是一场闹剧,她先是坐在高高的窗户上,把一群助理吓得脸色都白了,后来好不容易扯下来,之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把小刀,先比画完手腕,又放在脖子下,总之一顿乱闹。厉雅江完全没有办法,只一句句说着:“有什么话好好说,安诺你别闹。”而安诺连哭再号的,也完全是什么都听不到她心里。

安生原本躲在门旁没进去,听了半天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都出去,”她看着厉雅江说,“我来!”

安诺看着她眼睛一瞪。“你怎么来了?厉雅江,”她随即又叫,“你不准走!不准走!”

厉雅江看着安生说:“我……”

“你先出去,我有办法。”她看着安诺,对厉雅江说,“大不了她死我也跟着死就是了。”

“厉雅江,你不能走!”直到厉雅江半信半疑地退出了房间,安诺还在叫,“厉雅江!是她把我未婚先孕的事情说给了媒体!是她说我遭受过别人强奸!后来还是她夺走了我的东西,是她……你怎么放心……”

她说着话,还要去外面追厉雅江。安生在门口一挡说:“差不多行了,”她皱着眉头,“你再吆喝他也听不见了。”

果然,这句话刚落,安诺便瞬间大雨转晴,她抹了把眼泪,冷笑道:“怎么样?三天之内,他还是来找我了。”

“这是你哄自己玩的游戏。”安生平静地看着她,“我没打算陪你。”

“林安生,你看你现在这样,又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最讨厌你这样?”她靠近她,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伪君子!”

“那也比你成天装疯卖傻闹自杀好。一次狼来了的故事不要紧,两次三次这就不一定了。安诺,”安生扬脸看着她,再一次试图劝她,“真的。我不想和你再这样闹下去。你已经成为歌后了,你……”

“你刚才说什么?我装是吗?对啊,我凭什么不装,这演技正是我的特长呢。”安诺狠狠地盯着她,“林安生,你是不是觉得游戏到此就结束了?我告诉你,还有得玩儿呢。”

“你……”

安生只听到“啪”的一声响,安诺竟然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她自己下手那样用力,腮帮子刹那间就红了起来,安生完全呆住,只听到她一声哀号。“安生!”她哭着说,“你怎么能打我?”

紧接着,厉雅江他们就进来了:“安生,你……”

安诺红着脸捂着腮帮子瞪着她,她静静地站在那,一切看起来都由不得分辩。

安生径直先下了楼。过了五分钟,厉雅江便下来了,身后跟着安诺。

“不管你怎么说,”安生静静地看着他,“我没打她。”

“我知道。”厉雅江扯了扯唇。

虽然是在笑,但是谁都能看得出来,那笑比哭还难看。安生看了看他身后问:“要去哪儿?”

“能不能让安诺跟我们回家住一晚上?”厉雅江说,“我怕记者们会跟上来。”

“我能说不行吗?”

后来安生一直在懊恼,如果时光能回去,她就说不行了。

关键折腾了这么一场,她当时也是筋疲力尽。

因为三个人现在都是所谓的新闻人物,生怕被狗仔们追踪拍到。三个人都坐在后面,厉雅江坐在中间,她和安诺分坐到两边,很奇怪的坐姿是不是?

接下来,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差不多都快回到家了。安生只觉得眼前一阵刺亮,像是有什么光束直接照到了眼睛,然后紧接着便看到了迎面驶来的渣土车。等司机想要躲闪的时候已经晚了,车子猛地一摇晃——安生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被狠狠地抛了出去。

“厉雅……”

她捂着肚子,慌忙之中去抓厉雅江,而厉雅江死死地趴在旁边安诺的身上,一动不动。

安生心里倏然一阵痛痛,紧接着陷入昏迷。

再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第49章 重回旧地

“安总,”电话响起来,“麻烦您查一下邮箱,Offer已经在五分钟之前发过去。”

“我说了,我是安生,不是什么总。”

“颜总已经下文件了,而且总公司也予以核发,已经给了您总经理的位置,”饶是安生这样说,那人还是一板一眼,“我们这边的名片也已经在印制中。等您回国便会……”

安生彻底无奈,随即便挂断电话,自言自语道:“谁告诉你我回去的?”

挂了电话,安生随即拨通颜大睿的号码:“颜大睿,你搞什么鬼?”

“电话接到了是不是,”他明显是忍着笑,“收拾一下衣服,赶紧回来。”

“我说我不回去。”

“你还要在那躲多久?”

“我不是躲,我是想在这清净,我……”

“那晚了。你……”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安生连忙起身:“稍等一下,有人在敲我门。”

也就过了两分钟,安生便气呼呼地回来了:“你给我订的机票?”

“陌上花开,你可缓缓归啦。”

最终还是没拗得过颜大睿。

飞机难得准时,落地时不过八点钟。安生下了飞机就看到颜大睿那张大脸,还举着大牌子,上面傻了吧唧地写着四个字“欢迎回家”。

“我一直后悔自己给你订了今天的票,”颜大睿小心地看了一下她的腿,“天气预报说晚上就要下大暴雨,你腿还痛吗?”

“不痛。”安生弯下腰,“乓乓”地敲了下膝盖,“这可是德国进口,你给我花大价钱换的高质量假体,别说下雨了,直接下刀子也戳不透。”

“你啊……”看着他还举着那个大牌子,安生一把拽下来,“你猜我在路上看了谁的电影?”

“谁的?”

“Nora的。”

颜大睿倏地看向她,却见安生微微一笑:“就是看她最近获奖的那个影片。”

“对,她最近简直如日中天,”颜大睿一边说,一边推着她的行李走,“据说已经是票房排行榜前五的女演员了,简直场场大卖。而且,还……”

却见安生蓦地站住。

只见她仰着脸,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广告牌上的那个男人。“三年啦,好久不见,”她喃喃自语,许是察觉到颜大睿看过来的目光,突然轻笑出声,“感觉变化不是很大啊。”

颜大睿直直地盯着她。“放心啦,”安生猛地捶了他肩一下,“对了,让我去你公司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我不要做什么总,就让我做财务室的小文员吧。”

“你……”

她仍是笑,干脆站住脚:“不答应就不走了啊。”

颜大睿开的是一辆越野车,高高的底盘,以安生的个子恨不得爬上去,她直接上了副驾驶坐着。“你觉得挤可以去后座。”颜大睿说,“那地方大。”

“没关系,”她笑,“我肉少嘛。”

汽车一路疾驶,原本她走的时候,机场高速区域还属于这个城市的偏僻角落,可如今放眼看去,一幢又一幢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安生一直在看着外面,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颜大睿给她扔过来一个文件夹。“咱公司的资料。”他说,“你没事就看看。”

安生一看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数字不感兴趣……”

“那你坐好,我解释给你听。按照你当年的吩咐,我把离婚时他给你的财产都变成了钱,直接买了这公司的股份,现在我们睿安公司发展得不错,也……”

他话还没说完,安生就叫起来:“看,你的广告牌。”

“是咱的。”颜大睿开车还不忘白她一眼,“你别忘了,你是这公司的大股东。”

“哎,颜大睿,你说我这算不算得上是荣归故里?”安生又看向他,“你说我当时走的时候多……真是没想到,”她啧啧轻叹,“我还能有回来的一天。”

他们的睿安公司发展得不错,颜大睿仅仅比她早回来一年多,公司便已经发展到如此规模。且据颜大睿说,他们已经吸引到某个集团的投资,下一步将继续对房产进行开发。

颜大睿在公司附近给她找了个房子,虽面积小但异常精致,正适合她自己住。若不是临时来了个电话,颜大睿还不知道要和她聊到什么时候。他走后她打开电视,只是随便调了个台,便又看到那张脸。

像是嘉正又要宣布什么大事,嘉正的宣传公关部总经理在慷慨激昂地地说着什么,唯独他一脸面无表情,微垂着眉眼,就像走神似的,却又那么端坐在那一排座位的正中央,面容一如往昔的冷峻寒厉。虽说是别人在讲话,但聚焦点却一直在他身上。

当画面将他推到不能再大的时候,安生忽然关掉了电视。她抓起包,打算出去走走。

阔别三年,这个城市的发展完全超出想象,安生本来仅仅是“出门走走”,但是走了一会儿,膝盖突然生痛,便干脆上了辆出租车。“百思大厦,”她想了想说,“师傅你就带我去百思大厦吧。”

百思大厦本来就人多,现在恰逢周末,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安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饿,直接乘直梯到六楼的美食区,原本想随便看看,却突然发现了“老迟面馆”。

她呆了一秒钟,随即就冲了进去。

面馆人很多,进去就闻到扑鼻的香气,她原想找个地方就坐下来,却被服务员拦住:“您好,您经过预约了吗?”

“预约?”

“对不起,若没有预约,我们店规定,如果是在我们店吃了三年以上的老客户,才能……”

“我有金卡行不行?”

“金卡?”

安生在包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张旧得全是划痕,就差直接被掰断的卡来:“你看我这卡行不行?”

服务员呆了一下:“好,好,您先去坐一下,我们随即安排。”

服务员把她安排到一个靠窗的角落,再三道歉,就差头直接拱到桌子上了:“不好意思,人实在是太多。若待会儿有客人离开,我们将第一时间把您移到VIP包……”

“没关系,”安生笑,“我本来就是吃碗面。”

人虽然多,面却不过十分钟就端上来了,闻到那面味儿的瞬间,安生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连忙去拆筷子,却发现旁边给她端面的那男人还不走,蓦地抬头,立即愣住了。

“安生,是你吧?”男人一脸惊喜,“安生?”

“老迟?”

“我看到服务员拿着那张卡就跑过来了,我就觉得是你。这卡都五六年了,谁还留着这个?”他干脆在她旁边坐下,“你回来了?”

“我回……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厉先生中间来过,但就他一个人。我问他你去哪里了,他说你出去了。他也不太说话,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忒厉害。”老迟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学着那个人的样子板着脸,“所以,他不多说,我也不敢多问。”

“老迟你够厉害的啊。从胡同的小面馆竟然能开到百思,还这么大门面,”安生笑了下,“这租金不便宜吧?”

“厉害那是后来的事。如果没有你,”老迟叹息,“这个店早开不下去了。”

“你别说得我像你再生父母似的,”安生吃了口面条,“我只不过是给你交了两个月的租金。”

老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当年他的店还在五四胡同一个破房子里的时候,有一天安生拉着厉雅江去办什么事,也是和今天似的突然饿了,闻着这个面味就过来了。更重要的是,当时老迟还在那鞠着躬一张张地发卡,据说凭着这会员卡,可享受一次免费吃面活动。

结果她就真去吃了,死拽着厉雅江,厉雅江那样的人,自然不肯在这种地方吃饭。她吃得大快朵颐,连面汤都喝了。

从此就念念不忘。

老迟那店当时可怜到什么程度,服务员大厨和打扫卫生的人就他一个人,偶尔他老婆过来客串帮忙。但真的是“偶尔”,店开了三个月,他老婆就怀孕了。老迟只能一个人忙活。老迟的老婆后来难产,欠了一大笔医疗费,刚形势转好的店眼看着就开不下去了。租金也是那时候她帮忙交的。

当时她走的时候这店也不过是经营得稍好了些,也就能勉强维持而已——谁知道会有这么辉煌的今日。

吃完面,安生又和老迟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过头问:“他经常过来吃吗?”

“谁?”老迟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隔一段时间大概就会来一次。哪儿能经常,”他睨着电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人。”

电视上又在播放厉雅江那张脸,Nora挎着他无比亲密,下面大标题很劲爆:Nora与富商男友感情炽热,据说已商定婚期。

“都是他自己来,没见他带这个女的来过。”许是看她出神,老迟又说,“我见过这个女的,总觉得不是善类。”

“你见过?”

“是啊,我儿子是她的影迷,天天要死要活地追她。”老迟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我可烦她了。”

“老迟,”她朝前一步,距离他近了些,低声道,“其实我更烦。”

老迟笑了。

回家后才觉得不对,常年不吃手擀面,一下吃了这么多,胃里似乎有点积食,半夜都被胀得睡不着觉,后来越来越痛,连冷汗都流了下来。安生索性爬起来去医院。

半夜三更,医院营业的只有急诊室。医生问了她半天原因,瞪眼骂了她半天没出息,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胡吃海塞三碗面条。安生只能讪讪地笑,突然听到外面吵起来,就见医生一拍脑门:“坏了。”

安生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听这动静,就是个大病号。”医生跑出去,“今晚上算是完了。”

果真是个大病号,急诊室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专家,“十年病史心脏病患者,突发心脏病有心跳骤停现象,快!”医生大叫,“给病人上监控仪器。”

“小苏,赶紧打电话让心内的专家来。”

“小刘,同时通知手术室、麻醉科一线准备,陈家玉,尽快查清病人的患病史和过敏史,你……”

真是如上前线一般激烈,大夫们忙,病人家属更是慌了手脚:“大夫,我们老先生他下午突然间就说不舒服,原本以为吃两颗药就好了的……”

安生原本打算赶紧走,听了这话,倏然停住。

她倒回去两步,果真,这人不是柳姨是谁?

也就是说,那躺在床上的老先生是……厉择齐?

仿佛一颗心揪了起来,安生下意识快走,但还是又走回来,她趴在急诊室门口听,柳姨已经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说厉择齐下午感觉不舒服,本来吃两颗药就没问题,但是没想到快睡觉的时候突然晕了,她这才赶紧送过来。

医生面无表情地问:“你和病人的关系是……夫妻?”

“不,不是夫妻。我是他家的阿姨。”

“阿姨?”

“就是保姆。我是伺候他的。”

“他家人呢?”

“他有个儿子,但是去香港了,也是下午刚刚才走的飞机。我们……”

“怎么可以放这么个重症心脏病患者单独在家?”医生厉声,“那你对他以前的情况了解吗?比如对什么过敏,我们好尽快节省时间……”

“我……我不知道。”

不管问什么,柳姨几乎是一无所知,这也难怪,厉择齐不喜欢留着外人在家,柳姨对他们的意义也就仅仅停留在做饭上。显然是在给厉雅江打电话,只觉得她要哭出来了。安生看她不在便溜进了急诊室。

刚才给她看病的医生见她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我认识他。我知道他的过敏史。”安生说,“他叫厉择齐,对青霉素和头孢霉素都过敏,而且,血糖也有一点高,空腹大概都能在7.2左右。”

她这一通噼里啪啦地说话,医生呆了:“你是他什么人?”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你相信我吧,”看着厉择齐苍白的脸,“不是要争取时间吗?”

“为病人负责,医生不能随意采信外人的话。”

“我……”安生顿了顿,苦笑道,“我说我是他家人,你信吗?”

见他还是愣着,安生干脆深吸一口气道:“厉择齐,身份证号码是37114……。血型是O型,你如果不怕耽误时间,待会儿再验一下。”

“你……”

“刚才那阿姨去哪里了?”

“去取钱了。你说你们家人也真是,就留下这么个老头子和阿姨在家,你留点现金也行啊。这进医院连钱都不带,这要是……”

“需要多少钱?”安生已经掏出钱包来。

“医院采用押金制。在卡里预存一定费用,后期再慢慢扣除。”医生呆了下,“所以暂时也没法估算。”

“他儿子在香港,估计明天就来了。我先转进去六万。你们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安生说着话已然转身,“我也就剩这点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