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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这种感觉。

到底是谁散放出这等怪异的气息?

他看似未动,可一双眼睛一直在审视四周,硬是没瞧出这双眼睛的来处。

他慢腾腾地行走着,每迈一尺就将周围细审一遍。

客栈的窗户!

窗前站着几个女子,瞧着是主仆几人,站在正中央的是一个容貌秀美的少女,看上去十四五岁,打扮清雅得体,眉眼如画,然,那怪异的气息不是美貌女子散发出来的。他的目光立时锁定在沈宛身侧的沈容身上。

沈容不是机警的闪躲,而是自然一笑,明亮的眸子里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好奇。

是她!

那个瞧上去十来岁的小姑娘散发出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

如此强烈的探究气息,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散放出来的。

赵熹再探,却再也探不到早前那怪异的气息,难不成是他的错觉?

从小到大,他的感觉就没错过。尤其是对周围的各种气息,他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天然的敏感,正因为如此,他方自请为质。

赵熹尺尺前行,走过客栈,行了约莫三丈远时,那奇异的感觉再度涌来,他突地回头,直直望向身后的窗户。

石妈妈只觉浑身一冷,“大姑娘,这人是谁?怎么老瞧我们?”

人虽相隔极远,可眼神如刀似剑,似要穿透人心,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后背更是冷汗直冒,石妈妈活了大半辈子,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形。

沈容的目光再度与赵熹相撞,只一秒,她快速地移开视线,她是不是又犯了职业病,不过就是瞧热闹,居然拿他们当成了自己要保护和防备的对象,不由自己的全身戒备,这种小心、探究与寻找是她作为一个潜伏特工、保护元首特工的本能。

蓝锦骑马走近赵熹,正待开口,赵熹道:“令人查查来旺客栈橙衣小姑娘的身份。”

蓝锦望向那扇窗,“主子,你是查那位浅蓝衣的佳人?”映入眼帘的便是美丽水灵的沈宛,瞧着她的模样,没有江南女子的柔婉,却自有一种娇俏灵动,看她的打扮似哪家的姑娘。转而又将视线锁定在沈容的身上,这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赵熹立时眉头微挑,带着三分恼意,“本殿的话还要重复?”

他让查的是小姑娘,他可以肯定,散发出如虎狼盯人气息的原主是橙衣小姑娘,凭着感觉,小姑娘来头不俗,偏蓝锦以为他看上了那个美貌少女。在他的眼里,他堂堂赵国皇子就是个贪色之辈么?

还是与他一起长大的侍卫呢,居然还说这种话,要是玩笑便罢,可蓝锦分明就是认真的。

沈容心里此刻想的是:那人怎的总瞧我们,她记得本尊前世记忆里便有此人,虽隔得远,但大致的五官轮廓没变,此人是…赵国皇子赵熹!

此念一闪,她又联想到诸多。

不,他不会发现她的。

她现在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引人怀疑。

她抬眸,带着欣赏与喜爱的看着沈宛:这个胞姐长得太好看了,一定是看胞姐的,与我没关系。可是先前两次的对视,分明感觉到与他的目光相接。沈容想到此处,心失去了平衡的心跳。

第14章 才女

宛此刻正在暗中打量赵熹:“瞧此人的打扮,许是哪国的皇子。”

长长的省亲队伍消失在东边荣国街中,然,东边传出的喜乐声回荡空中,久久不散,端的是幅盛世繁华美景。

咸城有一条百丈长的荣国街,那一片皆是属咸城萧家,也是咸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带。

沈容坐回榻上,问道:“姐姐,我们一会儿就动身去京城,若是连夜赶路,定能在京城守岁。”

前世时,她们是正月十二午后抵达咸城,又看到整个咸城处处张灯结彩,一派节日美景,听人说了咸城的上元灯节,她缠着姐姐非得多玩两日不可。

灯节上,沈宛续诗、接对、猜灯谜,表现出非凡的才华与智慧,成了名动咸城的“才女”。那么今世,如果沈宛不参加灯节,也许就不会有这“才女”之名,更不会吸引到临安王世子。不出名,就不会被关注;不相遇,就不会临安王世子的强娶之举。

沈宛笑了一下,“早前还不想去京城,这几日倒催着赶路。”

“沈宝什么都要和我争,弄不好她又要抢我喜欢的院子。”

小环倒了一盏热水递给沈容,“五姑娘这会子着急也不成,怕是四姑娘前两日便挑了院子。我们在陈留耽搁了六日,又在咸城耽搁了两日,老太太一行定然几日前就抵京。”

沈容翘着小嘴,“最讨厌四姐姐了,什么都和我争,定是把我的院子抢占了去。”

本尊前世因生病耽搁回京晚,沈宝占了一处漂亮的阁楼。京城沈府是四进的院子,里头有三处阁楼:最好的漱芳阁成了沈宛的闺\阁、次之的素月阁是沈俊臣继室潘氏所出的沈宜所居、再次之的漱玉阁被沈宝抢占了去。虽还有旁的院子,却唯有阁楼才是嫡女千金才有资格入住的院落,一个女子能否在家得宠,也印证在她在家中所居、所用的物什上。

前世时,本尊与沈宝抢夺漱玉阁,沈宛心下为难,曾提出要把漱芳阁让给沈容,却被老太太和沈俊臣给训斥。原因无他,沈宛是家中嫡长女,又得老太太、沈俊臣看重,他们正想谋划着要给沈宛寻一个名门婆家,也好襄助沈俊臣。

但,本尊就不同了,在他们眼里,本尊这个嫡次女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加上她又打小爱与沈宝争抢东西,早就不得老太太欢心,便是二太太李氏也不喜沈容。

沈宛吩咐石妈妈道:“叫奶爹去结账,吩咐护院准备启程。”

小环与沈宛三两下收拾妥当,唤了护院将屋里的大箱子抬到马车上,沈容牵着沈宛的手静默不语。

沈宛低声道:“还在想你的好院子呢?听李管家说了,京城府里最差的院子也比老家最好的院子强上两分,你这要强的性子就得改改,这几年要不是我护着你,私里与二婶赔了多少不是,你还不得被四妹妹欺负得更惨。”

没亲娘呵护的孩子又怎能与有娘的孩子比,有歌为证“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就是草”,偏生沈二太太李氏又最是个护犊子的。在本尊的记忆里,有两回李氏瞧见沈宝与沈容争执,姐妹俩已经动手推攘,她不但不呵斥,还直道“容姐儿,你这掐尖好强的性子真得改改,为朵绒花也能和你四姐儿争,你这不容人的性子越发像你亲娘。”

那绒花原就是沈宛从过世的石氏陪嫁铺子上取来的,让她们姐妹挑了可心的戴,她瞧上了一对水红色的,明明沈宝不喜水红色,却非得和她争,只因是沈容瞧上的,沈宝就要争赢不可。

因没了亲娘护着,本尊便觉得自己的东西就得守好,沈宝越是抢,她偏不让。

这会子说到挑选院子的事,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沈容只是想扮出小孩子的样儿,心里根本就没想着要抢什么院子,即便是抢了,她也抢不过沈宝,谁让沈宝有嫡亲的娘亲护着。沈宝这几年老和她争抢东西,还不是因为李氏在后面支使着。再好的地方,也不过是住上几年,待她大了,总是要离开那个地方。

第15章 邀请

记忆中,沈宛会在明年腊月出阁嫁入临安王府,她出嫁后不久,照理漱芳阁原该是她的,可潘氏却说,那是个祥瑞地儿,让沈宜搬进去。后来又恐旁人说道,便将漱芳阁与素月阁的匾额给摘了,这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搬进了姐姐住的阁楼里。

姐妹二人与石妈妈、小环上了马车,护院、石老爹将行李搬放到后面的马车上,弄好之好,石老爹喊声“出发”驾着马车往城门方向奔去。

咸城在视野越来越小,再拐过那个山凹便再也看不到了。

沈容探着脑袋望着身后的咸城,只见后面跟来了几个骑马的男子,扬着鞭儿,嘴里大喊着:“沈大姑娘留步!”

“这里离咸城还不到五里,不会是打劫的吧?”

小环的话一出口,石妈妈立时面露惊慌。

离城不远遇打劫,这运气未免太差,沈宛的花容微凝,只一刹便压了下去,声音有些微颤地道:“少自个儿吓自个儿,咸城是几朝古城,又有传承百余年的大世族萧氏,谁会在这里打劫。”

再说青天白日,他们不想活了。

也怪不得小环担心匪贼,着实是天下不大太平,曾经的大周一统天下,也算是一个强国,谁曾想八十年前出了一个昏君周哀帝,硬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封了美人的娘家父亲做藩王,这封藩就惹来了大麻烦,国丈自己登基为君,在鲁地做了皇帝。

其他封地藩王不乐意了,你国丈不过是生了个好女儿,天子就纵容他登基为帝,还不打压,看着美人可怜兮兮地哭诉,居然同意国中建国,这一纵容,其他藩王便竞相效仿,等到昏君仙逝,他的弟弟就夺了自家侄儿的帝位,原想一复先祖荣耀,怎耐伤了国本,留下四分五裂的烂摊子要收回权力,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熬几年便仙逝。

传到当今大周至德帝手里,早前的国中之国都强大了,有两国成了与大周并列之国,当今天下乃是三国争霸,要不是至德帝还算是个明君,早就被周围环伺的两大强国给吞食了。

沈容好奇地看着来人,双眸微眯:一行三人,穿着不错,个个锦衣华服,统一服饰,不是官差服,亦非侍卫服,瞧着打扮装束像是护院。

领首者抱拳朗声问道:“可是京城吏部左侍郎沈家的姑娘?”此人长着一张国字脸,颌下飘着三四寸长的胡须,带着两分儒雅气,偏生长得人高马大,这种男子的粗犷与书生气结合在他身上,让人怎么看怎么怪异。

沈宛凝了一下,“正是。几位大哥有事?”

领首者道:“我们是荣国公府的侍卫,我家世子夫人今儿收到沈家的贺寿礼,特意令小的前来给沈姑娘送帖子,为尽地主之谊请二位姑娘参加今晚我家荣国公的寿宴。”

二人支字不提就在半个时辰前九皇子听说沈宛姐妹途经咸城,便催着让世子夫人下帖邀请,沈俊臣确实令下人送了贺礼入府,是昨儿晚上送达的。

赵熹查出沈宛姐妹的身份,知是户部左侍郎的千金,他最好奇的不是沈宛而是沈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会给他那些奇怪的感觉。

这荣国公可是大周朝的权贵名门,倘若拒绝,岂不是生生打人的脸面。

沈宛在心头转\桓了一遍:淑妃位列四妃之一,上头只得皇后、贵妃,膝下又育了一双儿女:九皇子、永乐公主,最是个不能开罪。他们在咸城来旺客栈住了两晚,早前也没人知晓,今儿突地听说她们的行踪,许荣国公府下帖,是冲着父亲沈俊臣的面子来的。毕竟,咸城虽有贵族,在当朝做三品官员,还是最有油水的吏部任职的官员少之又少。

沈宛吐了口气,先前被小环那胡闹一语,心下吓得不轻。她隐隐听祖母向李管家问起京城事,似乎提到过九皇子曾到沈府作客的事,李管家提到此事时还颇是得意。既是如此,她不能拒了萧家的邀请。

沈宛接过金灿灿的大红帖子,看了一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有劳几位大哥领路。”

“沈大姑娘请!”

沈宛令石老爹调转了马头,领着下人、护院转往咸城荣国公府。

萧家的护院走在前头,沈容面露凝重:“姐姐,父亲与荣国公府有交情?”

“听李管家提起过,说是几位成年皇子行走六部,九皇子曾到家中拜访过父亲。”

沈容立时就回过味来,低声道:“这么说,父亲与九皇子亲近。”

换言之:沈俊臣支持的是九皇子。

沈宛端容道:“这种话你可莫在外人面前说,少说、少问、少看…”

第16章 作客

沈容笑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姐姐是这意思?”

沈宛哑然失笑,宠溺地轻抚着沈容的脸颊:“你晓得便好,我们姐妹比不得旁人,在家里能护我们的唯祖母和父亲。”

沈容忆起前世凄凉的生活,直到惨死方知石氏、沈宽的死既不是病,又不是“意外”,而是被人迫害所致。谁能害到石氏的性命?石氏一生皆住在石台县,走得最远的地方便是绵州城,她还是为了查看绵州城的几家布庄、杂货铺账目而去。以沈容的判断力,她觉得石氏、沈宽的死与沈老太太、二太太李氏脱不了干系,弄不好,还与沈俊臣有关。

若是让沈宛知晓,祖母与父亲尽皆靠不住的,沈宛指不定得多伤心。

这样的祖母,这样的父亲,哪里会护着她们。

他们姐妹无佯,不过是因为她们是女儿身,再则多两个美貌的女儿,只会襄助父家、娘家兄弟的前程,有百利而无害。

*

半个时辰后,自荣国公府的侧门而入,穿过垂花二门,再仪门,荣国公府楼台亭阁华美雅致,扶栏鲜丽,琉璃瓦闪耀,亭台楼阁移步换景;绿枝如云,繁花似锦,雕梁画栋,美如阆苑仙境,精雕细琢。

到了一处二进的小院前,但见院门前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后静立着两名婆子与四名着粉褂的少女,她长着一张容长脸蛋,一对浓淡适宜的柳叶眉、丹凤眼儿,盈盈一笑露出一对漂亮的小酒窝,真真是个标致的如花美人儿。

少女笑道:“我是萧清妍,今晨收到沈家的贺寿礼,方晓二位姑娘在咸城,真是慢怠了二位姑娘。”

沈宛可没有送贺寿礼,她不知沈俊臣的打算,也不知沈家与萧家的交情如何,怎能冒昧送礼。听说致德帝膝下已有六位皇子成人,表面和睦一片,私里斗得你死我活,她又怎会掺合父亲在朝中的事。

萧家声声说收到贺寿礼才知她们姐妹到了咸城,却不知道,她们姐妹不是为送贺礼而来,实则是要赴京与父亲团聚途经此地。

萧家误会,沈宛也不好更正,生怕闹出了笑话来。

萧清妍热情地拉着沈宛的手,在她们过来时,她便细细地打量着沈宛,虽说萧家也出美人,可像沈宛这样气质脱\俗,生得娇俏灵动又举止得体的,不由得她高看两眼。沈宛之美,多静一分,便显木讷;多一分动,又显得太过跳脱。沈宛就是这样,不多不少,即让人亲近,又不让人觉得太过招摇,把握得恰到好处,令人赏心悦目,一见就产生好感。

沈宛携沈容盈盈一拜,“我叫沈宛,萧姑娘,这是我胞妹沈容,叨扰了!”

萧清妍笑着打量着沈容,“瞧瞧你们姐妹,真真生得像花儿一样,瞧得我眼都移不开。”她依旧拉着沈宛的手不放,对身后的婆子道:“同来的护院男丁安顿在外院客房。”

婆子走近石老爹父子与三名护院,“几位请跟我来!一路风尘,定是辛苦了,屋里已备了酒席,且先用些。姑娘们的包袱箱子交给我们安顿。”

萧清妍与沈容姐妹寒喧了几句,见近晌午,便令管事婆子给沈容姐妹安排了午宴。

沈容姐妹用饭时,石妈妈遣了小环去寻外院服侍的婆子,着人去寻石老爹备马车,只说稍后大姑娘要上街采买。小环又与婆子打听了咸城哪家成家铺子好,哪家的首饰做得精细价格适中等等。

小环正在外院打听,一个跑腿的三等丫头过来,对婆子欠身禀道:“柳嬷嬷,前府那边过来一个精明的婶子,说是沈家下人要来服侍沈姑娘姐妹的。”

第17章 再见恶奴

小环想的则是:定是大老爷遣来送贺礼的几个下人,他们没想到能在咸城遇到大姑娘姐妹,如今撞一块儿了,下人们除了随身服侍太太姑娘们的,统络都安顿在荣国公府的前府下人客房里。

“既是娇客下人,且把人领进来。”

萧家管事婆子柳嬷嬷音落时,已经过来了一个着紫褂的精明妇人,看上去约有三十多岁,打扮干练,一见人就笑,直笑得眉眼弯弯,光是这笑模样立时就让人生出三分好感。

妇人欠身道:“我是户部左侍郎沈府李管家的女人,大家都唤我李婶子,特意过来服侍我家大姑娘。”

小环没见过这李婶子,倒是认识李管家父子,李婶子听说是早年宫里头放出来的宫女,无家无亲人,后得遇潘氏收留,将她许给李管家做填房。

“李婶子,大姑娘正在里头盼着呢,快进去。”小环不说多话,拉了李婶子就走,走了一截方回头来,“柳嬷嬷,辛苦你了,回头还得劳你帮忙呢。”她奔了过来,塞给柳嬷嬷两个五分的银锞子,这抵得一串铜钱,立时心下大喜。“我家大姑娘赏柳嬷嬷吃茶的。”

李婶子也是精明人,虽未见过小环,立马就知道这丫头是与大姑娘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小环。这次沈家人举家入京,除了一些得用、离不得又极好的下人随行,旁的都留在石台县沈家,有的或放在了庄子、店铺上,还有的留在了沈家看守老宅,又有一批丫头放出去配人,就如服侍沈容的丫头,今年便有十五,离开时就放出去配人。沈老夫人直说入了京再另买了好的给添上。

萧清妍吩咐婆子预备午饭不到半炷香,一个精干的嫂子领了五六个丫头进入花厅,只片刻就摆上了饭菜,将八仙桌儿摆得满满当当,菜式甚是精致,一边摆放,精干嫂子一边报着菜名,末了,又道了声:“二位姑娘慢用。”立有两个丫头取了食盒里的湿帕子给二人。

小环立在一侧,被萧家的下人给震住了,“大姑娘,李婶子来了。”

沈宛一边拭手,一边道:“李婶子,可用过午饭了?”

前府那边,下人们的午饭摆上桌,但还没开吃,摆的是六菜一汤,两荤四素,比不得主子客人们的菜式。李婶子知萧家这回是大办,又赶上荣国公与当朝太后同日寿诞,太后的千秋节与荣国公撞一块儿,听说京城那边今儿也是大操大办、热闹非凡。

李婶子看到石老爹寻来,用的是与他们会合的名字,两边的人儿一会合,她就听说大姑娘得了荣国公府下的帖子,被请到府里的事儿,立马就寻了过来,说要服侍大姑娘,她们夫妇这些年跟在大老爷身边,自是知晓大老爷对大姑娘的态度,也知道大太太这两年一直忙着给大姑娘议亲的事,选的都是名门望族。

又听老太太在大老爷面前不停夸赞大姑娘,直说大姑娘言行得体,大方温婉等等,便是那模样也是绵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好,连大太太也听得心花怒放,而二老爷夫妇也是跟着夸赞不已,她心下好奇,想知道这个人见人夸的大姑娘到底是何模样。

这会子,李婶子看着沈宛,她就这样坐着,即便看是寻常的坐,却吸住她的目光,虽说京城那地儿美女如云,可自家大姑娘这容貌还真是出挑的,怕是往贵女堆里一站,不知道要压倒多少人。虽然五姑娘现下还小,眉眼里倒与大姑娘有六分相似,只是长得瘦弱了些,还带着三分病容,却也是个清秀如花的。

李婶子答道:“还没呢。”

第18章 饱嗝

沈宛扫了下八仙桌,“偏厅里头还有张八仙桌,撤几道菜下去,你与石妈妈、小环先吃着。回头李婶子陪我们姐妹去街上添补几件物件儿,祖母原是疼宠我们姐妹,也有新裳首饰,可今儿比不得寻常,不敢怠慢。”

夜里可有一场盛大的宴会,这可是要面见淑妃娘娘,就算不能装扮得最好,至少也不能让人挑出错处来。

沈宛用手点指了几道菜式,小环与石妈妈便拆到偏厅的八仙桌上,李婶子又帮衬着,几个来回,八仙桌上的菜就撤了一半,最后只余了八道菜,荤素参半,又有一钵“天麻大补汤”。

有荣国公府的丫头服侍,沈宛便遣了石妈妈、李婶子去偏厅里用饭,沈容见在旁人家作客,动作优雅许多,沈宛只时不时地看上妹妹一眼,见她行事还算得体只闷头吃饭,她用了碗米饭,又添了碗汤。

沈容则是连吃了两碗米饭,就连汤也饮了两大碗,直瞧得沈宛两眼发直,想训斥两句,又怕人见了笑话。

沈容吃饱了饭,摸摸肚子,立时打了个饱嗝。

沈宛微微拧眉,轻啐道:“真是失礼!”

沈容道:“饱嗝与放屁一般,不能控制,想打就打了,此处又只我和姐姐…”

沈宛一脸肃容,沈容说的话越发难听了,竟把“放屁”也说出来,眉头锁得更紧,“你还有礼了,祖母和女先生是怎么教导的?作客时只能吃个半饱,防的就是失礼。”

沈容到底吃了多少,这才打起饱嗝来。她们亲娘仙逝,她是长姐,自有责任教导妹妹礼仪廉耻。

沈容咧嘴笑道:“姐姐宽心,今儿晚宴,我指定不打饱嗝,夜里不能吃饱,你总不能让我晌午也吃半饱,我可正长身体呢,前些日子又病过一场,怎么也得把身子养起来。”

沈宛颇有些无奈,“我就怕把你养成只小胖猪。”

“即便是小胖猪,那也是姐姐的妹妹。”

“今儿小嘴这么甜,是不是又想哄着我给你买东西。”

本尊想要东西时,就甜言蜜语哄着沈宛,一旦东西得手,又成了那个自以为是,谁都没理,就她最有理。

“姐姐自会将我打扮得漂亮乖巧,何须我劳神,我只管等着姐姐打扮我。”

沈宛哭笑不得,“夸你一句,越发得意上了。”她掏出帕子,伸手给沈容拭了嘴,对着里头唤了声“小环”。

小环立时将嘴里的菜咽下,匆匆奔了过来,“大姑娘。”

“这汤还多着,赏你们吃,拣你们爱吃的移到偏厅桌上。”她又转身对两侧站着的服侍丫头道:“旁的都撤了吧。”

二女应声“是”。

小环捧了汤,李婶子又挑了两样菜进去,丫头们有的撤菜,有的便捧来了漱口水,沈容小心地看着姐姐的动作,含一口吐到铜盆里,再含一口吐出来,如此反复了三回,又有一拨丫头过来,这次递的是带水铜盆,一侧又备了拭手的毛巾,沈容脑子里涌现的都是《红楼梦》里的情形,洗一个手要用两盆水,用三条毛巾。

小环见沈宛姐妹用罢饭,抹了把嘴又洗了手便立在花厅侧服侍着,见有丫头奉来茶点,又沏了新茶水。

石妈妈用罢饭换了小环回偏厅继续,李婶子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似吃得很尽兴,人已经出来又退了回去,沈容听到她打了两个饱嗝这才出来,脸上挂着笑,“大姑娘,我陪你去街上买脂粉首饰。”

沈宛道:“奶娘且留下小憩,我与五姑娘早去早回。”

“是。”

侧门二门处,石老爹早已备好了马车候着。

沈宛在荣国公府的下人引领下出了二门,坐上马车,她方问李婶子道:“老太太可抵京城?身子可好?大老爷、大太太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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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露馅

李婶子笑答:“回大姑娘话,老太太是腊月二十酉时到家的,长途跋涉,到底是累着了,次日便有些闹肚子。大太太请了宫里的陈太医来请脉,现下已大好。大老爷上任吏部左侍郎以来,神采奕奕,春风满面,倒还顺心,身子也好。大太太自是好的,听说举家要迁入京城,将府里都打点好了,漱芳阁拾掇甚是得体…”

沈容将车帘挑起一角,只看着外头,这就是荣国街,咸城最繁华的街道,相传这条街上所有的房屋全都是荣国府的,街道两侧店铺林立不知凡几,就算荣国府租出去,一月也有不少收益。

李婶子瞧了一眼,“大姑娘且去昇平街买,荣国街的东西虽好,着实太贵了些。”

沈宛微微点头。

李婶子又将话题切回,“府里的事,想来管家也与老太太、大姑娘提过,大老爷荣升了,上个月左相大人送了一个美人给大老爷,是如今的三姨娘,最是得宠,专挑了处院子安顿着。”

沈俊臣原纳有两房姨娘,大姨娘是石氏的陪嫁丫头,当年他赴京赶考,石氏生怕他身边没人照应,特意抬了大姨娘的位分,着她一路跟随服侍,就是后来沈俊臣得中状元,簪花游街时,被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潘氏瞧中直闹得非君不嫁,沈俊臣便自作主张在京城迎娶潘氏为平妻。娶潘氏时,大姨娘正身怀有孕,已足五月,便欲回石台县,可潘氏哪里肯放人,硬是留了大姨娘在身边服侍照应,只是大姨娘的头胎是个男孩,没满月便得了月子疯夭折而去。

后来,沈俊臣在翰林院做了一年余的庶吉士,因有潘家帮衬打点,谋了江南某地知县的实缺,沈俊臣领着潘氏、大姨娘去了江南赴任。

沈俊臣在江南倒干得风生水起,没几年便做了知府,又升了道台,去岁赴京述职,得了个上上之评留任京城,在吏部谋了吏部巡视郎中的实缺,瞧着是降了,他也沉得住气,看入了上司之眼,只得一年又荣升吏部左侍郎,硬是生生将之前那些吏部老人给压了一头。

李婶子一路巴结讨好地说着好话,她对咸城也不熟,硬是装出一副地道咸城人的模样来。“咸城昇平街颇是有名,这街上的成衣铺子生意极好,你瞧瞧成衣铺子对面还有首饰铺子…”

沈容前世便是被唤作“李婆子”的李婶子生生用白绫勒死,别瞧李婶子现在笑得灿烂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李婶子那时可不是好心告诉她关于沈宛已逝的消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断绝她的求生意念,好让她接受“死”的事实。只是李婶子想不到,沈容在无欲庵埋下了火药,更成功收卖一个因犯小过被关到庵里的美貌侍妾,她死了,李婶子也定被活活炸死。

虽说她已报仇,可此刻瞧着李婶子,怎么看怎么厌恶。

李婶子可是沈家大太太潘氏的心腹得用之人,在她被潘氏收留时,就最得潘氏之心,今世可是防备着些。

石老爹赶着马车,李婶子的声音不时从马车内飘出来。

“大姑娘,就那家芙蓉成衣铺就极好,那可是二层的铺子,楼下有布料,楼上有绣坊,若是买的新裳不合适,立马就可以修改,最是个好的。”

小环有些咋舌,李婶子的话未免太多了,字字句句,都是想让沈宛进芙蓉成衣衣铺的意思。

沈容隐隐觉得李婶子有些古怪,这街上的布庄、绸缎庄、成衣铺、绣坊多了去,可她却一个劲儿地说芙蓉成衣铺子是最好的。

她笑着问道:“李婶子,芙蓉成衣铺的东家你认识?”

李婶子立时哑然。

小环笑盈盈地道:“不怪五姑娘这么看,便是奴婢也要如此认为。”

第20章 逛街

李婶子心下一慌,她表现得如此明显,芙蓉成衣铺的东家岂止认识,还是她天天见着的,这铺子正是大太太潘氏的陪嫁铺子。因咸城是离京城最近,潘氏的母亲原就是咸城人氏。潘氏出嫁时给了三家咸城的铺子作为陪嫁。

沈容笑盈盈地道:“李婶子,回头我们去买新裳,你与那掌柜的说说,与我们算便宜些可好?既是相熟的,就收个成本价吧?”

还与她装,她可是知道这铺子的东家是谁。

李婶子面露尴尬,这不是想介绍了生意去照顾么,她认识芙蓉成衣铺的管事,是想让大太太多赚点银子。潘氏的嫁妆可不及石氏,潘氏虽是名门嫡女,耐不住家里的兄弟姐妹多,便是同胞的姐妹就有三个,三姐妹分母亲一份嫁妆,虽父兄又添补了些,也难抵石氏的嫁妆丰厚。

李婶子是听老太太提过,说沈宛在石氏病逝后陆续接掌了石氏留下的陪嫁铺子、田庄,而石氏生前,更是手把手地教沈宛如何打理店铺生意,管理田铺收益等等,为让她练手,沈宛七八岁时就接掌了两家铺子、一处田庄。后来石氏病了,又交给她几样打理着。石氏第二次交给沈宛的都是石氏嫁妆里收益最好的部分,虽还剩下了一部分,在她逝后交到了老太太手里,可这次入京,老太太做主将田庄、店铺变卖成银子,直说到了京城后另置好的给沈宛。

李婶子认为沈宛是个有钱的,照顾旁人的生意都行,何不照顾潘氏陪嫁铺子的生意。这会子被沈容那半开玩笑的话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不能赚钱,还不如让她们去别处呢。

小环伸着脖子,用手撩开车帘一角,“大姑娘,你曾说过,便是买杂物,也要选那些有人气的铺子,一来可以说明这铺子生意好,二来也能证实这铺子的信誉不错,三来也能买到合意儿的东西。”

一行人进入昇平街,远远就看到芙蓉成衣铺,三间宽的铺门敞开着,掌柜捧着本闲书,两个小二正扒在柜台上打瞌睡,可见生意并不好,里面的布料颜色虽然齐全,花式去是前两年的。

沈容心里暗道:古人都是有智慧,就凭小环说的那些话,就知道沈宛是名符其实的贤惠才女,这个贤惠不仅限于会打理店铺,更是有头脑。

沈宛低声道:“石老爹,在张记绣坊门口停一下。”

张记绣坊虽只得两家铺面,却见一个女小二正站在店门前,正笑盈盈地道:“太太、姑娘走好!”“钱姑娘请进,可是来取上回预订的手帕?”

同样是铺子,做的是一样的生意,又同在一条街上,有的门庭冷清,有的顾客如织,而张记绣坊的生意火红,店子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全是顾客,就连摆着布料的柜台前,掌柜、小二正在忙碌着。

门口的女小二穿着茧绸褂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清秀可人,声音甜美,见人便笑,是很自然的微笑,一笑左边嘴角就露出一枚醉人的酒窝,煞是可人。“姑娘请进,是量扯绸缎,还是剪裁衣裳,或是做几身新式的衣裙?”

这姑娘生得喜庆,一瞧就让人觉得心头欢喜。

沈宛道:“你们这里可有做好的成衣,我与妹妹要参加今晚的夜宴,想挑两身新裳。”

参加荣国公府贺寿夜宴的这可是非富即贵的人,女小二恭谨又不失热情地道:“姑娘请入后院,后院有做好的新裳,定有合姑娘心意的。”

穿过回风长廊,眼前豁然开朗,后面竟然是一个偌大的院子,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对面摆放着一排排缝好的新裳,左右厢房皆为绣坊,几十个绣娘正在飞针走线各自忙碌,时不时有低声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