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道:“我在临安王府亦听说此事,这一回来就来看你,想替你预备明日游园的衣裙、首饰。”

沈容道:“如此,就有劳长姐了。”

沈宛令小环打开衣橱,今年因手头宽松,她给沈容添了几身新裳,这会子一件件的瞧罢,挑了身认为最好的衣裙又配了相应的首饰,叮嘱小环道:“明日,五姑娘要穿这身玫红色的新裳,戴这套玛瑙头面…”

沈容则想着:沈宛喜欢梁宗卿,明日若能遇上梁宗卿,是不是提醒他一二?如果梁宗卿能成为她的姐夫,定然是件极好的事,梁宗卿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又有真才实学,即便没有家族支持,想来沈宛和他都能过得很好。

女子的幸福,与婆家是不是权势之家,是否富贵无干,她的幸福更多的来源于所嫁夫婿。

这几次,沈宛每每见到临安王世子,少不得明里暗里地提上几句荣国公寿宴那日临安王世子掉茅坑的事,气得临安王世子面容煞白。倒是听说,临安王妃正在与荣国公府议亲,说的正是那日被临安王世子沾了一身臭粪的萧十五娘。

*

姐妹二人聊天时,沈宝领了丫头去了慈安院。

沈宝早已忘却自己毒害亲娘的事,仿佛那件事真是丫头小坠干的,这些日子因为老太太说的那番鼓励话,她又觉得自己才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

“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笑微微地道:“听说明儿要开明春苑,六爷、七爷那边下午都休了课。”

“祖母,叶先生今儿下午也休了课,说是给姑娘们时间,预备明日游玩的衣裳、首饰。”

明春园是皇家别苑,相传里面的景色幽美,仿若仙境,每年这个时节,会迎来不少的达官贵人,老爷太太爱去游玩,便是公子姑娘们也不是如此,那时,整个明春园里游人如织,虽是京城,却有八分江南水乡的味道。

沈宝走近老太太,娇唤一声“祖母”,撒娇道:“我的新裳都备好了,可孙女儿还差几件像样的首饰,祖母,你最疼孙女了,能不能借几件首饰给孙女儿。”

老太太自李氏去后,有些日子不愿看到沈宝。

沈宝也着实被关在漱玉阁里老实待了一段日子。

老太太无数次的宽慰自己“宝姐儿就是个孩子,是个有情义的,她不会害自己的亲娘。下毒的事是丫头小坠干的,对,就是小坠,与她的宝贝孙女无干…”一次又一次这般告诉她自己,到现在,她自己还真认定给李氏下毒的就是小坠。

老太太在心里替沈宝开脱了所有的过错,念着她没了亲娘,心里更多疼爱两分。“宝姐儿,我一个老太婆哪里有什么时新的首饰。”

老太太没有,可沈宛那儿有呢,不仅有,还一件比一件都好,全都是贵人们赏赐,无论戴上哪件,都是极体面的事。

老太太想打主意,可不敢啊,那些都是御赐圣物,弄不好就要犯下大罪,况且那些首饰全是赏给沈宛的,沈宛都不敢拿给沈容戴。

老太太唤了珊瑚过来,“把我的锦盒取来。”

珊瑚应声“是”。

那只带锁的锦盒,老太太从来不允任何人碰,里面都是老太太的积蓄。

老太太接过锦盒,掏了一阵方从脖子上扯着一根红绳,绳子一头挂着钥匙,笑微微地道:“明儿要游玩,你也得打扮漂亮些,你今年虚岁也十三了,正是漂亮的时候。”

沈宝垂首笑着,想着李氏在世时,对老太太极是恭谨讨好,她便照着老法子讨好老太太,该撒娇时便撒娇,她也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老太太待她只是不同沈宛姐妹,谁让沈宛姐妹的亲娘石氏是个惹人厌烦的。

老太太开了铜锁,启开锦盒,沈宝还不待将里头瞧过仔细,只听“轰——”的一声,火苗一跳,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沈宝尖叫一声,顿时跳了起来,“好痛!”她伸手快速地拍打,一边的丫头张着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好好的锦盒怎的一开启就燃了。

“啊——”

丫头一声惊呼,指着沈宝的脸。

几人一望,沈宝的眉毛被烧没了,那一波热浪是火苗,在两息之间就烧掉了眉毛,没了眉毛的沈宝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老太太丢开锦盒一声惨叫,整个人自贵妃椅上滑坐在地,双手微颤,那火苗点着了里头的银票,烧得正旺,她颤颤微微,心痛难耐地急呼:“我的银票!我的地契、房契!”

可火苗吞食了里面的纸张,银票被烧,地契、房契也都被烧。

一团火茵自盒中落中,化成了三四团,只一跳就将银票化成了灰烬。

翡翠端着铜盆奔了过去,然,还是晚了一步,里头除了几件首饰,尽数化成了灰,一盆水下,黑灰沾在地上,而那锦盒里竟是血淋淋地写着“老虔婆,还我嫁妆!”

仿佛那血还在滑落,血淋淋地充满了惊惧,一侧有个极其恐怖的血人头图案。

啊——

沈宝何曾见过这样的事,一声尖叫,两眼一番,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老太太识的字不多,可那个血色的人头图案却极是怖人。

她指着锦盒,颤微微地道:“是…是石氏!是她,是她阴魂不散!”她来不及害怕,更来不及细想,不要命地扑了过去,顾不得地上的水渍,一把抱住了锦盒,快速将首饰放回盒子,不停地翻找,“我的银票!二万两啊!二万两!还我的房契、地契,怎么都烧了,怎么都烧了…”

老太太想到自己的积蓄付之于火,心下痛得难耐,捧着肚腹不由得失声大哭:“我的银票!我的房契!我的地契!这可都是我留给俊来父子的啊!这可是我的积蓄,怎么就没了,怎么火突然就烧了…”

珊瑚就是个胆儿大的,这会子也是颤栗着身子,仿佛冬日里的落叶,不停地抖着,“鬼!是鬼…是先头的大太太缠上了,是鬼火,刚才燃着的是鬼火…”

丫头掐着沈宝的人中。

沈宝悠悠醒转,睁眼就看到屋里混乱的场面:老太太抱着锦盒大哭。

珊瑚吓得牙齿碰撞得咯咯作响。

翡翠面容煞白无血。

沈宝定了定心神,“祖母,你的没了,你不是从大姐姐那儿拿了个锦盒回来么?还有她的啊!祖母,别伤心,大姐姐那锦盒里还有好些银票、首饰呢。”

老太太突地回过神来,她自儿个的毁坏,沈宛的锦盒里还有,她不亏,只要沈宛姐妹还在,她自有法子夺来想要的。

可,刚才的惊吓,让她胆颤心惊。

老太太颤微微地被沈宝扶了起来,整个人软坐在贵妃椅上,眼前都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启开盒盖的那一刹,“轰——”的一声燃了起来,快要吓死她了,怎么就燃了呢,一定是石氏的鬼魂在作怪。

“钥匙还在你大姐姐那儿呢。”

“祖母把她唤来,让她交出钥匙,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沈宛那锦盒里定有好东西,她还等着添了体面首饰明儿去游园呢。

*

仪方院。

沈宛看着沈容近来写的大字,长进颇大,越发写得端正了,光看字,很难让人想到这是出于一个女子之手。

“瞧来妹妹习武亦有好处,这字倒比我写得刚劲有力。”

沈容勾唇一笑。

翡翠站在院子里,“禀大姑娘,老太太请你去慈安院说话。”

沈容用力地嗅了两下,空气里有一股子琉磺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子火药味,难不成是慈安院那边出了事?

忆起她在那两只盒子里动的手脚,沈容乐了。

她声若蚊鸣地附到沈宛耳畔,“姐姐一会儿去那边,若是老太太要向你讨锦盒的钥匙,你不要答应得太爽快,先拖上一阵,要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记住,莫开锦盒,把钥匙丢给老太太就走,要扮出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

沈宛欲问,又想到沈容神鬼不知地从老太太屋里拿走东西的事,终是点了点头。

沈容让她装不情愿,那可是她们姐妹的积蓄,潘氏没提,沈俊臣也没提,老太太凭什么得去,她是祖母,原不该过问孙子辈的事,只需享清福就是。

沈宛携上沐雨进了慈安院。

空气里有一股子怪味。

丫头们已经将偏厅清扫干净了。

沈宛与老太太问安请礼。

老太太赐了座。

老太太面带微笑,可难掩惊恐,“宛姐儿,今儿赴宴可还顺利?”

“还好。”沈宛应答着,潘氏一心想把她嫁给潘伦,她又岂会如了潘氏的愿,这会了潘伦却要娶一个庶女为妻,且动静闹得这般大。

彭家的庶女倒是有福了,竟嫁了个嫡子,还是潘家二房的嫡长子,这比嫁小户人家的嫡子做奶奶还要强几分。

虽然潘伦没有什么大本事,但又比京城那些只会斗鸡玩乐的纨绔要强。

老太太又嘘寒问暖一番“今儿天下雨,你得多穿些,莫染了风寒?”“明儿要开明春园,出门的新裳可备了?”“近来睡得可好?”

沈宛一一答了。

沈宝焦急地冲老太太使眼色,老太太回瞪一眼,“宛姐儿,你到底没及笄,你手头的银票等物先交给祖母给你保管着。”

沈宛抬眸,面容微微一变,显然很不愿意,只抿着嘴不说话。

沈宝压抑不住,生怕沈宛不交出来,沈宛得沈俊臣夫妇看重,又有贤惠美名,还得了太当今太后的喜爱。“大姐姐,这府里的一切都是祖母的,你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家里的,不过是些子银钱,且交给祖母管着,将来待你出阁了,祖母再给你,祖母还要给你置嫁妆呢?”

沈宛埋着头,心里想到了沈容的叮嘱,她们早拿回了银票、首饰,怎的早前沈容没提老太太逼她给钥匙的事,今儿却突然说出来,竟被沈容猜了个正着,她这个妹妹让她觉得看不透,就像妹妹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一般,又隐隐觉得妹妹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老太太厉喝道:“宛姐儿,你交给我,你还不放心么?”

若是沈宛不交出钥匙,老太太今日也定是会逼她拿出来的。

老太太先前答应了沈宝,她还一门心思,想助沈宝在明日的明春园游园时露脸,引来更多少年才俊的注目。

沈宛、沈宝都是她的孙女,但对老太太来说,便是最优秀的沈宛都比不得沈宝,原因无他,沈宝与她是一条心,而沈宛却不是,沈宝的身体里更有李氏的血脉,是亲上加亲所出的孙女,于她而言,沈宝是孙女,又像是外孙女,就如她同李氏,既是儿媳又是闺女一般。

沈宛低声道:“这件事…我想与父亲母亲商议…”

“大姐姐说得有趣,伯父伯母可是祖母的晚辈,祖母还做不得他们的主,我劝大姐姐还是将这些东西交给祖母的好。”

沈宝咄咄逼人,她已经想好了,沈宛来了,今儿不交出钥匙便不让她离开。

她的新首饰,她未来的新裳,她想要的好东西,可都得从那锦盒里得来呢,没有银子怎么能行。

老太太又喝斥一声:“把钥匙交出来,待你出阁,我是你亲祖母,自会替你预备嫁妆。”她与左右的珊瑚、翡翠使了个眼色,若沈宛不交,她就准备下令夺钥匙。

沈宝主仆更在跃跃欲试。

沈宛面露挣扎,从腰上解下银鱼,启开银鱼,里面竟是一把铜钥,一把将铜钥丢到茶案上,恼怒而去,再不回头。

沐雨紧跟其后,只当沈宛是真恼着了。

沈宝取过铜钥,笑微微地道:“祖母,她到底是畏惧你的威严,这不就交了么。”

“宝姐儿乖,快!拿钥匙打开那锦盒。”

那么沉的盒子,里头的好东西定然不少。

沈宝拿着钥匙一捅,锁开了,满心都是银票、是漂亮而最贵的首饰,是意外的收入,她抱着锦盒站到临窗的小案前,快速启开盒盖。

轰隆——

这声响,竟比先前的还要响,那火苗快速地跳动,燎起了丈高的火焰,燃着了窗纱,点燃了窗帘。

沈宝一阵刺耳的尖叫,连连后退,看着那突然燃起的火焰,不知所措,怎么就起火了,竟比先前那次还厉害。

珊瑚早顾不得细想,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来人啊!走水了!走水了…”

沈宛刚离慈院不远,听到这声音停下了脚步:刚才都好好儿的,现在又是初春,天上下着毛毛雨,地上潮湿,怎的就会走水?

她反复琢靡着沈容交待她做的事。

沈容为什么叫她不要启盖子?

难不成那盖子里有什么古怪?

她自认熟读诗书,盒子里最多就是假银票和几块石头,怎么会有甚古怪?

“快来人啊,走水了!”

沈宝还在撕心裂肺的惨叫。

就近的几个婆子、丫头冲进慈安院后不久,沈宛尾随其后也进了慈安院,只看到偏厅的窗帘化成了一团火焰,纱窗也燃着了。

进来的婆子、丫头抢盆的、提桶的,很快取了水,而老太太、沈宝等人早已经避到了院子里,因空气潮湿,不到半刻钟,火就扑灭了,慈安院里一片狼籍,只烧了窗户、窗帘、窗纱,偏厅的、内室的、花厅的都烧着了。

沈俊臣兄弟闻讯赶来,却见老太太软坐在院子里,珊瑚撑着把花伞。

“母亲,怎么回事,好好的怎就起火了。”

沈宝奔向沈俊来,结结巴巴地道:“爹,鬼!闹鬼了!是大太太,是大太太…”

沈俊臣怒喝:“宝姐儿,休要胡言,青天白日,哪来的鬼?”

天上在下雨!

慈安院怎么就走水了,还烧了三间屋的窗帘。

沈宝拉着父亲的手,“真的有鬼!我亲眼得见的,那盒子一开,火就喷出来了,有屋子那么高,点着了窗帘,就…就燃起来了!走水了!”

沈俊臣一脸茫然,他着实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只看向老太太与珊瑚处。

沈宛却听明白了,那火苗是从她的锦盒里喷出来的,沈容好深的算计,早就算好了用火毁了假银票、毁了一切,老太太只会以为那银票被烧了,根本想不到那里头放的是假银票,毕竟锦盒一直搁在老太太手里,而钥匙在沈宛手里,老太太就是想破头也不会想到银票被换走。

沈宛心下一阵惊骇:若说谋划,怕是她也不及沈容。她这个妹妹,何时心计如此深沉,步步为营?

沈俊来问左右:“四姑娘在说什么,你们谁听明白了?”

老太太浑身颤抖,太可怕了!

这盒子里怎么有更厉害的火苗,是石氏的鬼魂怒了么?她怒老太太抢了沈宛的东西,宁可一把火烧了也不落到她手里。

难不成,石氏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

珊瑚福身答道:“回二老爷,是…是老太太拿了大姑娘的锦盒,想看看锦盒里装了什么,让大姑娘交出了钥匙。谁知道,四姑娘刚打开盒子,里面就跳出一团火苗来,有丈高的火,轰的一声就点着了窗帘!”

沈俊臣苦笑,觉得珊瑚简直就是胡言乱语,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无稽之谈!盒子里有火苗,还是丈高,你当是说神话故事?”

老太太惊魂未定,她一定是被石氏的鬼魂给缠上了,“宝姐儿和珊瑚说的是真的!”

沈俊臣原是不信,可老太太说是真的,这事着实太古怪了。

他不想信,却又不能怀疑自己的母亲,只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沈宛。

沈宛道:“怎么可能?我锦盒里可有几万两银票呢?那些银票呢?里面还有一对淑妃娘娘赐的翡翠镯子,还有我的几样首饰,他们都没烧坏吧?”

沈宝想到这些东西,原本自己可以得到,现在都没了。“没了!”

“没了?”沈宛摇头,完全不信,“怎会没了,那里面可有几万两银子,是四妹妹拿了对不对?祖母答应过我,要替我和妹妹置嫁妆,若银子没了,我和容儿怎么办?祖母,刚才四妹妹说的是胡话?天底下,哪有这等荒谬的事,你瞧今儿可是下雨天,怎会走火?只怕有人故意放了一把火…”

翡翠见沈宛与沈俊臣不信,从偏厅里抱着个被烧得黑漆漆的盒子,里头有几样首饰,不过都是最寻常的,其间还有一堆翡翠碎片,瞧着像是打烂的翡翠手镯。

沈宛心痛地道:“我的翡翠镯子!”

沈容从哪儿弄来的碎片,瞧着像是真的,任谁一看,都会认为这是翡翠镯子被打碎了,可其间还有两只银镯,却不是沈容的东西而是老太太的。

慈安院外,传来潘氏的声音:“听说走水了?老太太无碍吧?”

第88章 最真的谎言(7000+)

沈容相继赶到,站在院门口,看着院子里的众人,面面相窥,“大白日的,怎就走水了?”

她用的秘方,无论天晴下雨,只要开盒子就会跳出火苗,若是阳天,会燃烧得更为厉害,硫磺、磷、火药,还有一味藏在盒子里的火星,她是做火捻子的方法将火星藏在盒子里头,不启盒便罢,一旦启盒,必然会燃烧。易燃物会在瞬间与火星起反应,立时就会轰的一声窜出火苗,甚至让他们来不及瞧清里头的东西,那几张白纸就能燃着悦。

沈俊臣道:“多婆子,着下人请郎中,老太太今儿受了惊吓,需要好好地吓吓惊。”

潘氏没细想这等的怪诞之事,突地发现沈宝脸上又花又脏,不由蹙了蹙眉,“四姑娘还是好好洗把脸。”

八姑娘、九姑娘、十姑娘也相继到了,六爷、七爷也来了,一个个有好奇,有担心地打量着院子。

沈宝的服侍丫头立时捏了张湿帕子来,沈宝接过,用帕子一擦,只听沈宜惊呼一声:“四姐姐,你眉毛去哪儿了?”

“眉毛!”

沈宝早已吓得忘了自己被火燎了一把的事。

她用手一摸,额上还真没了眉毛,用手一按有些扎手,依然是被火烧得没了眉毛。

十姑娘这刻忍住笑,直弊得一张脸鼓囊囊的搀。

七爷沈宪指着沈宝道:“四姐,你的眉毛去哪儿了?”

沈宝用手摸了左眉再摸右眉,突地扯开嗓子尖叫:“鬼啊!有鬼!真的有鬼!是先头的伯母,她…她在祖母的盒子上…”

老太太大喝一声:“闭嘴!哪来的鬼!没有的事,这只是意外。”

天晓得,她的心里比沈宝还要怕。

怎么就闹鬼了!

石氏居然骂她“老虔婆”,还留下“还我嫁妆”的血字,血色多像石氏临终前喷出的那口黑血。石氏的死与她有关,这个秘密万不能让沈宛姐妹知晓,否则她就拿捏不住她们姐妹。

老太太心下惊恐万分,面上却佯装平静,整个身子因为惊吓过度没了半分力气,只能软坐在贵妃椅上。顾不得天上细雨纷飞,她甚至害怕再进屋里,天晓得石氏的鬼魂还在不在屋里。

沈俊臣对多婆子道:“从库房挑几套窗帘挂上,着匠人贴青纱,派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把屋子再打扫一遍。”

老太太冷声道:“翡翠、珊瑚,拾掇一下,今晚搬到佛堂去住。”

珊瑚总觉得这屋阴森得可怕,说不好石氏的鬼\魂便躲在暗处。

潘氏试探似地问道:“婆母,你且去佛堂住几日,儿媳这便着下人拾掇慈安院,待收拾妥帖了,你…你再搬回来如何?”

“往后,我就住佛堂!”再让她回来,岂不是更要招鬼,石氏一定还在慈安院,打死她也不住这里。

老太太一语出口,方觉自己太急了,忙道:“五丫头住的仪方院着实小了些,你令人重新拾掇,改日换上仪方院的匾额,让五丫头搬进来。”

沈俊臣怔住,不解地看着潘氏。

“婆母,这院子是府里最好的院子,这可是当家主母才能住的院子,容姐儿是万万住不得的。”

“她住不得就空着好了。”

反正,打死她,她也不会再住在这院子里。

大白日闹鬼,石氏的鬼\魂也太厉害了,定然是个恶鬼、凶鬼,她住哪儿都不安全,还是住在离菩萨最近的佛堂。那里有观音菩萨的石像,定能得菩萨护佑,百邪不侵。

老太太是拿定主意,除了佛堂哪儿也不住。见潘氏站着未动,也没吩咐下人帮她搬迁,老太太急道:“巧云,你还站着作甚,快着人将我的东西搬到佛堂去。”

潘氏当即对多婆子、李婶子二人吩咐了几句。

老太太再没进慈安院的门,而是看着下人将她的东西搬出来,在珊瑚、翡翠的搀扶下,当即迁往佛堂。

沈俊臣直弄了个莫名,唤了沈宝去福瑞院问话。

沈宝支支吾吾、结结巴巴,说了良久也没说个所以然。

还是沈宝的服侍丫头小链说清楚了:“明儿要开明春园,四姑娘想同姑娘们一道去游园,老太太原说要给四姑娘添新裳,再添些得体的首饰,今儿拿钥匙开她的存钱的盒子,谁知道刚一开盒子,里面轰的一声就跳出了火苗,吓得当即就把盒子抛到一边,那里面的银票、房契、地契化成了一团灰烬。

老太太正难受着,四姑娘便安慰老太太,说老太太手里还有从大姑娘那儿拿来的锦盒,盒子里不仅有银票,想来值钱首饰也是有的。老太太请了大姑娘去慈安院说话,让大姑娘交出了钥匙。大姑娘一走,老太太让四姑娘开锁,谁知道,刚一开盒子,那里头就窜出丈高的火焰,眨眼的功夫,就将窗帘给点着了,里面的银票也烧成了灰…”

小链避去老太太盒子出现几个血淋淋字不说。

沈宛听了个明白,但还是愣怔了许久。

一个人如此说,没人信。

可几个人都如此说,沈宛心里犯了迷糊。

她又忆起沈容叮嘱她不要开盒子,虽然知道这事与沈容有关,可沈容是如何做到让一启盒子就喷出火的?对于妹妹的本事,沈宛越发觉得神秘。

自打沈容在陈留大病一场之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可她明明查看过,那就是她妹妹。

潘氏惊道:“存放银钱的盒子里能喷出火来?”左右环顾一番,不信的人还真不少,“四姑娘,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

她潘氏若信了这等鬼话,那就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定是老太太贪了大姑娘的银子,生怕要给大姑娘置嫁妆,为了推个干净,寻了藉口,说那盒子里喷出的火把银票烧了个干净。

沈俊臣面露狐疑,说不信,可慈安院的窗户、窗帘着实是被烧没的。若要他信,沈宝主仆说的话又太过匪夷所思。

盒子里喷火、窜出丈高的火…

这怎么可能。

潘氏听到老太太有二万两银子,而沈宛姐妹攒下的几万两银子都付之于火,轻声道:“宝姐儿,银票老太太搁起来了?还是悄悄儿地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