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呢?”沈容道:“大姨娘在大太太屋里多,你帮忙留意一下,看大太太给备了多少嫁妆,又挑了哪些陪房。”

大姨娘答道:“嫁妆近来一直在预备,八王爷备有聘礼一百二十抬,大太太说府里怎么也要预备一百二十抬才过得去,吃食、衣料、摆件、字画都备下了,好像已经备了八十抬,就剩首饰、床罩等物还没备,像被褥等物也得十几抬…”

早前,沈俊臣没想备这么多,但又不好备得太少,着实是沈俊臣爱“名声”,即便他的名声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但他还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我有好名声”。

沈容笑了又笑,“若是大姑娘问起,大姨娘就说清晨起来头昏,八妹妹要留下侍疾。”

她翩然而去。

大姨娘看着沈容的背影,苦笑道:“玉姑娘的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精,还说我照看她们,反是她们照应我们母女。”

玉姑娘,石氏的另一个称呼,这是石美玉待字闺中时,下人们对她的敬称。

大姨娘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异样:沈宛远嫁,她的威胁便少了一个。这几年,潘氏拿捏着她,不就是因为知晓她对不住石氏的事。

沈容到底不及沈宛聪慧。

大姨娘更是巴不得她们姐妹都一道远嫁的好。

可潘氏、老太太是万不会同意的。

沈家薇道:“姨娘,既然五姐姐都说这话了,你今儿也只能装头昏了。”

大姨娘伸出手来,“快扶我,我头好昏!”

现下,她便躲在一边看他们演戏,谁强谁弱又与她有何关系?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谁伤了,于她都有益处。

就似不久后,大老爷要娶韦氏过门。

潘氏得意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没算到,沈俊臣会再娶一房妻室。

*

沈容去福瑞院给潘氏请安。

中规中矩,没有出挑的性子,亦没有出挑的才华,甚至比两个庶女还不打眼,足可以让沈府上下遗忘她的存在。

寒喧了几句,沈容直切主题,“母亲,长姐要绣嫁妆,可后日就是十一弟满月礼,长姐吩咐石妈妈给十一弟备礼物。长姐备了礼物,我也不好不表示一点心意,想与母亲说一声,容儿…想跟石妈妈一道上街采买些东西,一是想给长姐备份添妆礼,一是想给十一弟备满月礼。”

理由是极好的,姐妹友爱,手足和睦,便是潘氏也不能反对。

沈宜听到十一爷沈安,眉头皱了一下,心下颇是不快,自打有了这个小爷,潘氏的心情就没好过,府里接二连三出了好几桩不顺的事。

尤其沈安这名字,照理,因是庶出,当以“家”字取名,可沈俊臣直接就给取了个“沈安”的名讳来,这不是说他与嫡子沈宏是一样的。

潘氏道:“你去吧,让老石赶马车送你们去。”

石老爹父子都会赶马车,这马车原就是沈宛姐妹专用的,就连石奶娘一家三口的月例,也是沈宛在发放着,早前潘氏想将她们送到庄子上,沈宛没应,坚持留下。

*

京城最繁华的街上。

沈容打起车帘,瞧看着四下,因进了四月,大街上人来人往,许多店铺还摆上了牡丹蔷薇,四月石榴烂漫,牡丹盛开,亦是晚春之景,空气里都是花的香气,兜转之间,就近了桂花茶楼。

沈容下了马车,让石老爹把马车停在茶楼后头的小巷子里,“小环,你去前面那家首饰铺子里等着,那铺子的大东家是万家,只要说要买首饰,就有免费的茶点。”

小环眼睛透亮,“这么好啊!姑娘一会儿要来?”

“我要在那儿给长姐挑几套首饰,你去打听一下,哪些式样是最时新的,这种打听的活计,石妈妈和我都不好话,就你的嘴儿甜,模样生得好,一看就讨喜,肯定能打听出来,说不准,还能给我们算便宜一些,你快去啊!”

小环被捧了几句,很是欢喜。

沈容又给了她一个钱袋子,“你先拿着花使,不多,就二两零碎银子,一定要把我赏你的银子给省下来,否则下次我可不赏你了。”

“五姑娘,奴婢记住了。”小环难得得了赏赐,飞野似地进了那边的首饰铺子。

石妈妈蹙了蹙眉,扭头看了眼马车方向的石老爹与石平,石平见小环似得了赏,也跟着进了那边的首饰铺子。

“五姑娘是故意的?”

“我今儿约了熹皇子与硕王爷,我与他们谈正事,石妈妈可得保证,这件事不能告诉我长姐。你放心,不会是坏事,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石妈妈为难地道:“若五姑娘说的是真,我不说便是,但若胡闹,老奴…老奴是一定会过问的。”

石氏在世时,石妈妈奉石氏为主;石氏过世后,石妈妈奉为主子的便是沈宛。对沈宛的话,她敬若纶音。

沈容与石妈妈进了雅字十号间,有小二沏了茶水,送了点心。

沈容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们自己蓄茶。”

又过了片刻,就听到有人上楼,隔壁屋里进去了两个人。

对于赵硕,因他几次夜访漱芳阁,石妈妈也算熟络了。

“阿熹,你说谁要见本王!”

“八叔,她一会儿就到了,等着吧。”小狐狸让沐风递话,说是什么大事正事,害得他都不得不来,万一不来,小狐狸翻脸无情,他就得吃苦头了。

沈容低声道:“石妈妈,他们到了,我得过去了。”点了一下头,她出了房门,折往九号间。

赵熹笑道:“小狐狸来得倒及时,我们也刚到。”

“是我约的你们,我是来谈正事的。”沈容四下里一望。

赵熹道:“放心,我带了侍卫。”他凝了一下,“你从十号间来的?”

“石妈妈在那边。”沈容坐到案前,自斟了一盏茶,有小二给几人沏了茶水,沈容对小二道:“且下去,不用服侍,我们要谈事,不得打扰。”

摸了一枚银锞子出来,很是大方地赏了小二。

沈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地打开,“熹皇子,上次我托你办的事,一百四十万两银票,全都在这儿了,你点一下。”

赵硕面露惊色。

一样吃惊的还有隔壁间里的石妈妈,五姑娘哪来这么多银票,一百四十万,就算是石家最鼎盛时,也不到五万两银子的家业,可五姑娘居然出手一百四十万两银票,这么多,她怎会有这么多。

赵硕道:“早前阿熹说你会下注,说你在咸城就赚了一百多万两银子,我还不信?”

沈容扬了扬头,“我也就这点本事,咸城赚了一百多万两,这次京城诗词会,明面上,我帮家里下注赚了几万两,可实则我可在熹皇子那里拿红利的。熹皇子每赚十万两,就给了一万两的分红,而今我手头有一百六十万两银票。”

石妈妈听到这儿,立时感到一阵头昏。

赵熹问道:“上回我欠你的五十万两红利,我给了八叔给你姐备嫁妆,你这次又拿一百四十万两,你还想做什么?小狐狸,你不多留些,你身上可就剩二十万两了。”

沈容淡淡地道:“二十万两怎了,明年还有一次诗词大会,只要我想赚钱就没有赚不了的。这些钱都给我长姐置成嫁妆,我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没有,可不到一月,我姐就要出嫁了,我们的舅舅、嫁妆连影都看不到呢。”

石妈妈虽不明白内里的事,可听沈容的语气,定是请了赵熹、赵硕办什么事,又说舅舅、嫁妆,难道这一笔天价嫁妆,是想以莫须有的舅舅给沈宛。

对,一定是这样。

也唯有这样,这嫁妆才能正大光明地落到沈宛手里。

赵硕拍着手,“有趣!有趣!你们姐妹着实有趣得紧,你为了你姐,把你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给她置嫁妆。你姐姐呢,一心放不下你,这不,为了让你姐姐安心,本王求了永福公主关照你。”

沈容凝了一下,“我说呢,那日从诗社出来,在茶楼正遇永福公主,她赏了我一只嵌宝石的钗子戴,原来是因你之故。”赵硕到底与永福公主说了什么,也至永福公主待她特别和善。

赵硕笑道:“你们姐妹情深,我是做姐夫的,只要爱护幼妹。”

沈容可不觉得赵硕与永福之间是单纯的朋友,在现代社会里,没有单纯的异性朋友,在古代更不会有。永福公主是个美人,赵硕也是风度翩翩,如果说没什么,打死沈容也不信。

沈容恼道:“我怎么看你,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我且问你,你待我姐可是真心?”

到了现在,是真心假意又有何差别,可沈容还是想问过明白,想替沈宛争取更多的利益。也许这利益,无关于荣华,无关于钱财,但有关的是感情。

赵硕道:“自是真心的!”

“好,既是真心,就当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回赵国后,把你后宅的侍妾全遣散,反正她们没给你生一男半女,或改嫁旁人,或送到尼姑庵去。”

赵熹正数银票,听到如此强势的话语,不由得啐骂一声“妒妇!”

沈容立时张牙舞爪地瞪着赵熹,“熹皇子,我又没管你纳妾娶妻之事,我说八王爷的事,与你何干?”

赵熹嘟了一下嘴:小狐狸居然管赵硕后宅去了,这是否管得也太宽了。还说“真心就当一生一世一双人”,这都是哪里来的道理,但凡有本事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美姬如云。他取出几张银票,“这可是一百四十万两,你都给你姐,往后你可怎么办,你身上剩的不多了!”

“要不一百五十万两?我再添上一些,凑过二百万两?”沈容一面说着,又掏了一个布包出来,将手一递,“十万两!我就剩十万两又三千二百一十九两银子!”

赵硕看着这样的沈容,为了沈宛,可谓挖心挖掘肺了。

赵熹恼道:“你姐对你就这么重要?你把所有积蓄都给她了。”

“如果沈家知道我有这么一笔银子,一定会吞吃了我,倒不如给我姐带着,在这世上,我亲近的亲人只剩下长姐一个了,只要她好,我就好…”

留下了,也保不住,更有可能惹来祸事,倒不如不留。

赵硕为沈容说的话迟疑,这会子听沈容说这般,更加感动,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姐姐为妹妹,妹妹为姐姐,彼此都真心为对方思量,“容儿,姐夫答应你,一回赵国就遣散后宅,往后与你姐姐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赵熹惊呼一声“八叔,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疯了么?就算赵国不如大周富饶、国土广垠,但赵硕也是一国亲王,有封地,更有身份。

赵硕不是随便说的,他说得很认真,是很用心地考量了沈容所说的话。

石妈妈则是满心的感动,感动赵硕的心意,更加感动的是沈容,能默默为姐姐做到如此,天下的妹妹,挑不出第二个了。

沈容福了福身,“有八王爷这句话,容儿就满足了。八王爷,我姐姐真心待你,为了你,不远数千里之遥,背境离乡,嫁你为妻。从今往后,她亲近和看重的人是你,莫辜负她的情意。容儿远在大周,也会时时替你们祝福!”

赵硕凝重点头,也示自己不是随意说说。

天下间,真正的如花美眷,于他也唯沈宛一人。

沈容又问赵熹道:“熹皇子,你说的事到底有没有办啊?那可是五十万两银子…”

赵硕忙道:“五妹莫恼,这件事马上就办成了,最迟后日有音讯,我与阿熹办事,你放一百个心。”

赵熹虽然有时候疯闹,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靠谱。

赵硕也是个行事得体的。

两个人加起来力量就更大。

“这还差不多!”沈容嘻嘻一笑,一调头问赵熹,“你带着二皇子、九皇子赚了几百万两银子,你不是答应向他们讨赏的么?我手头没银子,要不你赏我十万、二十万的花花,我今儿出来,是给我娘挑首饰的。”

赵硕哪里瞧过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一抬手,夺了赵熹手里的银票,大方地挑了两张,皆是五万两一张的,“五妹妹,你姐的嫁妆我管了,还照二百万两的数,这十万两是姐夫送你花的。”他气恼地道,“阿熹,五妹妹让你赚了钱,你怎么才给那一点点利,你真小气!”

赵熹一脸恼意,他小气,谁有他大方?二皇子、九皇子连一两银子都不给,人家反倒当成理所应当,还以为是赵熹会下注呢,是,赵熹有私心,他既不愿让人知道是沈宛会,更不愿让人知道是沈容会,所以他就担了会下注的美名。

沈容接过银票,将一张递给赵硕:“姐夫,这么大的面值,我一个小姑娘拿着好像不大妥当,你好人做到底,给我换成一千两、五百两的呗。”

赵硕被她一声“姐夫”叫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当即唤了侍卫来,着他去兑换。

赵熹心下叫苦连连,“小狐狸,我真有找二皇子、九皇子他们讨红利,他们直说我也赚了,一两也不给。”

沈容淡淡地道:“不给就不给,以后,休想我再带着他们赚钱。”

赵国送了新的质子来,赵国太子的病逝,亦给了赵熹回国的机会。

赵熹原是赵国的嫡次子,是未来的赵国太子。他一旦离开,就算沈容还想在来年下注,却也不会再与赵熹合作了,也谈不上与二皇子、九皇子合作。对于这些皇子,沈容原就没有好感,更不想参与到皇子们的争斗之中。

末了,沈容便说了沈家发生的几桩事。

第115章 心腹侍女

赵熹与赵硕交换了眼神,颇有些:“沈家这回热闹了!”

沈容道:“他们自闹腾去,我自过我的日子。本来,我不想让石妈妈知晓真相,可我姐近来想一出是一出,昨儿,她又说要给我订亲,恶心死了!有一个还是沈宝的情郎董绍安,另两个还是半大的小屁孩,流着鼻涕呢…”

石妈妈在隔壁听到这儿,“噗哧”一声就失声笑出声来。

五姑娘当她多大,她也是个孩子,要五月二十才满十周岁呢。

赵硕看向隔壁,石妈妈不好意思地止住了笑声。

沈容道:“让石妈妈知晓也好,免得将来长姐知晓责备。姐夫他日解释也能轻松些,不过姐夫,在你与姐姐未回到赵国前,这件事还是瞒着她的好。我怕她知道了,不是想着把钱留给我,就是想着把我带走,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易事。老太太那边已放出风声,既想要钱,又想拿住我来逼长姐服软、逼长姐多多孝敬娘家一些银钱好处…偿”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说起银钱就比亲儿子还要亲。

赵硕又应了。

沈容看了眼赵熹,“沐风沐雨,我要送给姐姐当陪嫁,这些日子因有她们,替我姐姐挡了一次又一次的陷害与算计。”

赵熹面露凝色,“这个休沐日便是几国诗词盛会,小狐狸以为,前三甲会是谁?”

沈容没好气地道:“这次别再玩了,除了大周诗社的人,旁人我可不了解。”

对不了解的人,盲目下注,那赔的机率就更大。

赵熹道:“我给你提供消息,你来估测。”

“不玩!玩了也赖账,虽是你们赔了,倒累得我晦气!”

赵熹伸长脖子,嘻嘻一笑,“九皇子和二皇子天天都派侍卫来问,问这次如何下注呢。”

“不玩!不玩!”沈容重复喊道,“他们是赔是赚,与我何干?你只管推了便是,就说对几国文人不了解,不敢贸然下注。”

那二人是尝到甜头了。

沈容是不想再掺合。

她巴不得沈宛、赵硕、赵熹离开京城,所有知晓秘密的人就离开得差不多,虽还有大姨娘母女,可她们不会揭出来的,因为沈家上下都坚信:真正会估算推测的是大姑娘。如果说是沈容,大家都不会信。

沈容还是会继续暗里赚他的大钱。

赵熹央求道:“容儿,再帮我一回,我想回赵国,不帮他们赚这笔钱,他们便不肯替我在至德帝面前求情。这次你姐姐和八叔的事,也是他们帮忙说合才成的,容儿…”

沈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求她,她是这么好求的?

利用她,还不是替他自己铺路。

说什么二皇子、九皇子玉成了沈宛与赵硕的婚事,还不是赵熹在算计她,她早前还真没想到让沈宛远嫁他乡。

赵熹见她无动于衷,“这次是前三甲的玩法,参与比赛的名单出来了,北齐、西凉男女诗词大会各有三人,北齐男子组是萧策与两名文臣,女子组是北齐皇家的百花大公主与两名贵女;西凉这边男子组是大皇子与两名文臣;女子组是靖阳公主与两名贵女;赵国…嗯,没女子参加,但有赵国大才子八王爷与两名文臣;代国的玳瑁公主与代国云曙皇子各带两人参赛…”

沈容还是不理:赵熹这个人,做朋友可以,做合作伙伴也行,但唯独不能做丈夫,着实是他行事太过霸道。

管他们如何比赛,与她没有一文钱的干系。

“这次的赔率惊人,前三甲猜中一赔二十,一赔二十呀;名次若中不用追加也是一赔六十!”

“成交!”沈容脱口而出。

赵熹笑得乐成了一朵花。

赵硕只觉得他笑得恶心,对一个小姑娘能笑成这样,他没瞧错,赵熹这是看上沈容了,一口一个小狐狸、容儿,叫得那个甜啊。

沈容将手一收:“得中时,我收二成五的红利。”

“好说!”

赵硕道:“这次,本王也玩玩。”

沈容道:“姐夫还是别玩,到时候把京城大赌坊玩垮了,你们俩谁也别离开大周京城。”她顿了片刻,“我提醒你们,这次熹皇子大赚一笔的事,各国使臣都收到消息了,如果我没猜错,已有人盯上你们,甚至怀疑赵国是最大的赢家。弄不好,连二皇子、九皇子也会生疑,我说不玩是有原因,天下的钱赚不完,平安活着比赚钱重要。”

她倏地起身,赵硕的侍卫已经回来,将兑换好的银票交给了沈容。

沈容点了一遍,分成两份收好。蓦地回眸,对隔壁喊了声“石妈妈”,以前她是跟着沈宛唤“奶娘”,不知何时起,她就改口了。

“姐夫,大婚前一日是我姐姐生辰。”

赵硕惊了一下,“宛儿生辰…”似意外,又似突地忆起什么。

石妈妈跟在沈容身后,立时道:“五姑娘,老奴定不会走漏口风,一个字都不说。”

“你既晓实情,知道如何劝姐姐,让她把我母亲留下的忠仆全部带走。”她压低嗓门,一前一后出了茶楼,她又道:“你瞧到我的本事,我有一技在身,不怕缺了银钱花使,沐风沐雨小环与石妈妈一家、石伯、吴叔都全部由她带走!”

“姑娘…”石妈妈心绪繁复,“要不我们一家…”

“不,我还被沈家拿捏着,你留下只会拖累我,都跟着姐姐走吧,我会习惯一个人,也会有忠心的下人陪着我。都走吧!没有不散的筵宴。我告诉你实情,就是想让你去劝说长姐,莫再为我订亲,也莫再想着替我谋划,只要她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石妈妈心头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沈容瞧不上她与沈宛挑选的三个儿郎,董绍安因与沈宝有干联,现下已经出局。可另两个儿郎还是极为不错的。

“如果石妈妈真是为我好,就陪着长姐,让她生活得更好。”

为了长姐好,小小的她,却已经过早地成熟了。

她以前心疼沈宛的不易,可现下才知道,一直在护着沈宛的人是沈容,是比沈宛足年幼了五岁的幼妹,姐妹两相比对,沈容更让人心疼。

*

小环与石平两人,正叽叽喳喳与首饰铺掌柜讨价还价。

“姑娘,这一套赤金的八百两银子,已经给你们便宜了,再少,连本钱、工钱都出不来。”

“掌柜又哄我们,这一套能重多少,这十两银子换一两金子,八百两银子,这有八十金重?”

一个俏生生的丫头扶着个可人的少女进来,丫头一抬头就瞧见小环,不由失声呼出,“小环!”

小环见是万十七娘主仆,福身行礼,“见过万十七姑娘!这掌柜的也太能做生意的,我费了大半日唇舌,一千两一套的首饰,就只给降到八百两。”

万十七娘打量着小环,又看了小环身边的石平。

小环道:“这是我家大姑娘的乳兄,我们五姑娘说要给大姑娘添两套首饰,五姑娘能有多少银子,这不想买两套,就是…就是…”

万十七娘立时明白了,定是手头的积蓄不多,她也听说沈元娘是五月初二的婚期,“丁三叔,我认得她服侍的姑娘,是我们桂花诗社的,你再给少点。”

“七百五十两银子,再不能少了,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式样,瞧瞧这凤钗可是最好的匠人打造的,没两个月时间根本做不出来。”

小环正要再还价,石妈妈与沈容入得店门。

沈容见万十七娘在这里,福了福身,面露诧色,“万十七娘也是来买首饰的?”

小环心里暗道:是五姑娘告诉她,说这铺子是万家的,她才过来的,这会子倒装糊涂了。

紫衫侍女笑道:“沈五姑娘,这家铺子是我们万家三房的产业,姑娘是过来瞧瞧。”

沈容忙面露羡色,“这铺子好大,是不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万十七娘道:“是不是最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京城三大首饰铺子中的一家。”

沈容对掌柜地道:“我身上只得二千两银子,准备给我姐姐添三两套首饰,你们瞧如何添合适,我…我是个不懂的,另外,明日是我三姨娘添的十一弟满月宴,我和姐姐想送他一件礼物,也一并劳掌柜的帮我们挑。”

万十七娘笑了一下,将小环瞧中的那套看了一下,“这个算一套,丁三叔,你再另取了夏叶鸣蝉款的首饰来,再取一套蔷薇花的来。”她扭头对沈容道:“这三种式样,是今年京城最时新的,式样雅致,便是再过百年也不过时。”

不多会儿,掌柜捧出了另两套。

沈容瞧了一下,果真式样不俗,夏叶鸣蝉的,那赤金的鸣蝉活灵活现,就似潜伏在枝叶之上,鸣蝉的眼睛透亮,就像真的金蝉一般。

蔷薇花的,花瓣轻薄,也是赤金的,拿到手里花瓣颤微微的。

万十七娘又令掌柜的取了一个赤金璎珞盘来,“这种璎珞盘销得最好,当作你们姐妹送给幼弟的贺礼最是合宜。”

沈容为难地道:“这些多少银子?”

万十七娘不假思索地道:“一千九百五十两。”

光是一套凤凰的就七百五十两,她瞧着这蔷薇与夏叶鸣锣开道蝉的,论份量不比那套轻,论式样也不比那套差,再有这赤金璎珞盘,也得二三十两银子。

沈容又道:“店里还有旁的银饰没,我想买些回去打赏下人。若有金饰,也取些来,我再挑几样送家中的姐妹。”

掌柜的连声说:“好!”

沈容很快就挑好了,又问道:“这些又值多少。”

万十七娘道:“算五十两银子。”

沈容应了声“哦”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石妈妈,付二千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