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叫嚷道:“五姑娘,万十七姑娘说统共二千两。”

“人家也是做生意的,二千两怕是成本和手工都不够呢,付二千五百两。”

掌柜的从未见过这样的买家,一听说是万家的首饰铺子,还多付些银子。

万十七娘道:“沈五娘付二千两就行。”

“不行,一定要付二千五百两,要是长姐知道我占人便宜,一定会训我的,若是万十七娘觉得你们赚了钱,你再送了几对绒花,三两对耳环就行。”

掌柜这回倒比万十七娘动作还快,很快就取了几对时新的绒花与耳环,放到盒子里。

沈容付了银钱,掌柜的包好交给石妈妈。

寒喧几句,沈容告辞离去。

掌柜的面露狐疑,“十七姑娘,你这是…”

万十七娘笑道:“沈五娘是个品性高洁之人,是不会贪人便宜的,这一次卖出去的东西,能赚多少钱?”

“回十七姑娘,能赚二百六十两左右。”

万十七娘道:“她是个实在人,下次来买东西,多送她些小件,瞧你刚才,不就是几对耳环,你多送七八对又如何?买主高兴,我们又得了宽厚之名,人家定会下次再来。”

万十七娘在店子里坐了一阵,便带侍女离去,侍女道:“姑娘,那位沈五娘倒是个可交之人。”

“三姐姐说过,她的琴音高雅,这样的人多是行事磊落之人,虽然她的侍女贪小便宜,但她不会。”

万十七娘想着:沈容倒是一个可交女子,若能与她做朋友也不错。

沈容进桂花诗社,原就是为了拓宽生意门道,了晓各门各行的生意才进去的。

*

沈容上了马车,对石老爹道:“去附近最大的牙行…叫…叫…”

石妈妈道:“王家大牙行。”

沈容道:“我不添两个丫头,怕是长姐不肯带沐风沐雨去,石平不是说那牙行里有从江南过来的犯罪武官家婢么,既是武官,想来家里是习武的,如果有好的,买上两个来。”

紫嫣走了门路,将沈容早前挑中的两个丫头送进了王家大牙行,旁人去瞧,就看不到,只等沈容去了,就与一起的丫头合到一处。

时辰已是寅时,沈容吃了一阵茶,一个牙婆领了十八个姑娘出来,紫嫣的人就夹杂在其间,所有的姑娘因为要卖出去,都穿着清一色的衣裙。

沈容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从江南过来的武官家婢,哪些人有武功?”

一声问出,会武功的就往前两步,竟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极瘦弱的也在其间,这个瘦弱女子显然不是分堂安排进来的,沈容指了两个略高些的,“就她们俩了。”

瘦弱的小丫头,双膝一弱,“求求姑娘了,你买了奴婢吧!”

沈容瞧她可怜,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上面有各种画,竟有五组之多,“你过来,这里有五组图案,每组挑一个你最喜欢的。”

两个选中的侍女心里迷糊,昔日在季府,小主子也是这样挑选的,她们统共是六个人,最后只她们两个被挑中,可今儿这姑娘也拿了一样的出来,那个小主子瞧中比面前的姑娘略高些,也略壮些。

小丫头挑了每组的图案。

沈容眯了眯眼,“你很聪明,一定会有人买下你,静静等着消息。”又对石妈妈道:“付银子。”

牙婆笑道:“这两个丫头会武功,还会读书识字,买回去规矩什么的都不用教,早前就在大富人家干过,一口价三百两银子!”

石妈妈没吱声,小环则先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抢钱,两个丫头三百两,富贵人家买美妾也没这么贵的。”

“这位姐姐,富贵人家的美妾可是从三百两到八百两不等的,哪家的美妾一百多两就买了。”

沈容催促道:“付银子罢!”

石妈妈想说贵,又想着五姑娘根本就不在乎钱,人家有的是钱,就五姑娘那些钱得买多少人,难得看她高兴,爽快地取了五百两银子出来。

早前的小丫头见她们是有钱的,又跪在地上哀求:“奴婢是个苦命,早前在大富人家干活,爹染上了赌瘾,偷了主家的银子去赌,惹恼主子,便将我们一家五口都卖了出来,我姐长得好,被卖去了那种地方,求求姑娘,把奴婢也买了吧,奴婢不要一百多两银子,就三十两…”

牙婆惊呼一声:“你这臭丫头,谁说你身价三十两,你既会武功,至少也得一百两!”

“可昨儿,你明明说我只值三十两。”

“太平盛世,就是个丑丫头也得十几两,何况是你这等清秀又会武的,最少一百两。”

旁边的牙行学徒接了银票,去账房找零,随道将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取来。

沈容蓦地忆起前世,她身边有四个陪嫁丫头,小钏、小钗、小钿、小锁,后来小钏、小钗由她做主配给了庄子上的年轻管事,小钿、小锁不知何时却成了沈宝的人,将她的一举一动细细禀给了沈宝,连她先后怀的三个孩子,总保不住胎,也是这二人下的手,直至她被赶往庵堂,她们方才露出本来面目。

她入庵堂之后,四个陪嫁丫头就从未来瞧过她。

只怕,小钏、小钗也背叛了她,只不过她一早不晓真相便是,否则早前一副主仆情深,她落难时却避而远之。

石妈妈轻声道:“五姑娘,要不你屋里再添两个丫头,你可是尊贵的嫡女,便是二房四姑娘屋里也有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又一个管事婆子服侍呢。”

牙婆见她还要买,立即道:“姑娘是官家千金,就挑从犯罪官家出来的。”她用手一点,立时就有七个丫头走出队列,“这些个丫头哇,都是咸城宝马县知县老爷家的,要不是家里犯了过,也不会把这些丫头给转卖了。”

沈容一副无所谓地道:“石妈妈帮我挑两个。”

石妈妈应声“是”,走到一排前,瞧了几人的手,又看她的眉眼,挑了两个看起来憨厚实在的,模样算不上清秀漂亮,还算生得端庄。

牙婆又道:“我们这里还有几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婆子…”

沈容道:“家里有婆子的,先不买了,若下次有需要,定会再来。”

石妈妈问:“两个丫头多少钱?”

“两个四十两银子!”

石妈妈道:“再少些吧,先前那两个是会武功的,你说会武,我们也信了,我们姑娘更是相信你们。”

“三十八两!”

“三十两!”

“三十五两,不能再少了,你瞧这两个丫头,都是调\教好的,一领回家就能用上,不用费事,多好哇!”

石妈妈道:“就三十五两,将卖身契取来。”

这笔生意做得很是爽快,她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沈容领了人,她自与石妈妈、小环坐车,经过一家绣坊时,让石妈妈领了四人各买和两身合宜的新裳,照沈府的规矩,大丫头穿紫褂、红褂,小丫头则穿粉褂、绿褂,四个人去绣纺里换了新裳,又得沈容新裳的绒花银耳环等首饰戴上,再出来时,依然换了个人。

回去时,石老爹车赶得慢,几个丫头就跟在后头,会武的倒是无力,不会武功的跟得气喘吁吁。

进了沈府大门,石妈妈对门婆子道:“奉大姑娘的令,给五姑娘添买了几个丫头。”

两个大丫头取名沐云、沐霞;小丫头则取名画兰、画菊。

*

沈容回府,将画兰、画菊、沐霞三人留在院子里,自己去了沈宛屋里说话。

“姐姐,我今儿出去给你添了三套头面首饰,添了几样零碎小首饰,又有我们姐妹给十一弟合买的赤金璎珞盘。”

沈宛轻啐一声:“你身上能有几两银子,这会子怕是全花光了?”

沈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还剩了些呢。好歹是我心意,姐姐可一定要收下。我今儿添买了四个丫头,沐云沐霞,画兰画菊,今儿跟来的是沐云。”

沈宛打量着沐云,长得不算美,但瞧着很顺眼,是眉清目秀的类型,行事还算沉稳得体,“你也会武功?”

“是。”

“从哪儿来的?”

石妈妈忙道:“是五姑娘让石平近来留意的,就想买两个会武功的,这不,石平昨儿听说刘家大牙行有,今儿五姑娘就去挑了,听牙行的婆子说,若是去晚了,可就被人选走了。”

石妈妈今日跟沈容出了一趟门,对沈容多了两分敬重之心。

第116章 掉下个舅舅

沈宛才貌双绝,五姑娘沈容也不是平庸之辈,小小年纪就拥有赚钱的本事,沈容拥有的本事才是实打实的,这长久过日子,还得会有赚钱本事才是正经的,这吟诗赋词只能算作锦上添花的玩意儿撄。

沈宛听说是石平一早就打听留意到了,松了一口气。

石妈妈又道:“两个小丫头,是咸城那边一个犯官家里转卖入京的,我瞧了一下,人还算可靠,规矩也是懂的,不会再调\教就能服侍上五姑娘。”

沈宛道:“把沐云沐霞给我,容儿把沐风沐雨领过去。”

沐云一听,心下不由得一阵慌乱。

沈容淡淡地道:“姐姐使唤她们习惯了,她们也服侍惯姐姐。我今儿把沐风沐雨二人的卖身契带来,姐姐继续用沐风沐雨,我就用着沐云沐霞两个。”

她微微笑着,沐风沐雨是赵熹的人,她还要办自己的大事,怎么会把他人的眼线留在自己的身边,现在有如此好的理由,说什么都不会再留沐风沐雨了。为了不让人知道她的秘密,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方才将沐云沐霞二人送入牙行,再兜了一圈买回来。沐云沐霞的武功不比沐风沐雨差,性子也不差,自然是使自己的人来得更安心些。

石妈妈知沈容是不放心沈宛,连她都知道沐风沐雨是赵国那边的人,现在带着沈宛身边,也最是合适的,笑道:“大姑娘,都是自家姐妹,你换了人不习惯,五姑娘也不习惯呢,你就继续使唤沐风沐雨姐妹,五姑娘那儿自使唤着沐云沐霞两个。你瞧五姑娘待你多好,为了给你添妆,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瞧得老奴都心疼了。”

沈容拉着沈宛,撒娇道:“姐姐,我现在这么懂事,你得多疼疼我,我那院子太小,要不姐姐与父亲说说,我这些日子搬到姐姐院里住,让父亲请了匠人给我院子添了东、西厢房,我想有个好些的小厨房。若是夜里饿了,或是饭菜凉了,我在自己的院子就能做些吃的。”

沈宛一远嫁,她在家里更没有说话的份量。

不如现在就把事儿先都办好了偿。

给自己谋福利,她还是会尽力的。

沈宛轻斥道:“是不是赶我?”

“我才不是赶姐姐呢?巴不得姐姐不嫁,就留在我身边。姐姐最好了!你给父亲说说呗,我还剩了一百多两银子,置几间厢房是够了,我屋里添了人,只三间屋子,都不够住。”

沈宛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她住着府里最好的阁楼,沈宛住的那处小院看上去就像是下人们住的。沈宛心下有愧,越发觉得自己对这个妹妹关爱太少。

“我一点也不委屈。”

“不盖新屋了,待我出阁,你就直接住在这里。”

“不好!我才不要住这里,父亲要娶小娘,她若过门再生一个嫡妹,我不就成了眼中钉,与其他日拐角抹角让我让院子,我还不如继续住我的仪方院,好歹那也是个院子。我是不想住阁楼了,就住那里,住得惯了,没觉得比这里差。再说,前几次遇到九妹妹,她话里话外都说待姐姐出阁,就要搬进漱芳阁呢,还着人新做了素月阁的匾额。”

石妈妈绕糊涂了,“这是九姑娘要换新匾?”

“是将素月阁的牌子挂到漱芳阁,再将这里的牌子挂到素月阁上,不知晓的人只当没换地儿。我才不屑与人抢素月阁,我的仪方院就很好。”

沈宛心下一心疼,自己将要远嫁,再没人能护沈容,沈容知晓这点,连住阁楼的心思都没有,只安分地住自己的小院。若韦氏过门生下嫡女定是要住阁楼的,那时候若沈容住在漂亮的阁楼,却让她女儿住小院,心里定会不快。

“姐姐这里有钱,明儿一早,你们主仆拾掇一下搬到我院子里,待那边的厢房盖好,你再回去,可好?”

夜里,沈容告诉紫嫣“暂且关闭密道。”她身上只余五千两银票花使,旁的值钱物件全都锁入内密室存放。而她则带着四个丫头住进漱芳阁,与沈宛作伴。

沈宛禀了大太太与大老爷,说她出钱给沈容盖几间厢房,仪方院添了丫头,屋子不大够住,她只说沐云沐霞、画兰画菊四人都是她拿钱添买的,不提沈容赚钱的事。

沈俊臣没反对,但也没帮着找匠人。虽说不管沈宛了,拿她当弃子,每每看到沈宛,还是不由得轻叹两声,原本他在沈宛身上抱以的厚望最高,可最后沈宛却要远嫁赵国。

沈宛寻了门道,亲自会见幽兰社一个朋友。她父亲是工部尚书,托了那边的门路,又一日后就来了十几个人给盖屋子,连材料也预备好。大太太生怕后宅妇人与那些匠人有瓜葛,使了两个婆子盯着,因银钱到位,建房的速度也很快。原是花百十来两银子就能建起来的,沈宛却花了二百两,就这样数额在石台县都能建一座极体面的二进院子了。

四天后,东边的厨房、西边的厢房都建好了。

沈宛又令石妈妈给添买了些一些家具,大丫头一人一间,小丫头则是两人一间,一个管事婆子又单独一间。

新房建好,有了家具,墙壁还没干透,沈容就吵嚷着要回去,次日一早就领丫头们迁回了仪方院,几人收拾了半日,越发像那么回事。

*

午后,沈俊臣站在小径上,透过仪方院的大门看里面,就连院子里也新铺了一条弯曲的石板小路,两条小路侧还新种了几丛蔷薇月季,越发像是女儿家的闺阁。

潘氏无奈轻叹一声。

沈俊臣道:“你我都没插手,这才四日,大姑娘就替五姑娘添了四间厢房,连小厨房都有了。若不是远嫁赵国,她对我有多大的助益,唉…”

“人算还是不如天意,一纸圣旨,将如此优秀的姑娘嫁去了赵国。老爷,大姑娘还是极疼五姑娘的,听说五姑娘攒了二千多两银子,拿着银子给大姑娘添了三套极体面的赤金头面,又添了四个丫头。大姑娘呢,为了五姑娘,不惜出门求朋友帮忙…”

潘氏想着:早知如此,昔日还不如将沈宛许给潘家儿郎为妻呢。

潘家儿郎因娶不到心仪的沈宛,至今也是兴致缺缺。

四天时间就盖了四间体面的厢房,连早前的三间都进行了翻修,旧屋新屋瞧上去都像是新的一般体面光鲜,任大姑娘花了多少心思,这院子还在沈家,是五姑娘将来搬不走的。

沈俊臣面带苦笑,“大姑娘想把五姑娘带去赵国,长女是没用了,可这五姑娘只要不是个丑的,就有她的用法,我岂能再白养了一个姑娘。老太太有句话说得对,只要我们将五姑娘抓在手里,大姑娘就算远嫁,关键时候也会出力。”

不说旁的,沈宛总要顾忌沈容,少不得往娘家捎些银钱好物。

有了这些东西接济家里,沈家上下的日子也能过得富余些。

潘氏道:“陪嫁陪房这边,大姑娘递话她自己预备,听说石妈妈跑了好几趟京城六大牙行,买了几个一家子的下人,怕得有二十多口。”

不让她操心,她更是省心了,心里也痛快。

沈俊臣道:“明面上,大姑娘手头还有钱,让她自己预备也好,家里也能省些,到时候还不是我们的名声。”

对于大姑娘给五姑娘盖屋子的速度,沈俊臣叹为观止,一打听知是沈宛动了工部尚书那边的关系,他竟然不知道沈宛与工部尚书家最宠爱的嫡女是朋友,可潘氏听都没听沈宛提过一个字。

李管家风风火火地进了后宅,近了跟前,道:“大老爷、大太太,今儿来了一个人,自称…自称是大姑娘嫡亲的舅舅,上门认亲来了?”

潘氏微凝:不是说石氏是独生女,母亲吴氏是石台县吴家村人氏,早前因家里穷,被人卖出去做丫头,后来与石家的少爷青梅竹马长大,做了良妾…

沈俊臣道:“不可能啊,我记得石氏并无兄弟姐妹。”

李管家道:“大老爷,那人姓石,说是常年在海外经常,连娶的妻子都是海外人,身后还眼了一个金头发的异族人,自称是他儿子。”

沈俊臣听石氏提过,说他父亲原是跑海外做大生意的,某年船翻了,连人带船落海里了,难不成真是沈宛的舅舅?

这个时候来认亲?

沈俊臣带了潘氏去前院。

这里,沈宛也得了消息,是听小环来禀的。

“大姑娘,是真的,府里都传遍了,说先头太太还有兄弟,刚才石平去瞧过,说是一个很有钱的商贾,娶的还是海外娘子,生的儿子长着金头发、蓝眼睛,舅少爷虽然模样有些奇特,但还是很好看的。”

混血儿嘛,自然是漂亮好看的。

沈宛凝了良久。

石妈妈则有些兴奋,她是听赵熹与五姑娘他们商议的,这是来给大姑娘添妆来了,不以舅家身份添妆,就要落到沈家人手里,也只得这个稳妥法子了。

这里正说着,石平就在外头大叫:“大姑娘!大姑娘!”

石妈妈道:“莫大呼小叫的,到花厅外头回话。”

石平奔至院中,立在院外,道:“大姑娘,来的人自称是先前太太的嫡亲大哥,姓石,名讳上美下金,说他原是石家三房老爷的长子,他的亲娘实际上是大姑娘的亲外祖母。他手头拿了一只麒麟状金戒指,说那麒麟戒指原是一对的,两个能套一处去,当年石家遇祸,就一分为二,大的一直在他身上,小的留给了石老太太。”

石美金,石氏闺名美玉,赵硕赵熹二人就取了个“石美金”的名儿来。

沐风立在一侧,迭声道:“有的!有的!奴婢记得大姑娘首饰盒子里是有那么一只麒麟。”她一转身就去首饰盒子里翻,不多会儿就寻出来了,“大姑娘,你快拿上去问问,看是不是这么一只。”

沈宛有这么一只戒指不假,可她记得已经老得掉色了,什么时候这么新。

石妈妈道:“我瞧大姑娘挺喜欢,前些日子拿到外头抛色。”

沐风对石妈妈帮着圆谎很是意外。

沈宛在石妈妈与石平的催促下,已出院门奔往前院。

*

前院会客厅。

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人生得高大壮实,留有四五寸长的胡须,他愣愣地看着沈宛,突地又哭又笑起来:“你长得像我爹娘,鼻子像我娘,眼睛、嘴巴、下颌额头都像我娘…呜呜…我妹妹留了后啊…”

漂亮的金发少年,体形与这男子像了七分,用拐了几道弯的怪气语调唤了声“父亲”,“你节哀!”

“石大平,让你学学中土文化,什么叫节哀?老子是高兴,我寻到你姑母后人了。”他拿出一枚麒麒戒指,“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戒指,这是我们石家祖传的,你外公在我出生时打了一对,后来你外祖出海做生意,得晓你外祖母有孕,怕石家三房的太太容不得她,就给了她一笔银钱,让她寻个地方将你娘生下来…”

沈宛看着这男子,心里一暖,“你真是我舅父?”

“孩子啊,我真是你舅父。呜呜…我们家挂有你外祖、外祖母的画像,我族兄上次去明春园瞧热闹,回去后直说你长得像,又听人说,你是从绵州石台县来的,我就忆起你外祖母的老家便是石台县人氏…”

这么说,真是她舅父。

沈宛一时间,眼泪扑簌簌地滑落,拿出那枚戒指,两相一合,一对漂亮又精致的麒麟就合到一处了。

金发少年瞪大漂亮明亮的蓝眼睛,指着麒麟:“父亲,她真是我表表…”

原是感人的话面,因为他那古怪的发音,直惹得周围的下人想笑不能。

沈俊臣如梦初醒一般,“我是记得美玉有这么一只麒麟戒指,还说是石老太太留下的,原来这内里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沈容听到消息,携上沐云、画兰二人到了前院,一进去就看到“石美金”抱着沈宛在那儿哭,而“石大平”则拿着一对戒指给沈俊臣夫妇瞧见,“合上了,她真是我表表。”

石妈妈也不知道赵熹他们是从那儿找来这么个活宝,但瞧石美金父子似很有钱的样儿,沈俊臣也没拒绝认这样的亲戚。

沈宛冲沈容招了招手,“舅父,这是我妹妹容儿,我娘过逝的时候,容儿才六岁。”

“乖孩子,别哭了,往后有舅舅。今儿就是上门确认一下,既然有信物为证,所有的事也都合得上,赶上你出阁,舅舅会给你添妆。”

石大平道:“父亲不是说我们家的海岛有一半是姑母的,你不会把海岛给表表。”

“我说石大平,不是表表,是表妹!你二十三,你表妹才刚及笄。”

石大平重复了一声“表位!”

这语调不标准,就跟一岁的孩子学语一般。

周围的下人忍俊不住,有人埋头窃笑。

石美金道:“宛儿啊,你外祖当年在海上遇难后,钱塘石家就落魄了,为了争夺我们三房的家业,硬是诬了石三太太不贞之事,将她与我赶出石家。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外祖在海外岛屿上的大管家回到中原寻我们,我便与嫡母前往海岛安家。

几十年来,我的家业越来越大。直到三年前,你嫡外祖母病重,她临终前才告诉我,我不是她生的啊,我的亲娘是你外祖母。

你说她要是早说,我怎会被赶出石家?可回头又想,石家的族人那么多,离开了也好。我安葬了你嫡外祖母就回了中原,想打听你外祖母与你娘的事,可是一问,才知道当年你外祖出海,知晓你外祖母有孕,便悄悄给了一笔银子让她躲藏起来。

这都是误会给闹的。当年,你嫡外祖母不能生养,可你外祖母却怀上了我,两个都在那几日的产期,同时打动,你外祖母一生下我,就被你嫡外祖母使了稳婆抱走,说成是她的儿子。

你外祖以为是你嫡外祖母害了你外祖母的孩子,就不大相信她,所以待怀了你娘,就把她悄悄送走,只待你外祖平安回来,再把人接回来。谁曾想,这一去,你外祖就在海上遇难了…”

这个故事编得很圆满,至少沈俊臣夫妇是完全信了,人家有信物,谁这个时候上赶着来给外甥添嫁妆。

周围的人都变成了空气,是石美金与沈宛的声音,两人相聚,自是欢喜,无论这个舅父是什么样的,一看人家就是个成器的,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石美金道:“你外祖母与你母亲,想来这几十年没少吃苦头,我决定了,给你添妆,舅舅给你添二百万两银子做嫁妆!”

啥!啥啥…

一屋子的人听到此处,一个个全都傻眼的,还有的在拼命揉耳朵。

二百万两银子做嫁妆?便是公主出阁也没此等丰厚。

沈宛愣愣地看着石美金。

石美金含着笑,“这是十万两银票,好孩子,你要出阁了,先拿去添买你喜欢的物件。听说你的婚期在五月初二,舅舅给你添三百抬嫁妆,另一百万两你是喜欢银子还是喜欢金子?”

沈宛反应不过来,这一出手就是二百万两银子,见面就给十万两,也只有亲舅舅才会如此,若不是家业极大,人家怎会上赶着来添妆。

沈容笑道:“舅舅,无论是银子还是金子,兑出来都一大堆,舅舅能不能换成赵国能兑换的银票。”

石美金沉吟了一下,“换赵国能使的银票,不错!不错,这个简单,到了那边想用就能兑换出来。宛儿啊,剩下的一百万两,舅舅给你置嫁妆,这多少抬才能把一百万两给置完?大平,你说置多少抬能用完一百万两银子?”

有钱就是霸气!豪情!

石大平从袖里取了个赤金算盘,“锦缎衣料,置上三千匹,应该是三万两银子,三十匹一抬,得有一百抬;燕窝人参再置上十万两银子的,也凑过一百抬;再是女儿家的首饰置上一百套,一千两银子一套,十万两银子;字画摆件,置上二十万两银子;再用五十万两银子在父亲再在赵都一条街;再在赵都置上万顷良田,就当是三十万两的;还有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体己…父亲,至少得二百三十万两银子才够。”

“二百三十万两么?好,就这么多!这十万两你拿着自己买…”

沈俊臣听得想呕血,石美金是不是在海外长大不晓轻重,怎么听着像个二百五呢,有这样置嫁妆的,直接置一条街、置万顷良田,他脑子是不是抽了。

沈宛惊道:“舅舅,不…不用这样置嫁妆的…”

“就这样置,你嫁的可是赵国亲王,嫁妆薄了,嫁过门去会被人小瞧。我们石家的姑娘,嫁妆都很丰厚,你舅舅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人家就是有钱!

而且钱还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