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旁边有小榻!”

“九姐姐,小榻是给守书阁的书僮用的。”

“这有何妨,我着春香取了枕头、床单、被褥换上。”

“书僮用过的床,你…也不嫌脏。”

“这些书,还是不少外男读过的呢?”

“学问不论先后,用心即为上乘。秋香,你去告诉七爷,就说从今儿起,二楼归我了,一会儿整理了书籍,我便将二楼的门给闩上,我不下二楼,谁也别上楼扰我!”

春香、秋香面面相窥。

“姑娘,这不成的,老太君可是吩咐,说你大病初愈,太瘦了,得好好调养…”

“老太君说的是玩笑话,你们就信了?春香去禀七爷,秋香回怀璧楼取物件,从现在开始,春香服侍我读书,秋香就给我送饭。偿”

李睿识很是吃惊,没想一个姑娘家还如此爱看书,“你家九姑娘以前也这样?”

沐七郎道:“她是第一次来,以前只说了书名,我使人送几本去。我还真不知道她喜欢兵法、棋谱、琴谱…”

李冠笑道:“不愧是你大伯的女儿,怕是与你大伯当年一样,爱书成痴,连喜好都差不多。”

这样爱看书的女子,可以敬重却不能玩亵。

几个男子心下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敬重之心。

*

夜里,沐容没回去,藏书阁的二楼一直有灯光,窗前时而是站着的倩影,时而是缓步移动,一会儿又透出一个坐在窗前下棋的身影,左手与右手奕棋,好生奇特。

李睿识原是准备离开晋阳,这会子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我要留在沐家读书。”

“你读书?难道沐家的家学还能比太学更好?”

“他家是晋地最好的家学,我瞧虽不如太学,却亦有自己的长处。母妃,你就让我留些日子。”

李睿识决定了留下,想再亲近沐容些,更想了晓沐容。

李冠原是来瞧沐容的,这会子也觉得沐家确实有可取之处,这与沐容前世记忆里的不同,前世里,他在李睿识与沐容退亲后,就围着沐容转,直至沐容一颗芳心相系,二人私订终身,他方才离开晋阳。

可这次,沐容自取了礼物后,再不见外男,将她自儿个关在二楼连楼都不下,周遭服侍的是两个丫头。

这日一早,李睿识拉着沐二郎道:“你真不管她?九姑娘关在二楼四天了?”

沐二郎神色淡然,“老太君每日着厨娘送了羹汤,还赞九妹像大伯。”

老太君没阻止,是她觉得沐家儿女都当差不多,她幼时就是当男孩子养大的,除了长辈的疼爱,更多是觉得她行事大方得体,谁说女儿家不如儿子,老太君这辈子就没认过输。老太君年轻那会儿,也曾陪丈夫上过战场,要不是她婆母过逝,家中三个儿子没人教养,她许是不会离开战场,回到沐家后宅。

沐元济的父亲人称沐令公,当年也是西凉的名将,虎父无犬子,到了沐元济这辈就更出色,除了沐令公的指点提携,沐元济的本事天下更是有目共睹,而飞龙元帅的威名更是名扬各国,能让北齐大才子萧策吃败仗的,到目前为止,也只得一个沐元济。

沐元济是沐家的骄傲。

老太君则是深宅妇人们的骄傲,年轻时,武能提枪上马,征战沙场;文能安于后宅,相夫教子。

西凉对妇人的规矩,相较于大周又宽松了几分。

春宁黄昏时又上了二楼,见沐容变成了熊猫眼,心下很是心疼,“九姑娘,老太君与三太太寻了先生进门,这一次可是范大人推荐来的,是范大人的同窗,辞官回晋,受范大人所托,教导九姑娘些日子。”

沐容取了个小簿子来,“好姐姐,你把簿子带给先生,待先生休憩好,我定当登门求教。”

女子的容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地才学,这才是随着岁月流逝不会衰老的财富,所以才华一定要有。乱世之中,女子要学会保护自己,比如武功,是必学的,沐容这些天看书累了就习练剑法,依旧用石头坠着手腕练字,看到不解处,她就抄录下来,等着向人求教。

没几日,沐家家学的先生、儿郎们都听说,晋国公、飞龙大元帅唯一的嫡女——沐容就在二楼看书,而且看是废寝忘食。

儿郎们每日进了藏书阁,看到关合的二楼木门,有期盼一见,却又不敢打扰,除了李睿识、李冠二人,其他都是晋阳城有些名气的才子,更有沐家本族的儿郎在沐家家学里就读。

沐家的家学,在整个晋阳都是最好的,不仅因为沐家请举人任先生,更因沐家藏书阁有仅次于皇家太学、翰林院的书籍。

*

这日,沐容又挑了两本兵法棋谱读,只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李冠揖手道:“各位,今儿本王召你们来此相见,是有件大事要说,大周皇帝向各国发出邀请,今岁五月要进行一次盛大的斗文、比武大会。本王接到了父皇从京城传来的书信,听说晋地文人雅士倍出,武更有沐家为首,想从晋地挑选几名文士、武功翘楚前往大周京城,作为我西凉的文武才子应赛。”

沐容原在奕棋,立时凝住了。

她正想去大周京城,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她眯了眯眼睛。

再回大周京城一趟,亲眼看看沈家,再想法子说服夜龙、铁狼等人,他们是未名山庄最大的管事,只有说服二人,她才能重新拿回未名山庄。

有人道:“请问五皇子殿下,斗文,如何斗法?这比武,又是如何比法?”

李冠一手负后,昂首挺胸,“此次的应赛使臣有两位,正使臣是翰林院大学士范大人,而武功这里,则由御林军副统领马大人做副使臣带队。京城开始遴选应赛的文武才子,此次应赛不分男女,就如上届,金家姑娘可是赢了天下第一才女的美名。”

金达兰做了天下第一才女,更被大皇子李豪聘为嫡妃,这金家也一跃成为皇亲国戚,而沐盛荣因娶了金达兰的嫡长姐,也与大皇子妃搭上了关系。

沐十三郎叫嚷道:“九姐姐指定能行!”他最是佩服沐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字也写得不错,而且人家不肯用心刻苦地读书。

李冠点了点头,“九姑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与睿世子都是见识过的。她算女子组的文才女,可女子组的武才女呢?晋地怎么也得挑上一二人来,总不能让天下人以为我们西凉女子除了琴棋书画,就无人会武功的,当年沐家的老太君可是出名的巾帼英雄。”

沐容莫名地,因为五皇子一句话,不用参加选拔赛,就直接被订下“文才女”的身份。。李冠与李睿识都无异义,旁人正不需说什么,除了沐家儿郎,其他各世家的儿郎心里都犯嘀咕:人家有个好外祖,说到范大人那儿,只要范大人同意,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何况,五皇子也说了“晋地还要再选文才女一人,武才女一至二名。男子组的文才子二名,武才子也得二名。”

沐容为自己将去大周京城而欢欣鼓舞,心下琢磨着如何说服夜龙、铁狼与紫嫣等人。

怎么解释,她从沈容变成沐容。

这真是一个难题!

对夜龙,她不想骗人,如果说实话,夜龙会不会信她?

晋地要选文武才子、才女的消息传出,未来大半月,拉开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晋地才女、才女大比拼。

对于其如何热闹的场面,沐容只能听春香、春宁等人提及。

其间,她出了几次藏书阁,皆是向先生请教学问,就连家学的先生也一并请来。

沐容提了好些稀奇古怪却令人不得不深思的问题,问得三位先生都要争论良久,却终不能给她一个答案,而沐容则歪头思量着他们各自的答案。

如此,在热闹的气氛中进入三月。

*

二太太冯氏此次倍觉有脸面,原因无二,她娘家的侄女冯六娘赢得了才女组第一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要代表西凉国参加大周的比赛,这对冯家来说极是有脸面的事。

沐容听闻时,歪头想了良久:在前世记忆里,冯氏与娘家的感情并不算好,倒也她与其中一个兄弟稍走得近些。

令人意外的是,沐曼华居然成了武才女组的第二名,亦要参加比赛。

沐秀华气恼地看着沐曼华。

沐容则望着沐芳华。

沐芳华的剑法可比沐曼华好,怎的沐曼华参加比赛了?

沐秀华道:“十二妹就是取巧方才胜了八姐姐,你的手腕原不如八姐姐有力。”

沐曼华扬了扬头,“父亲说过,赛场如战场,我赢了,这就是本事。就算在战场,你打了胜仗,那也是你的本事。论武功,大伯不比二伯,可大伯却是飞龙军大元帅,这就是本事。”

沐元济武不如沐元浩,文不如沐元泽,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一个好将领,善于布阵用兵,就连北齐国也要忌惮几分,称“西凉有飞龙,我北齐难统天下”。大周虽然国土最广,人口最多,土地最为富庶,可在良将上就不如西凉。

正说着话,春宁领着一个娇俏少女进了后园,人未至,已微微福身,“冯六娘见过沐八娘、九娘、十一娘、十二娘!”

沐芳华微微一笑,回礼道:“冯六娘,请坐!”

她盈盈含笑,在一侧落座,樱桃小嘴微微一抿,“明儿一早就要启程前往大周京城,一路上又有随行的先生指点,接下来的日子许要与沐九娘同车。”

冯六娘,晋阳冯家的嫡女,沐二太太冯氏便是她嫡亲姑母。

近来冯氏因为娘家出了一个体面的侄女,脸上都含着笑。

沐曼华摆了摆手,“你与我九姐同车,我呢?”

冯六娘笑而不语。

近来,沐家上下将沐容夸成一朵花,说她的琴艺好,说她的字写得好,甚至还说她的棋艺也好,所谓的琴艺好,是将沐家奶奶里琴技最好的乐昌郡主打败了;而棋艺好,则是沐盛昌也输了;再说书法好,是与沐十一娘、沐十二娘比。

沐容的书法,还未恢复到她做沈容时。

沐秀华笑道:“十二妹自是与威虎镖局总镖头家的千金胡三娘同车了。”

胡三娘…

沐秀华当即汗滴滴的,在擂台上手舞长枪的姑娘,听说十八岁了,还没许人家,居然是个女镖师,看起来,武功还真不错。

沐芳华道:“随行的皇家侍卫在途中还会指点你们武功呢,十二妹不求第一,却不能落后,否则丢了我们西凉的脸面,这往后可如何是好。”

沐秀华心里有些懊悔,当时怎么就没受住,想着沐家乃是武将世家,家中女儿也是自小习武的,她们姐妹自保有余,杀敌不足。用老太君的话说“沐家习武,大则保家卫家,小则健身强体。”

沐容道:“我得去藏书阁挑些书,路上多无聊,还是看书有趣。”她一转身,正要出凉亭,就听到一个爽朗欢快的声音传来,却是乐昌郡主李氏到了,她俏生生一望,带着几分娇嗔,“九妹妹,这是二爷、七爷给你挑的书,你瞧着可满意?若不满意,再另给你换,另外,着阿碧备下琴、棋盘棋子,还有路上使的笔墨…”

李氏的性子与雷氏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八面玲珑,一样的性子泼辣,敢说敢做,就连老太君也不得不赞一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光看她们婆媳,竟比母女俩还像母女。

雷氏最喜在老太君跟前讨宠。

李氏也是这样子。

明明婆媳俩性格相似,偏两个却不大合得来,但关键时候,还是一至对外,外头也没听说婆媳俩的矛盾。

雷氏懒得与李氏一般计较,她的儿媳几个,长儿媳合不来,还有五儿媳、七儿媳,将来更有一个十儿媳,这些儿媳都是她亲生儿子娶的媳妇。

沐容喜逐颜开,“二哥、七哥真好!我还说要挑书,就让二嫂送来了。”她蹲下身子,看了书名,都是她以前没看过的,将瞧过的挑了出来,最后留下的也只得三成不到。”

沐芳华道:“九妹妹只带那些书么?”

“其他的都瞧过了,就这些还没瞧?”

李氏与冯六娘都是微微吃惊:都看过,沐容到底读了多少书。

沐曼华问道:“九姐姐在藏书阁瞧了二十多天书,不知看了多少?”

沐容若有所思,“各朝各代的棋谱,差不多都瞧过;再有兵法也都读过,只不曾细读,也不会背;还有琴谱,倒是瞧中了一些喜爱的曲子,还不曾记熟。我得寻些路上瞧的闲书,再寻几本琴谱呢!”她福了福身,一把拉住李氏香了一口,“赏二嫂的!”

李氏摸了一把脸,啐声骂道:“你这疯丫头,亲我一脸的口水,回头你二哥瞧见,还当我沾了什么韵事回来。”

这种事,也只李氏敢说。

沐盛昌可是极为倚重李氏。

沐家的家规严,家风也不错,虽有妻有妾,但妾室们都安分守己,这些妾室几乎都是家生子丫头上位的,就没有下面官员送的美人,更没有买回来专做侍妾的,对不熟悉的人做通房、侍妾,沐家根本就不许。

“二嫂就惹我了…”

风中,传来沐容那欢快的声音,如一串银铃般悦耳动人。

李氏忙笑道:“冯六娘莫见笑,我们家九姑娘被家里人宠坏了,行事总这般跳脱。”

所有人都知道沐九娘与李睿识的婚约解除了。

早前只当是荒谬的理由,现下瞧来,这沐九娘还真是跳脱活泼的性子,但就这样的人,居然能在藏书阁里关门读二十几日的书,真是不可思义。

有贵女借着机会向李睿识抛媚眼,李睿识却只作未瞧见,盯得久了,李睿识就恶狠狠地回瞪一眼,一副根本不领情的模样。

亦有不少颇有名气的才子频频向沐容示好,而沐容就似不开窍,根本当作未见。

两人都像商量好似的,谁也不曾多看一眼。

*

沐容进入藏书阁,自己挑了五本琴谱,又寻了几本人物传记、野史类的闲书,她手捧琴谱,翻了几页,这是一套名为《沉浮》的琴谱,分成了五本,共有十八章,是用古琴演奏,名《沉浮》实是写人的一生,从呱呱落地,到终归尘土,她只是从一些古籍里瞧见,是报国寺的藏书阁里,有过《沉浮》的记录,写的是大周建国名相程子龄一生。

这是沐容唯一引为奇书的琴谱,因为它写的是一个人的一生,亦有那个时代波澜壮阔的人物命运。

挑好了书,沐容回到怀璧楼,领着春香、秋香拾掇行李。

老太君令春宁阿碧带了两口大箱子来,“九姑娘,老太君着人预备的,说姑娘最经不住饿,这一箱子能让姑娘吃上几日。此次二爷、十爷同行,已叮嘱二爷十爷,出了晋地,途经镇子、城池就给姑娘置下点心食物,定不会让姑娘饿着。”

一大箱子的吃食,有果子、有点心,就连路上吃的茶叶、蜜蜂、糖果都一古脑儿地备齐全了。

沈家老太太与老太君相比,还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老太君虽不怎么管府里之事,可儿孙们是真心真意的敬重,也将她的话奉上圣旨,而沈家老太太呢,一心想夺权,最后却弄得沈家人心四散,儿子不敬她,儿媳不信她,就连孙儿孙女也多有怨恨。

有些东西,不是你看重想了法子就能得到,而是要用正确的法子,比如老太君身上就有太多沐容需要学习的东西。

“祖母怎的备了这么多?”

沐容心里暖暖的都是阳光,她才不要沈容的躯体,现在是她自己的身体啊,钱财可以不计较,有这样真心疼她的家人、长辈是多少钱财都换不来的。

春宁笑道:“九姑娘,老太君说,这次你在各国文武大会上若成绩好,待你归来,定给你好好办庆宴。九姑娘的生辰怕是在家中过不了,不过二爷、十爷会替九姑娘庆贺的。”

“请春宁姐姐代我谢谢祖母!”

阿碧唤了婆子,将沐容所带的书籍、换洗衣衫,甚至于老太君给九姑娘备的路上花使的银钱都一古脑儿地收好。

沐容不想让阿碧同行,可阿碧吵嚷着非去不可。

春香、秋香沉默不语,去或是不去,自有主子们做主,这也是沐府的规矩。

夜色中,行来一盏灯笼,沐芳华领着婆子丫头到了。

她看了眼屋里的大箱子,“九妹妹,我与你说说话。”

沐容真当她有话说,到了一边,沐芳华斥退左右,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里面是几张银票,“九妹妹,这是我攒下的所有银钱,出门在外比不得家里,虽有二哥、十弟在,到底是男儿家,比不得女儿家心细,这八十五两银票你拿着。到了大周,想吃什么就买,想买什么,也买去。”

八十五两银子,晋国公府姑娘的月例每月就三两银子,还算是给得多的,这八十五两对沐芳华来说,不知道是省吃俭用了多久才省下的,她比不得沐容有外家贴补,又有疼她的姨母皇后帮衬。

沐芳华虽有姨娘,可这二房的柔姨娘并不在府中,而是随二老爷在任上,听闻沐芳华还有一个同胞弟弟,因体弱,一直随二老爷在任上,得二老爷亲自教导,柔姨娘攒下的银子都给沐芳华的胞弟寻医问药了,根本接济不上沐芳华。

“八姐姐,我不能要,你攒银钱不易。”

这八十五两银子对沐芳华是所有,对沐容还真没当回事,她随便挑件好些的首饰出来,也不止八十五两银子。

沐芳华道:“快拿着,回头让人瞧见我们姐妹为八十五两银票推来攘去,反被下人们说笑。妹妹五月生辰,想要什么礼物?八姐姐旁的不成,唯女红、丹青还出得手。”

如果一个人拥有千万两银子,赠人一百万两,这不算多;但若一个人身上只得八十五两银子,却尽数给堂妹带在身上作花使,这就需要大度与心胸。

沐容看到了沐芳华那一颗通红真炽的心,她是真诚的,没有半分的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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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潘多拉盒子

沐容俏然一笑,“八姐姐可见过我娘亲?要不你帮我绘一幅我娘的画像。”

她很想知道范氏是什么模样的,虽不知沐元济的容貌,但世人都说,二爷沐盛昌长得最似沐元济。

沐芳华面露难色,沐容没见过大太太范氏,她出生不久,范氏就因挂念沐元济去了,临终前只将沐容托付给了老太君与雷氏、冯氏,临终托孤,这也是家里几位长辈女人偏爱沐容之故。“我记不得大伯母的模样,但是三婶、母亲是瞧过的,回头我问她们,定给妹妹备一份喜欢的礼物。”

沐容见她只给自己预备,反不提她自己的生辰,“八姐姐的生辰,我就送了对手镯…”

“九妹妹送的,是你所有首饰里最漂亮的手镯。”

沐芳华是这么看的偿?

她当时挑了三样出来,都是价值不薄的,请了沐秀华、沐曼华帮她拿主意,最后都说那对手镯最漂亮,传到沐芳华耳里,越发觉得这个九妹妹人聪慧,性子也好,待姐妹又足够真诚,越发觉得自己序长更应爱护妹妹弟弟。

沐芳华留下了银票,又热情地帮忙,说路途遥远,不必带太多的换洗衣衫,到了大周京城,沐容还可以置几身大周京城式样的衣裙穿着。他们虽是西凉人,但朝中有好些文武大臣也有中原人血统,虽有西凉的服饰,但随常在家时,偶尔也会着中原服饰。

就像晋地一带的百姓,有着西凉服饰的,这样的服饰好,简单省布料;但若漂亮,大户人家也照了大周服饰穿戴。在这块,西凉朝廷没有强制百姓。

沐芳华一建议,阿碧又捡了几身换洗衣服出来。

沐芳华刚走,沐秀华便到了,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八姐姐进了怀璧楼,没好意思进来,就与丫头躲在园子凉亭里,见她离开了才进来的。九姐姐,我备了一些晋地蜜饯,我瞧你特别爱吃祖母屋里的干果,寻了城中最好的张记干果店买的,有杏干、梅干、还请他们特制了苹果片、杮饼,你带在路上吃。”

这不是一包,根本就是一大筐子,每样都有一大包。这是真正的一家人,相助相携,她要出远门,连姐妹们都一道跟着上心了。

“十一妹妹,这么多干果,怕是我吃几个月都吃不完。”

沐容的心里涌过一股暖泉,这便是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没有因是庶女就自卑,待她很和善友好,这是她在沈家时完全体会不到的。

沐家是完全不同于沈家的人家。

而沐家的富贵远在沈家之上。

老祖宗说,沐家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可沐容偶尔忆起沈宛,还是有些抛舍不下。

若能回大周京城,再瞧瞧那座城,看看那里的人,她就心满意足了。

沐容道:“去了大周京城,天气一热,定是不会赶路的。我问过五皇子、睿世子他们,说要入秋后转凉才回来,这一去可不就得几个月。在那边,可买不到正宗的晋阳干果,你带着路上吃。”沐秀华絮叨着道:“不许不带,这是我亲自备的呢。”

一边的丫头道:“我们十一姑娘请了张记干果店的掌柜娘子亲自制的苹果片、杮饼,她可要了天价,姑娘不带着,岂不辜负我们姑娘准备一场。”

沐秀华不是讨好,而是真心觉得应该为沐容做些什么。

她微微笑了一下,“我且回去了,明儿一早再给九姐姐送行。”

沐容一把拉住她,“你还没告诉我,想要什么礼物呢?我可是去大周京城,有千里之遥呢,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回来时我给你带。”

沐秀华道:“九姐姐备的,自都是好的,我听说大周有湘绣、蜀绣、苏绣,样样都是极好的,八姐姐是我们姐妹里头女红最好的,可她手里都没正经的这些绣制品,若九姐姐能寻到,各寻一样来,给她瞧瞧也是好的。”

大周人杰地灵,那边什么都是好的。

虽然西凉也有,却总输了一截。

否则,这么多年,天下诸国,不会视大周为礼仪上邦之国。

而大周更是北周之后的南周,虽然南周的开国皇帝是北周令天下四分五裂昏君之弟,可也是一国明君,至少因为他的反叛,保住了大周皇族室最后的尊严。

沐容心是一阵暗暗感佩:谁让名门望族就一定勾心斗角,堂姐妹间的感情,不输亲姐妹的友好。沐秀华不替自己求礼物,倒是替沐芳华求上了。

送了沐秀华,沐容正准备睡,秋香来禀:“姑娘,老祖爷来了!”

老祖爷,沐家人口里的“老祖宗”,下人们则称“老祖爷”。

老祖宗立在不远处,云淡风轻地问道:“九丫头,你姨母送你的锦盒还没打开?”

秋香很是气结,破盒子让自家姑娘纠结了好几日,便是几位姑娘也跟着想法子,更将范皇后送来的礼物都翻了个遍,便是寻虱子都能捉出来了,硬是没找到什么钥匙。“老祖爷,姑娘也想打开,可就是没寻到钥匙。”

老祖宗摇了摇手里的拂尘,“你姨母是逗你呢?你们寻了几天,找不到钥匙,你有没有想过,那把铜锁就是一个机关。”

沐容瞪大了眼睛。

“九丫头,快去取来,老祖宗就坐着旁边,老祖宗有一种感觉,你姨母送你的宝贝里头许真有宝贝。”

沐容面露疑色,老祖宗似有话说,到底是什么呢?令秋香取了锦盒来,将锁瞧了又瞧,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往铜孔里一插,还真是实心的,外头瞧着像锁孔,不到三毫米深。

她蹙了蹙眉头,抱着锦盒轻轻一摇,听到里头叮叮当当的声音,还真有不少好东西,锁多是有弹簧,可这锁没有弹簧,根本就是实的,如果锁只是做样子,那机关定在盒子上。

瞧着锦盒上的花纹,总觉得很奇怪,这是不规划的图形,有的像蝴蝶图纹的一块,有的又似山水图的一角,还有的像是花木图,更有的则像是仕女图的一块。

难不成,这盒子根本就是一个魔方?

皇后姨母送她这么一个锦盒又是作何用?

沐容眨了眨眼睛。

老祖宗坐在一边,似感了兴趣,“给我瞧瞧!”

他接过盒子,“这上面的图案很奇怪。”又还给了沐容。

沐容抱着盒子转了一下,怎耐这躯体虽然习舞,着实是手劲太差,根本就能转动。“我瞧着每一面都有九部分,也就是说,这是由六个九部分的小方块组成,老祖宗手力大,你转转看!”

沐容比划了一番,“这应该是六面图,有一面是山水图,一面富贵牡丹、一面仕女、一面蝴蝶、还有一面应该是凤凰祥云图,另一面却瞧不出是什么图案。”她一一指给老祖宗看,末了,又绕了一圈,“老祖宗,你转转看!”

这应该就是一个像魔方一样的东西,只是里面巧设了机关。

老祖宗突地微微一笑,“说到此,我忆起来了,相传北周时期,曾有海外异域商人向周代祖皇帝敬献一个九格魔盒,说不准就是那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