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一脸凝重。

三位叔叔和以前一样的嬉皮笑脸。

母亲带着慈祥而温柔的笑容。

祖父指着屋子里几只装满大箱子的金子道:“有江湖故人出了二十万金,请神医族后人出世给人治伤。”

他张着大嘴,满眼都是闪闪金光:“二十万金,金条啊!好多哦…够我们神医谷吃用好些日子了,哇…”他看看三位叔叔,又望着母亲,“爷爷,这次谁出世救人?”

“受伤的女子据说是九天凤凰转世,神医族淳于氏原是以救苍生为己任,既然来头不小也不能回拒。你与你三个叔叔抽麦秸。”

二叔笑道:“谁抽中长的,谁下山?”

老套的玩法。

三叔、四叔叫嚷起来:

“老二每次都能抽中最长的,几十年了,就他一个出谷几次,可我们几人,只能困于谷中。”

祖父意味深长,成竹在胸,“先抽,最后我再打开那张纸。”

母亲点头示意。

几人各抽了一根麦秸,正叽叽喳喳地议论:

二叔叫嚷着:“哈哈,我的运气最好又抽中最长的。”

四叔一脸苦恼:“我抽中最短的,这次该是短的出谷。”

然,母亲张开祖父写下的纸,上面写的是“有红点者出谷。”

一头有红点的,正被他抽中了。

他难抑心跳。

祖父笑道:“就让他下山磨练一番。”

母亲温柔地道:“此次下山,若能给我带个儿媳回来,为娘更高兴。”

儿媳…

鬼医想到这儿就笑,一个人捧着医书笑成了花。

暗处,茶奴、琴奴两人望见这幕:“鬼医傻了!”

“若他年轻几岁,本公子会以为他是思春。”

“一大把年纪,居然对个小姑娘动了春心,真丢人。”

“他再丢人,也没我们俩丢人,想我们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竟栽在鬼医手里,要履行承诺做他三年奴仆。”

春香歪着头,看着在那儿傻乐的鬼医:果然,但凡是能人都无法理解,一个比一个怪,不是来问罪的,还在那儿乐成了一朵花。

沐容正在屋里练字,握着毛笔,写得很认真,手臂的沙臂没解。

春香立在门口,像个门神一样戒备地看着鬼医:你老笑好一阵了,你还在笑,你到底在笑甚?居然能托捧着下巴乐,笑得双眸蓄满春波。

春香打了个寒颤,正要开口,不远处传来阿碧的声音:“姑娘,二爷来接姑娘回行馆了,两日后启程回西凉。”

阿碧手里提着个食盒,里头是今晨的斋包、小粥与小菜。

阿碧见鬼医在那儿傻笑,福了福身,“鬼医前辈来了?”

鬼医似被人惹毛了,跳了起来,指着阿碧大骂:“你叫谁前辈?瞧你这么老,居然叫我前辈?本医正值如花妙龄,年轻有为,都被你们这些人叫老了。”

阿碧讪讪地看着春香:这不就是个老头子么?不唤他前辈,唤他什么?她阿碧也不过三十出头,可比鬼医这五十左右的模样年轻多了。

春香低声道:“碧姑姑,这就是个疯子,早前风风火火要来找姑娘拼命,姑娘给了他一套医书,就在那儿一直乐,一直乐…我估计,他不是疯子就是脑袋被门夹了。”她接过阿碧手里的食盒,移到石桌前,“喂!鬼医,能不能把你的医书收起来,你若不想收,就还与我家姑娘。”

“收!谁说我不收。”鬼医将几本书用布一包,往衣袖子里一拢,春香瞪大眼睛,就那么个小衣袖,能装下这么多书,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袖,“你是怎么进去的,是不是把衣袖都塞满了?”

塞进去,就该满了,可看鬼医的样子,衣袖里就跟没东西一样,这是什么机关?居然能装好些书。

鬼医不语,敲着桌子,“给爷盛碗粥,爷今儿心情大好,要陪你们姑娘用晨食。”

“鬼医不是自称本医么,怎么又爷了?”

远处的茶奴、琴奴正在窃窃私语。

琴奴道:“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对个小姑娘动心,鬼医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茶奴歪头,打理着鬼医,“你怎么知道?”

“我云洞青是什么人物?乃是情圣。动情没动情,只一眼就能瞧出,你且等着,老东西一会儿看到小姑娘,眼睛肯定是直的。”

茶奴不解地摇头,“小姑娘有甚好的,跟个木板似的,他居然也动心?鬼医还真是鬼医,眼光非寻常人可比。”

沐容的脸蛋不错,着实那身材太难看了,看一眼就没感觉。

“想我们俩虽是男子,任何一个也比那小丫头长得好看,这鬼医真不是个人。”

“是…”

“姓沐的小丫头出来了。”

沐容穿着一袭得体的中原服饰,挽了漂亮的发髻,往石桌前一站。

鬼医双眼发直地望着沐容。

沐容用手摸了一把,“乳娘,我脸没洗干净?”

阿碧歪头细瞧,“没啊,姑娘的脸干干净净的。”

怎么鬼医这般瞧人?

沐容心里犯嘀咕。

春香则是大喝一声“啊——”将手在鬼医眼前一晃悠,“你这老头儿,盯着我家姑娘这般看,也太失礼。”

鬼医恼道:“臭丫头,你再叫我老头儿,本公子年轻英俊,哪里老了。”

他其实一点也不老。

这不是因他娘说“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又道“世人就喜欢年纪大的医者,你扮沉稳些。”没想真被人误会了,他其实长得很年轻,也很英俊。

他这会子真想丢下面具,再撕下人皮,将他那一张人见人喜的俊颜露出来,好好迷惑一下对面姓沐的姑娘。

秋香正色附和道:“可是鬼医,你本来就很老啊,瞧上去,比我们二老爷的年纪还大。”

鬼医气哼哼地,“快给爷盛粥,为了给沈家丫头治病,害得爷两天都没歇好,大周太医院全都是废物,连个药都配不好。要爷割去灼疤,还要爷给配药,快累死爷了。”

春香毫不客气地道:“你收了人家金子,自然就要治病。”

第174-175章 怒骂〔12000+〕

沐容淡淡地道:“先给鬼医盛粥,我们用了粥便要回京城。乳娘,可与二哥说过了,让他先等半个时辰?”

“姑娘,二爷知道你没用晨食,这会子带着下人们也去了斋房用饭,待我们吃完再拾掇一番,过去正好。”

几人各捧了粥碗,吃小菜的,吃包子的。

鬼医捧着话,呼哧哧喝粥,一双眼睛不停地瞄沐容:年纪小了些,没关系啊,他也很小的,比她大不了多少。如果拐回家就更好了,娘做的饭菜那么好吃,用不了多久,就把她养得白白胖胖撄。

她的五官长得不错,大了一定是个美人,更重要的是,她很聪明,比他鬼医还聪明。

娘说了,“娶妻子就得娶聪明的,如果娶笨了,生个孩子就更笨。”

鬼医一时间浮想联翩,止也止不住,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有儿子了,还是个极聪明的,不怕背医书,不到八岁,就把谷里所有医书背熟了…

他又笑偿!

沐容、阿碧呆呆地看着一个人在那儿仰天大笑的鬼医。

春香轻叹一声,“我终于明白,他为何叫鬼医,的确邪门得很。姑娘,他早前明明很生气,见了你给的医书就一直乐,乐成这样了…”

“喜极而乐?”

沐容搁下碗,转身回屋。

鬼医呆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双眼放光,怎么看怎么乐,待沐容出来时,手里拿了三本书,“鬼医,你可同意我将这本《常见病症药方》公布于世,如果同意,就签上你的大名,再写下‘同意公布于世’淳于什么,年月日。记住了,上下两册都要签。”

沐容眨闪着漂亮的凤眸,可爱诱人,脸蛋白乎得像是有馅的小饺子,一句话:萌。

鬼医失魂的看着她,现在是越瞧越顺眼。

琴奴摇头。

茶奴一脸同情,“沐九娘太厉害,小小年纪就会使美人计,主人中计了,还不得乖乖签下。”

“陷入情关的男人都是笨蛋,有人把他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银子。”

琴奴、茶奴无语望天,一大把年纪的鬼医对一个小丫头动情,怎么想怎么怪异。

鬼医接过两本书,“签了就行?”

“你若不同意,我不会公布于世。但若你签下同意,我会以你同意为名公诸于世。你是神医族后人,历代淳于氏神医都以悬壶济世为己任,这都是些常见病症的药方,想来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这就签,你行事得体,不该记录的都没写,我很满意!”他拿着笔,刷刷挥舞,“同意公布于世。”六个大字如行云流水。

之后又署下“淳于瑾”三字,再是“盛唐八百零三年五月十三日于大周报国寺。”

鬼医原来叫“淳于瑾”,名字取得不错。

春香看着那署的日期,“姑娘,他脑子真有毛病,可以署西凉、北齐、大周的日期,他居然署了个前朝盛唐的日期,盛唐都亡近四百年,你说他…他…”

“盛唐四大功勋大族,皆于后世有不朽之功,盛唐虽没了,可四大族的人一直觉得他们依旧是盛唐的后人。”

对四大家族来说,他们不仅是盛唐的后人,更是盛唐的臣民。

神医谷在何处,天下知晓的人不多。

鬼医的眼睛闪了又闪,都说他脑子不对,可沐容却理解他,心里的欢喜又升了两分,“容容,还有没有签的,我一道给你签了。”

沐容又递一本,“神医淳于氏”所著的《驻颜延寿医书》递过来,“就写‘同意沐氏收藏’你的姓名、日期,当然,你也可以写上‘将此书赠予某某’然后是你的名讳、日期。”

鬼医接过,粗翻一遍,见与自己的那本一样,并无不妥,这才大笔一挥,“相识于琴,结缘于琴,淳于瑾愿将此书馈赠知己沐九娘。”之后又是一样的署名。

沐容接过,微微勾唇,“我自认书法不错,可你的书法也很好,如闲云野鹤之洒脱、淡然,又似出淤泥而不染,高风亮节,好字!好字!”

鬼医淳于瑾当即走了过来,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字,“容容的字也写得好,直到现在,就没见过有哪个女子能写出如容容那样好看的字。你这本的字,是你自己写的?刚才两本可不像你的笔迹。”

春香道:“有两本是奴婢抄的,怎么样,奴婢的字还算清秀工整吧?”

淳于瑾当即道:“给小鸡爬儿似的,难看死了。容容下次让我签名,记得把你的字给我,要不,你也给我签字吧。”

沐容道:“你的那套统共十二本,都是我抄的,你还不知足?”

淳于瑾呵呵傻笑:“知足,我太知足了!”

她的笔迹啊,怎么看怎么舒服。

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小丫头,一定要拐回家当媳妇。

几人用罢晨食,出了报国寺。

*

沐二郎不止一次地回头张望,沐容回城,鬼医颠颠儿地跟在后头,还吵着“沐二郎,把你的马给爷骑!”也不管沐二郎应是不应,先夺了缰绳就翻身上去了,明明是个戴面具的老头儿,却动作干练,趾高气扬,骑在马背像个少年一般。

沐十郎低声道:“二哥,还是容容厉害,几句话一哄,鬼医就在她的医书签了名,有了这个,我们沐家收藏的书籍更是稀本真迹。”

不多时,回到西凉行馆。

前几日,北齐、大周甚至于赵国都有人前来问“沐九娘的医书何时整理出来!”今儿她刚进来,五皇子李冠、李睿识便过来了,身后还跟着范大人。

待进了议事厅,沐容立在中央,朗声道:“我征求过鬼医公子的意见!”

她一叫前辈,鬼医就大叫“我不老,不许再叫我前辈。”沐容只得改口唤他一声“鬼医公子”,可屋里的人听到这个称呼,都有些忍俊不住。

鬼医此刻大嚷:“你们有眼无珠,就只得容容最晓得我,本公子英俊潇洒,才识不凡,比你们所有人都长得好看。”

众人睨眼,面露不屑:鬼医,你老人家照过镜子么?看你那一头比鸡窝好不了多少的头发,还有那一身黑不溜丢的衣袍,怎的这么清瘦啊,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还学人家留胡子,眼睛不错,深邃有神,可那肤色太黑,黑得不正常,五官也寻常得不能再寻常,比城外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就这等模样,你还能自称“英雄潇洒”,难不成天下的英俊男儿都死绝了,不,是天下所有的男儿都是英俊的。

沐容忍住笑意,掏出两本书,“常见病症药方,著书人神医淳于氏,现经鬼医公子同意,愿将此书公诸医者,不违道义。但其他部分,小女会忘掉,没有神医族的口诀,小女看不懂,故而小女整理了此套书籍。今,愿将此书转赠各国。”她展开书籍扉页,上面果真有鬼医的署名。

众人一看,立时知道鬼医的名讳——淳于瑾。

名字是好名字,可这人的年纪未免大了些,模样也普通了些,着实配不上那美玉的“瑾”字。

沐容又道:“鬼医公子,你认为是无偿赠送还是让各国都给你交一笔转赠钱。”

还可以收钱的吗?

他可什么都没做。

鬼医最喜的就是金子,他不喜欢银子,银子没金子值钱。

“容容,我可以收…收钱?”

“当然。”沐容点了一下头,“这是你们神医族历代的心血与成果,收钱是理所当然的。”

“多少合适?”

“得看鬼医公子。”

鬼医歪着头:“本公子只要金子!”他凝了一下,“想要我署名书一套,收五千金,不,一万金,一两都不能少,现在想要的就给我交金子。”

这可是神医族的医书,价值不菲,而且神医后人还愿意署名。

李冠忙道:“请问鬼医公子,我若交了此笔金子,是不是我西凉国就能上面的药方?”

鬼医大声应道:“交了钱,你西凉国上至太医,下至郎中,都可用我神医族的药方。”

这就不算开罪神医族了。

此等好事,谁不愿意。

交了钱,李冠拿回一套医书,也算是有功于西凉臣民,这可是一件大事。

“来人,立马兑取万金交予鬼医公子。”

西凉国领了第一套医书,这一套依旧春香抄录的,鬼医签了同意的名,署上别样的日期。

大半日后,有北齐、大周的使臣闻讯,亦都交了一万金换回一套医书,一些小国闻讯也是如此,这可是造福万民的机会,神医族的人不能开罪,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什么疑难杂症,所以必须交金领书。何况上面还有鬼医署名、印鉴,这就意味着这套医书有了别样的收藏价值。

鬼医吵嚷着要住沐容旁边的小院子,将琴奴、茶奴两人也带进去,琴奴、茶奴二人见一箱又一箱的黄金进了鬼医屋里,可转眼间,那一口口大箱子亦都不见。

*

这日深夜,整个大周京城突地靴潮滚滚,街道上出现无数的禁军,正挨家挨户地盘查。

西凉行馆也不例外,所有人被唤起来接受盘查。

沐容问道:“出了何事?”

沐十郎低声道:“容容,听说大周六皇子遇刺身亡,中的是极厉害的蛇毒,刺客在剑上抹了此毒,见血封喉。”

“六皇子死了?”

前世时,六皇子最后登基为帝,定是二皇子南宫旭与沈容做的。

沐容忆起上回,沈容与二皇子说的话,能让二皇子下手,定然是查到六皇子果真手握御林军兵权,一旦证实消息,二皇子绝不会容得下六皇子。

六皇子一死,至德帝就必须在二、九皇子里选一人继承大统,而其他的皇子年纪太小,最大的才九岁,最小的才三岁,显然不适合被立为储君。六皇子虽有三个儿子,可最大的才八岁,这最小的方两岁余,若扶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登基,就会给他日带来无尽的祸患,最后还极有可能害了三个幼童的性命。

盘查的大周官兵厉声问道:“西凉应赛的才女侍仆们都站好,请问这位姑娘,今晚二更,你在何处?”

“我们在自己的院子里,我在绣花,与我同住的贵女都可以作证。”

一起同住的姑娘们便聚在一处,彼此作证。

大周官兵逐一盘查一番,确定都有人证,并无人离开,这才退出行馆,但行馆外头,站了三百名御林军。

沐曼华道:“我还想着,明儿一早就上街给家里采买些大周土仪捎回去,现在发生大周六皇子遇刺身亡案,恐怕又不会消停。”

李冠冷声道:“不就死个不得宠的皇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守住我们西凉行馆,大周到底想做什么?”

范大人道:“大家小心些,后日启程回国,明儿一早,想出门采买的,最好结伴出门,彼此也好多个照应。”

众人应答一声“是”。

高大人歪着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六皇子早不死晚不死,在各国离开时突然死了,不是太奇怪。”

范大人道:“此乃大周国的家事,我们少参与,免得惹祸上身。”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了一阵。

沐容随范大人进了院子,一使眼色,阿碧拿出五千两银票,“范大人,这是早前我们姑娘从你那儿借的银票,请收下!”

范七娘眼睛闪了又闪,嘴上却道:“沐表妹,都是自家人,钱就不用还了。”

“在我们沐家,便是兄弟间也是说借是借的,何况我是从外家借的,定是要还各了各的。若被范家表兄弟姐妹知道,外祖与七表姐不说,他们却不会高兴的。”

范七娘心下不痛快,“沐表妹,上次说好的,你向鬼医求养心丹。若有此药,这几千两银子不还也使得。”

银钱是沐容找范大人借的,范大人未说话,范七娘便在那儿说话。可见,范七娘有多得范大人宠爱,能代表范大人说话。

沐容忆起自家外祖母与大舅父,几十年来,从未得范大人敬重、高看,范大人的心里记挂的是白姆姨娘母子,眼中看到的也是他们,就连范家三房的范七娘也是他的心头肉。

“我一个嫡外孙女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求药,岂不让人以为自降身份。七表姐有此孝心愿意为之,可自己去求鬼医公子。”

鬼医在暗影里,身影一闪,吓了范七娘一跳。

范七娘待瞧清楚,才发现是他。

鬼医嘻笑道:“容容,你唤我何事?”一听沐容提到他,他立时就跑出来。

范七娘福身道:“鬼医公子,小女想替我亲祖母求药,小女是沐九娘的表姐。”

她的亲祖母,岂不是沐容的外祖母。

都是自家人!这个好话,别人求药许有难度,可谁让范七娘是沐容的表姐呢,没有药也要配药。

鬼医正要答话,沐容冷声道:“她的亲祖母是一个侍妾姨娘,可与我没多大干系,范家侍妾怎敢劳你大驾,没的让你自降身份。”

沐容在护他啊!

一定是对他有意思。

鬼医这么一想,摆了摆手,“我神医后人怎会救那种女人,你求别人去罢!”

范七娘咬咬唇瓣,“沐九娘!”一字一顿,“祖奶奶哪里得罪你了?”

只要她默认,鬼医一定会出手相救。

白姨娘这些年受尽绞心疼痛之苦,他们想给白姨娘求药,这又怎了?

旁的太医没法子,可鬼医一定有法子的。

“祖奶奶?”沐容目光落在范大人身上,“外祖父,范家的事,我不想过问,这么多年,你抛开个人的感情,抠心自问,外祖母哪里对不住你?你当年既不喜她,又缘何求娶?你折辱外祖母便罢,而今又想拿姨娘来折辱我?不知何时,白姨娘居然成了范家子孙的‘祖奶奶’,姨娘就是姨娘,就算再受宠,那也只是个妾,是个玩意儿。庶子之女也就是庶出,得嫡出子孙抬举,可以称一声表姐、堂姐,若不知自重者,直呼其名又如何?”

祖奶奶,意即祖母之意,就像在儿女嘴里可以亲昵地唤母亲为“娘亲”一般。

范七娘应当唤白姨娘为“姨奶奶”而不是喊“祖奶奶”,这且不是说白姨娘要与范夫人海氏平起平坐,这是哪家的规矩。

范大人气得嘴唇微蠕,“沐容,七娘她…只是无心之失。”

沐容这是什么语调?是说他没有规矩么。他范大学士年轻时候,也是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海氏为妻,这还是薄待了她不成?

“她仗着比我虚长些,自当深晓规矩,将一个姨娘唤祖奶奶,外祖家的规矩还真是让人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白姨娘是什么身份,她活了大半辈子不懂规矩,连自己所出的儿子儿孙都不晓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