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容蓦然福身,是对范大人行礼。

范七娘花容俱变,沐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她,传扬出去,岂不是所有人都要说她没规矩。“沐九娘,你…也太嚣张了,你…活该出生就没娘!”

什么叫活该?

沐容猛然转身,扬手就赏两记耳光,打得又重又狠,当她是好欺负的,而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范七娘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尖叫,“你这克母的妖孽,你敢打我,你…你…”

这一声尖叫,吸引了周围院子里的人。有人以为出了大事,蜂涌而动,站在院子外头,花厅上沐容手臂一抬,一柄短剑已架在范七娘脖子上。

沐容道:“打你算什么?我们要不要赌一把,我若是将你狠揍一顿,范家不敢说我什么?若是白姨娘敢说我,我就揍白姨娘;若你爹敢说,我就揍范三老爷。本姑娘看你们三房、看白姨娘不快很久,我可听说,当年我娘仙逝,你们三房聚在一处吃酒庆贺。这是仇人吗?我娘仙逝你们乐什么?你们那是落井下石,瞧不得我们好。

我外祖母委曲求全几十年,你口中的‘祖奶奶’夺了掌家权,甚至贱卖我外祖母的嫁妆良田换了银子,回头置成新的田庄、店铺,就厚颜无耻说是她的。

她欺我外祖母,你现在又来践踏我,当我沐九娘好欺负?范七娘,你给我听好了,我姓沐,不是你这种不识抬举、不晓规矩、无耻不要脸、卑贱下流、勾栏白氏所生的子孙可比。”

范大人险些没气昏厥过去,这就是他的外孙女,强横、霸道,将白姨娘形容得一无是处,直气得浑身颤栗,只指着沐容说不出话来。

“不识抬举,白姨娘早前是什么身份?罪臣之后,被卖入勾栏的官妓,要不是范家花高价买回,哪有而今的富贵安宁,明知自己的身份不配,为妾已是抬举她,还妄想为妻;不晓规矩,她就是个妾,是个玩意儿,几十年来,纵庶出子女欺凌嫡子嫡女,恃宠而骄,以妾之身辱妻、其嫡子嫡女;她无耻不要脸,强夺我外祖母的嫁妆,像个强盗、家贼一样的夺了去,卖了嫡妻的嫁妆,改置成她的,还说得振振有词;卑贱下流,勾栏官妓出身还当自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成?这等出身,不卑贱么:勾栏之地不叫下流,那叫什么?”

鬼医听到沐容的妙语连珠,就差拊掌而拍。

范七娘眼珠子直垂。“你胡说!胡说…”

“我怎胡说了?一日入勾栏便洗不掉官妓的身份,何况…我可听人说,她在那地方待了三月之久。”

鬼医越发觉得沐容可爱无比,这才是真实的她吧,骂人都能骂出道理来,让人心服口服,这字字句句,别说是范七娘反驳不得,便是范大人也无语哽咽。

范七娘没事,惹这小煞星做什么,这可是被沐家骄纵惯了的,这不是送上门给人责骂训斥。

沐容短剑一挥。

一声惨叫,范七娘只觉脖子一痛,手抚伤口,“啊——你敢伤我,你…”

沐容手握短剑,双眸冰凉地直视着范七娘,“往后,可别再来招惹本姑娘,敢指使我又或是对我指手画脚,我下次要的可不是一道口子而是你的脸。本姑娘旁的不会,就这一手剥人脸皮的剑术还不错…”

范大人气得手臂微颤,“你眼里还有长辈?”

第175章诬萧策

沐容不紧不慢,她既然敢说,就不会逃避,“外祖父,你若一碗水端平,我对你还有孺慕之心;你若能分辩对错黑白,我还能敬你如初。是谁骗我在前,明明是白姨娘患有心疾,却哄我说是外祖母患有心疾,让我借斗琴之机讨要养心丹。

她不过是一个姨娘,我愿意讨,是我念情分;我不愿意讨,则是对我外祖母的孝敬。助仇人气焰,便是灭亲人威风。我为何要去帮屡屡害我外祖母伤心的白姨娘讨药?我不帮忙,就叫不对?若说我不对之人,就是是非不分的昏庸之辈!”

这会子,范大人的院子里围聚了不少瞧热闹的西凉人。

李睿识吐吐舌头,“真没想到,沐九娘也有发威的时候。”

李冠神色淡定,“是范大人与范七娘自惹的。哈哈…让沐九娘给一个姨娘讨药,又怎比这次西凉得到的好处多。”

“早闻范大人昏庸,没想糊涂到此,宠妾灭妻,欺负人都欺到嫡妻的外孙女身上…”

范大人的老脸一阵白,一阵红。

沐容的性子到底像了谁?

现在这生气,拿着剑划破范七娘脖子的样子,还真与范皇后有几分像,范皇后也是这样的脾气,不惹她便罢,一惹到她,就能拿出与你拼命的样子。

沐容还不罢休,厉声斥道:“外祖父,你一把年纪还不能分辩是非黑白?你娶我外祖母,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委屈?人是你范家求娶回来的。

你心系白氏,便要去作贱外祖母?你求娶她之时,听说她性子柔软好欺负,这才登上求娶?你自己也是做祖父的人,如果是你的女儿、孙女遇到心有所属的男人,却不得不嫁,你心作何感想?

若我外祖母当真是个厉害之人,怎会嫁妆越来越少?又怎会被白氏欺凌到头,就连一个庶子也可以欺我大舅;庶女也能欺我娘亲?这么明显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反而认为是我外祖母几十年来在欺负白姨娘,你活一世,连真相都瞧不明白,枉为人臣;连家事都不能明辨是非,让受屈者不能得到公平对待,让欺人者气焰更甚,你枉为人夫、枉作人父?

你要守真爱,可以选择一辈子不娶嫡妻!白氏好,若她真的好,就当为你安守姨娘侍妾的本分,让你背上宠妾灭妻之过,让你一世英明受污,让你与嫡出子女离心离德?这就是为你好?那女人不过是两面三刀,当着你的面扮温柔得体,背着你阴险狠毒。你但凡有些分辩是非黑白之力,范家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我娘亲早逝,她仙逝的消息传回凉京城,范三老爷与白姨娘大肆庆贺,这可是手足兄妹所为?白姨娘与范七娘挑唆着你,欺我哄我,睁眼说瞎话,说有心绞痛症的是我外祖母,你身为长辈,不仅不训斥,反而还帮她们一道欺骗晚辈,这就是你该为?人的眼睛瞎了不要紧,只要他的心是明亮的,依旧能分辩善恶,分辩是非,可若连心都瞎了,他又能做出什么正确、公道的事来?”

范七娘哭得倒抽寒气,却不敢哭得大声,生怕招惹了沐容,生平第一次,她觉得沐容好可怕,若真恼了,还真有可能杀她范七娘。

沐容收好短剑,范七娘手捂着伤口,气哼哼地盯着她的背影。

待沐容走远,范七娘才“呜哇”一声哭出音来。

鬼医淳于瑾跟在后头,她是为了护我才生的气吧?把骗子范七娘的脖子都划出伤口了。

“容容,要不我帮你教训一下小骗子?”

沐容答了声“好啊”,笑道:“不弄死,受点罪还是可以。她不过是范家三房的庶子嫡女,就敢欺大房的嫡子庶女,你赶紧的,往后我都不想她在我眼前晃悠,瞧得我眼花。”

鬼医连连应“好”,挫着手板,他最喜欢整人,到底给范七娘下点什么药好呢?他仰起头来,望了会天空:容容不想见臭丫头,就让臭丫头没脸见人,先弄个痒痒粉,让她浑身起红斑变丑,出不得门。

*

翌日,沐容与沐曼华、金三娘、冯六娘、胡三娘结伴,带上侍仆在大周街上玩逛几家著名的店铺,几人挑选了好些刺绣品,又选了几身做好的衣裙,甚至买了喜欢的衣料。

胡三娘很是敬重地道:“沐九娘,你昨晚好厉害,把范大人都给训斥一通。”

沐容道:“我原不想说的,可他帮着范七娘来骗我,想让我给白姨娘讨药,当真拿我当傻子。如果我真去讨药,以白姨娘的性子,吃了药就会去我外祖母那儿炫耀,说治好她心疾的良药是我给讨的。我又岂能让她如意?”

就白姨娘与范家三房的嘴脸,她可是瞧得够够的。

她不翻脸,就当她是好欺负的。

沐曼华笑道:“九姐姐这性子倒与老太君年轻时候有几分相似,那也是不服输的,就算是骂人、训人也能说出一通道理,让人心服口服。”

金彤云轻叹一声,“回头我兰姑母要知道此事,定会入宫讲给皇后娘娘听。范七娘在西凉京城时最爱装模作样,明明是庶子之女,处处摆着她是尊贵嫡女模样,范家大房的几位姑娘都不敢惹她。”

金达兰是范皇后的大儿媳,听说婆媳俩的关系也不错。金达兰也颇是讨厌白姨娘与范家三房的人,但面子上还是过得去。

沐容听说过此事,“我听秋香说过,说我大舅娶大舅母时,就瞧中我大舅母厉害,方才重金聘回范家做正室。”

“你大舅母是个性子厉害的,但她讲道理,不像白姨娘,一大把年纪还学人撒娇,能将人恶心死。教出来的姑娘们,也跟她一样全都是一门小家子心眼,一提我就能起鸡皮疙瘩。”金彤云打了个寒颤。

白姨娘年轻便罢,都是快有重孙的老妇人,还会撒娇,可不就让人恶心么,年轻一大把,还爱穿红戴绿,打扮得花枝,与孙子辈的年轻奶奶们争比谁娇俏,想到这里,金彤彤云忍不住打寒颤。

西凉贵族女子,大多敢爱敢恨。

北齐女子多也是如此。

尤其是昨日的场面,金三娘与胡三娘瞧过之后都很是欣赏,这合她们的脾气。

冯六娘不吱声,她受的以孝为先的教导,总觉得沐容说范大人的话有些过分。

沐曼华自是站在沐容身边,在她看来,就是范大人为老不尊,联合范七娘骗沐容。

沐容问道:“今日怎不见范七娘?明日启程回西凉,她不是该出来采买东西?”

金彤云吃吃笑了起来,“听我丫头说,范七娘昨晚洗了三回澡,浑身又痒又难受,今晨连脸上都起了红疹子,不能出门了。”

沐容道:“我们西凉女子多戴面纱,蒙个面纱不就行了。”

举目望去,只见大周京城的街道上,络绎不绝的全是去赶集买货物和看热闹的人群,有轻衫贵气的公子,有满脸烟火色的过客,更有轻车挑担的小贩,还有满挑鲜果菜蔬的村民,担里除了带来出\售的货物,一边箩筐里还会偶尔露出一个小脑袋,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南来北往的行客。

几人放慢的脚步,四下观望着,只觉得样样都是那样的新奇,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正瞧得开心,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如潮水般不断波及过来,有人惊叫着跌倒路边,有人的担子被掀翻在地,好端端的一条街道,忽地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起来。

十几名御林军侍卫,正在追捕一个负伤的华衣贵族男子,定睛细瞧,却是北齐萧策狼狈逃窜。

“萧策,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刺杀六皇子,前面的人快闪开,我等要捉拿要犯!”

沐容与金彤云等人退身闪到一个脂粉铺子里。

小二笑道:“几位姑娘想买什么?”

沐容道:“你们这里可有赵国玉记的雪花膏、胭脂水粉?”

小二忙道:“这位姑娘可算问对人,我们铺子前不久刚从赵国新进了一批货。”

金彤云问道:“沐九娘,你为何买赵国玉家的脂粉,这一家的我都没听过名儿。”

沐容很是凝重地道:“我哪知道,不是问了鬼医公子,我说天下的雪花膏脂粉,哪家的最合女儿家?他答,赵国玉记的最优。他都这么说了,何不买些回去嫂嫂、姐妹们。”

几人听说鬼医公子说赵国玉记的好,也都吵嚷着要多些回去,一时间,小二忙碌起来,取了雪花膏、胭脂、水粉等。

沐容拧开盒盖,闻了又闻,嗅了又嗅,又比对了大周江南玉人庄、百花庄两家的脂粉,还真不如玉记的好。“这种玫瑰味的雪花膏,给我拿六十瓶,还有这种绯红、桃花的胭脂各二十盒,再来十盒这种亮白色的水粉十瓶…”

胡三娘问道:“雪花膏多少钱一瓶?”

小二见沐容要这么多,张口即来:“一瓶二两银子,胭脂一盒三两,水粉一瓶五两!”

胡三娘当即喝道:“你给我再说一遍?一瓶雪花膏二两银子,当年我跟我爹去赵都游历,一瓶最好的玉记雪花膏才二百文,次些的有八十文一瓶的。你一看我们是异国人,就给我翻了十倍,你信不信我拉你去见京城府尹,敢欺我们?”

小二一听这话,面露怯容,“姑娘,现在什么价儿,这可不是赵都,这是大周京城。”

有他国人入京参加大赛,照着往届的规矩,但凡见到他们,这吃的、用的、住的都要涨上一些才成,这涨价不是正理。

“就算是大周京城,也不带漫天要价的?雪花膏一瓶二百六十文,你们的运资我比你们还清楚,一盒最多五文运资。胭脂三百五十文,水粉五百文,你敢要高价,我就告官,说你这店子是黑店、奸商?”

胡三娘吵嚷嚷要告官。

店家的指甲也太深了,赚得差不多就行,还敢要出天价儿来。就算她们身上有银钱,但也不能花冤枉钱。

小二轻叹了一声,低声道:“雪花膏三百文,胭脂四百文,水粉五百文,你们要就这价儿,说不要,你们可去别家。”

沐容张着小嘴。

金彤云、沐曼华与冯六娘三人则面露纠结,几人你瞧我,我瞧你,胡三娘一通吓唬,价格就降下来了。

胡三娘道:“这价儿也太高了,你们别买,我爹的弟子多在各国行走,你们若喜欢,我给师兄弟们说一声,到时候给你们从赵都带货,又便宜又好。”

冯六娘道:“好歹买几瓶先用着。”

“她这里的货真不是好的,我在赵都见过极好的雪花膏,那味比这个好闻。”

沐容想到自己还是沈容时,听沈宛说过京城有一家专卖赵国玉记脂粉儿的地儿,“要不,我们去别处瞧瞧,上次在明春园,听一位贵女说了那么一嘴,好像离此不远,有个铺子便有得卖。”

那里离这儿不远,沐容一建议,几人出了店门,不远处,大周御林军已经抓住了萧策,他被人五花大绑地抓回来。

周围有百姓议论:

“北齐的萧少傅是个刺客,将六皇子给害死了。”

就算六皇子不得宠,可这也是大周的皇子,怎能被他国人害死。

萧策大喝一声:“本使臣并未杀六皇子,昨日夜里,在下遇人袭击伤了右臂,他们便说本使臣杀了六皇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金彤云扭头望向冯六娘等人。

沐曼华道:“九姐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孰真孰假?”

“这是别国之事,不是我们姑娘家可以议论的。”

萧策经过几人身边,突地放缓了脚步,“我是被冤枉的。”

沐容打量萧策一番,仿似自言自语地轻叹:“人在做,天在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冤枉的,想来大周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萧策停下了脚步,接过话道:“若他们为了一统天下,故意要除我而快呢?若我被大周害死,你父亲与沐家只怕离大劫不远…”

沐元济的存在,就是为了对付有一统天下宏愿的北齐。

而萧策是北齐的智囊,若他不在了,西凉皇帝很难容忍一个功高震主的沐元济。

“不远了”,只此三字,一语惊醒梦中人。

前世,萧策被算计牵连到一桩行刺谋杀案,对了,那次死的不是六皇子,而是二皇子。大周与北齐因这件事交恶,北齐愿赔偿白银五百万两,再割三座城池还回萧策,可大周未应。最后的结局是,萧策被人救离大周天牢,却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为报大仇,他与赵熹联手,谋划瓜分大周疆土之事。

李冠纵容汤有为陷害沐元济,因为北齐与西凉签定了三十年互不侵犯的盟约,而此时的西凉,一心想要灭大周而后快。萧策虽然双腿残疾,依旧挂帅出征,与赵熹一东、一北夹击大周,西凉也趁势而起。

登基为帝的六皇子,焦头烂额,那时他因卫国公梁家一直是九皇子的支持者,登基之后第一个就拿梁家下手。后,因战事纷争,手中却无可用武将,启用了董绍安等几个年轻将领…

沐元济的存在就是保西凉平安,若西凉与北齐再战事,西凉皇家为何要留下一个功高震主的名将在,更不可能纵容沐家的子孙越来越强势,沐家的盛字辈子孙里,更是人才辈子,再到下一代的世字辈,过上十来年,这一代孩子长成,更是势力不同寻常。

沐容微微欠身,“沐九娘人微言轻,着实帮不上萧使臣的忙。”

萧策仰头大笑,在御林军的推攘下消失众人视野。

今生,死的是六皇子,旁的都在往前世发生的事上走。

到底是什么逼得赵熹背弃与大周的盟约?回到赵国后起兵灭了代国。

萧策被诬成刺杀六皇子的凶手,在这一点上和前世一样,不过前世,被遇刺身亡的却是二皇子。萧策一样被牵连进皇子遇刺身亡案,在几个月后被挑断了脚筋,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为报断腿之仇,他领兵攻击大周。

沐容领着几人到张记脂粉铺买了玉记胭脂水粉,见与赵都的价格悬殊不大,一瓶也就贵五六十文钱,每人皆买下许多。

正要上马车,前方不远的小巷子里赵熹堵住了一人,却是画菊。沐容心下好奇,往那边小巷行了过去,在拐角的茶叶铺子里装成挑选茶叶的样子。

“赵太子,你堵奴婢也没用,郡主的伤已经好转,用了鬼医配的药,一月后就能恢复容貌。”

“画菊,你家郡主为何变心?”

“赵太子,奴婢就是个丫头,怎知主子的心思?郡主说了,她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沐容歪头头:我喜欢过他么?答案是肯定的:没有。

她还真没喜欢过赵熹,但也不讨厌。赵熹行事太过霸道,为了让她记住他,就能把她抛到河里去,甚至觉得给她一个嫡妻位置就是莫大的恩赐,赵熹给人好的,就像是在赏赐他人。

“不!你说谎,她喜欢过我的,她为何又不喜欢我了。”

“没有,郡主说从来没喜欢过你,一直是你自作多情,你别再追问了,郡主不会再见你。现在大周京城正是多事之秋,赵太子还是早日领使团回国的好。”

“她不喜欢我,是嫌弃我是小国太子?嫌赵国不如大周?”

沐容听到这里:赵熹,你聪明一世,辩不出此沈容非彼沈容,就算现在的沈容拥有前世的记忆,那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赵熹,就当是我们从未相遇过。

你而今已有数位姬妾,侧妃一人,美妾五人,自当好好度日。

是否…

用以前的笔迹给他写一封信劝他放手。

他付出了真情,她却是无意,也许在他玩笑着说许她侧妃位,许她嫡妃位时,她就对他失望了吧,她要的是唯她一人,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真心,而不是与人共侍一夫。

赵熹到底不懂她!

他们之间,身份转变,她识得他,他却认不出面前的她来。

茶铺的大嫂问道:“姑娘,可要买雀舌茶?这可是一等雀舌茶?”

沐容看着自己手里的茶叶,生生给捻成粉末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取个纸包来,我且挑些。”她顿了一下,“可有你们店子里自制的茶叶?”

“有我婆母制的柳叶尖。”

春香问道:“柳叶尖,这是什么茶,第一次听过呢。”

沐容笑道:“柳叶尖,就是用初春的柳叶新芽刨制的茶叶,有独特的味道,来半斤。”

妇人高兴地取了纸包,挑了柳叶尖,称了半斤包好。

赵熹刚转过角,看到沐容的身影,揖手道:“沐九娘!”

沐容微微点头,巧笑嫣然,“赵太子出来采买的?”

赵熹道:“明日赵国使团要回国,出来买些大周土仪回去送亲朋。”

虽是故人,再相见宛如初识。

沐容道:“小女也是,不过我们今儿买好了,大周的衣料绸缎,又有胭脂水粉,比西凉要便宜许多,家中的姐妹极喜大周的女红刺绣…”

莫名地,看着她的眼睛,他就觉得亲切而熟络。听她说话,明明是陌生的声音,却让他忆起三年前,他夜闯沈容的闺阁,一次次与她见面,一次次与她说话。历历在目,而今沈容却再不愿见他,甚至狠毒而果决地将剑扎入他的身体,就算是痛过,他还是无法放手。

沐容笑问:“赵太子有心事?”

“沐九娘…”他想说,却又噎住,这只是个小姑娘,又如何懂得儿女情感之事。

沐容道:“若赵太子不想说,便不说罢。”

她不是以前的沈容,她现在是沐容。

他们之间,在他有了旁人后,就已错过。

曾经的那段记忆是美好的。

但她不能道破:我是沈容。

赵熹犹豫着。

沐容微微福身,“九娘得与姐妹们回行馆,就此告辞!”

“沐九娘!”赵熹还是觉得,找一个人说说,也许心里舒服些,“可不可以与我说说话,我送你回行馆,我保证…就是说说话。”

沐容迟疑,看着他真切地眸子,对春香道:“让乳娘先回去,我与赵太子说说话。”

“姑娘…”春香无法理解沐容的所为,怎么可以留下呢?怎么能与赵太子说话,他与姑娘只是初初相识罢了。

沐容道:“你去说一声,我心里有数。”

春香方才应了,到马车前与阿碧说了。

阿碧不放心,跳下马车,叮嘱秋香将沐容带的东西带回行馆。

---题外话---二章合一,最近学驾校,发现自己手足不协调,好辛苦。。。越来越发现自己好笨拙的样子。

第176章 鬼医的诱惑

沐容并没有与赵熹闲逛,选了一家茶楼坐在雅间里,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赵熹立在窗前,“三年半前的冬天,我在咸城第一次见到沈五娘,那时她就像今日这般,与她姐姐站在客栈的窗前,看着我、大周九皇子陪萧淑妃回乡省亲…”

点点滴滴,连沐容都不记得的往事,赵熹却牢记于心。

此刻,她是一个听众,一个能倾听他苦楚的陌生人,听过了,散去了,不用担心沐容会与人说起。

“为什么?她毁容之后不认得我,也不记得那些发生过的事,还说她不会嫁给我,只因我是小国的太子,而她要做大周的未来皇后…撄”

他是伤心吧,如果他不曾纳娶三房姬妾,其实他也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只是,他既深情,为何要娶旁人?

沐容无法接受他人的丈夫偿。

“赵太子可曾想过,也许是她真的不记得过往;也许,她知道你们之间没有未来,她是大周皇帝封的未来太子妃、未来皇后,这个身份再也不能改变,她只能接受。继续纠缠,与你是祸,与她是难。她得活下去,就必须做出她认为正确的决定…”

沈容如何想的,沐容还真不知道。但她知道:沈容也在改变,在沈容忆起了前世时,她不再执拗,也没了任性的资本,甚至于沈容还想走出与前世不一样的路。

沈容将六皇子是大周至德皇帝最宠爱儿子的事说出去,二皇子更是顺利除掉了六皇子,这一环扣一环,看似大周京城发生的事是意外,却是沈容与二皇子密谋的大计。

“你也觉得我一个小国太子,不足与大周皇子相比?”

“你便是你,是你自己,又何必定要与别人去比。”

“可她一定是比过。”

沐容轻叹一声,“如果你认识的沈五娘,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沈五娘,我是说如果,她也许是另一个人,你不认识的人…”

赵熹听迷糊了,他不知道沐容到底要说什么,“沈五娘不是沈五娘,那又是谁?”

“你认识的是彼沈五娘,而现在的是此沈五娘。”

赵熹蹙着眉头,彼沈五娘、此沈五娘,“这不成两个人了?”

他认真地想,蓝锦、蓝袍都说沈容变了太多,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人,现在的沈容不会估算预测谁胜谁负,甚至也不会弹琴。

耳畔,蓝锦说过“殿下,你可曾想过,她失忆了,怎会连喜好都变了?”

变了,变得太多了,变得对他残忍而冷漠,变得眼里蓄满了恨意,这样的陌生,陌生到他好像不认识。

赵熹摇了摇头,“明明是一个人,怎就变成两个人?”

“世间所有不符常理处,必有我们不能知晓的内情。”

“你是说她有苦衷,她对我绝情,是在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