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明依旧看着棋盘,就似很意外为何自己输了,“你要嫁人了?”

“明爷爷,你那天不是说梁大哥不错?”

“早些嫁罢!在九月前出阁罢,否则必生变故。”

她与梁宗卿已经订亲了,还能生什么变故?

沐容蹙了蹙眉头,有些不解。

悟明凝色道:“当年沈家大火前,曾提醒你有劫。此次变故,来自你的姻缘,九月前出阁,则会一世美满;若是不然…望好自珍重!”

若是不然,将会是另一种结局,他不能道破,此乃天机。他与沐容相识多年,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想看她一世挣扎痛苦。

沐容原不愿信,可悟明不会诳她,“九月前一定要出阁?”

悟明转着佛珠,“梁宗卿待你是真心,只是他…只得半副魂魄。”

沐容惊呼一声:“梁大哥怎会人有半副魂魄?”

悟明念了声“阿弥陀佛”,阖上双眸,再不答话。

这是他多年的观察、推算后才能确定。

世间生灵,多是有魂魄的,可梁宗卿却只有半副,这令他心下暗暗称奇。

沐容思绪归来,打起辇车上的帘子,已进京城,街道两侧是熟悉的店铺,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

有人大叫着:“520小说诗社张帖公告,有二十三人过试,有个是我们麻柳巷黄家的姑娘。”

“这是普通百姓人家?”

最好的诗社,以前都是一二品大员的嫡女,寻常人家的姑娘想进去,那只能在心里想想。

立有相熟的人道:“黄家在京城开了两个杂货铺子,郊外有七十多亩田地。黄老爷会读书识字,黄太太是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他家长子十七岁就中举人,明春的恩科定能高中。这个姑娘是家中唯一的嫡女,也是读书识字的,没想最后的诗社试过关,琴棋书画几项音律、书、画、文章都得了优,棋艺只考了个良,考得真好,在姑娘里头可是考得最好的,将名门闺秀们都压过。啧啧,早前还以为有公主做社长的520小说诗社只收大官家的姑娘,没想还真收寻常百姓家的姑娘…”

沐容放下帘子。

沐春忙道:“公主,这是三大女子诗社,520小说诗社的头名黄二娘,今年冬月才及笄。”

“寻常百姓家,还是有才学过人的女子。”

沐冬道:“过了笔试还有面试,八月二十日,三大诗社都会开社考校,不出意外,黄二娘就能入520小说诗社。”

沐容问道:“过试的二十三人都是什么来头?”

四季大宫娥知沐容的性子,不用她说,早早的就有沐夏、沐春去打听消息。

沐春抢着答道:“回公主,二十三位过试的姑娘,有五个是小家碧玉,有六个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女,另有十二人是寻常官员家的姑娘,其中庶女有六人。”

沐夏道:“海棠诗社挑的是三样为优则算过关,人数较多,有五十六人,里面有官员家的姑娘,亦有寻常百姓家的姑娘。

桂花诗社的人就更多了,有二百七十八人,一样为优即可。

两日前,三大诗社发过试榜,京城热闹极了。

世人传说:女子诗社的赛事盛况,堪与乡试相毗,入得520小说诗社、海棠诗社的姑娘家里,有的为示庆贺,放起了鞭炮。

五位出身平民的姑娘,能入520小说诗社,结识当朝公主、郡主及名门贵女,对此次以才会友的应试举动,文人们觉得很公平。新朝建立,读书人、百姓想要的就是一个公平对待。五位平民姑娘家里,就跟儿子考中进士一样的欢喜,有的甚至还宴请了周围的邻里。

“霍姑娘好才学,考入520小说诗社。”

“才貌双全,将来定会有个好良缘。”

考入520小说诗社,就如男子考中进士;考入海棠诗社,就如男子考中举人;而一下桂花诗社,则如男子考中秀才。

城里有姑娘考入试社的,家家欢喜。

百姓们议论最多的,便是哪家姑娘考中某家诗社的事。

平民姑娘入520小说诗社,就像是一个灰姑娘的华丽转身,凭的却是她们自己的才学。

沐秋道:“八月二十日,要开社考校,诗社老成员恐要忙坏。”

一切都在恢复中。

京城的百姓们已经发现,皇帝换了人,他们的生活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而京城似乎比以前更热闹了一些。在百姓们眼里,寻常人不能企望的520小说诗社,真的有五个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过试应选,只等二十日的叩门拜社考校一过就是真正的诗社成员。

宫中,宫人们议论最多的是三大诗社的事。

“考得好的姑娘,听说有机会谋到女官一职。”

“我听凤仪宫的总管说过,这是外头的谣言…”

沐容微微凝眉:传言一出,收也收不住,她已经问过晋帝,说是问,其实是想表明“三大诗社成绩优秀者可入仕”的传言与她无关,她办三大诗社,一是想娱乐京中姑娘们的生活,给她们闺中增添一些乐趣。

古代贵女的生活着实太单调了,太多的女子养在深闺,学会的就是如何争宠夺爱、后宅阴私,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她们认识一些同龄的朋友,也可以走出家门,通过诗社学到更多的知道。

沐曼华出宫了,听说二人随紫衫营女兵上战场了;沐娟华、沐秀华还在京城,却时常出宫去郊外校场帮忙。

晋帝对于两位公主请战沙场,又有一个公主请缨到女兵校场帮忙的事并未阻止,非但没阻止,还支持、鼓励。

沐容很是感激沐家这不同寻常人家的氛围,一切都源于太后。

太后年轻时候文武兼备,随丈夫出征沙场,传说还曾先后三次救丈夫于生死边沿。父母的故事,也直接影响了晋帝沐元泽对女子的敬重,在他看来,女子虽不如男子,但女子同样可以做一些事。

午后,沐容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见到她,就笑着抓了两个玫瑰饼,“瞧你不大喜欢吃甜的,让御膳房少放糖,是淡淡的甜味,你尝尝味道如何?”

沐容垂眸,“祖母,我脱下孝服了。”

太后低应一声“哦。”

早前不是说孝期一满,她就要与梁宗卿完婚,而今怎没听说吉日订在哪天?沐容微微凝眸:“祖母…”

太后眼睛透亮:这小丫头是急着要嫁人了?

沐容急,她可不急,还想多留她几年。皇家的公主不愁嫁,就是留到二十岁,也总有人争着迎娶。

太后装不懂,优雅地捧着红枣茶轻呷。

沐容咬了咬下唇,大方一笑,“祖母,我与梁丞相的大婚吉日定哪天了?八月有佳期吧?”

“噗哧”一声,太后喷出茶来,这还是姑娘家么?怎的大咧咧地问自己的大婚吉日在哪天?半点不像的姑娘,不过,太后很喜欢,这一点上,像她呀。想当年,她也就沐容这么大时,娘家母亲、嫂嫂说她自小像男孩,爱舞枪弄棍,想让她多学些如何打理府邸、主持中馈之事,十四岁订亲,到了十六岁也不谈她出阁的事。

有一天,她见过沐令公,跑到母亲屋里,直接问“娘,我啥时候嫁人啊?”

彼时,她母亲也是这般,一口茶喷了出来,讷讷地瞧她半晌,方才回过神,出口就骂“臭丫头,哪有自家问嫁人吉日的,你丢不丢人啊?”

沐容像她!

越来越像她,只是比她有才华,人家会琴艺,太后可不会弹琴,只会吹笛子,她这一辈子,就只学会了一支曲子——《蝶恋花》,还是沐令公当年手把手教她的。

沐容掏出帕子,像对小孩子似地,轻柔地给太后拭嘴巴,“祖母,是不是茶水太烫,可得小心了。祖母啊,我瞧八月不错,不冷不热,正适合嫁娶,唤了钦天监的监正大人问问八月可有吉日?”

悟明告诫她的话,她一直记得。

就如当初她还是沈容,悟明就说她有劫数,后来可不就应了。

这次,悟明说她九月初一前不把自己嫁出去,这一辈子良缘难成。

她信!

她都有几世经历了,不得不信这命理之说。

既然预测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何不早些确定下来,古语不是说“听人劝,赚一半”,大抵就是这意思罢。

沐容细给地太后拭嘴,太后发现自己在孙女面前成小孩子,很是享受这种被贴心照顾的温暖。

沐容朗声道:“来人,请钦天监监正大人来一趟…”

太后忙道:“不用!”气恼地道:“哀家想多留你几年,你就这么不想陪着哀家?”

“祖母,容容又不是远嫁,不还在京城?你告诉我娘,叫她把我的明珠宫留着,隔三岔五地,我还回来住哦。届时,我再留上两三个宫人打扫…”

太后面容转暖:嫁出去了,还会回来的啊,可她怎的心里不舒坦。沐容去护国寺给沐元济父子做法事,太后就与雷皇后念叨了几回,尤其是雷皇后,近来心里空落落的,好几次都不由自己地走到明珠宫了。

唉,有女儿好!

有女儿就觉得心头熨帖、温暖,有时候想到沐容,雷皇后还会发呆,她现在的妆容、衣着打扮都是沐容给她定好的。沐容还手把手地叫了春喜,让春喜往后给雷皇后梳哪几种发髻,化哪两样妆容,穿哪几色、哪几款的凤袍。

这样的一打扮,雷皇后每日一早看到自己的样子,都觉得自己回到了年轻时候。

晋帝前几次偶然在御花园碰到雷皇后,一时就按捺不住,拉着雷皇后回凤仪宫温存,接连好些日子,晋帝都在凤仪宫留宿。

宁嫔、惠嫔二人听闻之后,令身边的宫娥学雷皇后的妆容,偏宫娥只学了沐容化妆术的三分,还是自己揣摩出来的,一时间两位嫔妃都像是年轻了五六岁,晋帝看着自己的妻妾们个个年轻美貌,心里很是欢喜。

太后故作气恼地道:“怎没个女儿家的样子,自己过问起吉日了。”

“祖母,这是我的终身大事,容容当然得关心。”她呵呵一笑。

太后与春宁打了个手势,春宁取了个红帖。

沐容接过,但见上面是礼部呈上来的婚期吉日,八月还真有两个,一个是八月初十,已经过了,另一个是八月二十八。九月无佳期,十月有一个,再是明年春天、秋天的几个日子,统共挑了六个。

“祖母,八月二十八如何?”

雷皇后领着宫人进了慈宁宫,接过话道:“什么二十八?”福身行礼,“儿媳给母亲请安!”

太后嘟囔道:“不是与你说了,与在晋阳时一般,见面就行礼,你累不累?”

雷皇后笑道:“规矩不能坏,咱们家可不比以往。”她笑着走近沐容,一看上面的佳期,笑意微敛。

太后道:“你也舍不得将月凰嫁出宫?这丫头自儿个想嫁,她不是我们俩养大的,你说这等性子到底像了谁?”

她心里却有答案:像哀家!说话行事,就没有那种姑娘该家的矜持,大大方方,一语道破,连圈子都懒得与你绕。

太后轻叹一声:“女大不由人,胳膊肘往外拐。”

沐容笑容灿烂,“我可没往外拐,我是招财的福星,我可与皇叔递了请辞公主府、请辞沐食邑的奏疏,不用以公主规仪出阁,就照一等郡主的例置备嫁妆、陪奁。

容容知道内务府的银钱不多,娘打理六宫很难,真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一切从简罢!回头我从贴己里拿一百万两银子交到内务府,怎么也要替娘把这场面撑起来!”

雷皇后心里温暖:所有人都羡慕她是皇后,可有谁知道,内务府库房就没甚值钱东西。晋帝又爱打赏嫔妃,到哪儿去住一宿,就说赏布帛首饰,也亏得宫中的嫔妃不多,否则光是内务府的东西都不够赏赐的。

还是女儿好,她生了四个儿子,个个得了金银宝贝,就往他们自己的府里扒拉,就没人心疼她,更没人关心她,一句“娘打理六宫很难”,只说得雷皇后想抱住喊一声“总算有人知道我不容易”。

晋帝是男子,只关心他的朝政、家国大事。从不问内务府有多少余银,有多少布帛钱粮之事,这没有钱,又是从大周人那儿得来的皇宫,人家宫里值钱的宝贝早就搬走了,虽有内务府,里面整理出来,像样的好东西可不多。

“祖母、娘,就选八月二十八如何?”

雷皇后的脸由暖变冷:才听她叫几日娘,这就要嫁了。

太后虽说不舍,可沐容也说了,嫁得不远,还在京城,往后常回宫探望。

沐容笑微微的,明明说的是她的事,就像是说旁人的事一般,“不建公主府,让礼部的人去丞相府布置新房,梁丞相那儿也有些积蓄,能省则省!娘就照着嫡出一等郡主的例给我备嫁妆,别花多了。后头还有几个妹妹呢,否则下次娘可难办了…”

雷皇后眼里一热,搂住沐容,温声道:“傻孩子,就算再难,娘和你祖母还能委屈了你去。皇上发了话,将你当成嫡出大公主的例出阁…”

“娘,不用这样,晋国正是用钱之际,能省则省。待皇叔一统天下后,国库充盈,内务府库房家底厚时,再补我些就是。国家大事要紧,岂能因家中小事误了国之大事,我有祖母和娘亲疼我,容容觉得很快乐。”

一席话,说得雷皇后心中更是舒坦。

哪家的女儿出嫁,巴不得搬空娘家,可沐容却反过来给家中银子。

沐容抱着雷皇后,“娘,选在八月二十八,好不好?”

她半是撒娇,看着这样贴心的闺女,雷皇后的心都软成了一团,想答应,可满心地不舍。

从上回雷皇后夜不解带地侍疾后,沐容就在私下唤雷皇后“娘亲”,太后也是知道的,在她看来,沐容此举也是人之常理,出生没几日就失了亲娘,雷皇后可不就是她的亲娘么。

沐容拽着雷皇后的衣袖,嘟着小嘴,“待我成亲之后,我能帮着皇叔和娘亲分忧,在外头行走也方便。总不出阁,却时常出宫,到底不大合适。”

“你是公主,谁敢说三道四,为娘第一个不饶她。”

“娘,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却瞧不起的,娘,你就应了吧!”

雷皇后不应。

沐容缠着她撒娇。

“我亲亲的娘,乖乖的娘,最好最好的娘,你就应了容容吧,八月二十八,就这日,乖乖娘娘,你答应了吧…”

越说越不成样子了,太后浑身直麻,这丫头哪里学来这样俏皮话,什么亲亲娘、乖乖娘,还有那语调,连她都受不住,鸡皮疙瘩直冒,偏雷皇后一副很受用的模样。

雷皇后一辈子,就想要女儿,这不终于有女儿了,哪里舍得这么快就嫁出去。

太后道:“儿媳,你就应了吧…”

再说下去,太后就是吐了。

雷皇后道:“母亲,儿媳舍不得…”

“你当哀家舍得?女儿大了,总要出阁,她不出阁,十郎的婚事、十一娘、十二娘的婚事都得耽误。”

“误就误了,我…”雷皇后还是不想应。

虽说早前太后下了懿旨,可回头太后就为自己说孝期一满就大婚的话就懊悔了,想着置备嫁妆也要用几年,这大富人家,许多女儿一出生,当母亲的就开始攒嫁妆,虽是晋国皇家,不说攒上十几年,攒上个五六年也是成的。

太后道:“得了,也别为难孩子,就定八月二十八日,将乐昌唤入宫来,她是麻利能干的,有她帮衬着,嫁妆、陪奁很快就备好了。把思蕊接入宫,哀家想她了,这孩子的嘴巴虽不如月凰,也是个会伶俐的。”

沐容的婚期订下了,次日,晋帝在朝堂上下令礼部给沐容预备月凰公主大婚事宜,因月凰连产三本奏疏请辞公主府和沐食邑,晋帝应允,当朝夸赞月凰公主善解人意、贤淑有德。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一早,沐容令沐夏、沐秋出宫,领了一千御林军到运河码头上搬运回五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沐容有钱,她自己的个人积蓄就不少。

一百万两入了内务府,另四百万两交给了晋帝。

晋帝得了沐容请求:“皇叔,银子到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是我给的,就说是你想法赚来的。我可不想闹得人人皆知…”

她连江山都可以不要,又何必要这虚名。

人怕出名猪怕壮,太招摇的美名都可以不要,但太难听的污名她也要拒绝。

又几日后,运河那边再运来一船的白银,这是北方分堂赚来的利钱,晋帝大喜,盘算着东边、南边也该有利钱入京,恐他人知晓,入京的大船都是绕了一大圈,让人瞧不出最初的始发地在何处。

晋帝曾与梁宗卿商量过各分堂利钱入京的事,是秘密还是公开,最后一至认为,公开入京,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晋国的财力丰厚,就算打了几年的账,晋国国库的银子足,有银多,各地的税赋、利钱在今秋都会源源不断地通过西边运河入京,钱不差,粮也不差。

户部、御林军、内务府忙碌开来,每过几日就去运河搬银钱、粮食,这个秋天,对晋国君臣来说都带着喜庆。

随着白花花的银子、粮食入京,朝中文武群臣的俸禄也开始清算了。许多臣子原是三月后任职的,晋帝一挥手,大气地道:“从今岁正月开始发放俸禄!”

诰命妇们的布帛、凤钗首饰等随着丈夫的俸禄一并赏赐下来,一时间各家喜气洋洋。在群雄逐鹿,战事不息,各国都在打仗的情况下,晋国朝廷不拖欠官员的俸禄,还另有赏赐。世人都说西南西北贫寒,可有白银、粮食源源不断地入京,一船又一船,让官员们看得振奋,看到欢喜。

空荡荡的库房,满满地存放着白银;而粮库里,粮食一袋袋地填满了粮仓。户部官员们现下才觉得户部不是空头的,要银有银,要粮亦有粮,说话的底气都足了。原冷清了许久的户部衙门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第217-218章 嫁娶

雷皇后、李乐昌婆媳拉着沐容,说要教她打理府邸、主持中馈。雷皇后精心地替沐容挑选陪嫁宫人,田庄、店铺不能少,早前沐家入主京城,收了不少大周朝臣的田庄、铺子,给晋国第一位出嫁公主的嫁妆自然不能薄了,得挑了最好的撄。

沐五郎的康王府虽有姬妾数人,可没立侧妃,更无王妃,暂为打理府邸的孟承仪、郑承仪,这二人都是周朝遗留在京的官员之女。

沐七奶奶、嘉王妃入宫帮忙。

雷皇后摇头道:“你府里的孩子小又怀着第三胎,将嘉王府打理好,让七郎安心就是最大的帮忙。”

嘉王妃恭谨答道:“母后,是殿下让儿臣来帮忙的,儿臣已经怀上四个月了,胎坐稳了,府里的孩子,有乳娘、嬷嬷们照看着。”

几位皇子征战沙场,唯有沐七郎的武功最差,但文才最好,被晋帝留在京城帮忙,沐七郎要帮晋帝打理朝政,嘉王妃自要入宫帮忙打理月凰公主的嫁妆。

日子订得紧,最是拖延不得,但皇家该有的隆恩、体面不能少。

雷皇后见她一片真心,不好拂了,道:“你与乐昌将陪奁、嫁妆清点一遍,我得给月凰挑陪嫁宫人。”

雷皇后唤了宁嫔、惠嫔二人打下手,将宫中各处得体的宫娥、内侍选出来,又细细地进行筛选。宫中有经过几朝的老嬷嬷,一道请了来,询问一番,沐容的嫁妆、陪奁就备齐了。

沐容订了婚期,就不再出宫,拘在宫中学打理府邸等琐事。

沐思蕊与李乐昌母女亦在宫中住下来,益王府里,自有侧妃万氏帮忙打理,李乐昌的两个儿子沐世民随父上了沙场,沐世杰与沐六郎、沐五郎家的皇室儿郎则在太学读书偿。

这日,李沐容带着沐思蕊给太后请安归来,沐思蕊歪着头道:“九姑姑,我听娘说,皇祖母给你预备了一千抬嫁妆,大家都说,将大周嫡出永懿公主的嫁妆都越过了呢。”

一千抬…

沐容汗滴滴的,这未免太丰厚了些。

她请辞敕造公主府、请辞沐食邑,晋帝应诺。嫁妆陪奁备了一千抬,着实丰厚,是真正的十里红妆。

沐容沉吟道:“我要不要向皇上请辞,嫁妆折半…”

沐思蕊眨着灵动的双眸,从她记事起,就听李乐昌夸赞沐容,对她而言,沐容是沐家最优秀的女儿,“姑姑为什么要请辞?”

“内务府库房的宝贝原就不多,这可是皇上皇后的私库,都给了我,往后可怎么过日子?皇上要打赏妃嫔,皇后要赏公主、王妃们首饰衣袍,这些都是从内务府库房出来的…”

沐思蕊微抬下颌,“我娘说了,内务库的宝贝多了去。前不久,各地税赋、贡品入京,国库都满了,户部官员个个乐呵呵的,直说几十年没见这样的。西北西南两地的大都督才送第一批入京,后面还有呢。我二哥说,我们晋国是天下国力最强大的大国…”

晋国新建,晋帝也努力在世人面前表现出这一点,又大方地给臣子们发放俸禄,也至连群臣都认为:晋国国力雄厚,财力物力皆备,且晋帝儿子个个出息,能征善战,这样的晋帝不一统天下都难。

沐容笑了:一千抬便一千抬罢!待他日朝廷需要银子,她再捐出来就是。

沐思蕊很是霸道地道:“我二哥说了,待父王在江南打了胜仗,就能有江南的漂亮布帛做新裳。”

她说得一本正经,小姑娘哪里懂这些,还不是听她哥哥们絮叨之下记牢了。

沐容道:“你就念着江南的布帛,我宫里有几匹上好的衣料子,要不送你两块做两身秋裳?”

沐思蕊洋洋得意,“娘说,姑姑的好东西都送给了皇祖父、皇祖母,留下的原就不多,我才不要你的。姑姑喜欢什么?回头我告诉我娘,让她挑出来送你,我们益王府的库房里也有不少宝贝。”

沐容微笑着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我怎能要你家的东西。”

“九姑姑是我姑姑,我们是一家人,你怎能你家、我家的…”

沐容还被她训了,心下越发觉得有趣,“好!好!益王府的宝贝有我的份儿。”

沐思蕊方甜美地笑了,“九姑姑,思霜、思雯也能来明珠宫玩吗?”

沐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忆这两人是谁。

沐春笑道:“回公主,这两位郡主是康王府的姑娘。”

沐容恍然大悟,这姐妹是刘氏所出,刘氏被贬庶人,送往甘露寺出家为尼,听说现下姐妹俩都在太学院念书。一到沐休日也不回康王府,只到雷皇后的凤仪宫请安,姐妹二人在宫中亦有一处宫殿。

雷皇后着实不放心这二位姑娘跟了康王妃的姬妾,生怕学坏了。着实是雷皇后想到刘氏的下作手段就颇是厌恶。

康王的长子沐世霆住在太学院专门的皇孙宫。

太学那边,除了几个皇孙、年幼的皇子,还有顺王的孙儿、庶子、庶女,甚至分族之时,沐令公两个弟弟、沐令公五叔父的子孙也一并划了过来,而今因着此故,都成了晋国皇族宗亲。晋帝给五个堂兄弟封了候爵,又给他的三个堂叔也都封了候爵,能不能封郡王、亲王,就端看他们能不能建功立业。

晋阳沐氏,分为东沐、南沐。东沐,指了就是沐令公这一脉;南沐,则是指分出去的那支。而今因大家都是一个老祖宗的子孙,南沐亦有不少人或在朝为官,或征战沙场。

沐思蕊道:“九姑姑,她们可羡慕我了,都想来明珠宫瞧九姑姑,可她们…又怕你。”

沐容对那两个小姑娘都没印象,又何谈一个“怕”字,眯了眯眼,问道:“她们怕我作甚?”

沐思蕊瞧着四下,“思霜堂姐的亲娘,差一点就毒死九姑姑了,害得九姑姑大病一场呢。她想见九姑姑,又怕九姑姑会迁怒她们…”

沐容伸手,笑着抱着沐思蕊,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刘氏是刘氏,她们是她们,她们姓沐,可不姓刘,你告诉她们,想来我这儿,随时都欢迎。你是我侄女,她们也是我侄女,我一样地疼你们、喜欢你们。”末了,她附到沐思蕊耳边,“九姑姑最最喜欢的是你,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若是其他郡主知道了,会骂九姑姑偏心,我就嘴上说,是一样疼她们的。”

沐思蕊眼睛透亮:九姑姑最喜欢的是她,心里甜甜的,她人见人爱呢。“九姑姑,我不告诉任何人。”

“好,明儿得空,你带她们来我宫里玩。思蕊想吃什么,明日我让御膳房给你预备。”

“我不挑食哦…”

姑侄二人玩耍了一阵,因沐思蕊的到来,沐容与她有说不完的话。

前世的沐思蕊,因她所累,正到议亲之龄,一杯鸩毒丢了性命。今生,一切都已改变,西凉从三大国沦落为西部边陲的小国,再无与大晋对抗的势力。

沐容真的不厌沐思霜、沐思雯姐妹,她们不过是有一个私心重,又自认聪明的亲娘。刘氏在沐容中毒后,自食其果,非但没帮到娘家,反而因她之故,娘家获下重罪,被发配苦寒之地,刘家子弟更不得入仕为官。

沐思霜、沐思雯姐妹来明珠宫玩时,沐容热情地备了好些精致的吃食,还送了她们姐妹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姐妹二人很高兴,见沐容是真心待她们,亦喜欢沐容,时不时来明珠宫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