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阴谋,从头到尾都在布惊天大阴谋。

周国朝臣大骂柯勤卑鄙。

正统帝在深宫听到这消息,顿时手足无措,水军没了,岂不是周国也没了,十五万水军啊,全都是周国的根本,就这样归了赵国,完了,全完了!

他早在刚登基之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黄桑道长”的卦不会错,可这一天真的来临,正统帝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后廷的嫔妃吓得四散逃窜,而守卫宫门的是沈皇后的娘家弟弟沈宪,这小子连他老子的话都不听,就只听沈皇后一人的,更别说敬重周帝,他甚至敢污周帝的嫔妃,他碰过了,周帝不要了,索性顺水推舟送给他,有了第一次,沈宪越发得意了,更不将周帝放在眼里。

消息从青龙江传到金陵,最快亦得一日,而这事发生在前日,从青龙江乘水路到金陵,只需三日。柯勤领路随赵太子入金陵,最迟明日就能抵达。

正统帝火烧眉毛,急得团团转,令内侍大总管去请沈皇后,却久不见人,“禀皇上,皇后娘娘正召沈国丈父子等人议事,询问应对之法。”

江南水军都没了,还有甚法子?

只能等死。

正统帝愣愣地坐在地上,没了玩闹之心,再美、再温柔的女人也不能让他再生任何的心思,这些年,他也享受够了吧,他是一个失败的皇帝,如果是六皇子或九皇子为帝,他们会怎么做?

早知道会死,可死到临头时,他却畏惧。

亡国皇帝的下场,他知道。

他不要活着受辱。

沈皇后此刻正面对着沈俊臣父子的责问。

沈皇后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姚大将军病重,我原是派柯勤去抵卸赵军,这…这谁曾想到,他居然投了赵军。父亲、六弟、七弟,我们现在可如何是好?”

沈宪没心没肺地道:“要我说,这件事没什么不好?皇上不是成天的说,今朝有福有朝享,还说江南迟早保不住,现在可不就应验了。”

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自然明白周帝说的话、干的事,听到沈宪耳里,连他都觉得伤心。

沈皇后不会承认,这件事一早就有她的参与。

凤九给她建议,如果她真爱梁宗勤,就将归降立功的大功劳让给梁宗勤。

沈皇后纠结过,后来想明白,她是周国的皇后,不能背叛周国。但梁宗勤可以,因为周帝杀了梁宗勤的祖母、父亲、全族男丁,他背叛周国就说得过去。

沈宪道:“长姐就在赵国做硕王妃,投了赵国,自有她出面护着我们。”

沈俊臣蹙着眉头:沈宛对他这个父亲,家中兄弟姐妹可无甚感情,她唯一看重的是沈容。“皇后,你怎么看?”如果沈容能帮衬说服沈宛,他们沈家还有活路。

“六弟言之有理,柯勤降赵,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只盼长姐能在赵国求情说话,替我们保住性命。墙倒众人推,我沈家在江南开罪了太多人…”

沈俊臣想说死扛,十五万水军都没了,那可是整个周国的精兵良将,还有五万驻守在晋国那边。晋帝调神勇军去咸城,若让神勇军赶回,最快也得七日,七日后,江南的天早变了。

沈宏道:“皇后,劝皇上写降表!”不能保城,只能保命,献上江南,对赵国也是大功一件。

沈容看着沈俊臣。

“唯有此法了,容儿,你给宛儿写封信,请她出面替我沈家求情。”

“父亲,我会的!”

沈容笑,凤九的主意好使,一切顺遂得跟做梦似的。

大赵,赵太祖皇帝太平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柯勤领江南十五万水军归降赵国,赵太子接受降表。七月二十七日天刚明,赵太子携三十万大军驻扎金陵城外,同日巳时一刻,周国沈皇后携降表迎接赵太子入城;同日午时,正统帝悬梁自尽金陵周宫太极殿。

赵,太平十八年八月初一,赵帝诏告天下——大周灭,赵国统一江南。

江南自古富庶,统一江南,就等于收了一个粮仓,有了一个布库,有了更大的钱财国库。

赵太子接受沈皇后降表,隔日赵太子对外宣布柯勤的真实身份——梁宗勤,因他与周帝有灭族杀父之仇,背叛周国便亦在情理之中,在赵国的刻意宣传下,梁宗勤依然成了一个除暴安良,忍辱负重为父祖报仇的热血将军形象。彼时,赵太子替梁宗勤与沈皇后主婚,沈容改嫁梁宗勤为妻。

新婚次日,赵太子宣读圣旨,封沈皇后为正一品郑国夫人,封梁宗勤为一等郑国公,赏世袭五代。

沈容不顾廉耻,头日死了丈夫,第二次日就嫁了一个男人,沈俊臣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他分明就是被算计了,追着沈宪厉声喝问:“你自来与你五姐交好,说!她什么时候和梁宗勤那逆贼好上的。”

他当国丈不好么?为甚沈容如此胡闹,居然嫁给梁宗勤为妻。

沈俊臣觉得自己的名声受到了质疑,沈家也曾荣华富贵过,也曾风光体面过,可现下算怎么回事,沈家为了支持沈容,在江南开罪了多少官员、富贾、乡绅,这些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他们给淹死,偏沈容硬是连脸面都不要,赵太子主动提出给他们主婚,她还欢天喜地应了。

柯勤居然是梁宗勤,是卫国公梁政的嫡孙。这小子指定早前就有阴谋!

沈宪低垂着头:“伯父怪我作甚?正统帝那色鬼,是个女人就要,自打他新婚夜碰过五姐。这些年五姐一直守活寡,还动不动嫌弃五姐不如那些女人温柔会说话。五姐那性子,能受得了他。是,阿勤早和五姐好了,五姐拿我当兄弟,这件事她没瞒我。

我瞧上好看的女人想要,也是五姐帮我弄来的。她是我亲姐姐,我当弟弟不帮她,谁还会帮她。梁宗勤归降的事,五姐肯定不知道,梁宗勤这是居心叵测,想给他祖父、父亲、哥哥报仇,但对五姐的心也是真的,否则不会求太子殿下主婚!”

沈宪想明白了,就算到现下,他还得靠沈容。

梁宗勤是郑国公,沈容是郑国夫人,到了赵都,还是有富贵权势在握的人,何况那边还有个亲王妃的长姐。长姐不在乎沈家所有人,但沈容却是个例外,他巴着沈容,依旧可以光鲜体面。

沈宪可不想开罪了沈容,无论曾经的荣华体面,还是往后,他都得巴着沈容。

沈俊臣将沈宪训骂了一顿。

梁宗勤身边的侍从进了沈府,揖手道:“禀沈六爷,我们家国公爷在赵都得了一座五进大宅子,又得了田庄、良店钱帛等物。夫人说,后日乘船随赵国几位将军前往赵都,夫人问,六爷要不要去赵都谋前程。”

沈宪心里念了无数个阿弥陀佛,果真是他“亲”姐姐啊,沈容要去赵都,还念着他,他在家里可是头一份的。

沈俊臣忘了训沈宪,改口问道:“郑国夫人可问过我?”沈容走了,沈家怎么办?江南的天变了,没了皇权为依仗,沈家就是砧板上的肉。

沈俊来从边角门处过来,身后是柳氏母女,“大哥,郑国夫人让我们二房跟着去赵都。”

沈宪心里暗道:是叫我随行,可没说你们。说到家里人,沈容就没个好印象的,但对沈宪来说,自己这个姐姐待自己可是没话说,对他也够好。

沈容不喜沈俊来,沈宪也不喜父亲。

沈俊臣道:“叫你们同去,没道理无我们大房,我才是她爹。”

承恩候府沈家一片争执吵嚷之声。

沈宪回到自己院里,叮嘱几位妻妾赶紧拾掇,后日好随沈容去赵都。

沈六奶奶讨好地笑着,“六爷,大姑奶奶在赵国做亲王妃,五姑奶奶又成了一品诰命郑国夫人…”

沈宪得意地笑道:“我叫你讨好五姐,瞧见没,这步棋就没错。五姐去哪儿都忘不了我,到时五姐再到长姐那儿说些好话,沈六郎我…还照样出仕为官,跟着五姐吃香喝辣!”

他原羊癫症,就连这病也是因着沈容遣了御医,这些年沈宪的身子才一日好过一日,而今更是少有发作。

沈六奶奶笑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六爷,我们一家去赵都,你看…能不能把我娘家父母兄弟也带去。”

沈六奶奶的娘家姓蔡,蔡家就是靠巴结沈俊臣升官发财。

沈宪打了个噤语的手势,指了指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听见没,正吵着呢!也不知五姐那儿弄到的船大不大,这人多了,可不一定都能上去。她现在还住在柯府,柯家的人虽少,可加起来还是有近三十个,这些人指定要同去的…”

他心里盘算了一番,不是他不应,着实是沈容那脾气上来,他可招架不住,他还想巴着沈容谋赵国的官当,要惹恼了她,一个不管,他往后哪里耀武扬威去。

“我令心腹去柯府再问问,若船够大,再议此事。”

沈宪装模作样唤了个小厮过来,当着沈六奶奶地面,吩咐道:“你去五姑奶奶府上再问问,问五姐夫定的船大不大,我们沈家和蔡家两府的人能一起坐船不?”

小厮要去,沈宪大喝一声“等等,我还有话要你带去问。”压低嗓门,见沈六奶奶回了屋,小声叮嘱道:“蔡家同去的话就别问了,你只需问五姑奶奶,是我六郎一家去,还是有整个沈家的份儿,如果沈家也去,我就带蔡家。”

小厮应声去柯府问话。

沈容一听沈宪问的话,破口大骂:“就一艘船,还是从他姐夫在水军任职找了关系租来的,又不是多大的船,此次有水军将领回赵都接受封赏,我们是同行,这外头兵荒马乱的,有将士同行,总是稳妥,到了赵都就无事了。

江南是赵国的,赵都也是赵国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都是赵国,沈家两房跟去作甚,赵军都平了蜀地,父亲二叔可收拾细软回绵州石台县,何需去了赵都再折腾着回绵州,拖家带口,他也不嫌麻烦。”

沈宪听了回报,把话告诉了沈俊臣。

沈俊臣有极强的当官欲,早前的国丈就当得有滋味,他现在的把目光锁在当亲王妃的长女身上,就算不做一品大官,怎么也得谋个三品官吧,让他回老家石台县,他当即就不乐意了。

“你五姐寻的船大不大?”

沈宪道:“小厮问了,说是五姐夫帮忙租的,船不大,只够柯府上下与我妻妾众人。”

沈俊臣忙道:“还带你的妾侍,这种就是玩意儿,你带上作甚?不如寻个牙行卖掉,带上银子去赵都,换上年轻美貌的。”

沈宪觉得这话可笑,他的侍妾哪个不是年轻美貌的,早前他还从周帝手里抢了两个来,何况有两个正怀着身孕,让他把人丢下,他可不答应。

沈宪道:“我是定要去赵都的,我有羊癫疯,五姐说我这病能根治,赵都有神医后人问世,可寻神医后人给我治病。我从小到大,就听五姐的,她一片好心待我,我要拒了,她还不得伤心。五姐租的船真不大,我去赵都就是为了治病!家里这些女人,留下来还不得给你们添乱,正好带上她们去外头见见世面…”

沈俊臣可不信他的说辞。

沈宏扁着嘴。

沈宜嫁给安王世子不到两年,肚子又没个动静,而今周国覆灭,皇亲国戚全都成了阶下囚,反是沈家因着沈容改嫁梁宗勤,虽然收没了部分家业,五进大宅子一座,良田千亩还在。

沈宜因着沈容之故,被沈宏做主从安王府接回来,她与安王世子和离,也算是保全一份体面,她垂着脑袋,亦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宪与沈俊臣因去留问题争执。

沈家莉原定了八月嫁人,还未嫁婆家就出事了,姚家被赵国将军带人抄没,不日要押往赵都,她也不用嫁了,只等着家境好时再另许个人家,总比沈家薇强些,沈家薇嫁过去还不到半年,婆家就遭了难,至今也没她的下落,外头兵荒马乱的,天晓得她去哪儿了。

韦氏总觉得哪儿都不安全,为了她的两个儿子,还是去赵都,那边好歹有两个得势的姑奶奶依仗,“六爷,皇上赏了五姑爷那么多良田店铺,我们一家又不住多大的地儿,随便寻个庄子给我们,有个落脚处就成,待安顿下来,我们自己出钱买宅子,置田地,就是起头住上两三月。”

不能留啊,沈俊臣当国丈得罪人太多,留在这儿,万一某日仇家寻上门,连她儿子都保不住。

---题外话---凤九是个比较有争议的人物,在水月心里的凤九:有才学、有优点,同时也有缺点。凤九成为沈容,她接受那样的身份,接受了沈容的仇与怨,她改变沈容沈宛姐妹俩的宿命。沈容后来选择成为皇后,这不是凤九的选择,而是真正沈容选择的人生。不管她是沈容还是沐容,其实她一直都在尽力担负着她自己的责任。做沐容,凤九同样在替沐容改变宿命,有人说是凤九鼓动让沐家做了皇帝,其实当时她是征求过沐家长辈的意见,沐家在当时可以选择依附其他国家,是他们选择了建立自己的王朝,所以凤九不应该替他们的决定买单。

第242章 途中

后日开船前,沈容看着沈家浩浩荡荡的队伍,没气得吐血。

沈宪因自知理亏,出奇的乖顺,“五姐,我实在没办法,他们非要跟着,江南宅子里就只留了两家老仆看守,只说要跟去赵都见世面…”

沈容冷声道:“见世面这种籍口你也信?在哪儿不是过活,非得去赵都作甚,长姐给我写过信,说赵都寸土寸金,城里的二进宅子就能卖一万两银子,要再置三进、四进的,这得多少钱,江南的富贾、商人全挤到赵都去了。皇上给宗勤赏赐的五进宅子,还是早前的赵国大族,因查出家中奶奶是细作,获了大罪,否则,我们哪来的五进郑国公府?”

沈宪嘿嘿傻笑,“到了那边,五姐随便给安顿个住处。”他压低嗓门,“伯父和我爹这一年多可攒了不少钱,别说二进宅子,只怕五进宅子也是买得进的,别人住得起,他们也住得起,不过开头几日,少不得要长姐和五姐照应。”

沈容恼道:“我还指望长姐照应,你个傻子,你一个人我多好照应,你带这么多人,让长姐如何安顿。你自己说,是谋一个正五品官容易,还是谋五个七品官容易,一个求一个人,五个就得求五回,你到朝廷是自家的,那要是赵国。你平时办事不是挺机灵,怎这个盘算都不会…撄”

沈宪心里暗悔,可亦没法子,厚着脸皮跟在沈容背后。

梁宗勤想着沈容有孕,租的定然是大船偿。

沈家人一看,果真船够大啊。

沈六奶奶第一个就动了心思,一转心思,丫头立马撒腿回蔡家。

韦氏自也动了心思,又令腿脚好的去唤娘家母亲和哥嫂同去。

不多会儿,沈家的姻亲们都赶了来。

沈家的东西太多,搬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搬完,蔡家的人拖家带口的就大了,沈六奶奶哭着求着,说要娘家父兄一道去赵都求前程。

沈容脑仁疼,让韦氏、沈宪打理,自己回了船舱里的房间生闷气去了。

梁宗勤瞧了一眼,笑着宽慰了一回。

沈容只不作声。

在吵吵嚷嚷声着,沈容带着沈、蔡、韦三家人启程同回赵都的将军前往赵都,开始她新的人生。

*

青龙江岸,凤九站在军帐前,赵熹带着十五万大军入江南,这里只留下三万人马,大半月后,江岸上行来了大小船只,有气派华丽的官船,亦有莺歌燕舞的花船。

蓝锦立在船头,揖手高呼:“阿九军师,太子殿下有令,我等护送周帝女眷、亡国大臣回转都城,不知军师可否与我等同行。”

说着话时,蓝锦所乘的官船靠的岸,他到了岸边,再恭敬抱拳。

凤九道:“驻扎这里的三万兵马如何安顿?”

“胡将军会领三万将士前往江南。江南现已成我赵国属地,要安顿江南各地的官员非一朝一夕。皇上下旨,从吏部挑选一批官员来江南赴任,太子现正在江南清除北齐、晋国的细作。”

蓝锦对凤九态度谦恭。

赵熹的三名姬妾此刻出了帐篷,赵熹被梁宗勤接走时,领了十五万赵国兵马入江南,江南重城都要换上赵国的守将、士兵,这一番安顿下来也颇是辛苦。赵熹近来更上忙得脚不沾地,唯一让他满意的是,凤九不要任何功劳,轻轻一笔道:“此乃太子之功,乃梁宗勤夫妇之功…”

说她无功,赵帝、文丞相心里跟明镜似的。

赵熹还是照实在奏疏里替有功之人请功。

梁宗勤此次护送妻子沈容入赵都,安顿好家里,又会沿水路再入江南,从此他就是赵熹手下的将军。

蓝锦见过乐凡、桃、杏三位夫人,揖手见礼。

乐凡问道:“太子殿下呢?”

蓝锦笑道:“太子殿下传话,让三位夫人回赵都,已有书信先一步传回太子府,自有玉妃安顿三位夫人。”

桃杏二位夫巴不得早些入太子府,进了太子府,才算真正有了名分,现在虽然唤作“夫人”连正经的妾都算不上,她们的名讳宫里还没颁发玉碟呢。

几人吩咐了侍女收拾细软。

凤九三人简单收拾一番,令士兵抬了两口大箱子上船。

蓝锦招呼着人将大箱子抬到船上最大、最华丽的房间,”阿九军师,这是属下特意替你安顿的。”

凤九点了一下头,“蓝将军且忙,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大房间里有一张大床,临窗还有个小榻,足够她们三人住。

金轮嘟囔道:“还说去江南走走,还没去呢,就让我们去赵都,亏死了!我还想去江南买漂亮的衣料,买漂亮的首饰、脂粉,什么都没买…”

她的话被凤九打断,凤九指着行过的几艘大船,那是江南专跑海外的商船。

淳于瑕伸着脖子:“公主,不就是船,有什么特别的吗?”

凤九轻啐一声,“那是商船,上头拉的是江南的丝绸布料。大周亡国,周宫奢华,里头可有不少好东西,赵帝富了,少不得有厚赏下来。”

金轮眨着眸子,“公主此次的功劳不小,会不会赏公主一条大船的丝绸布料?”

赏一船布料…

金轮是怎么想的,有谁这么赏赐?

凤九笑,被金轮逗乐了。

淳于瑕道:“金姐姐,皇上最多赏你一百匹绸缎。”

“一百匹,值多少钱。”

“上等贡缎宫绸的话,大抵是一百余两银子一匹。”

“一百匹才一万两银子,这也太小气了些…”

凤九又指了指外头。

乐凡与桃、杏二夫人在侍女搀扶下上了船,乐凡带着一名侍女单独一间,桃、杏二夫人合住了一间。

江面上,来来往往都是船只,从青龙江通过赵国的运河,可直达赵都十里外的运河,再赵都运河改乘车辇,再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可入京。

观江上,何曾瞧出天下乱象,反而一片繁荣。渔船、载客的乌篷小船,商船、兵船、花船、官船,各式各样,有大有小。前往赵国方向的居多,返回江南的偏少。因避战祸迁入赵国的富贾商人,依旧没有回江南的意思,着实是江南刚由赵国收下,需要打理的地方太多。

周国的重臣许多誓不投赵,触怒赵太子者,抄没家业。

周臣里,有些清名的辞官归乡,保住声名。

大浪淘沙,获罪的、辞官归隐的,又有投诚赵国谋取前程的…

在众多的船只里,赵国太子府的船只上挂着一面青色蛟龙大旗,赵国位于东方,五行属木,以青为尊,赵国皇族皆着青袍,太子、亲王及其嫡妃都以青色华袍为贵。

行了两日后,有不少的官员女眷张望着太子府的大船。

梁宗勤道:“太子府女眷在青龙江码头上的船,容儿,记得与她们交好,我们总不能只靠姐姐、姐夫帮衬。”

沈容笑道:“你当我是不懂事的孩子,我心里有数。宗勤,我可怀着你的孩子,你可不许给我弄莺莺燕燕的回来,你得与我姐夫学,你瞧人家,就守我姐一个,日子照样过得羡煞旁人。”

梁宗勤近来正在兴致上,当即答道:“我眼里就你一个,哪还有旁人?”他是梁家最得意的子孙,将梁宗卿都给压了一头。

他有今日,大半的功劳得益于沈容。

沈容得意地道:“这还差不多了,为了助你成大事,我可牺牲不少…”

她指的是把献出江南的功劳全都给了梁宗勤。

梁宗勤笑着将她拥在怀里。

沈、蔡、韦三家的女眷立在船头,就看到不远处那首挂着赵国太子府旗帜的船只,眼里一热,蔡太太叮嘱沈六奶奶蔡氏道:“女婿是个出息的,你得学会与赵都的贵妇们打交道。跟着你五姑姐学,不学十成,用心学六成,你这辈子也受益不浅。赵国一统天下就是大国,以前一个七品官算个屁,等将来一统天下,天子脚下的七品官,可比晋国、北齐三品官都吃香…”

沈家莉则被她姨娘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道:“姚家那边的婚事黄了,你得用心些,模样又不丑,到了赵都,再与你长姐多交好,有她出面,给你订一门体面亲事,你这辈子就享福了…”

沈家莉垂着头,时不时看着前方的大船。

二姨娘一望,抿嘴笑道:“有志气!”

她就看了一眼,怎就有志气?她只是觉得前头的太子府大船气派,那几面迎风招展的旗帜很漂亮,青底金色蛟龙,太阳底下,多远都能瞧见。

外头天气好,凤九与金轮二人静立在船头,纵览一路风光,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金轮指着一艘官船,“公主,那几条船上装的什么?怎的有好多士兵,一个个板着脸,好不吓人?”

淳于瑕也想问,走了三日,就看到那些士兵,也没瞧到别的,有时候他们会在船头船尾地走动,夜里点上灯笼,也立在那儿。

凤九道:“是押重囚的官船,上头都是前周皇族、周帝嫔\妃、重臣。”

樱姬已提前被人从大周后廷救走,已与石英(田英)离开中原,入了大赵境内,更名换姓重新生活。

乐凡见凤九几人在赏风景,带着侍女出了房间,微微福身,”阿九军师。”

自她说服沈容、梁宗勤归降赵国,赵熹改了口,唤她一声“军师”,其他人跟着学,也皆敬称一声“军师”。

凤九看着乐凡奇大的肚腹,“你可以在太子府产子。”

乐凡抚着肚子,“我倒希望是个乖巧可人的女孩,女孩又贴心又懂事。”

桃夫人缓缓而至,下意识地捧了一下肚子,“我可喜欢儿子,我们女人啦,就得儿子才尊贵。”

淳于瑕压低嗓门:“桃夫人怀上了,有一个多月,近来紧张着她肚子。”

赵熹自打被沈容刺了一剑,回赵国后,就停了姬妾们的避子汤。生孩子、怀孕的,齐刷跟雨后春笋一般地往外冒,而今他有六个儿子、三个闺女,其中有两个儿子都是侧妃玉氏所出。太子府里,暂由玉氏打理后宅、主持中馈。

凤九笑道:“金姑娘,要不你再给我诊诊脉,上回你说我肚子里怀的是姑娘,再替我诊一回。”

若是儿子,赵熹还不是掐死。

倘若是女儿,赵熹许还能留她一条生路。

金轮道:“乐夫人,已经诊过三回了,是姑娘没错。不信,你让瑕儿给你诊。”

淳于瑕点头:“确实是姑娘,待得九月时就能出生了。”

乐凡笑得很甜美,旁人不晓,凤九却知道乐凡盼着是姑娘的原因。若是男孩,只怕一出世,就能被赵熹给捏死,若是女儿许还能得到活命的机会。

杏夫人远远站着,扁了扁嘴:“一个个怀了身子,就跟怀上宝贝似的,有什么了不起,本夫人有朝一日也能怀上。”

侍女不语。

杏夫人摸着肚子,眼睛一闪,“你说我会不会也怀上了?”

“夫人,你十日前才来的小日子。”

“你给我闭嘴!”

顺着她的话说不行吗?

杏夫人越发觉得气馁,太子府的姬妾那么多,太子年轻有为,又很有本事,谁生儿子,将来被封妃、封嫔的希望就越大。

各家的女眷站在船上看着太子府的几个女眷。

蔡氏问沈容:“五姑姐,那位白衣姑娘是谁?怎么太子府女眷似对她恭敬得很?”

白衣女子穿的白裳火焰纹长裙,颜色是渐变色的,立在船头很是显眼,仿佛一阵风来,她就能乘风而去,光是一个倩影就能美得这般,若是看到正面,又当是什么模样?

沈容微眯着眼睛:难不成是太子府的侧妃?

不对啊,太子府只一个玉妃,下面的侍妾有好些个,生养了儿女也有几个。府中唯玉妃连生两个儿子。

沈容还在思忖,梁宗勤道:“定是女神谋诸葛九。”

沈容回想:她在凤祥宫见到的凤九可不是今日所见,难不成那日自己瞧见的是易容后的凤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