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作为回报，我是来以身相许的。”他含笑说着。
清歌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口处蓦地有风铃的清脆声响，一对出众的男女跨进餐厅。
男子细长的眸间是似笑非笑的戏谑，眼神看向这边时，陈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一诺，怎么了？”
第 116 章
115. 相见争如不再见（5）(1009字)
陈莹顺着程一诺的视线看去，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下意识地搂紧他的手臂，眼神带着敌意。
清歌背对着大门，所以没有发现这边已经多了两个熟人，她皱皱眉，有些抗拒这种突如其来的亲热。
“季先生…”
“看来是打扰到几位了。”低沉而清冽的嗓音响起，程一诺神情自若地走过来，拉开清歌身边的位置坐下，修长双腿交叠放在一旁的盆栽上，手指轻敲着玻璃桌面，半挑起半边嘴角，看的却是面无表情的清歌：
“介意请旧情*人吃顿便饭么？”他问的慵懒而随意，好像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一个临时的起意。
“程程程…三少！”满爷结巴着站起来，手指差点戳到他的高挺的鼻子上。
陈莹没好气地上前来，啪地一声把满爷的手拍下，嫌弃地看了几人一眼。
“没教养吗？有你这样指着人的吗！”
满爷被呛了一下，瞪了瞪眼，认出了陈莹，倒是笑了，清了清喉咙：
“这位小姐，没记错的话，您可不就是那位有教养的，挖人墙角的某位千金么？”
说到这个就来气！当初清歌出事，程一诺回国后，几乎是将整个樊城都翻了个天，满爷三人也都被他那种气势给吓到了，还以为清歌对他而言有多重要，竟然让这位二世祖和那些高官奸商撕破了脸，却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再见面，这位少爷重新有了新欢，依旧吊儿郎当，依旧风*流不改，好像从前和清歌在一起时，那个温柔而细心的人只是她们的幻觉！
而那个新欢，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女人！
大三时的转学生，据说家里是美国那边的什么什么公司的老总，也是啊，门当户对不就是那些上层社会的人最喜欢强调的么。
满爷情绪说来就来，更何况她也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为清歌感到委屈，也为自己出口恶气，趁陈莹煞白着脸半天没反应之前，拿起桌上的饮料眼也不眨一下地直接泼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
一抬下巴，冷笑：
“狐狸精！”
陈莹气到嘴唇都在发抖，刚扬起手准备反击，却被人不重不轻地抓住了手腕。
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漠然无波的明眸。
“陈小姐，我替我的朋友道歉，您还是先去洗手间清洗一下吧。”又看向余气未消的满爷，心里有些诧异原来这两人是认识的。
陈莹是总裁的私人助理，她也知道她家里后台很硬，倒是难得会出来自力更生。清歌对她的印象平平，除了前两天的那次，工作近半年，她们很少有正面交集。
在场的两位男士，一个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个则依旧慵懒地将视线凝在清歌的脸上，好像在探究一堵高高筑起的堡垒，明明冷静到极致，却透露出几分心疼。
别人看不见，他对面的季念却看得分明。
眉梢轻挑，心下暗忖，看来传言中那个铁血无情的程家三少，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关系匪浅呢。
第 117 章
116. 相见争如不再见（6）(1149字)
一行人僵持着，神情各异，唯有程一诺从头至尾都笑得一派闲适，清歌觉得疲惫无比，下意识地想要回家，还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用力一握。
“失陪了。”程一诺像是笃定清歌不会反抗，拉着她，大步走了出来。
外面的阳光有些强烈，门前的喷泉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色泽，美丽而易碎。仿佛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重逢，以一种最没有预料到的形式展现时，清歌才终于知道，梦境是丰腴的，而现实却骨瘦如柴。
“走。”没有给她更多发呆的时间，程三少继续拉着清歌，朝车子走去。
拉开车门，将身边的女人塞进去，他这才俯在车窗边垂眸看过来。细长的眼眸里有流光潋滟般璀璨光芒，背后的阳光将他整个人都轻轻笼罩着，清歌怔怔地看着他，差点以为这只是他从前无数次的恶作剧。
而且，那个时候的他还会伸手拍拍她的发顶，自恋地说一声：
“许清歌，是不是本少爷太帅了，你都看傻了。”
那样熟悉的语气…
那样熟悉的人…
清歌鬼使神差地伸出苍白的手掌，温柔而缓慢地覆在他的脸上：
偏头，雪白的脸上有恍惚的一抹笑意。在触及对方复杂的视线时，突然回神，急忙将手往回收。
程一诺幽深的双眼更是暗了几分，不容分说地扣住她的手腕，微一用力，将她整个人都半提起来，清歌不受控制地靠着车窗。
他旋即将身体探进来，气息霸道，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许清歌！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做什么！”
既然已经打算对他视而不见，既然已经做足了没有他，她也可以活得很好的架势，既然已经准备将他杜绝在她的世界之外！这一刻的情不自禁和温柔眼神是在告诉他，其实她一直对他还有感情！她其实只是在佯装无所谓吗！
这个女人…
清歌一时哑了声，她早就已经剥离了从前的高傲，尽管一如既往的沉静漠然，却在面对这个人时，一而再再而三地有些无措。
“许清歌，我们和好吧。”委顿的嗓音，他将脑袋埋进她的肩窝，叹息着重复，“和好吧，嗯？”
清歌看向他的身后，那里站着一些人，有她一直以来的好友，曾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有…刚刚和他在一起，动作亲昵的人。
而现在她和他明明只隔了一扇车窗，却像是隔着山长水远，翻山越岭再多次，那人还是和自己，咫尺天涯。
“程…”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程一诺已经直起身，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去买点东西。”他解释，然后发动引擎，踩下油门。
街边的景致一晃而过，清歌突然很想笑，这个时候的他和她，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在维持着联系呢？
一段感情沉寂三年，到底还有多大的自信去坚持相信它仍旧坚固如初？
尤其是，本就摇摇欲坠的感情。
车子在一家超市前停下，程一诺停好车，拉起默不作声的清歌，径直往生活用品区走去。
牙刷、漱口杯、毛巾、剃须刀…
清歌讶异地瞪大双眼看着这个男人依旧精致的侧脸，半晌才不确定地问：
“你买这些…程一诺！你不会是想…”
“住你家。”某人头也不回地将看中的东西扔进购物车，像是想到什么，半侧过脸，嘴角有丝得逞的笑意。
第 118 章
117. 相见争如不再见（7）(1158字)
直到程一诺真的大张旗鼓地站在门边，指挥着搬家公司的人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搬进她一厅三室的小公寓时，清歌只觉得头疼无比。
这个人，为什么明明已经不再是年少冲动的年纪了，还是这么唯我独尊！
她什么时候有透露过一丝半点“她很乐意和他一起住”的信息了！
仿佛没看见身上隐约的怒气，程一诺抄起双手，嘴角含笑，偶尔提点几句：
“对，那个放那里。”
“这个放这里。”
一同前来的助理小方一直憋着笑，跟了老大这么些年，倒是第一次见他跟个流*氓似的大摇大摆地入住人家大好姑娘的家里，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只是被自家老大的眼风一扫，又识趣地赶紧躲开，屁颠颠地跟上搬运工人的脚步，煞有其事地指挥着。
其实，他心里是雪亮雪亮的，老大看上人家姑娘了，所以才没事找事，这些什么古董啊花瓶啊，根本就是今天大清早响了个电话，特意吩咐他从古董店里定制的。
清歌冷眼看了半天，按着眉心，低声警告：
“程一诺，你别太过分。”
“只是合住而已，你能有什么损失？”程一诺上下打量着她，邪邪地勾起嘴角，露出半颗可爱的虎牙，一如从前的玩笑调*戏：
“许清歌，你这幅小身板，本少爷未必有兴趣。”
呼吸一滞，清歌奇怪地睨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看了看那些花哨的东西后，眉头紧皱。
“这些东西搬进来做什么？”她的家本来就不大，住人还行，不代表还有富余的空间放这些没用的东西。
谁知程一诺不仅没有悔过的自觉，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清歌后退半步，他趁势也跟上半步，见她又有后退的趋势，失去耐心地一把将她拉往怀中，一手扣紧她的腰，一手随意地从过路的搬运工人手上拎过一个翡翠杯，不大，但胜在精致剔透，光线一打，像是可以看见里面的翠绿浓得流动起来。
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可是抓着它的那只手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松开了。
可怜的翡翠杯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支离破碎。
“这些东西的价值就是…”他靠上去，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她晶莹的耳垂，“每砸一件，你就欠我一笔债，我要让你…换不清。”
简直是无理取闹的说法！
清歌沉默，用看禽*兽的眼神看紧他，从他带着几分戏谑眼，到挺直的鼻梁，到似笑非笑的薄唇，神思有些恍惚，一时忘记该说点什么。
“这种眼神…是想说明你也很认同的本少爷的观点？”
“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她这是实话实说，异常冷静地扫了眼门外还有大半车的装备，淡淡地补充，“尤其是多了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之后，沙发也没得放了。”
“谁说我要睡沙发？”
清歌隐约有不祥的预感，而这种预感也很快被验证了。
“许清歌，你是要多狠心才会让旧情*人睡沙发？”他问的时候，居然还能听出委屈！
小方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程一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语声已经变得有些低沉，清歌冷下眉眼，仅有的一点耐心终于告罄，“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这一点，三年前你就应该已经知道了。”
男人收起脸上的吊儿郎当，也淡下神色。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第 119 章
118. 相见争如不再见（8）(1207字)
华灯初上，霓虹灯的璀璨像是给这座城市换上了新的着装，一反白日里的沉稳，变得轻佻而妖娆。
许尧还是没有回来。
他很少这么晚还在外面，清歌给他配的手机有视频通话的功能，他不会说话，但清歌学了手语，通过视频还是可以交流的。
可是电话打不通，一直提示关机状态。
饶是镇定的她，也不觉急躁了。
不大的客厅，沙发上还悠哉地坐着一个人。
程一诺翘着二郎腿，正享受着香喷喷的泡面，闻了半晌，低头喝一口香辣的汤，猛地皱眉嫌弃：
“调料放得多了，许清歌，你是故意的吧？”
“爱吃不吃。”清歌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继续低头拨号，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许小姐，是我，季念。”男人略带磁性的嗓音传来，隐隐含笑，“不介意我私下问吴满要了你的号码吧？”
清歌虽然也奇怪这人怎么会打电话过来，仍客气地回答：
“不介意，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挂了。”她还要等给许尧打电话，许尧身体不好，而且是很严重的肾衰竭，平时他自己也很自觉，很少在外面逗留，也会定时吃药做检查，她和他一起耐心等待合适的肾源，因为清歌的不适合，甚至连妈妈的也不合适。
这种罕见的无法配型，也让清歌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忧虑起来。
许尧，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能说得上话的，唯一一个亲人了。
“许小姐这样子，实在是让人伤心呢。”季念好整以暇地沉吟，抬头看向一脸热忱急于撮合他们的表妹，“我们好歹也是有那么一层关系吧，虽然许小姐已经记不得十年前跃入河中救我一命的事情，但是…基于吴满的关系，我们也算是…”
“对不起，有电话打进来了。”言简意赅地打断对方准备了许久的套近乎，清歌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接起另一个来电。
“你好，请问是许清歌小姐么？这里是云山高级医院…”这种熟悉到让人绝望的开场白，仿佛还是三年前那个夜晚，夙山医院打来的那通电话。
清歌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生怕电话里那个柔和的女声会说出一个可怕的消息来。
“我院今天新到了一批医疗物资，发现有符合您哥哥许尧的肾源…”
怔了怔，一瞬的惊喜贯穿身心，清歌感激地道谢，临挂电话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了停，追问了一句：
“我哥哥是不是在医院？”
那边的护士正按照面前站着的一个西装男人的指示说着话，乍一听这个问题也愣了愣，她其实也奇怪今天许尧居然是和这个陌生男人一起来的，因为平时的例行检查都是和他妹妹一起，医院里的一些在值医生护士中，不少是认得他们兄妹两的。
而今天这个奇怪的男人，戴着一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和许尧一起出现，甚至直接要见他们的院长，更奇怪的是，不知道这个男人说了什么，院长立刻点头哈腰地将他请进办公室，不出一会儿，就出现了叫她们这帮年轻护士难以忘怀的画面——
一辆直升飞机从夜空中缓缓降落，正好停在她们这一层外面的平地上，飞机上很快下来一批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还有人跟在身后抬着一批医疗物资。
其中便有许尧急需的肾源。
而这个男人…
听护士长透露，原来这男人是尹家的大少爷，不过这次千里迢迢从全世界最先进的医院里调来物资的居然是程家那位三少爷…
第 120 章
119. 相见争如不再见（9）(1010字)
护士不敢直接回答，而是一手捂着电话，小声地询问：
“许小姐在问我…她哥哥是不是已经在我们医院了。”
尹辰正在低头看许尧的病例，闻言抬起头，温和地笑笑：
“你照实说。”
“哎。”护士拿起电话，尽责地回道，“是的，许小姐，您的哥哥早上就来了医院。”
清歌舒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沙发上的某人，他正若无其事地挑起泡得快烂掉的面条津津有味地吃着，只有翕动的睫毛可以看出他其实在偷听这边的讲话。
放下电话，清歌朝他走来，脚步很慢，但是没有停顿，在他身前蹲下，将头轻轻枕在他的大腿上。
正端着泡面的程一诺怔愣，手上的汤险些脱手掉下来。
“许清歌！你别色*诱我！”说归说，仍然将泡面放在一边的茶几上，动作温柔地将她抱进怀里，嘴角扬起一抹笑。
“许尧的事情，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他问得小心而斟酌，像是忘记了两人之间原本王不见王的胶着关系。
清歌抬头，看进他幽深的墨黑眸子。
“你在哪里？”她反问他，这一刻的悲伤如同深蓝的海潮上涌而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逼问：
“程一诺，你那个时候…”在哪里？
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不敢，不能，不甘。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出国，如果那个时候他和她一起去程家。
但是…清歌想，展欣总有办法让这个如果不发生。
而事实上，真的不存在这个如果。
尤其是，展欣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左奎，那个男人谋虑深远，只是想要自己的女儿臣服，想要自己的女儿代替曾经最爱的女人，接受他的折磨。
程一诺定定地看着她，眸光中有复杂的思绪在翻涌，他的要求一直都很简单，他只是想要听她说，只想听她亲口告诉他当年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