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大步离去…消失在红色的屏门那头…

想这一走恐怕又要半个多月才会再来怡情殿,懊恼得我直跺脚,却也再无计可施,转身回房,重重地将门关上,坐在床边,一个人生闷气。

怎么办?都这样了,他都不肯来见我,还能怎么办??扑在枕头上,拿出那本诗集,胡乱翻看着,上次吃玉珠的醋,他还常来看我,是想看我那心酸的样子自己得意吧?哼!真是不公平!他想见我,怎么都见得到,我还不能撵,不能轰!他不想见我,我怎么上赶着都不行!

越想越气,坐起身,一眼瞥见桌上的铜镜里一张气得红彤彤的脸,正想一把拍倒镜子,猛然间看到那道已经隐隐不见了的疤痕,想起那一次命悬一线,他是怎样在门外苦苦守候…看来,想再见他,只有一个办法了…

夜里,我将浴桶中打满了井水,褪去衣衫,全身浸入。天哪!已是阳春三月,可井水竟然仍是刺骨的冰冷!牙关禁不住打颤,心里却在小声祈祷着,一定要病啊,要发烧啊,最好能重一些,重到可以惊动他,可以惹他心疼,可以把他带到我身边来…

自作孽原来当真不可活。自己导演的这一幕小小的苦肉计,加在这已经残弱不堪的身体上竟让我陡地高烧不退,身子像冒着火,虚弱无力,无论如何也起不了床。

这样折腾了一天整个人就憔悴不已,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够不够可怜?他会来吗?应该会吧…悄悄把药倒掉,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仍是不见他的踪影!我浑身滚烫,丝毫没有退烧的迹象,嗓子也疼得厉害,原本就弱的气息连一个字也吐不出了!格格们有些慌,追问太医究竟我得了什么病,太医也是纳闷儿不已,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心里又气又急,却无人倾诉,只能一个人蒙在被子里悄悄地掉泪。

又是一夜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早晨,我挣扎洗漱,吃了两勺粥就再也咽不下。靠在床头,看着那碗满满的药,心里酸酸的,一会儿还要倒掉吗?这样让格格们担心,书稿也因此耽搁了,我实在,实在有些撑不下去了…

“四爷吉祥!”

寂静的院落中,小宫女们轻声一句,竟仿佛天籁之音猛地将我所有的神经提起,我腾地坐起身,仔细地听着,好像是进了怡情殿。我立刻掀去被子,赤脚跳下床,站在窗边,眼睛好涩,却一眨不眨,盯着门,盯着窗,那感觉好熟悉…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走了出来。我的心怦怦直跳,攥着衣角,满手心的汗…看他径直要离去,我的心快要跳出了喉咙。

“四哥!”

温琳从房里跟了出来,他站定转回身。

“四哥,吟秋病了这几日,热得滚烫,几副汤药下去竟是毫无起色。我担心这么下去…”

他闻言终于看向我的房间,“刘太医来过了?”

“嗯,就是请的他。如今,他也说不出是为何了。”

“不妨,”他只是略顿片刻,依然是沉稳不乱的声音,“再请别的太医就是。”

“嗯?…哦。”温琳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看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我的心突然就没了着落,身体虚脱,再难以支撑,滑坐到冰凉的地上…

埋在双膝,止不住地抖,泪扑簌簌地掉,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还想我怎么样…死了,你都可以把我拖回来,那错了,就连个改正的机会都不给吗?怎么这么苛刻…其实,其实你就没错吗?时至今日,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的心思,也是要我猜,要我悟,既然如此,就要允许人家走一点弯路嘛,怎么…怎么这么不近人情…是不是真的不要了…真的,就不要了吗…

正呜呜咽咽伤心着,听得门被推开,我越埋低了头,不想让嫣翠看到这狼狈的样子。

“病了,怎么还坐在地上?”

嗯???这声音!!顾不得鼻涕眼泪的,我立刻抬起头,是他!!看他蹲在我身边,微微皱着眉,管他是幻影还是梦境,我再也屏不住,扑进他怀中,委屈的泪掉得噼里啪啦的。

“起来。”他不抱我,只是轻轻拍拍我的背。

双臂紧紧环着他,不抬头,不松手。他等了一会儿,没办法,只好将我拦腰抱起,放回床上。

“抬起头来。”

我乖乖抬头,才不管这一脸的泪水,反正我是不肯松手!他掏出帕子,重重地给我抹着泪,那力道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可我哪里还会抱怨,只觉得自己好荣幸…

他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和脸颊,皱起了眉,看他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心痛,我又委屈得眼框中蓄满了泪,正要再埋进他怀里,谁知他却已经端过桌上的药递到我口边。好大一碗苦汤药,光是闻一闻我就想吐,可看他的脸色我哪还敢拗,听话地咕咚咕咚全咽下,眉头都不敢皱一下。喝完药,漱了漱口,又赶紧偎进他怀里。

“怎么把自己做病的?”

还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我有些羞,可脸颊已经烧红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点点小尴尬。

“嗯?”听我半天不吭声,他屈指敲敲我的额头,那么大力,好痛…

我抱歉地看着他,指指自己的嗓子。

“笨丫头!”看我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他非但没有心软,反而厉声呵斥,“装病,会不会?!”

装病??天哪,我哪敢哪?真的病,你都不肯来…嘴上说不出,心里不满地小声嘀咕着,却猛然想起之所以自讨苦吃的原因,不能再等了,拉过他的手,在掌心轻轻划着字:想你…

“哼,”他竟冷笑一声,“走多远都会想着,是不是?”

不,不,不,我忙不迭地摇头,他立刻挑起了眉,我才反应过来,天哪,不是不是,不是不想,想赶紧点头,可又觉得不对,我不走了啊!这,这到底该怎么反应啊??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说不出话,急得我额头渗出了汗。看他却依然笃定,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问出这种让我没办法回答的问题有什么过分。我有些恼,却又不敢再得罪他,努力想着该怎么办。看我急得乱糟糟,他倒好像有些不耐烦了,就要抽回手去。我立刻握紧,贴到自己的心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心,给你,这下能明白了吧?

他的眼底终于有了些触动,可紧皱的眉却丝毫没有放松。

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小心翼翼地偎进他怀里,人,也给你,要不要…

他终于…张开双臂将我拢在怀中,我赶紧用力,用力抱紧他,心正暖,耳边却传来他的声音,“失声了好!”那么恨,那么沉,刺得我心好疼,我,我到底说了多绝情的话,让他,让他这么痛…抬起头,拉过他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弹一下,弹一下好了,给你出出气…

看我挂着泪可怜兮兮主动求饶,他的脸色终于有些缓和,看着我,一动不动,我轻轻咬着唇,心里悄悄笑了,他还是舍不得啊…啊!!!好疼啊!怎么,怎么真的弹了??这么狠!这么用力!!疼得我两眼冒泪,倒吸凉气,却叫不出声,也,也不敢叫出声…

他一把将我按进胸膛,死死地捂着,“往后就做哑巴吧!”

我被捂得差点就断了气,可心里竟毫无尊严地乐颠颠儿的,哑巴就哑巴,你消了气就好…

正偷偷高兴,却不想又被他捏起了下巴,我又绷紧了弦想该再怎么哄他,却猛地发现,这一次,他眼中…满满的都是疼惜…

“如画走了,你最先想到的就是逃。你想逃到哪里去?这世上当真还有比我身边更让你安心的地方?”

看着他的眼睛,想起那刺骨的河水,心酸不已,轻轻摇摇头…

他叹了口气,又将我贴进怀中,那熟悉的气息好温暖…“傻丫头,我不是老十。你怎么…”

我抬起头,冲他绽出了笑,一个灿烂而舒心的笑,他微微一怔…

我点点他的胸膛,又指指自己的心,低头,一笔一划,毫不犹豫地划下一个字:妾!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愿意,给你做妾!

“嗯?”

看那两条浓眉再次拧结,捧着他的手我有些不知所措,怕他没明白,我低头,手指急急地在划着:你的妾…

“我的妾?”

我点点头。

“这么说,你愿意安分做小,依序尊卑,伺候床笫?”

依序尊卑,伺候床笫?我,我…

“能做到吗?” 他的声音好冷…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说?说得这么残酷,这么无情??突然觉得好委屈,泪水不停地在眼框中打转,可看他那越来越冷的眼神,感觉又回到那个诀别的寒夜,心慌…这样的屈辱,我,我究竟能忍多久?一天,还是两天?闭上眼睛,不闻不问,是不是就能做到?不管了!为了他,无论怎样,我,我都要试一试!!狠狠抹了一把泪,看着他用力点点头。

“呵呵…”他笑了,声音那么爽朗,可听起来怎么这么可怕…

“对我,你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到啊。”

嗯?我一愣…

“真是通融又讲理。”他依然带着笑,却是放开我,站起了身,“只不过,爷府上大小妻妾已经够了,不缺你这一个。你好自为之吧。”

啊?怎么会…烧得滚烫的头脑拼命想着,哪里,是哪里出了问题?哦,对了,对了!当初他就说要我做他的丫头,那个,是不是就是暗示?我,我其实根本,根本就没有做妾的资格?我,我…看他就要离去,我顾不得虚弱的身体,跳下床,拉住他,手抖得厉害,努力划下两个字,丫头。含着泪恳求地看着他,做丫头,什么名分也不要,行不行?,行不行?

他的眼神忽地狠厉,一把甩开我,打开门,冷冷地丢过一句,“再不吃药,当心把你送去疫病所!”

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第十三章 恰柔兮长忆

我不是皇子皇孙皇媳妇儿,塞外巡幸没有任何活动或是场合是我必须出席的,一个人的小帐子,我被隔离得自由而心安理得。上午依然是读书,做父亲布置的功课,下午和如画一起出去疯跑跑,晚上陪父亲吃饭,夜里自然是与我的信笺相伴。只不过,草原上,营地里,总有那不知避嫌的十三王子,热情地打个招呼,说笑几句,倒也平添了几分乐趣。

这天一大早,我刚洗漱完,正在镜子前梳头,就见帐帘被掀起,十三阿哥一身白袍的骑装,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吟秋!你赶紧的,今儿咱们围猎,你也跟着来!”

“围猎?”我的眼睛一亮也来了精神,匆匆扎好头发站起身。

“嗯,你跟着来,到时候挑一些好的皮毛送你!”

“那倒不用,可我在哪儿看呢?皇上在,还有那么多娘娘们,我光行礼就得把膝盖跪酸了…”

“呵呵,不怕,我带你去个地方,地势高,看得清楚,还不用到跟前儿立规矩。”

“真的?那太好了。”我一听就乐了,这样的美事何乐不为。

兴高采烈地跟着十三阿哥正准备出门,就见如画从外面回来。“哎,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如画,走,咱们跟着十三爷去看围猎!”

“不行!”我正准备拉她走,谁承想她却一步跨在我前面,拦住去路。

“嗯?怎么了?”

“我,我刚从先生那儿来,先生不让你去看围猎!”

“啊?这是为何?”

“我哪儿知道为何,先生说他一会儿就过来,让你在这儿等着。”说着,如画把我拉了回来。

十三阿哥也跟着返了回来,“吟秋,你真的不去了?”

“我,我怕是不能去了。你赶紧走吧,别耽搁了。”

十三阿哥看看我,也只得点点头,转身准备出门,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回过身,“哎,吟秋,我今儿准赢,你信不信?”

“嗯?”看他这张狂样子,我扑哧笑了,“真的啊?”

他也笑了,“不信你等着!若是我赢了,你当如何?”

“赢了就赢了呗,我还能有什么?”

“若是我赢了,你得当真告诉我那句话!”

“嗯?”我一愣。

“我才不信什么只是女孩儿家的话呢!我走了!”

“哎…”

看着十三阿哥意气风发地出了帐子,我坐回榻上生起了闷气,不能看围猎实在让人懊恼,父亲也是,还说让我好好玩儿呢,行动就怕我招惹阿哥们,真是恨不得立刻告诉他,我心里的人是天清!是天清!

“姑娘,别生先生的气,刚才不是先生不让你去,是我不想你去。”如画走过来坐到我身边。

“嗯?你说什么?”

如画神秘地笑笑,“也不是我,是天清公子不让你去。”

“他来了?”

“还没。”

我又斜倚在床头,觉得好扫兴。

“姑娘,你与十三爷常往来,不怕天清公子知道了不高兴?”

“十三爷不过是来说说话,他为何要不高兴?”

“哼,”如画白我一眼,“天清公子是怎样的,姑娘你不知道啊?别说是十三爷,就是路人跟你说句话,他也不一定乐意呢!”

想着天清那耍赖霸道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从枕头下翻出他的信,既是他不让我去,那就让他的信陪着我吧…

谁承想,这次围猎竟然真的是年仅十三岁的十三阿哥胤祥胜出,大出风头。晚上,康熙用儿子们打下的野味大摆御宴,营地一片欢腾。父亲怕我孤单,特意把我叫过去一起热闹,不过我自然不能与娘娘公主们同席,只不过是在一些比较有身份的宫女们中加了个位子。

这些人说是宫女,其实都是从有势力的八旗家庭选秀出来的,虽没有被选为康熙的妃嫔,却也被收在各宫娘娘身边,今后的出路,基本就是各位阿哥们的大小老婆。她们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除了统一着装看着像宫女外,举手投足,都与一般的侍女大不相同。

我夹在她们中间倒也没什么不自在,虽然她们将来可能是福晋或侧福晋,虽然她们的眼睛现在也不自觉地落在远处的各位阿哥身上,衡量着自己未来的各种可能性,但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宫女,所以倒也没有给我难堪,也或者压根就不屑理我。坐在角落里,我悠闲自得地品尝着这在现代怎么也吃不起吃不到的美味。

正享受着,感觉有人轻轻拽我的袖子,回头一看,是个小太监,“姑娘,借一步说话。”不知道是谁的跟班儿,我想了想,起身随他走到无灯僻静的角落,猛地被人从背后一拍肩,我一惊,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眼前突然人影一晃,吓得我后退两步,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呀!”

“哈哈哈…”某人立刻笑得地动山摇。

哼,这个坏小子!我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低着头,他笑了一会儿,看我没动静,赶紧蹲下凑过来,“摔着了?”这时我突然抬头对准他的眼睛猛地一吹气,他一闭眼,我用力一推,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这回轮我了。

他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正要起身逃跑的我,恨恨地说,“哼!就会这一招!”

“呵呵,一招怎么了?虽不见得百试不爽,可十三爷却实实在在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了两次,又怨得了谁呢?”

“还不是怕你伤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下次想骗我是再不能了!”

“呵呵…”

笑了一会儿,我站起身,十三阿哥也跳起来,“今儿我可是拔了头筹,这回你可不能再糊弄我了。”

我拍拍身上的土,“要不明儿你得空儿过来,我弹琴给你听。”

“弹琴?” 他只是略略一犹豫,立刻否定,“弹琴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儿我就要听那句话!”说着,他拉了我就走,“走!”

“哎,别呀,那边儿席还没散呢…”我忙不迭地甩开他的手,试图劝他打消这个念头。可这家伙今天刚大受康熙的赞赏,这会儿正在兴头儿上,我说什么他才不理呢。只好低声妥协,“好,好,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在这儿?”十三阿哥挑起了他好看的剑眉,“那天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琴雅格格都红了脸,这可是句了得的话,不能再让旁人听去。咱们找个清静的去处再说!”

“啊?不用吧…”

话音没落,就被他拉了走,不想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我虽甩开他的手,人却也随了他去。

刚走出御宴,就听后面传来一个人声。

“十三爷!十三爷请留步!”

我和十三阿哥转回身,就见快步跑来一个小太监,人还没到跟前,已经甩袖子打千儿下跪,“十三爷,我们爷请您过去喝酒。”

“哦?”十三阿哥这一声,怎么听着像是故意拐高了调儿,“你们爷,请我喝酒?”

“是。我们爷说,今儿十三爷拔了头筹,各位爷们正想着要贺一贺,跟您痛快喝几杯,怎的就不见了人。这会子都在席上等着呢。”

“哦,回去跟你们爷说,今儿也算不得什么,况我还有事儿,就不陪哥哥们喝酒了。等下次围猎完了,再贺、再喝也不迟啊。”

天哪,这个家伙岂止是骄傲,简直就是张狂!这次拔头筹不算什么,那下次围猎就一定能赢得更漂亮吗?而且,这又是哪个不知趣的,让这位小爷如此不客气地驳了面子?

我还在暗自感叹,十三阿哥却已经打发了那个小太监,往营外去。

“哎,刚才那是谁啊?”我好奇地追上他问。

“他啊,十哥跟前儿的。”

原来是十阿哥请他,却越发纳闷儿了,都是皇子,还是哥哥,他怎么这么对人家?

“十爷请你,你倒是架子大得很。”

“请我?”十三阿哥不屑地哼了一声,“前两年我还小,这围猎十有八九是他赢,今年我赢了,看他不服气的,刚还在席上恨不能捶我一拳呢,这会子又要请我喝酒?不定又想找什么茬儿呢!”

“呵呵,”我忍不住笑了,“看你那张狂样子!你呀,最好一路赢下去,否则,脸皮都要被人刮掉了!”

“哼,这有何难!”目空一切,大言不惭,用来形容此时的十三阿哥,好像都成了蜻蜓点水,不够分量。

出了营地,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山丘。这里虽已不属于大营,但仍在侍卫们巡逻放哨的范围,既安全又少有人来。厚厚的草甸子,我们席地而坐,抬头看,夜,清澈如洗,漫天的繁星,大得不真实,仿佛伸手即触,镶嵌在天鹅绒般的夜空,璀璨如晶莹的珠宝。

“又出什么神儿呢?” 十三阿哥枕着胳膊躺倒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儿,一晃一晃的,好不悠闲。

“看星星,真美。”

“这有什么?天天如此,有什么特别?看你那样子,像是从没见过似的。”

这人煞风景的本事和天宇绝对有一拼,我不动声色,双臂支着身子,轻轻后仰在草地上,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星空,由衷地感叹着,“是啊,好几年没见过了。”

“嗯?”某人终于纳了闷儿。

“在西洋待了五年多,连星星的样子都要忘了。”

“这是为何?”

“啊?你不知道啊?父亲课上没说吗?”我做极其惊诧状,“西洋只能看得到月亮,是看不到星星的。”

“哦?”某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且啊,月亮也不是满月或玄月,是…”

“是什么?”

“是…缺弦儿月!”

“嗯?”十三阿哥腾地翻身起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变着法儿的骂人!张师傅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坏丫头!”

“哈哈…”

“张吟秋!”看我笑得合不拢嘴,某人实在羞恼不过,终于端起了皇子的架子。

“是,奴婢在!十三爷有何吩咐?”十分之顺从和恭敬。

“哼,谁府里要有你这么个奴婢还了得!”居然斜了我一眼。

“所以啊,”我认真地看着他,“我总是自称吟秋,从不敢称奴婢,也是为各位爷着想呢,您说是吧?十三爷?”

“呵呵,虽是歪理,却也说得通。爷准了!”十三阿哥捡回了这做爷的大面子,这才又笑了。

“切!”轮到我递白眼。

“哎,”他碰碰我的手臂,“别岔话儿了,快告诉我那天你跟琴雅说了什么?”

“嗯…”

“今儿要不说,我可再不依了!”关子还没卖起来,他就立刻威胁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首曲子的名字,”看这位小爷那志在必得的样子,我想这次是再逃不过了。

“哦?曲子的名字就让她脸红了?”十三阿哥对琴雅格格微薄的脸皮儿很是不解,“什么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