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十三阿哥说他被公事拖延,会争取尽快回来,也许就是今天…是今天…

见面了…我该怎样开口…

父亲的书稿我终于还是撂了挑子…他…如何复旨?对不起这三个字,是不是太单薄…从相识到今天,他已经帮了我那么多,可我…还要再拜托他…谢谢这两个字该说多少遍,可那唯一的谢礼我至今都没有完成…

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会怎么样?这一次…我再也动弹不得,手残了,脸花了,比上一回躺在他的书院里那惨白白的样子还要难看…他一定又会皱着眉嫌我笨,训我怎么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笨丫头,爷好不容易把你养好了,怎么又伤成这个样子…

在心里盘算着,琢磨着,不知不觉,竟然又熬过了辰时,门依然紧闭,满怀的希望又一次落空,眼前慢慢地模糊,神志又开始迷离…

一天天,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力气越来越少,已经不能说话,大多时候,只是用眼神与泪眼朦胧的格格们交流…

“刘太医,吟秋这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今儿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昏昏沉沉中,听到十三阿哥焦急的声音。

“伤势比我想的要严重。这几日多亏姑娘自己强挺着,若稍有松懈,淤血攻心,人就保不住了。本想着她再多撑两日,淤血就可散去,可看姑娘这情势,怕也撑不住了。”

“十三哥,吟秋这几日只在卯时到辰时的时候清醒,一定是在等四哥。我看若是想让她再多撑几日,恐怕得…”

恍惚中,我微微睁开眼睛…

“吟秋!”十三阿哥近到眼前,他眉头锁得…那么深…

无论怎样努力,我再发不出一点声音,心急无奈,只能看进他的眼睛,十三爷…十三爷…我…不行了…不该…不该硬撑着等他…

“吟秋,你,你想说什么?”他焦急地看着我,却不能明白我心里的话。

“十三哥,听嫣翠说今儿早晨她精神好得出奇,可现在…你看她,你看她,目光越来越散,是不是,是不是…”敦琳哭出了声。

“我就说这行不通!”十三阿哥腾地从床边站起,“快,快去告诉,就说当真不行了,不能再这么撑着她!”

“十三爷,我这就给她施针,你尽量跟姑娘说话,不能让她再昏过去!”

“吟秋,你再挺挺,四哥已经在路上了,你等他回来,有什么话一定等他回来!”

等不了了…即使见了面…也说不出了…我要走了…我的心事…他…懂…

四爷…我走了…书稿…拜托您…

四爷…我走了…如画…拜托您…

四爷…我走了…求您…把我葬在…父亲身边…

四爷…谢谢…您…

第五十四章 地狱中重生

“吟秋!吟秋!!”

人们焦急的脸庞都聚拢过来,在我的眼中慢慢晕成一片,越来越…模糊…

痛…消失了…胸口的浊气…消失了…身体…好轻…好干净…

远远的…飘来一个声音…是乐声…乐声…

“哐!”

门被猛地推开,感觉自己突然重重地跌落…眼睛好痛,却睁得好大,大得仿佛再也闭不上…

“十三爷!!”

这是谁…他怎么…把大家都拉到了一边…

“啊??”十三阿哥惊呼出声,“这如何使得??”

“这不行!!怎么受得了?”他说了什么…怎么格格们如此激烈地反对…

“十三爷!我们爷说,这是最后的法子,必须一搏!”

“人已经就剩一口气了,还搏什么??哪来的力气搏??”他突然怒声…片刻沉默后…又哑了下来…“去回话,她不行了…要见,就是这一刻了…”

“十三爷,您…”

“十三哥说的是!人已经…要走了,她要走了!不要再给她更多的苦了!”

“这…”

“十三爷!格格!臣觉得行!”

“刘太医?”

“如今,姑娘已经是…魂离魄散,一时三刻便会撒手而去!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姑娘虽身子苦些,却可保她神志清醒。只要姑娘能再挺过些时日,淤血散去,臣再给她施针、用药,尙有一线生机!”

“刘太医,若是,若是她熬不过去呢?岂不是走得太痛苦了?”温琳哽咽着,仍是为我这一丝残命担忧。

“是啊,她身子这么虚弱,怎么受得住…现在,现在她还能看着咱们,认得咱们,知道咱们在送他,若是,若是生生给…”敦琳哭得再也不能成句,仿佛我已经死去…

“十三爷!不能再犹豫了!再过一会儿,人,人就真的没了!”

“好!就这么办!”十三阿哥狠狠地扔出这一句,立刻转身走过来俯到我身边,对上我呆滞的目光,“吟秋!吟秋!我不能让你就这么去了!这个决定我帮你做了,这苦痛,你一定要扛住!你听见了吗?”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的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刘太医,打开伤口吧!”

“好!十三爷,请您和格格们都先回怡情殿,臣这就准备。”

“嗯!”

不知他们做了怎样的决定,每一个人在离开时,那神情都仿佛要把我投入地狱般,骇人…

我仍是懵懂地,挨着时光…

又被灌下一碗苦浓的汤药…

我被褪去了衣衫,所有包扎的伤口都打开,清理了药,却并未再敷新药上去…

长长的银针…扎在冰凉的身体上…反着烛光…耀眼…

入夜,不知是因为针灸和汤药,还是房中那炽热的火盆,我的身体竟慢慢有了温度,知觉也开始渐渐恢复,可这温暖和欣喜却没有持续太久,瞬间就被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代替…

胸中仿佛闷着一个火山,一个被挤压遏制到疯狂的火山,突然一刻爆裂,咆哮着滚滚烧灼…周身,每一处伤口,都被猛地撕裂,疼痛突然迸发般袭来,仿佛又回到几天前那座魔鬼的宫殿,十倍、百倍地重新经历所有…

痛,将我吞入那血盆之口,慢慢地咀嚼,千锤万砸…

如此剧烈,如此猝不及防,似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竟将我从死神手中硬生生拖回,虚弱无力,几天不曾发声的我大声哀号,那声音…地狱恶鬼一般…

炼狱般的煎熬,再也没有思考的力气,甚至…连死都无暇顾及…

眼前的人,耳边的声音再没有了任何意义,我只是…奋力挣扎在无边无尽的痛和汗水中…

烛光,点了又灭,房间,暗了又明…

终于,精疲力尽的我,被允许昏昏睡去…

这一觉,犹如升入天堂,一片宁静和洁白,从未有过的安详…

我轻轻地…睁开眼睛…

守在床边的人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姑娘!姑娘!!”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千载奇景,疲惫的声音激动着,只是喊着姑娘,未待我在迟钝的记忆中找到她是谁,人已经兴奋地奔到门口,用力打开门,“快!快到娘娘那儿去候着!等格格们出来赶紧告诉,张姑娘醒了!张姑娘她醒了!!”

“喳!”

掩了门,她又赶紧回到我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原本就充满血丝的眼睛越发红了,“姑娘,你可醒了,都昏睡了两天了!”

两天了…这么久…

“老天有眼,老天真是有眼!”她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姑娘昏迷前,淤血尙未完全散尽,太医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姑娘能醒过来…格格们,格格们这几日念佛嗓子都念哑了…佛祖保佑,佛祖真的保佑,姑娘,你终是醒了!”

格格们…格格们…

心一紧,忽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好真实…我轻轻挪了一下身体,痛,仍是痛,却好像可以忍受,头依然沉,可眼前的人却终于有了名字…

“嫣…”我想呼了她的名字,可是,微弱的气息只让我在喉中吐出了一个字,未待出口,就消失干净…

她没有觉察到我的声音,低头擦了擦泪,端了小汤碗过来,“姑娘,来,喝点水。”

小汤勺小心地递在口边,我抿了唇,清凉凉的水流入口中,轻轻吞咽,一阵刺痛,我不由得皱了眉。

“姑娘?”嫣翠紧张地看着我,“哪里不适?”

我发不出声,却展了眉,用眼睛告诉她,没事。

“是嗓子疼?许是那日喊痛了,来,多喝些水,会好受些。”

我顺从地又抿了一口,这一次有了准备,不敢用力,让水慢慢地流入。

“姑娘真是要好了…”嫣翠一边喂我,一边又抹了泪,“格格们这下心可落了地。这些日子,姑娘熬着,格格们也吃不下,睡不着,整日跟着淌眼抹泪儿的…”

想起那两张挂满了泪水的脸庞,心隐隐酸楚却又温暖…

“连这平日里从没见有什么烦心事的十三爷,也一天到晚皱着个眉,下了课就往怡情殿跑。听格格们说,昨儿连娘娘都问了呢,若不是四爷接了话儿,说他是功课紧,累了,十三爷都不知该怎么回呢。”

德妃…她终于还是知道了?

嫣翠像是看懂了我眼中的疑问,“刘太医老来,总也瞒不住,不过只回说是大病了。娘娘也惦记着,常派玉珠姐姐过来看。格格们起先担心,想着要特意做做她的人情,可四爷说不必,玉珠绝不会乱说。还真是的,娘娘到今儿都以为姑娘是风害重症呢。”

真难为她们了,幸亏…嗯???“咳,咳…”一口水呛在喉中,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

“姑娘!姑娘!”吓坏了嫣翠,赶紧放了碗,想拍一拍,又不敢碰,急得无法,只能轻轻抚了我的胸口。

终于平息了咳喘,可心中却仍是震惊,刚才,刚才嫣翠说谁??是谁替十三阿哥接了德妃的话?又是谁算定玉珠不会乱说??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盯着她,那目光吓坏了嫣翠,她呆呆的,根本不知道我在“问”什么。我搜刮尽身体所有的气息,终于吐出了微弱的声音,“四…四…”

嫣翠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竟尴尬得咬了唇,脸颊也窘得发红,半天不开口。

我却不肯罢休,越加想用力大声,却怎么都没有力气,看我急得额头冒了汗,她实在不敢再激我,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四…四爷他…其实早就回来了…”

啊???那,那怎么…

“姑娘!你别急,你听我慢慢说。原本格格们也说等你好了,就告诉你的。四爷在姑娘受刑的当天下晌就回来了,第二天一早进宫接了信儿,立刻就赶了来。可四爷说…他不能来见姑娘,让无论如何瞒着你。”

什么???他,他居然…

看我变了脸色,嫣翠竟以为我急着见他,赶紧安慰我,“姑娘,你别急,四爷每天都来,现在宫里已经下了钥,明儿一早你就能见到他了。”

这,这简直是!“不…不必了!”没想到我竟发了声音,嫣翠吓了一跳,突然用力,我又气喘不已。

“姑娘!”嫣翠一边给我抚摸着胸口,一边说,“这次姑娘的伤,多亏了四爷呢。前几日眼看你人就要不中用了,连太医都没了主意,若不是四爷让给姑娘的伤口撤了药,姑娘哪能撑到淤血散去,捡了命回来呢!”

啊???那痛不欲生的煎熬…原来…原来是他让人给我撤了药!我,我,我竟然还想着他也许…只觉得气息倒流,人都像要塌进床榻去…

“吟秋!!”

门外急急地走进了十三阿哥兄妹。看着他们,心才觉平稳…

“吟秋…”温琳还是那样,话未出口,就湿了眼睛…

“吟秋,吟秋!”敦琳眼中虽也有泪,脸上却是挂着兴奋的笑,“还是四哥说的对,进了皇城虽是你的劫,却不该,也不是死劫!”

嗯??他…

“温儿,”十三阿哥将温琳姐妹轻轻拉起,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吟秋,”

看着他,我笑了…至少,我自己觉得是笑了…那一天,我本已抱了必死之心,却见他大步进了翊坤宫,仿佛从天而将的白马骑士,看他谈笑风生为我解围,看他不露锋芒将我护卫,这一趟鬼门关九死一生,从今后他于我再不相同…

“赶紧好起来,我有话。”他的眼睛那么疲惫,神情也似少了昔日的犀利与骄傲,眉宇间却多了一份什么…那么温柔…

他站起身,对两个格格说,“我不多留了,这就派人去给四哥送信儿。”

“十三哥,”温琳想起了什么,将他拦下,“别忘了也送信到八哥府上。”

“嗯。”答应着,他开门离去。

十三阿哥走后,两个格格聚拢在床边,终于,又看到女孩儿可爱的笑容。谁说,我在这个世上再无人牵挂,她们,就是那最亲的人…

“吟秋,明儿一早就能见着四哥了。”感叹我重生后,温琳的第一句话就是欣然地告诉我明天可以见到他。我有些尴尬,想来,弥留之际我的心心念念已经深刻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是啊,”敦琳也为我终于“盼得归人”而欢喜着,“有什么话明儿就能告诉四哥了。”

脸颊滚烫,可心中的气愤却远多过了难为情,怎耐这残弱的身体,实在无法辩驳,只能费力一字一断地攒着句,“四…爷…忙…不,不必…了…”

“嗯?”敦琳有些纳闷儿地看着我。

“吟秋,”温琳笑了,“这些日子,四哥天天跑怡情殿,若不是他两次拿准了主意,如今咱们恐怕就…明儿就算不再交代你的‘遗言’,也得道声谢。”

“就是啊,这次多亏了四哥。”敦琳也点点头,“我还从没见他这么焦心过呢。”

焦心?天晓得…

又说了几句,格格们怕我累着,叮嘱了嫣翠一番,就起身回房。

这一夜,睡了两天的我清醒地睁着眼睛,黑暗中,独自体味着命运的捉弄…

又一次,我从死神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幸或不幸,我都依然活着…伤了,残了,依然…活着…

这莫名的时空,我卑微得不许爱,不许被爱,就连悄悄地呼吸,都被厌恶和憎恨;可同样是这个时空,却又将我牢牢拖拽,不许走,不许逃,更不许我死…我像在两股气流中挣扎翻腾的一片纸屑,渺小,无力,生死完全取决于那暂时占了上风的力量。心…说不出的惶恐,不知会不会有一天,我在它们的较量中被彻底撕碎…

第五十五章 再见是故人

夜,那么沉着,那么静,时间也小心地踮了脚尖,让自己的走动不留下痕迹…

月亮悄悄升了起来,清新莹美的光轻轻地透过窗纱小心地渗入,笼了小屋一层淡淡的水晕,偶尔有风,飘了纱影,那清凉就仿若流动起来,轻轻抚了我依然沉重的身体,那痛,那浊竟像被荡涤干净…

轻轻侧头,调整一下,终于触到了那熟悉的棱角,嗅着那有些陈旧的书香,心是安宁。目光毫无目的地散漫在朦胧的光影中,眼睛不再似前几日那生生瞪得干涩,感觉很舒适。不知何处忽地传来一声鸟叫,远远地,像是布谷,再仔细听了,却已经一闪而过,夜的静谧越发浓浓地弥漫开来,思绪开始被稀释,渐渐地,都消失,只剩下平稳的心跳…

水晕的光渐渐收拢,透成薄雾,越来越淡,越模糊,终于散尽。只一刻,黑暗就吞噬了一切,那么纯粹的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心刚刚惶恐,却突然感到了周身那钝钝的痛,原来,我在这里…

一缕晨曦,卷了凌晨的清冷,瑟瑟而来,浸入这黑暗,单薄得几乎就要不见,却在下一刻,就忽地扯出千丝万缕,眼睛未来得及做好准备,房中已是明媚一片…

吱嘎,门轻轻推开,一张鲜活可爱的脸,我不由得含了笑。

今天是我清醒后第一次“晨起”,虽不能动,我却仍是努力地配合着,洗漱、擦身、换药。

“姑娘,是躺着,还是略起来一些?”

“起…”

“好。”嫣翠说着,轻轻将双臂拢在我肩下,“姑娘,你千万不能吃力,全倚了我,啊?”

“嗯。”

坐,是不可能的,她只是在颈下又给我添了一个软枕,这样,我几乎可以说是半卧着了。这些天第一次视线这么高,心是欣然。就着嫣翠的手,我一口一口,小半碗浓浓的汤,吃了个干净。漱了口,越觉精神。

“拿…”

刚一开口,气就倒流,突然闷在胸中,一时竟憋红了脸颊,嫣翠看了赶紧抚着我的胸口,“姑娘,太医说这一次大失了元气,让姑娘无论做什么都不可吃力。”

“哦…”

拥有时从不觉得珍贵,现在才发现,原来最简单的说话需要那么多的力量和气息,现在的我,气仿佛都沉在身体里,怎么都运不上来,费半天力,只能在气喘中吐出一两个字…

“姑娘,你想说什么?”

“镜…镜…子…”

嫣翠一怔,“姑娘,病了这些日子,脸色蜡黄的,等好些再看吧。”

接了她躲闪的目光,我了然地微微一笑,给我,拿给我…

嫣翠依然在床边犹豫着,我努力做了要起身的样子,她终于吓着了,赶紧扶了我,“我去拿,我去拿。”

拿了镜子过来,却又背到身后,“姑娘,如今脸上的药是十三爷从皇上那儿得的,是外藩王公的贡品,说是愈合伤口有奇效,姑娘耐心再等些日子,会好的。”

我微笑着轻轻点头。

她又抿了唇,站着不动。我不得不挑了眉看她,她这才挪过来,轻轻将镜子转过来对了我…

镜子里的脸,寡得白纸一般,薄得白纸一般,惨得白纸一般…

血,仿佛已经完全抽干,人,只剩下一个平面…

唯一提醒这生命的存在就是两只眼睛,怔怔的,却依然闪着点点光芒,睫毛微微颤动,在这张枯瘦的脸上显得分外浓密,和了眼圈周围淡淡的黑晕,把眼睛勾勒得越发大而突兀,薄薄的唇冻僵了一般泛着可怖的青白…

轻轻转过脸颊…

那条伤痕,醒目却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刺眼和狰狞。细细的,长长的,深深的,无色清凉的药,淡去了它的红肿,却抹不去那暗红的血色。眼前又见那张发狂扭曲的脸庞,还有那要将我燃尽烧干的眼神,她的恨,那么简单却那么激烈,以为我只是他心中一个平面的形象,毁了容,就毁了一切,动手刻入我的脸,期待着比杀了我更多的快意…

“姑娘…”嫣翠小心翼翼地叫我。

我回神,依然带了笑,努力攒了气息,“头…头…”

“头?头疼?”

“不…头…发…”

“头发怎么了?”

“好…难…看…”

她一愣,转而笑了,“要不你躺好,我伺候姑娘洗洗头?”

“嗯。”

温热的水浸了粘腻的发,翻卷,晕散,轻柔的手丝丝缕缕地抚顺,揉搓,按摩,温暖酥麻的感觉熨入每一个毛孔,整个人都舒展开,水声,轻撩,心,静然…

纠结的长发终于被再次梳理通顺,又恢复了往昔的从容。我重新半卧了,感觉清爽许多。

轻扣的门声,嫣翠迎过去,打开…

“奴婢见过八福晋,福晋吉祥。”

急急的脚步像是踩在我心头,实在无力去应,却又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