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嗯?我抬起头,绽了笑,用力发声,“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你跟这笔较了半天劲了。”

我赶紧站起身,“四爷坐。”

目光落在手上染血的药纱,他微微皱眉,“疼吗?”

“不疼,你看,我能把笔捡进笔筒了!过几日,就能用筷子了,再过几日,说不定就可以握笔了呢!”说的快了,声音忽有忽无,我却仍是忙不迭地向他展示着我光明的未来。

“这么心急。”

“这都歇了多少天了,若是再不去上书房,没准儿真有人以为我残了呢。”

“倚着这个借口出宫不好吗?”

“不好。”我想也没想立刻反驳,“在这儿我好歹有正经事做,出了宫给人做丫头,一个月才挣三钱银子还得看人家脸色。”

他立刻抬手,我知道这一下我是再逃不开,干脆闭上眼睛,等着这一个久违了的脑嘣儿落下。嗯?怎么没动静?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呵呵,他虽是生气,却早已放下手。我赶紧讨好地笑笑,用两个手掌稳稳地捧了茶壶给他倒茶,慢慢地,小心不让壶盖掉出来。

“昨儿如画出阁了。”

“嗯?”哐地一声,茶壶没捧牢摔在桌上,溅了一桌子茶水,我再顾不得,急急地问,“她,她怎么会出阁了?”

“十六了,还不该嫁?”如往常一样沉着的声音今天听起来这么让人恼火!

“你,你把她嫁给谁了?!”我的脸急得通红,火辣辣地感觉到那道疤痕,“十爷他知道吗??”

“爷府里出个丫头,还得知会别人不成?”他抿了口茶,轻描淡写。

“什么你府里的丫头?我是把如画托付给你,又不是卖给你了!这才不过半年,你,你怎么就把她…”眼里急出了泪,声音越发哑在喉中。

“怎么急成这样?”他这才放下茶盅,“我说了我是把她给别人了吗?”

“嗯?那,那是…”

“是老十把她接走了。”

“啊?”同样是吃惊不小,“怎么会这么早?他已经大婚了?”

“皇阿玛给他指了婚,吉日定在今年十月。”

“那怎么这么早就接了如画?”

“他的府邸已经建好了,那天接了旨,趁着皇阿玛高兴,他说想这就搬进新府邸去。老八老九也在一边帮衬着,皇阿玛就允了。”

“哦,”原来是这样,心虽落了地,却还是不安稳,“这样行吗?他还没有大婚就接如画过去?”

“有何不可?”他竟有些感慨,“老十从小莽莽撞撞,今次如此行事,也难为他用心良苦。”

“嗯?”我有些不解。

“先进门的,总是占着些势头。十月大婚,五月就接了如画,若是这几个月再有了身孕,等到嫡室进门,也断不能明目张胆地为难她。”

“真的?”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脸上又禁不住露出了笑,“那真是太好了。”

“嗯。昨儿不过是接个丫头,可这排场却着实不小。”

“是吗?是怎样的?”我兴奋地打听着如画出嫁的每一个小细节。

“虽说花轿礼乐不敢造次,可这上门迎娶的人却实实在在来了两位皇子。”

“两位皇子?”

“老九也来了,二人郑重其事的,倒像是大婚了。”

“呵呵…”我开心地笑了,却又觉得有些遗憾,“嗯,这排场是不小。只可惜…”我有些难为情,“她就我一个娘家人,没在身边,也没给她预备什么嫁妆…”

“那首饰盒子我给你留下了。”

“嗯?”我立刻惊得挑起了眉,“统共就那么一点点,还留下了,那她就只剩两个帕子做嫁妆了!”

“说的是,就那么一点,我贝勒府的颜面何在?”他说话的语气依然不冷不淡,可话的内容却几乎让我差点跳起来,“福晋给她备了嫁衣和首饰,爷给她置了嫁妆,还破例开了正门。这娘家的排场可够了?”

“呵呵…”笑着笑着,眼前仿若看到那张娇俏的脸庞…昨天她一定很漂亮吧…新娘子,新娘子…那喜服是什么样子的…那妆容是什么样子的…那喜帕是什么样子的…坐在花轿中,是紧张,是忐忑,还是兴奋…挑起喜帕,他…是什么样子的…

“吟秋?”

“嗯?”一愣,脸颊羞红,掩饰不好,只能低下头,搓弄着手上带血的药纱…

得知如画风光出嫁后,心事终于又放下一桩。我越发勤奋地练习双手,希望能早日开始整理父亲的书稿。毛笔已经可以一枝一枝地捡进笔筒,手指也可以弯曲一点点,虽说距离拿筷子还似乎遥远得很,可只要有希望,就有每天执着的意义…

日子在每天的努力康复中度过,而始终陪在我身边带给我鼓励和欢笑的,是那可爱的兄妹三人。一场生死之险,曾经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了不同,原本就无话不谈的格格们如今与我亲如姐妹,而十三阿哥,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他的笑和言谈似乎都收敛了些张扬,多了份沉稳,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得着机会就打趣儿我,现在看着我带伤的脸,有时竟会出神…人说苦难是人生成长的课堂,那么死亡,又意味着什么?目睹死亡,目睹我接近死亡,带给他的是什么…

每年端午节,康熙都要带着嫔妃子女和王公大臣们到圆明园看龙舟比赛。这一天仿佛是皇家难得的狂欢节,从皇妃到宫人,大家早早地就开始期待和兴奋。今年康熙政务繁忙,本已取消了比赛,可眼看五月中旬将过,却又特别开恩,要在圆明园好好热闹三天。接到圣谕的那天,连一向祥和宁静的长春宫都一片欢声笑语,而怡情殿更是喧闹的有些呱噪。

格格们难得出宫一趟,提前几天就高兴得睡不着觉,敦琳更是不顾我困得眼皮子打架,不顾我身子还虚弱,不停嘴儿地描述龙舟的盛况。当然,她的兴奋不完全是来自出宫玩耍,更主要的是,今年康熙身边除了阿哥们和几位宠妃外,唯一的女孩儿就是十五格格敦琳。看敦琳神采飞扬、叽叽喳喳,看温琳脸上恬美的笑容,我又想起了那个美丽的名字,恰柔…

“吟秋!吟秋!”

“吓我一跳。”我笑着嗔她一句。

“明儿你不能跟着我,就跟着姐姐吧。”

“是啊,敦儿到了皇阿玛跟前儿,少了这个呱噪的,咱俩正好清静清静。”

“呵呵,说的是!”我就势接了话也羞了羞一脸不满意的敦琳,却转而又看向温琳,“不过,我还是不去了。”

“嗯?这是为何?”敦琳立刻挑了眉,“你也得出去走走,老是闷着,身子也不能大好。”

“是啊,吟秋,”温琳轻轻地抚上我的手,“到时候咱们一处,不会让你一个人再碰到什么。”

“格格多虑了。”我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凑那个热闹。”

“哎呀,吟秋,好容易一年热闹一回,怎么能不去呢!”敦琳十分不解也不满意我的反应。

“可我…这个样子怎么好出去?”

“那…”敦琳皱着眉端详了我一会儿,努力地出谋划策,“要不用块丝帕遮着?”

扑哧,我和温琳都笑了。

“傻丫头,别龙舟没看成,吟秋倒被侍卫当刺客抓了去。”

“呵呵…”

一番嬉闹后,格格们终于答应让我为了这女孩儿的颜面留下来。

这天一大早,就听得长春宫内外一片嘈杂人声。只是出游三天而已,人们却像要将整个家当都搬了去,不停地进进出出、叽叽喳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充分体现这次出游的重要性,也或者,这样的忙碌也是人们兴奋的一种方式,越忙,越乱,越开心。只不过这效率就实在差多了,心里有些好笑地想,这龙舟比赛估计真正能算数的也就是第二天,难怪康熙张口就是三天,想来他也是把这拖沓的来去算了进去。

好容易等到一切又安静了下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我坐在房中继续练习拿筷子。自从受了伤,时刻都在体会一句话,失去了才懂得拥有时的珍贵,这一日三餐用筷子吃饭再平常不过,怎么会想到有一天竟成了我日夜苦思的一个期盼。已经练习了好几天,这两根细杆儿总仿佛故意在跟我做对,不是粘在一起分不开,就是好容易分开了,转眼就噼里啪啦掉一地。

又是一次失败,人已经眼酸脖颈痛,我决定休息一会儿,却发现右手食指的药纱有些松动,低头小心地用牙齿咬住药纱带子,努力想拽紧些。

“我来。”

未待抬头,门外已大步进来一个人,走到我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拉过我的手腕…

第五十八章 千千结中结 (上) (捉虫)

眼前的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拈着我手上的药纱,虽是半蹲了,修长挺阔的身材依然几乎与我比肩,心里悄悄感叹,进宫这么些日子,似真的忽略了,竟没有认真地注意过他,相比从前,他确是长高了好些,与同年的我早已错出了一个头。听温琳说,康熙已开始让他旁习政务,等到今年塞外避暑归来就要正式跟着四阿哥办差。曾经的少年风华沉淀了历练与沉稳,越显得英气逼人,岁月如刀,于他,真是精雕细刻…

他没有留意我的目光,依旧认真地结着药纱,可是线头太小,他又似被那殷出的血红刺了眼,有些不得章法,心急,越离近些,那饱满的前额已经几乎贴了我的脸颊,我屏了呼吸,微微后撤,却并不打算驳了他的好意,耐心地等着。

近午的阳光,明媚热烈,毫无遮拦地倾泻在他身上,短短的时间,额上就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浓眉下的眼帘却依然执着,拢了目光凝在我的伤处,修长有力的手指平日里挥毫泼墨,拔弩张弓,潇洒自如,此刻却小心得有些战战兢兢,竟不由自主地翘了兰花指,努力悬空打着结。

“用些力,不疼。”

他抬头,才发现原来已经这么近,目光一聚就已经是在彼此眼底,他有些怔,却没有躲闪。

“结得太松,一会儿又要开了。”

“哦。”他低头,重新打开,略顿了一下,这才加了力道。

“你怎么没跟着去?”

“我病了。”

看他如此面色红润地大言不惭,我扑哧笑了。

他也不好意思,笑说,“年年都一样,我也烦了。”

终于结好药纱,他又抬了头,却仍没有起身,依然近近地看着我。

“你不去,皇上能高兴吗?”

“太医说我着了凉,是皇阿玛让我留在宫里好好歇着的。”

“又是刘太医?”

“呵呵,不是,不敢找刘太医,四哥若知道我装病也不能饶了我。”

“看你这麻烦的,还不如去玩玩儿呢。”

“不去了,你一个人怪冷清的,正好这几日宫里没什么人,咱俩能说说话。”

想起那天他说等我好了有话给我,我轻轻点点头,“也好。”

“闷了这些日子,今儿咱们去园子里逛逛。”

“嗯?不…不要吧,我…”

抬手想挡住那道疤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手腕,温和的目光作状仔细端详着,“已经好多了,细细的一条线,真不太看得出。就到园子里坐坐,你看,我带了箫,吹给你听。”

“…好。”

第一次踏出怡情殿,过了屏门,阳光竟忽地刺眼,好像无数双眼睛盯了过来,心立刻慌了,埋了头,踩着坚硬的石砖,脚步比在房中练习时更沉重,怎样努力,都是拖沓,心越急,悄悄抬眼看他,面色如常,就合着我,缓步而行,心,略略平稳…

长春宫里静悄悄,当值的小太监看到我们,也只是俯身打千儿,没有半个字。随在他身边穿过这片寂静,突然有些恍惚,好像那天走出翊坤宫,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身边这个强壮鲜活的生命,有力的心跳成了我即将消失的世界中唯一的声音…

“吟秋,”

“嗯,”

“等圆明园回来,咱们就又要往塞外去了。”

“是吗?” 我抬头,正碰上他看过来的眼睛,“那真好,你也盼着呢吧?”

谁知他竟轻轻摇了摇头,“原想跟皇阿玛说今年不跟着了,可四哥不让。说我若敢留下,就把我锁到他府里去。”

嗯?原来他也会说这样的话?我笑了,“你这么怕他?”

“唉。”他不置可否,长叹了一声。

看他当真惆怅,我也不敢再笑,“为何不想去?草原上骑马围猎,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你怎知除了这些,这两年又生出多少事来。”说着他竟皱了眉,“往年倒罢了,今年,真是不想了。”

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我却还是劝了,“哪能都随了愿呢,四爷既然非强着你去,必是有他的道理,你就忍忍吧。”

“不忍又能如何呢。不过四哥总算答应了我,会帮我带信给格格们。”

“能通信?”我眼睛一亮,“那格格们一定高兴得什么似的!”

“嗯,”他也又绽了笑,“我也会给你写。”

“我?”低头看看厚厚像熊掌一样的双手,“那倒不必…”

“你不是天天在练吗?到那时,能写几个写几个,实在不行,画几笔也好。”

“那…那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由我来猜。”

“嗯?”

“我猜了写给你,对了赏,错了罚,如何?”

“呵呵…那赏罚由我说了算。”

“那我猜对了,你可不能赖。”

“好。” 我笑着应下。

说笑着,已经来到长春宫门口。看着高高过膝的门槛,我走到门框边,想用胳膊撑着借力过去,十三阿哥赶紧过来,握了我的手腕,“我扶你。”

“别,我自己可以。”

“行了,别逞强了。”

“哪里是逞强,总要都自己学会才是。”

“等你一个人的时候再学、再练。如今我在跟前儿,你还这么着,倒像是我没眼色了。”

看他执意要扶,我也不再拗着,借着他的力迈出门去。刚要再抬步,我猛然一怔…十三阿哥原本低头看着我的脚步,我突然不动,他赶紧抬眼,也即刻随了我一道定在原地…

正午热烈的阳光铺满了甬道,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隐蔽都被曝露得明明白白,仿若整个世界都突然只剩下这横平竖直,空空荡荡…

四个人,面对面,无声,无语,遁入这空落中,仿佛千年的木石,只有目光,或直,或呆,或惊,或恸,缠结…拧绕…

还是手腕处最先有了知觉,那只握我的手微微在颤,像是我的手臂突然好沉,好重,让他把握不住…我没有挣,而是自己用了力,撑住手臂依然在他手中,这细微的变化他立刻感觉到,随即越发用了力道,紧紧握住…人,也醒了过来…

“八嫂,九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走?”这清朗的声音一响起,眼前凝固的尴尬突然震碎,泛滥得每一个人都慌然无措,却又无路可逃…

“吟秋!”猛然回过神的琴雅立刻皱了眉,顾不得应付十三阿哥,几步上前扶住了我的手臂,上下打量着,眼睛又泛了泪光,“吟秋,你,你可好?”

“福晋。”迎了她,我福身行礼,屏着力清晰地发声,“谢福晋惦记,已经大好了。”

“是吗…”她努力压了泪声,笑着与我回应,“看着…是比前些时…好多了。”

“嗯。”

“你…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天气好,去园子里走走。”

“不急,先回房,我和表哥特意来看你的。”

随了她目光,我也转头,看向他…垂落的肩,僵立的身体,无神的双目,布满了血丝…心神在散了的前一刻,被努力拖回…我竟…可以绽了笑,再次福身,“谢福晋,谢九爷。”

只这一句,她一怔,眼神突然就乱了,猛地回头看向他…

“可我,与十三爷有约再先,今儿,只得失礼了。”

“八嫂,九哥,我们先行一步。”

十三阿哥拉着我想走,却被琴雅一把拦住,目光落在我的手腕处,拧了眉,“十三弟!这成何体统?”

“八嫂子说的极是,”十三阿哥恭敬地应下,“原是该手拉着手,如此这般成何体统?只是,如今连筷子都拿不了,只好,我先握着她了。”

这边话音未落,我赶紧看向那边,他眼睛一红,猛地低了头,我突然就失了神,脱口而出,“汤勺…汤勺已经用得很好了。”

“吟秋…”

这一句…琴雅的泪滚滚而落…无语的尴尬再次降临…

好半天,十三阿哥终于又开了口,“八嫂,九哥,时候不早了,你们…”

“吟秋,”不待他说完,琴雅也回了些神,含泪看着我,“表哥他…好容易才得着这么个机会,再见…不知要何时了。咱们还是…”

“不必了。”任是他费了全力,那一声依然哑在喉中,干涩不已…“十三弟,你们去吧。”

“表哥…”琴雅还想再说什么,却接了他的眼神,轻轻咬了唇…

“那好,八嫂,九哥,那我们先过去了。”

“嗯,慢走。”他礼貌地点了头,苦涩的唇边也含了笑,只是那目光却怎么…都不听他使唤…

十三阿哥拉着我,与他们擦身而过…

那呆直的目光落在背后竟变得那么柔软…如一缕缕极细的线,拢在心头,千缠百绕…像一粒粒极细的沙,渗进毛孔,潜入了四体百骸…挣不开,理不掉,只任凭…一点点窒息了心智…

拖了脚步逃一般急奔着离去,只几步而已,身体就再跟不上,一个踉跄,被他一把稳稳地扶住,我又要急急抬步,他却握了我站定,柔声说,“看你喘的,慢些。咱们不急,天,还长。”

空落的甬道,这不大的声音竟开始回荡,一遍,又一遍…感到背后的凝聚突然一紧…心神…就此碎裂…

“走吧。”

“嗯。”

一步,一步,我被把握着,不能快,不能赶,随了他沉稳的呼吸,均匀的步调,缓缓而行,那长长的甬道,仿佛是一个无限的循环,一直走,一直延伸,越来越远,却始终在他的目光里,始终在同一个单调的世界里…只觉得,这样走下去…就是天荒地老…

终于,终于,转过了弯…

胸中憋闷的一口气长长而出,我抬头,轻声说,“放开吧,他看不到了。”

“呵呵…”

他闻言竟笑了,我在这爽朗干净的笑声中有些茫然,不知他为什么笑,只知道他的手没有一丝松开…

“你当我,只有你那么点小心眼儿?”

我一愣,回转不过来,只被他牵着,一路前行…

第五十九章 千千结中结 (下) (捉虫)

单调的甬道终于结束,踏入了晚春的御花园。瞬时间,红情绿意,花明柳媚,眼中突然涌入这么多颜色,周身的萧瑟更觉浓重,我低了头,任凭他拉着左拐右绕…

“吟秋,咱们上亭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