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十六的月亮依然大而明亮,只是这圆满,已是眼睛看不到的缺失…

明年今日,万水千山,风雨难料,我,人在哪里…

明年今日,槐香依旧,月圆如昔,他,是否还在盼归…

月影深处,蜿蜒的桂枝千年如初,树下埋藏着女人最心冷的传说。他曾说,阴阳两隔都要好过银河两岸,那么,广寒宫里遥远的思念,一定不如,斯人远逝…

门被轻轻推开,我立刻坐起身,伸出双臂。他赶紧走过来,将我接入怀中…

“还没睡?”抚着我的背,他的声音温柔得让我一阵心酸,埋在他怀里,竟想到了死去…

“秋儿,”他轻声唤我,“秋儿?”

老天,如果这一去,我丢了所有,那就让我消失在海上,不要再万里迢迢赶回来经受那剜心的痛…

“抬起头来,让为夫看看你。”

紧紧环着他,我不肯抬头…

“傻丫头,哭了?” 抱着我,他轻声劝慰,“不过一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一年短,一夜长…一年长,一生短…”泪是无声,心酸难忍…

他低头轻轻吻着我的发,“究竟是为何要走?”

“为了…再也不用走…”

“傻丫头…”

“你能不能…收回那句话?求你…”

“不能。所以,你要谨记。”

“若是…山阻石拦…前途无路…怎么办…”

“陆路不通,走海路,要忍得风高浪险。”

“若是…海上的风…翻了船…又该怎么办…”

“生出翅膀,飞回来。”

心被撕扯成千丝万缕,紧紧抱着他,卸掉了所有的坚强,“胤禛…我怕…我怕…”

“别怕。”他托起我的脸庞,轻轻给我抹泪,“为夫再送你一句话,你切记。”

“嗯。”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为夫都在。”

看着他深邃的双眸,我的心有些恍惚,“…真的?”

“嗯。”

“可,可我…”

“你先记住,往后,会明白的。”

“…嗯。”

偎在他怀中,泪水渐渐干了,心,慢慢暖了过来…

“秋儿,”

“嗯,”

“要走了,让为夫再好好疼疼你。”

“嗯。”

这一夜,月儿如水,极尽缠绵…

终于踏上了旅途。

吱嘎的车轮像碾在心坎上,紧握着拳抱在胸前,努力抑制想跳下车的冲动,每远离他一步,都让我不停地怀疑自己,是对,是错…

车马声中,离开了京城…

好在心绪的不宁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开始,我就迫不及待赶路,只有尽快离开,才能尽早归来!可是,人高马大的戴侍卫却完全不能领会,他骑马,我坐车,悠哉游哉,行进速度根本不像是在赶路,倒像是富家公子出来漫无目的地闲逛。每餐饭,也一定要正正规规坐下来,汤水,点心,一样不少;夜里住宿,也要尽可能地讲究。有时,我真恨不得和他一拍两散,可看他认认真真,恪尽职守,再想想他头上那“知州”的衔,我只能咬咬牙把话咽回肚子里。

三天后的傍晚,行至一个集镇。

“公子,今儿咱们就在这镇上住下。”戴铎在车窗边低声说。

“时候还早,再走一程吧?”看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我实在是对这样肆无忌惮地浪费时光有些忍无可忍。

“公子,方圆百里只有这一个集镇,走远了,今夜就没有地方落脚了。”

“不妨事。我们可以在农户百姓家借宿一晚,实在不行,在车里将就一下也行。”

“恕奴才不能从命。”他恭敬地回话,却是不容反驳,“爷走时吩咐了,一定要公子在正经店家投宿。奴才刚才打听了,前面就是这镇上最大的客栈,咱们这就过去。”

“哎…”

我话音没落,他已经牵马前行。哼!还说听我的,他眼里除了他那位爷,哪还有别人??

三间门面的二层小楼在这小镇上已算十分宏伟的建筑,车马刚刚停下,小二就连吆带喝地迎了出来,点头哈腰,甚是热情。戴铎吩咐他将车马牵至后院安顿,而后小心护着我走进店中。

店里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尚未到晚饭时分,没什么人,显得有些冷清。我正要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就见楼梯上下来一个人,满面带笑迎过来,“小人是此处店家,赶问二位客官,可是从京城来?”

戴铎并不理会,只管安排好我,自己也在一旁落座,这才看着毕恭毕敬的店家轻轻挑眉,“怎么?你这里开门做生意,还要查问客人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哦,小人不敢。只是早些时候雅间儿来了位贵客,在此恭候京城来的张公子和戴侍卫,小人冒然相问也是不想客官错过。”

“哦?”戴铎的声音丝毫不起波澜,显然店家口中恭敬的“贵客”对来自天子身边的戴侍卫没有起到太大的威慑作用,“可曾有名有姓?”

“那位客官只说是生意人,到南边儿去采货,与张公子是旧识,他乡偶遇,叙旧而已。”店家小心回话。

我心里纳闷儿,走了三天了,在这么个僻静之处,怎么会有我的“旧识”?

戴铎看向我,“公子,您看?”

“去看看吧,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想想看,我好像没得罪过什么人。而且,自从上路以来,我从未见过所谓的“险恶江湖”,所到之处,民风都很淳朴,虽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也没看到什么明目张胆欺压良善之事。这光天化日的,不过是在酒楼见个人,又有什么可怕?

“嗯。”戴铎也点点头表示同意,“那好,奴才这就陪您去见。”

于是,我站起身,随在他身旁,一同跟着店家往雅间去。来到楼上,店家将雅间门打开,恭敬地退下。我轻声道谢,走进去。抬眼看,八仙桌后坐了一个人,淡淡水蓝色缎袍,华而不艳,贵而不奢,手中轻摇一把诗画扇,山清水秀,一派江南儒雅文人之态。看到我们进来,双颊绽笑,清新俊朗。

天哪!怎么会是他??猛然震惊中,我还没反应过来,戴铎已经大礼拜过。

“奴才戴铎见过九爷!!”

第一百章 意外的收获

尚在惊诧中,他已面带笑容走到了我身边,“累了吧,来,快坐下。”说着边给我让座,边吩咐小贵子,“去,带戴侍卫下去用饭。”

“喳!”小贵子答应着就去招呼还俯身在地的戴铎。戴铎站起身,向我看来,我正要反应,胤禟又发了话,“今儿不走了,让店家安排干净的客房。”

对胤禟的反客为主,戴铎眼中掠过一丝犹豫,却实在不敢在九爷面前再多一句嘴,略想了想,也只好退下。雅间门被轻轻关闭,不大的空间只剩下我和他。

胤禟一边给我边斟茶,一边微笑着说,“昨儿我就算你们要到了,等了一天,谁想到这会子才来。我还当出什么事了,正说要去迎你们。”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对我们的蜗行我无言解释,而对他的突然出现我倒是惊讶不已。

“哦,皇阿玛派八哥去南边儿办差,我随八哥去,你离京前我们就上路了。”

我接过茶,“那,你怎么…”

“八哥还有别的公务,一路上要经过官府,我一个人先往南边儿去,正巧路过这儿,知道你也要到了,想着不如一道走。”

“一道走?”这样的“顺带”实在让我始料未及。

“横竖是一路,多个伴儿总是好些,是吧?”他的口气轻松自然,不见半点尴尬,没有避讳他一直在等我,也没有闪烁一路同行的希望,八府中相处的半个月似将之前的一切重新消磨重新整理,曾经的亲近与痛绝都像不曾发生过,可曾经的熟悉与默契又被悄悄地留了下来…

“…我们走的慢,别耽搁了你的差事。”犹豫一下,我还是开口。

“不妨,我自己先到也做不了什么,总要等八哥来。”见我应下,他面色依然带笑,我却看得出他分明是松了口气…“走得不急也好,这一路风景甚是不错,慢慢走,一路赏玩也是乐趣,只别误了船期就是。”

我低头抿茶,没有搭话。早一天,晚一天,人人都觉得无关紧要。心中闷闷的,说不出的难以排解…

自那天起,我们又多了两个旅伴。有了胤禟,食宿自然变得更加讲究,行进的速度也更加快不起来。戴铎依然刻板地坚守自己此行的职责,虽然对尊贵的九爷、这位正经主子恭敬有加,可他所有行动的航标仍是以我为主。胤禟却似乎并不在意,还十分乐见,因此,一路上几个人相处倒也颇为融洽。

南方的秋天没有北方显现得那么早,可一路行来,道路两旁的嫣红翠绿也已经不似夏天那样张狂,隐约中有些残年的无奈。天,毕竟还是越来越短,太阳那看似依旧热情的脸庞也因为挂得太高,让人可以直视着品评它的光芒。

胤禟的兴致一直很高,农田乡舍,山间水边,他伴在车旁,聊着天,说着话。我虽一直郁闷于这让人抓狂的行进速度,可看着并不会拖误船期,也就不得不放下心来,随着大家一起赏赏秋景。

进了广东境内,距离海边还有不到三天的路程,眼看就要登船远渡,我的心开始兴奋起来。这天行至一个热闹的集市,人群在马车前后熙攘拥挤,几乎让我们寸步难行,胤禟提议不如干脆步行,一起赶赶集,于是大家下马弃车,兴致勃勃地随着人群逛起来。

每个摊铺前都挤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买的,有看的,也有只是凑这吆喝热闹的。这可苦了小个子的我,即便踮起脚尖有时也不知道里面在卖什么,急得直跺脚,胤禟却是笑个不住。不过,这么热烈的场面在现代已经久不曾见,哪怕就是挤挤人,对我来说也是新鲜事一桩。

正高高兴兴地“挤”着,就听胤禟在耳边说,“你看那边。”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一个不大的地摊,简简单单一方蓝土布,上面零星摆了些东西。再看摊主,发辫盘在头顶,白如霜雪无一丝杂色,皱纹纵横如刀刻一般,让这张看不出年龄的脸写尽了沧桑。看他一身粗布短打不像是南方人,再看他悠然而坐,喧嚣中只管闭目养神。

“不是凡人吧?”我小声说。

“嗯,”胤禟点点头,“咱们过去看看。”

“好。”

走到近前,随胤禟一起蹲□,才看清这方土布上原来长长短短摆了几把刀。胤禟拿起一把,拔出刀鞘,艳阳下闪电般一道白光,看得人彻骨生寒。我虽是外行,却也看得出这是把好刀。胤禟向来对骑射兵剑兴趣不大,比划了两下,也就收入鞘中。正要随他起身离去,眼睛却不小心瞥到土布上靠近摊主处一把不足三寸的小刀。拿起来,仔细端详:雕花金属刀鞘阳光下闪闪耀眼,一把把金色的小箭羽,成扇形镶嵌在黑色的刀柄尾部,精巧别致。拔出刀身,银色小刃短短两寸,薄薄的刃面如镜似冰,锋利的光芒直刺人眼,看着它,从不舞枪弄棒的我竟然爱不释手。

“喜欢吗?”胤禟问。

“嗯。”我点点头,“这么小,好用吗?”

“这是难得一见的保安折花刀,别看它小,锋利无比。”戴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边。

“保安刀?”

“嗯。保安刀源于大禹治水的源头甘肃临夏,是保安族人的护身之宝,而折花刀又是其中极品,千锤百炼,刚柔相济。一把折花刀,工序百道,耗时数月。公子手中这把,我看若非技艺超群,若非置身世外,难有这样的传神之作。”

“哦?”听完戴铎的话,胤禟也来了精神,接过去仔细端详,“让你这么一说,倒真像是稀世之物了。”

“公子,咱们买下来?”戴铎问我。

“嗯…”我犹豫着,倒不是银钱的事,而是我明白所谓兵器和乐器一样,都有灵性,尤其像这样一把刀,如果被我这么一个不通刀剑之人花了几个俗银买到身边,实在是种亵渎。下定决心,摇了摇头,“不要。”

“为何不要?我看正配你。”胤禟立刻接了话,“一路上虽有戴侍卫,可你也得有件防身之物。就买了!”不待我回答,他就转向摊主,“老人家,你这把刀卖多少银子?”

摊主早已睁开眼睛,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们几个。

“老人家,您这把刀卖多少银子?”胤禟又客气了几分。

“老朽只交朋友,不做买卖。这刀,只换,不卖。”他终于开口,沙哑的声音一如他的脸庞,沉淀着岁月的沧桑,竟仿佛能隐约听到西北大漠的风沙声。

“换?”戴铎立刻应下,“好,我跟你换!”说着将自己腰间别着的一把小腰刀摘了下来递过去,“正宗英吉沙。”

摊主接在手中看了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递还过来。

看戴铎皱起了眉,我笑着劝他,“我又不会使,不要了,走吧。”

“我来。”胤禟说着就要递什么过去,我一把拉住他,“哎,不要了,真的不要!”

“我倒真想看看,这位老者要怎样才肯交这个朋友。”胤禟竟然上了劲儿,轻轻推开我,递了过去。

摊主拿在手中,我才看清是胤禟一直带在身边那把的小蒙古佩刀。鹿角刀柄由纯金镶嵌,却依然保留了自然的鹿角纹路,再配上极品鹿皮做的刀鞘,华贵中透着马背民族的野性十足。拔出来,锋利的刀身也是雕花刻纹,若不是这寒光逼闪,让人忍不住会想到这背后可能的血腥,实在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摊主眼中透出欣然,轻轻点点头,小心地收在了腰间,而后双手捧起那把折花刀高举过头,我一怔,被胤禟轻轻拉起,原来,摊主此时已是双膝在地…

我有些不知所措,胤禟接过刀递在我手中,“来,戴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别在腰间,小巧精致的腰刀,与我好像真的相合,开心不已。

“嗯,”胤禟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当真不错。”

“公子,这可不是配饰,也要小心着,别伤了自己。”看我如此不专业地摆弄,戴铎忍不住在一旁叮嘱。

“哦,知道了。”脸颊有些红,赶紧把刀插回刀鞘。

几个人辞别摊主继续往前逛,我不时地摸摸心爱的腰刀,又想起了刚才的一幕,问胤禟,“他刚才怎么跪下了?”

胤禟笑笑不语,戴铎低声在我耳边说,“九爷那把是藩王的贡品,不是民间所有,那老者怕也是识得的。”

“哦。”原来如此…

“这样的宝贝,值得公子一世珍藏。”

“嗯。”我忙不迭地点头。

正说着,胤禟突然将扇子一折,像猛然想起了什么,“那把刀先给我。”

“嗯?”我一愣,却也赶紧摘下来递给他。

胤禟拿了刀匆匆往回走,小贵子也急急地跟去。熙攘的人群,我被戴铎护到路边等候。过了没一会儿,胤禟和小贵子返了回来,一脸笑容。

“这刀我先借用一天,行不行?”

“…好。”我有些纳闷儿地点点头。

逛完集市,已是午饭时分,几个人找了间酒楼落座。今天偶遇宝刀,让大家心情都很好,胤禟还特意又让戴铎仔细讲了一遍保安折花刀的来历。说着话,店家已经上了菜来。正要随大家举筷,打眼一看桌上那盘鱼,腥味直冲脑门,突然一阵恶心,只觉得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涌,我赶紧捂住嘴,站起身就往外走。

“公子!”

顾不得再理会他们,我冲到了酒楼后巷,吐不出任何东西,却不停地干呕,天哪,五脏六腑都要颠倒过来了…好容易平息些,只觉头昏脑胀,靠在墙上。

“好些了吗?”

抬眼看,胤禟双眉紧锁,正担心地看着我,我有些窘,“不妨事。”

“小贵子,快去请大夫!”

“不用!不用!我没事。”我赶紧摆手。

“你看你脸色煞白,还是找大夫来看看。”

“真的没事。”我冲他笑笑。

“九爷,我想公子可能是饿得紧了,又不大吃得惯南边儿的菜,才会如此,不如咱们换一家酒楼。”戴铎在一旁开口。

“嗯,就是这样,而且那鱼太腥,受不了。”

“…也好。”胤禟看我缓过些气色,又坚持不肯见大夫,也就作罢。

换了家酒楼,点了些素菜,我虽然没再难受,却也吃不下什么,又怕他们担心,小题大作,只得勉强咽下一小碗饭。

吃过午饭,出了酒楼,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天。上午的艳阳不见了踪影,高高的天被阴云完全遮蔽,虽不至于即刻落雨,可这阴冷冷的风也已夹带了泥土的腥味。为了能赶到几十里外的下一个市镇借宿,我们决定立刻赶路。戴铎将我扶上车,安顿好,又从包袱中取出一方薄毯盖在我腿上。一路走来虽已和他十分相熟,可看他如此悉心地照料,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张姑娘,您别怕。”戴铎轻声说,“等夜里投宿了客栈,奴才即刻为姑娘找大夫来。”

“嗯?别…”我一惊。

“姑娘放心,奴才会避着人的。”

我一愣,正要再开口,他却已经放下车帘离开。

晃晃悠悠上了路,我的心再平静不下来,戴铎他,他是以为我…天哪,会是这样吗?难道…难道我真的…怀孕了?只是那两夜的夫妻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结果?想起胤禛,心里忐忑不已。临走时,他曾千叮万嘱,要我在一个月后一定请大夫诊脉,如果有了孕,不许我再多行一步,即刻回到他身边。现在想来,难怪戴铎一路上悠悠而行,食宿倍加小心,也许,他也一直在等这一天。

拥着薄毯,轻轻捂着小腹,想起那让人心醉的告别,忍不住烫红了脸颊,那样的缠绵之下,无论怎样的结果都是甜蜜的吧?这是上天对我的垂爱还是给我的暗示?是不忍我们再次分离,还是告诉我,这一趟万水千山,这一次触动龙颜,真的是我的冒险莽撞之举…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受累记住九爷换来的这把护身刀

第一百零一章 燃烧的灰烬

傍晚时分未待找到客栈,已经阴雨绵绵。南方的秋雨,雨线如丝般密集,粘得人无处躲藏,即便被挡在雨具之外,也似乎可以透进骨髓,湿冷阴寒。我在车里抱着毯子还是瑟瑟发抖。

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处,匆匆用过晚饭,我就暖暖地窝在了被子里。戴铎吩咐人给我烧来了暖炉,安顿好,他冒雨出去请大夫。胤禟和小贵子也早早回了房,一夜无话。

隔着幔帐,大夫小心地把着脉。我轻轻咬着丝帕,心扑通扑通直跳。不知是不是女人的天性使然,只一下午的时间我竟已经在悄悄地期待着那个结果。手轻轻搭在小腹上,抚摸着,禁不住想,他或是她会像谁多一点?嗯…肯定是胤禛,因为他…总是霸道,呵呵…那以后他是会更宝贝谁一点?我还是孩子?不管啦,以后多一个人帮我缠着他就好…

诊完脉,大夫随戴铎去了隔壁,留我在房中紧张地期待着。不一会儿,戴铎轻轻敲门进来,我立刻迎了过去。却见他神色一如往常,关切地递过一床被子,轻声嘱咐,“姑娘,夜里冷,再多添些盖的。早点儿歇着,明儿还得赶路。”

“…哦。”

看他开门出去,我抱着被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心,失落…

一夜阴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昨天夜里我勉强睡了两个时辰,今天强打精神早早起床,毕竟,从现在开始,要全力以赴,争取早日归来。

早饭时没有看到胤禟,小贵子说他刚起来,还在洗漱。可直到过了辰正却还是不见这主仆二人。我们收拾好了行装,戴铎主动提出去催一催,我点头答应,看着他匆匆的背影,我讪讪地笑了,他如今倒着急起来。也许,这又是他那位爷的吩咐,如果不能折返回来,就要早去早归…

终于等来了胤禟,却是眼圈泛黑,脸色苍白,一夜未见,竟憔悴了许多。

“你…没事吧?”我禁不住上前询问。

“没事。”他笑着摇摇头,看我依然蹙着眉,他又解释道,“夜里睡不着。”

“哦,南方湿冷,是不太习惯。”

“嗯。”

并没有再多话,四人一起上了路。

车外依然是细沙沙的雨声,绵绵地打在车身,不见流淌,只是浸入。我穿了最厚的冬衣,又盖了毯子,才算觉得暖和些。一路在雨中颠簸,竟然怀念起了乐志轩小屋中少碳的冬日,虽然冷,毕竟干燥,没有这样让人说不出的烦闷。

正在心里嘀咕,就听突然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就听到小贵子的尖叫声:“爷!!”车马立刻应声停下,我赶紧挑起车帘,天哪!胤禟竟然从马上摔落!我急忙掀去毯子就要跳下车,却被一把拉住,“公子莫急,奴才来!”戴铎将我掩回车中,赶去给小贵子帮忙。再看胤禟已是一身泥污,脸庞满是雨水,努力睁着眼睛,却是虚弱得再也无力支撑。

“快,快把九爷扶到车上来!”我急得冲戴铎和小贵子喊。

胤禟被七手八脚地抬了进来,我把靠垫铺好,让他半卧在车中。单薄的马车四处透风,丝毫没有给他多增添些温暖,青白的唇依然哆嗦着,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跪在他身边,我拿着帕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小心地给他擦拭,才发现他额头细密的汗珠,隔着手帕我竟然已经感到那滚烫的温度,心一紧,手竟也不稳…

“吓着了吧?”他苍白的脸庞竟然绽出了笑,“哄你的,我…没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