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什么都不管了,那老八今儿送来的礼也就吩咐静怡收了吧。”某人又拿起了书。

“哎!”我拨开他的书,“礼?什么礼?大婚那日八府的礼不是早就送来了吗?”

“这份儿是点名送给四嫂的。”

“嗯?给我?是什么?”

某人不再理会一身轻松兴奋得有些叽叽喳喳的我,只管低头看他的书。我才不在意,立刻吩咐人把八府的礼物呈了上来。

原来是一副裱糊好的字,小心地和翠儿展开,苍劲有力的墨迹跃然纸上: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甲申年冬爱新觉罗胤禩题赠。

脸上顿时绽笑,美不滋儿地冲着胤禛说,“你看看,好不好?”

“嗯,”他也点点头,“老八自幼一把烂字儿,皇阿玛为此还特意给他请了习字的师傅,如今,倒真是拿得出手了。”

“什么啊!谁让你看书法了?”

他这才笑着白了我一眼,“看把你美的!”

“往后啊,独独这家亲眷由本福晋自己照顾!”我兴高采烈地吩咐翠儿,“挂起来,挂起来!”

甩手掌柜的日子过起来确实惬意,每天伺候胤禛上了朝,自己再美美地睡个回笼觉,而后除了礼节性地进宫问安,就宅在家中,看看书,弹弹琴,闷了和翠儿说笑两句,或是到园子里散散步,再有兴致就是在小厨房学做些他爱吃的小点心。府里基本上从不去,管他是迎来送往,还是家长里短,一概充耳不闻。虽仍是四方天地,却觉得舒心无比。

胤禛自然是十分忙碌,午饭鲜有机会回来吃,晚饭虽然一般都在家,却要各房都照顾到。不过,夜里书院门一关,就只是我们的天地。每晚在他身边,最是享受那份亲密与安宁,为他掌灯研墨、红袖添香;给他披衣烹茶,疼热知冷;偶而相陪小酌,吟诗抚琴,做他的丫头,做他的妻,每一次呼吸都满溢着幸福…

“秋儿,”

“嗯,”

“写什么呢?”

“不告诉你。”我依然埋头认真书写。

“拿给为夫看看。”

“嗯…不兴看的。”

他竟然放下了手中的公文, “听话。”

我把最后一句写好,收了笔,递给他。他接到手中,认真地一页一页翻看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

“我的日记。”

“一直都在记?”

“没有,原来哪里有空。这是从我搬回书院那天才开始的。”从他手中拿回日记,满意地翻看着,“我要记下你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等老态迟暮那一天,拿出来看,多温馨。”

“定要写下来才记得?”他将我拉进怀中坐下,“岂非情薄?”

“那倒不是,可是那么多年后会有很多细节记不清的。现在的日子,像是天堂一样,丢了记忆,太可惜。”

“嗯,有道理。”

“呵呵…”我开心地环住他,“所以往后要多说些窝心的话给我听。”

“嗯…你每天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多费劲,不如让为夫来记着,等咱们老了,讲给你听。”

“嗯?不要。这样写成字才好,慢慢看,细细品。”

他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可既写了出来,就已经离开了你我,不再是记忆。落笔成书,难免有一天会有别的看客。”

嗯?我一怔,再低头看我手中之物,那一字一句,都是书院琐事,都是夫妻私密,可字里行间却又明明白白透露了胤禛书房的隐秘,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甚至…批公文时的神态…天哪,我,我怎么会幼稚成这个样子?居然在皇城禁地玩儿浪漫??

“呵呵,”看我紧咬着唇,一副肠子要悔青了的样子,胤禛笑了,“傻丫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为夫只是提个醒罢了。”

不管他说什么我立刻挣开他走到火盆边,一把将日记丢了进去,不过月余的几篇薄纸,只是爆燃了一下,很快就成了灰烬…

他从身后环住我,我转身,埋进他怀中,“对不起…”

“等你我老了,或是哪天你想听了,为夫讲给你。一点一滴,都在。”

“嗯。”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底。

皇家繁琐的年节终于过完了,不用再天天进宫,我的日子又悠闲起来。窗外红梅正艳,偶有雪花轻缀,天地分外静好。我越发足不出户,伴着这飘舞的美景,静静地一个人誊抄胤禛最近的诗作,偶尔自己也胡写两句,努力压和着韵角。

“主子,暖暖身子吧。”

甜脆脆的声音,我抬头,眼前已是小银碗儿的燕窝,“怎么又吃啊?”

“冬天冷,正是该大补的时候。”

“吃不下了啊。”我嘟囔着不满,却还是接了过来,想起昨夜被他揉捏在怀中正自己陶醉,某人却煞风景地说还是瘦要多保养,我不服气地顶嘴,比萱凝强多了,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呵呵…

“主子,您这是又自个儿乐什么呢?”翠儿笑看着我。

“高兴啊,不许吗?”我有些脸红。

“呵呵…”翠儿越发笑了,“主子,跟着您可真好,总是顺心。您看府里,这些日子就没消停过。”

“是吗?”我依然品着甜甜的汤,“那么大的府,那么多人,难免的。”

“嗯,说的是,何况又住了外人呢。那哲彦小主子可真够闹的。”

“五六岁的小孩子,正是淘的时候。”

翠儿口中的哲彦小主子就是静怡的侄子,据说这是李家的一脉单传,十分宝贝,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活泼好动,却也有些娇惯了,进府那天第一次见,就吵着要我从西洋带回的一个水晶小摆设,眼看静怡在胤禛面前尴尬不已,我赶紧顺手给了他,说是就当见面礼了。那小家伙立刻高兴得又蹦又跳,捧在手里,贴在脸上,不知道该怎么稀罕。看着他,我忍不住笑了,这才是孩子的天性,比起才两岁就已经知道看胤禛脸色的小弘时来说,要可爱多了。

“主子说的是,可这位小哥儿也是淘出了圈儿,尽给李主子添烦惹祸了。”

“哦,惹祸?”我把碗放了下来,“什么祸?”

“主子还记得他来的时候带的那把小弓和一兜子小箭吗,开始都当是玩意儿,谁知道真的伤人啊!”

“是吗?伤了谁?”小男孩天性就喜欢舞枪弄棒,那套小弓箭哲彦从不离身,总喜欢比划比划,来见我和胤禛时也背着,其实也不过是个玩具罢了,听翠儿说伤了人,我有些难以置信。

“春梅啊!”翠儿一脸的认真,“躺了一个多月呢。”

“啊?”我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即便那就是把真弓,就凭一个六岁小童的力气,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更何况,春梅是玉淑的贴身丫头,整日不离左右,她怎么会被小哲彦给伤了?“怎么伤的?在哪儿伤的?”

“腊月里春梅到园子里给年主子摘梅花儿,正巧哲彦小主子在那玩儿,看见春梅就偷偷藏了起来,突然大叫着射了一箭过去,春梅吓了一跳,躲不及,雪又滑,就从山石上摔了下去。”

咻,真是大喘气,原来是小孩子吓唬人的恶作剧。

“看你,”我嗔怪地白了翠儿一眼,“吓我一跳。”

“可不管怎么说,春梅是伤着了,李主子赶着去看,又请大夫又上药,后来还把自己身边儿的冬月儿给了年主子使唤。”

“是吗?这事儿爷知道吗?”

“知道,那天正好爷在年主子房里用晚饭,平日里一向都是春梅伺候,不见了她,年主子只得说了,后来,爷把冬月打发回去,让看着哲彦小主子背《弟子规》,背不出就不许他再到园子里玩儿了。”

“哦…”

“谁知安分了没几天,哲彦小主子又偷跑到年主子小库房,登高儿爬低的,结果一坛子酒被他踩翻了,满院子的酒气。逮了他问,说是来看看那个姐姐好些了没。”

我扑哧笑了,这小子!“没人看着吗?他是怎么溜了的?”

“李主子房里的人原就少些,说要单派人给哲彦小主子,又恐不合规矩了。”

“哦…”

“主子,您不知道年主子恼成什么了呢!那酒原是年大人特意敬给爷的,十八年的陈酿女儿红,结果爷还没喝着,就给砸了。”

“这有什么好恼的?”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一坛子酒而已,况且,那孩子说不定真觉得愧,好心来看春梅的。”

“那倒也是,可听他们说,年主子即刻着人叫了李主子过去,当着面儿训斥了一顿,哲彦小主子吓坏了,哭得可厉害了,李主子实在没了脸,回去后,狠罚哲彦小主子跪了半宿,自己也气病了。原本是两位主子一起管家,如今两房的人是能不见就不见。”

“这么严重?”我有些坐不住了,“爷怎么说?”

“嗯…”翠儿想了想,“两房都瞒着,旁的人也没那个胆子,爷不知道。”

已经闹到如此地步,正月府里大宴小宴,我竟反应迟钝的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只记得她们姐妹亲热,围拢在胤禛身边,让我对古代女人共侍一夫依然能如此大度自愧不如。再想想管家当时给我罗列的那一大堆家务,几乎桩桩件件都涉及到了这两房,那么按翠儿说的情况,她们现在根本谈不上合作,只可能针尖麦芒日日斗,要不,就是一处彻底压倒了一处,只管妥协…

“翠儿,走!”

“去哪儿啊,主子?外头飘着雪花儿呢!”

“到府里去。”

翠儿赶紧给我披了裘绒斗篷,跟了出来。

出了门,雪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却并不觉得冷,我一步紧似一步,走到院门口,突然停了下来。想起当年那一跪,还有刚才翠儿口中的一切,我心中隐约又觉出了什么…

春梅摔了一跤竟然躺了一个月,冬月被贴了过去,却又被胤禛打发走了…下人房是挨着库房,可小哲彦如果只是想看看春梅,他大小是客,是主子,何苦要藏到库房还踩翻了酒?既然连一个瓷坛子都砸了,为什么没有说孩子是否受伤?玉淑究竟是怎样训斥一个六岁的晚辈竟然把静怡给气病了?而且,这件事玉淑占尽了理,她又为什么没有借机向胤禛撒娇?

“主子…”翠儿疑惑地看着我。

“回去吧。”

我转身往回走,决定远离这混水,积重难返,我何苦为自己竖敌?更何况,书院专宠,我也许早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此刻作姿态去调解,只能是雪上加霜,适得其反…

那晚胤禛回来没有什么公务,雪中牵手赏梅,竟然聊起了久逝的孝懿仁皇后,看他思念亡母,淡淡怅然,我静静陪着,府中繁杂没有再提一个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妻不当家 (下)

二月初春,雪化冰消,却依然难免料峭春寒。书院的生活安静随意,可我似乎不再像从前那般享受。每天从宫里回来,路过前厅,路过正院,总会放慢脚步…翠儿像是看出了什么,时常有意无意讲给我一些她听来的“闲话” …

这天午睡怎么都不安稳,干脆起身,叫了翠儿到园子里散步。雪一消尽,园子各处露出了光秃秃尚未泛绿的枝丫,更见黄泛泛的枯草枯山,实在称不上养眼,好在空气到底新鲜。我挽了翠儿慢慢地走着,一路上了六角凉亭,登上这最高处,园景尽收眼底,空气似乎也越发净了。

“主子看!”

翠儿眼尖,指着脚下不远处正在晃动的树叉,那是棵初成的河柳,光秃的枝条没有夏日繁密的垂压都努力向上展去,可毕竟是幼龄,那枝杈看起来仍是纤细无骨,可就在这样的两杈之间竟然夹了一个胖乎乎的小红球儿,定睛一看,居然是着了红缎袄儿的小哲彦!

“是哲彦小主子!”

“嘘!!”我立刻让翠儿噤声,那小家伙儿正晃晃悠悠、战战兢兢地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看那苍白的小脸儿已经是吓慌了神儿,甚至都忘记了哭!小胳膊小腿儿都在颤,天哪,这孩子眼看就要摔下来了!

“翠儿,快,咱们悄悄绕下去!”我尽量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小哲彦。

“主子,能行吗?”翠儿的声音有些慌,“他是怎么爬上去的啊?离地都快两丈了!”

闻言我立刻停住了脚步,真是急糊涂了,翠儿的话虽有些夸张,却也有六、七米的高度,看那枝枝叉叉,也就是小哲彦,我们两个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那么高,可如果在地上接,指望他自己跳下来,那实在是比听天由命强不了多少。

“你快去,赶紧到府里找家丁抬梯子来,一定要小心,别惊了小主子!”

“哎!”翠儿扭头往山下跑去。

我独自留在亭子里焦急不已,我是应该下去站到树下,让孩子知道有大人在,很快会来救他好,还是应该让他抬头,看到亭子上的我,不至于一直往下看,以免头晕失足?正拿不定主意,突然看到山下有人过来,难道是翠儿?这么快就来了?我顾不得看清,赶紧起身往山下走,正三步并作两步,就听得寂静的园中横空一声厉喝,“哲彦!!”

天哪!!我的心立刻冲到了嗓子眼,没来得及让我再多惊怕,“哇”的哭声瞬间撕裂了孩子最后的坚持,紧接着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我的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努力加快了脚步,等我赶到山下,就看那棵河柳边一袭墨玉裘绒斗篷,身边扶了一个丫头。

“主子,别是摔得没气儿了吧?赶紧叫人吗?”

“哼,”那声音轻缓柔媚,却是透着刺骨的寒意,“不是一脉单传吗?让他传吧。”

只感觉身体里所有的血都突然聚集到了头顶,看着这转身想要悄然离去的主仆二人,我完全失去了理智!

“年玉淑!!”

看她顿然惊愕却毫无愧色,气急的我一耳光甩了过去!

“福晋!!”身边的春梅扑通跪到了地上。

那女人捂着自己的脸颊,恨恨与我对视,不出声,不行礼,像一尊傲然的雕塑。我却再顾不得与她斗气,赶紧俯身跪到小哲彦身边,小心地摸摸孩子的鼻子,还有呼吸,可看他紧闭着双眼平展展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看不到血迹,看不到伤,我却越发不敢抱,不敢碰,生怕一挪动,更加伤了他的小骨头,心,似火急焚!

“春梅!!”

“奴,奴婢在!”

“快到府里叫人取了担子来抬小主子!!”

“是!”

春梅飞奔着离去。

我脱下斗篷,俯身轻轻盖在哲彦身上,那么小小的身子,软软的,苍白的小脸上仍然挂着未干的泪痕,我的心突然猛地一紧,竟想起来当年怀中那个棉棉的小包裹…

“哲彦,哲彦…”

“姐姐,您忙着,妹妹我就不给您添乱了。”不知何时,那女人竟然弯腰在我耳边,柔声细语。

我抬头,看着她红肿的脸颊笑意盈盈,脑海中依然回响着她刚才要捻杀这小生命的阴冷。

“妹妹奉劝姐姐一句,不是坐了那个位子就凡事大吉。新婚专侍,这府中女人都是打那儿过来的,您不是头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咱们家爷,不是皇城里的八爷,咱们几个不过是一个屋檐下分食儿罢了,谁知姐姐竟像得了万年基业,自己藏起了自己的娇,不怕惹后来人耻笑?”她冷笑一声,“哼!想那贤德的舒惠姐姐做鬼也不得安生,怎知她这妹妹竟是如此不能自持!妄称一个嫡字!”

“你!”人命关头,这女人居然斗起了闺房之气!我却已经气急说不出话来。

“姐姐,天儿冷,妹妹就不多陪了,回房得赶紧敷药,免得爷回来,看着不好了。”

撇下生死未卜的小哲彦,那女人裹紧斗篷,用丝帕遮着脸颊快步离去…

小哲彦终于被平稳地抬回了房中,我即刻吩咐人请太医来,谁知已经快哭晕了的静怡却拦住我,“姐姐,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你这个时候还讲规矩?人命要紧!”

“姐姐…”

“别说了!”

前前后后,小哲彦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时辰,呼吸微弱得快要不见,初坠时还紧皱的双眉现在竟是舒展开来,让人们的心越发揪痛,仿佛这小生命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此刻的静怡已经完全六神无主,肝肠寸断,陪在她身边,我心中是难以排解的愧疚…如果,我早早为哲彦做了妥善安排,他还会不会经常脱离静怡的视线…如果,我从第一天就趟进这浑水,那这水还会不会浑到如此残忍的地步…

太医诊治后,发现小哲彦胳膊腿虽有几处骨折,却并不严重,糟糕的是他最严重的伤是在头部,虽然并不见外伤,可内中淤血正是致他昏迷不醒的原因。看太医紧锁双眉,半天不语,我的心越揪越紧,颅腔淤血?这古老的医学…恐怕…恐怕…我再也不敢想下去,只是紧紧握住了静怡颤抖的手。

太医开了汤药方子,又为小哲彦固定包扎好错位的骨节,告辞离去。临行前,斟词酌句地告诉我,定会尽力而为,又加上些许宽慰的话,我却仿佛看到了那张病危通知单…

守着沉睡不醒的小哲彦,我同静怡一样,也已经不知道下一步除了听天由命还能做些什么…

“回福晋!”

“何事?”

“爷回府了,请福晋过去说话。”

“回爷说,哲彦小主子伤了,让他到这儿来吧。”

“回福晋,爷说…请福晋到前厅说话,即刻就去。”

我一怔,看着地上跪着不敢抬头的小太监,才明白这不是夫妻传话,这是法院的传票。

“静怡,那我先过去了,你也歇一会儿,哲彦这儿我会再多安排人过来。”

“姐姐,”静怡红肿着眼睛,却还是起身相送,“今儿有劳姐姐了,原是小孩子淘气,却牵累了姐姐。”

“哪里话,孩子没错,错在大人。”

“姐姐,”我转身要走,又被她拉住,“若是爷怪罪,就…”

“你看好哲彦吧。”

一路往前厅走,心中默念,祈祷所有的神灵垂顾,祈祷所有的神灵饶恕,让大人和孩子都能再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来到前厅外,看家丁们都屏气凝神,垂手而立,那气氛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我心生疑惑,却见前厅正出来一个人,看到我,他乐了,路过身边,悄声说,“你麻烦喽!”看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狠狠剜了他一眼。

“挨了训不许哭啊,别丢了咱们怡情殿的志气!”

我正要回这个讨嫌的人两句,身边却已俯身了一个小太监,“爷请福晋进去说话。”

“嗯。”

“呵呵…”看我也不敢再耽搁,他越发笑了。

顾不得再与十三阿哥贫嘴,我赶紧往正厅去。一进门,就看到胤禛端坐在堂,身边近近地倚着一位正低头抹泪的女人,悲戚戚地啜泣,双肩抑制不住地抖,像是在努力忍却又实在委屈得忍不住,看在眼中,我火在心头,恨不能立刻拖过来再甩一个耳光。

我正咬牙切齿,却不防她竟走过来,委屈屈地福身,“玉淑见过姐姐。”一抬头,天哪!!!这脸怎么肿成这个样子了?难道我这手是熊掌??

“秋儿!”

胤禛低呵一声,我这才回过神,“起来吧。”只可惜,我却没有她的演技,这声音听起来恨意难消,与她的恭顺相比,竟像是有了几分恶毒。

她起身,又走回到胤禛身边,眼眶中的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看得我的牙咬得咯咯响。

“这是怎么回事?”胤禛开口问我。

“什么怎么回事?”我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爷是问生命垂危的小哲彦?还是问怎么跟李家人交代?”

“都是…都是妾身不好…”

“你闭嘴!”我厉声喝道,“本福晋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姐姐!”那女人竟然几步过来扑通跪在我脚下,“我,我实在不知道当时哲彦在树上…只是,只是路过,就觉得身上落了什么东西,抬头看,才知道是小哲彦,我当他是逗着玩儿,就想逗他几句,谁知不过是叫了一身他的名字,他…他竟失足摔了下来…”

“逗他??一个六岁的小童爬了那么高,你竟还有心思逗他?”

“姐姐,您整日在书院…”她怯怯地看了看我,“恐怕有所不知,那哲彦一向都爱这么跟我闹着玩儿,从未出过事,谁知今儿,今儿竟…也怪妹妹,是妹妹疏忽了…”

天哪,只觉得血压升高,心跳加快,那头顶的神经绷绷快要挣断,这女人,这女人!!

“姐姐,妹妹知道错了…”她越发哭了起来,双手扶住我的手臂,“爷一回来,妹妹就赶着来认错,姐姐教训的是,责罚的是…”

什么??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竟然以为她不过是顶着那耀眼的伤来跟胤禛恶人先告状,居然没想到人家是来认错的!!天哪,遭遇过了宜妃和十福晋,我当我见识了女人的恶毒,却没想到原来女人的心计竟更加可怕!愤怒彻底冲垮了我的理智,既然已是恶妇的形象,我不如就做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