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一栋还亮着烛光的屋子。

秦楚的心,倏然划过一抹说不出的暖流,一身的疲惫,被那小小的烛光,全部驱散,脚步,突然快了走来。

屋子内。

‘冥夜十三骑’静静地等候着那两个迟迟未归的人回来。

祁千昕步入屋内,挥了挥手,让‘冥夜十三骑’,自行前去休息,而后,自己拿起桌子上的那一把木剑,上楼而去。在走到木梯的时候,回头道,“烛火,就亮在那里吧!”

秦楚步入屋内,看不到一个人影,但是,桌子上晃动着的小小烛火,依然让她感觉温暖异常!

似乎,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呢!

而其实,她想要的幸福,很简单,一直都很简单!

…一个宇:累!

两个宇:很累!

三个宇:非常累!

秦楚上楼,推开房间的门后,什么也不看,直接向着床榻走去,而后,‘砰’的一声趴倒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再动。

不一会儿,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一袭红衣,在床榻上的人沉睡后,轻声步入房间,而后,在床沿坐下,借着窗外的月光,翻开床上沉睡之人的手掌。

那手心上,数道被拖回来的树木划伤的伤口,他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只是,她自己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那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小心翼翼的为那一双手,上了药,祁千昕将木剑,放在桌子上,如进来时一样,轻声的出去,所有的一切,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第二天。

秦楚醒来,手心的仿口,已经基本愈合了。心中,微微的疑惑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毕竟,伤口很小,愈合快,也是正常的。

起身,桌子上的那一把木刹,第一时间吸引了秦楚的目光。

好精致的木剑!

秦楚拿在手心把玩,爱不释手,可是,是谁放在她房间的呢?脑海中,忽然划过一袭红衣,于是,快步的出门,向着楼下而去。

“祁叔叔…”

秦楚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那一袭红衣,正想问‘冥夜十三骑’时,只见,‘冥夜十三骑’中的其中一人向着自己走来。

“小姐,这一把木剑,你喜欢么?”

“恩,很喜欢!”

“小姐,你现在才刚刚练剑,内力不深厚,不适合经常动用内力,对身体不好,不如,就先用这一把木剑代替,如何?这一把木剑,是我一晚上做的,送给小姐的。”

闻言,秦楚的眼中,划过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落,但旋即扬起一抹笑容,道,“谢谢你,很精致的剑,我非常的喜欢!”

“小姐喜欢就好!”

…从秦楚决定练习洞内的剑法开始,祁千昕对秦楚,就一直都是非常的严厉的,容不得秦楚偷懒一分,任何的一个动作不正确、或是不到位,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那惩罚,或者是打手心,或者是绕着部落跑圈,又或者是去给部落内的人挑水,还或者是吃下一盘的肉,总之,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秦楚由刚开始的委屈,到后面的接受,再到最后的习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开始练剑,对自己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春去夏来!

时间,一晃已是四个多个月!

秦楚的武功,突飞猛进,从刚开始的接不了‘冥夜十三骑’三招,到后来能够勉强与‘冥夜十三骑’打成平手,再到此刻,已经能够战胜‘冥夜十三骑’的联手。

为此,祁千昕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而后面的练习,也越来越严格!

…洞内的剑法,名叫‘圣漜十一式’,秦楚,在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已经练到了第五式,期间,谦长老和其他七位长老也时常的过来,也会给秦楚指点一二,每次,无例外,都是抚须,满意的点头离去。

…这一日。

吃完晚饭。

秦楚正准备前去山洞,‘冥夜十三骑’中的其中一人,跑上前来,手中拿着一把纸伞,递给秦楚,道,“小姐,晚上可能会下雨,你且带上伞!”

‘冥夜十三骑’个个都是清一色的黑衣,亘古不变,秦楚也是相处久了之后,才将他们分开,笑着对着面前的冥一道,“谢谢你!”

冥一不语,对着秦楚,点了点头,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对面前之人所做出的所有关心,都是那一个人在背后吩咐的,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秦楚接过冥一手中的伞,抬步,出屋而去。

屋内。

‘冥夜十三骑’分工,将桌子上的饭菜收拾掉。

冥一看着那一袭白衣走远后,回过身来,疑惑的对着祁千昕道,“公子,你明明那么关心小姐,为何不让她知道呢?”

祁千昕闻言,瞪了瞪冥一,却并没有生气,道,“要你多话!”说着,起身,向着二楼的房间走去。

‘冥夜十三骑’看得出来,那一个上楼去的人,对那一个出去的人的关心,其实,远超出了界限,只是,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察觉出来呢?

…雨,说下就下。

秦楚才走到一半的时候,大雨,已经倾盆而至!秦楚急忙展开雨伞,但是,风太大,雨太大,竟一下子就将她手中的雨伞给吹走了!

此刻,到底是回去呢?还是,去山洞?

犹豫,也就只是那么一下下!秦楚快步的向着山洞的方向跑去。

在浑身湿透的时候,秦楚终于跑进了山洞,看着这般狼狈的自己,不由得想起被祁千昕捉弄的那一日。

这些日子,他,已然变回了那一个未曾失忆的人。严肃时,成熟、稳重,但不经意间,又会流露出小孩子的一面!到底,那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摇了摇头,秦楚将脑海中的那一抹身影摇去,转身,进入洞内。

…二楼的屋内。

祁千昕坐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大雨,想着那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淋到雨,想着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

祁千昕微微皱了皱眉,想着‘冥夜十三骑’怎么没有像往常一样端茶来给自己么。片刻后,忽然有些坐不住,起身,向着楼下走去。

楼下,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道‘冥夜十三骑’都死到哪里去了!还想让他们去接那一个人的!

闪电雷鸣,雨,仿佛越来越大了!

祁千昕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回身,拿了一把伞,快步的出去。

‘冥夜十三骑’听到那出去的脚步声,从房间内出来,眼中,划过一道别样的光芒。

…一练剑,就忘了时间!

当秦楚浑身汗渍的停下来,步出山洞的时候,只见洞外大雨磅礴,今夜,要不要就留在洞内过一夜呢?

秦楚思忖着,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抹红色的身影,忽的映入了秦楚的眼帘。

只见:

一袭红衣,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雨幕中,风,肆意的扬起他的衣摆,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祁叔叔!”即使光线不明,即使看不清那一个人的样子,但是,秦楚就是知道,那一个人,是祁千昕!

祁千昕听到声音,侧头望去,而后,抬步走近,道,“回去吧!”

秦楚点了点头,步入纸伞下,与祁千昕站到一块。

祁千昕一手拿着伞,一手自然而然的搂上秦楚的腰,让她靠近自己一分,手中的伞,往怀中之人那一边递了递。

安心的气息,将秦楚密不透风的包围。

秦楚跟上祁千昕的脚步,快速的往前走去,地上的泥泞与雨水,很快的便将双足给弄脏、弄湿了。

祁千昕突然停下了脚步。

秦楚也跟着停下脚步,疑惑的望去。

祁千昕将手中拿着的伞,递入秦楚的手中,而后,将身上的外衣褪下,披在秦楚的肩膀上,继而上前一步,蹲下身,道,“趴上来,我背你回去!”

秦楚一怔,上一次,他背她,是因为她的脚受伤了,但这一次…祁千昕久久等不到秦楚趴上来,微显不耐的道,“你速度太慢了,按照你这样的速度,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还不快点!”

其实,秦楚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秦楚看着自己面前蹲着身的人,眼中,有什么,快速的一闪而过,缓缓的趴上去。

祁千昕背着秦楚,在茫茫大雨中,一步步的走着,速度,比之前两个人一起走时,慢多了!

…有什么,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不一样。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去察觉!

…东华国!

因为海水的突变,所以,阻拦了封若华的脚步。

一袭白未、一袭白发的男子,俯首站在海边,明知道心中的那一个人,就在海的对面,但是,却怎么也到不了!

思念,如毒药一般,缠绕着心田!

这,难道就是对他当日的惩罚么?只是,这个惩罚,会不会太重了!

——阿楚!

秦皓轩看着那一袭站在海边的身影,半晌,缓步走近,道,“洛华,你一直守在这里也没有用,与我回东华国吧,阿楚与阿昕,他们会想到办法回来的!”

闻言,封若华没有动!对秦皓轩,到底是何种感情呢?虽然已经知道,当初,一切都是薛海棠所算计,但是,那一个人,毕竟也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

“洛华,我知道你不认我这个父亲,但是,这些年来,我的身体,不知道还可以坚持多久。我希望你能够看在你母亲的份上,登基为帝,成为东华国的帝王!”整整二十年的思念,可以说,这么多年来,是那一股思念,令秦皓轩坚持了下来,但如今,也是因为那一股思念,亏空了他的身休。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却清楚地很!

封若华闻言,心中,闪过什么,但依然没有动!

秦皓轩看着自己身侧的男子,他都已经二十岁了,但是,他却是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存在,“洛华,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若是你成为了东华国的帝王,到时候,还怕找不到办法过这海,去找阿楚么?”或许,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令面前的人,答应了!

…圣斯部落内。

海岸边,聚满了部落内的部民,只见,每一个人,都聚精会神、一眨不眨的望着海平面上那两袭面对面而站的身影。就连部落内的八大长老,也一同来了!

海平面上。

秦楚与祁千昕面对面、凌空而站,足尖,丝毫未曾触到海面。

祁千昕望着秦楚,声音平淡,亦如那平淡的神色,道,“你也已经学了将近五个月了,今日,便让祁叔叔亲自来试试你的身手。”

秦楚点了点头,手掌,向上翻起,只见,手心,缓缓地出现一把白色流光凝聚而起的利剑,那利剑,与上一次砍树时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身形,瞬息万变!

没有人看到那两个人,到底是何时出手、又是怎么出手的,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已经辨不清了身形,只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交织难分!

秦楚知道,祁千昕顶多只用了三层的功力,所以,她更不能输!手中的利剑,忽的一执,身形,倏然靠近那一袭红衣,同时,手腕一翻,袭向对面的那一个人。

祁千昕轻松的闪过,却不想这是她虚幻一招,早有后招,在后面等着他!

不错!

祁千昕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圣漜剑法’灵巧多变,每一招都暗藏着凌厉的后招,招招精妙。秦楚忽的微微一笑,身形,轻云般慢移开去,却又在下一瞬间,旋风般疾转,一个翻身,轻巧的接过空中落下来的利剑,旋即临近祁千昕的面门。每一招每一式,都完美的让人找不出一丝的破绽。

祁千昕不再大意,神情中,也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认真!

岸上。

谦长老止不住抚了抚胡须,其他七位长老,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灵巧的动作,翩若惊鸿的身形,明明是一场比试,却美的恍若是一出舞蹈,岸上,每一个人的心,都被海平面上的那一幕,深深的吸引住了心神,不想、也不愿眨一下眼睛,深怕漏掉了一个动作。

白衣飘渺,红衣妖冶。

忽的,两袭身影,分散开来。

岸上的众人,只觉得一出优美的舞蹈,在最精彩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而,就是因为断在了最精彩的一刻,所以,更多东西,在那一刻,成为永恒!

谁赢了?

谁又输了?

红衣似有似无勾唇,白衣莞尔一笑,不语……时间,飞速的流逝!

夏去,秋去,冬已来!

这一日,是‘圣斯部落’一年一度的‘圣元节’,部落内的人,都会集聚在一起,每一家每一户,都会做上几个花灯,就像是大路上的‘元宵节’一样。

今年,因为海水的缘故,部落内的人,不能去海岸边放花灯,但是,好在部落内有数个大小不一的湖泊,所以,丝毫没有减弱部落内人的热情!

傍晚时分!

秦楚如往常一样,在吃完饭后,前去山洞练剑,可以说,近一年来,每一日都是如此,风雨无阻。

祁千昕在秦楚走后,站在屋外,静静地望着部落内的张灯结彩,没想到,在这里,一住,就已经快要一年了,不过,这一年来,他丝毫没有觉得厌倦,或许,是因为那一个人的缘故。

圣英拿着一个漂亮的花灯前来,是想约秦楚一起去放花灯的,但没想到,秦楚已经去练剑了,微微失落。

祁千昕看着圣英手中拿着的那一个花灯,凤眸,忽的闪过什么,开口,叫住圣英。

这,还是面前之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主动的叫自己,圣英连忙停下脚步,望向祁千昕,问道,“叔叔,什么事?”

祁千昕曾多次警告过圣英,不许叫他‘叔叔’,但是,每一次,他都还是这样叫,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跟他作对,到后来,祁千昕便也由他这么叫了,道,“这个花灯,是你做的?”

圣英顺着祁千昕的视线望向自己手中的花灯,摇了摇头,他可做不了这么精致的花灯,道.“这是我娘亲做的,我只会做那种最简单的灯笼!”

“灯笼?”

圣英点了点头。

祁千昕有求于人,却又不想开口相求,半晌,咳嗽一声,支支吾吾的道,“那个,我正想找一个会做灯笼的人,你那个,要是有时间…要是没有时间…”

“我有时间,灯笼,很好做的!”圣英打断祁千昕的话,道。

…灯笼,在圣英眼中,是很容易做的,但在从未做过、甚至是触碰过的祁千昕眼中,却比学一套武功还难,不过,想着冬天已经到来了,这些日子,每夜去接洞内的那一个人回来,天,都已经黑得看不清路了,而他,又不想用面前之人前段日子送来的灯笼,于是,咬了咬牙,定要自己亲手做上一个。

圣英看着祁千昕手中那一个蹩脚的灯笼,硬是忍住笑,道,“叔叔,你要在上面画什么画像?”

“还要画像么?”祁千昕一怔。

“如果不画像,难道,不会觉得很空荡、很难看么?”虽然,对面之人手中的那一个灯笼,已经很难看了,但是,画幅画,弥补一下也不错。

祁千昕低头看去,确实挺难看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亲手做的,还将十个手指都弄伤了,不舍扔掉。

…笔,握在手中!

但是,到底要画什么呢?

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划过那一袭白衣,但是,将她画在这么难看的一个灯笼上,会不会…会不会…环视一周,这一栋简单的房子,他们,已经住了将近一年了,就像是‘家’一样。

这般想着,一个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家’字,便落在了上面。

…夜深。

秦楚缓步步出山洞,一眼便看到了那一袭数月来、每一夜都会风雨无阻前来接自己的红衣。此刻,只见他手中,提着一只灯笼,双手环胸,懒懒散散的靠在树干上。在见到自己后,笑着向着自己走过来。在灯笼内的火光映衬下,灯笼上的那一个‘家’字,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映入了秦楚的眼底。

“阿楚,回家吧!”

上穷碧落下黄泉 第六章

“阿楚,回家吧!”

祁千昕手中提着灯笼,走近秦楚,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呆怔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那一只灯笼,于是,有些不自在的侧转开头,故意咳嗽一声,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灯笼,乱扔在路上,我看不清路,就随手捡来用了。”

祁千昕的话,秦楚明显不信,因为,那一个龙飞凤舞的字,她绝不会认错,是面前之人的杰作!只是,他为什么会写这一个字?心的一角,明显的被触动着,但是,那一丝触动,是不允许的,决不允许的!

“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祁千昕看着依旧呆愣愣的望着灯笼,毫无反应的秦楚,语气,忽然显得有些‘不耐’,不就是难看了一点么,不就是怪模怪样了一点么,其他的功能,可一样都不少,用得着这样么?

秦楚欢欢地收回视线,但是,心,依然被灯笼上的那一个‘家’字,深深地占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