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对面的八位长老,看了看秦楚,又向着底下望去,半响,还是为首的谦长老,上前了一步,对着秦楚问道,“圣女,祁公子为何久久未曾前来?”

“再等等!”

音质清润,如上好的玉珠,坠落玉盘,不带丝毫的情绪!

闻言,八位长老只得耐心的等待!

…洞内。

祁千昕静静地环视四周,任由洞内那一股强劲的力量,冲击着身体,负于身后的手,节骨,因为太过用力的紧握,而开始渐渐的泛白。

空气,呈现在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际的骄阳,在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一点点的偏移弧度,人在地面斜射出的影子,在不知不觉的拖长。

“圣女?”

谦长老望着面前神色平静如水的女子,轻轻地开口唤道。

“什么时辰了?”朱唇轻启,语气,清冽如远处地面上覆盖的茫茫白雪!

“未时!”

“已经等了多久了?”

“再有一盏茶的时间,便整整半个时辰了!”

古代的半个时辰,也就是现代的一个小时,秦楚轻轻地闭了闭眼,明眸如月,清冷如皎,片刻,掀唇启声,“那就再等一盏茶的时间!”

谦长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面前女子的神色,又咽了下去。脚步,后退一步,站回到那一行长老当中,侧头,对着左侧的那一位长老,低低地说道,“你再派人去找找!”

那一名长老轻轻地点了点头,不放出一点声音的快速步下圣坛!

秦楚负手而立,面朝着面前的几位长老,背朝着圣坛底下密密麻麻的部民,纤细的身躯,笔直而立,底下的众人,丝毫看不见她的神色,也猜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远处,一袭白衣,长发未束的男子,负手静立,目光,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过那一袭嫁衣分毫!

阿洁从远处,缓缓地靠近,之前,她在屋子内偷偷地找了一圈,就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后来,看着被部民簇拥着的那一袭嫁衣,终于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其实之前已经见过。脚步,想要上前,但是,她的周围,始终有人!

庄君泽侧头,淡淡的看了一眼阿洁。

阿洁也看了一眼庄君泽,之后,又将目光,落回到圣坛之上的那一袭嫁衣身上,心中,思索着,自己究竟该如何,才能接近她!

“海底牢房中关着的那一个人,是谁?”

庄君泽未曾移动视线,不咸不淡的对着身侧的阿洁问道。

一道声音,平静无常,但,不知为何,听在阿洁的耳中,竟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她的心神,一瞬间,无法自主的被那一道声音,深深地控制住,张口,不由自主的回答道,“海底的人,是‘圣女’!”

“那此刻圣坛上的人,是谁?”

“新一任的‘圣女’!”

“海底的那一个人让你来找她,究竟所谓何事?”

“新任‘圣女’,是‘圣女’的女儿,‘圣女’只是要见自己的女儿而已!”

闻言,庄君泽这才侧头,认真的望向身旁的女子,语音无变化的再问,“那一个女人,为什么会觉得新任的圣女,是她的女儿?”

“历代以来的‘圣女’,都是血脉相传的,如果,新任的‘圣女’,不是‘圣女’的女儿的话,八位长老,是断不可能让她成为部落的‘圣女’的!”

庄君泽一刹那,猛然望向圣坛上的人,只是,可能么?心中,忍不住暗暗地嗤笑一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划过脑海的愚蠢想法,道,“她不是你们‘圣女’的女儿,她是我的妹妹!”

阿洁摇了摇头,机械般的回道,“她用自己的血,打开了圣坛之上、大圆石上的那一块‘九曲十八弯白玉’,取出了大圆石内,尘封了将近二十年的权杖,绝不会错的!”

庄君泽不觉得半眯起了眼睛!

…石洞内。

石壁上的每一幅刻画,都如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的在祁千昕的身上,划下一刀又一刀的伤口,凤眸半敛,幽暗深邃,不带一丝温度!

周身,不知不觉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戾气。

突然。

祁千昕用力的一拂衣袖。

但见,石壁上的每一幅刻画,画身上,一瞬间,都多出了一条被利剑深深划开的痕迹!

千幅刻画,竟是,一朝尽毁!

洞内的那一股强大的反噬力量,刹那间,如一只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狠狠的击打在祁千昕的身上,一大口鲜血,猛然吐了出来,点点滴滴,染红了地面,如千朵万朵的梅花,绽先绽放。

…等待,终究是有限度的!

别说是八位长老、底下的部民,等不下去了,就连秦楚,也没有没有了等下去的耐心,与理由。负于身后,紧握成拳的手,一点点的松开,脸上清浅的笑容不变,带着无上的雍雅,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从容,淡然无波的眸光,缓缓地回过身去,清亮了嗓子的宣布道,“今日的婚礼,取…”消…“想都别想!”

就在秦楚开口,要宣布婚礼取消的时候,一道暴怒的声音,突兀的从远处传来,猛然打断了秦楚的话,迫使她将最后的那一个字,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下一刻,一袭红衣,如一道红色的流光,在半空中倏然一晃,瞬间立在了圣坛之上,秦楚的身边,带起秦楚身后的几缕发丝,飘逸而起!

“想要取消婚礼,想都别想!”

祁千昕狠狠的瞪向侧过头来望着他的秦楚,仿佛,刚才久等不到的人,是她一般!

秦楚一点点望着突然出现的祁千昕,神色,平静如常,不起一丝一毫的变化,红唇微掀,吐出冷漠至极的话语,“时辰已过,婚礼,早已经不作数!”

祁千昕亦同样望着秦楚,四目相对,凤眸中漫天的怒意,渐渐的被一抹冷笑所替代,薄唇微敛,嗤笑一声,“你以为,在你答应的那一刻,还有后悔的权利么?”

“没有么?”

明眸半眯,红唇轻悠悠、缓慢慢的溢出三个字,带着嘲讽的意味。

祁千昕闻言,一把扣住了秦楚的手腕,那力道,令秦楚的手腕,顷刻间,出现了一道青紫交加的淤痕,“有本事,你就再说一遍!”

秦楚对上那一双凤眸,眸底,渐渐滴燃烧起一股枯狂怒!

…底下的部民,高高的抬起头,但,因为,听不到圣坛上那两个人对话的原因,所以,竟将那样对峙的一幕,当做了‘含情脉脉’的对视!

远处!

庄君泽虽然内力深厚,但距离,实在太远,只是看到了那两袭身影,衣袂,纠缠交织在一起。心中的那一丝怀疑,因为仅仅只是怀疑,所以,还无法促使他迈出脚步。

…圣坛上。

八位长老可是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的妥妥当当,这一场婚礼,已然是势在必行,岂容人说反悔,就反悔?

谦长老上前一步,示意秦楚望向底下密密麻麻的部民,道,“圣女,可有想过,反悔的后果?”

秦楚顺着谦长老的视线,向下望去,半响,眸光,忽的一转,迎上那一双凤眸,红唇,倏然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但眼神,却冷漠依旧,实难让人看出其心中,是喜是怒,“你,真的要成亲?”

祁千昕不语,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真的要‘入赘’?”

祁千昕面色微微一变,依旧不语!

“好,就如你所愿!”红唇,吐露出轻柔话语,秦楚略微侧头,任由长睫在眼帘下,打出阴影,遮蔽眸内闪动的光芒。

八位长老,略微松了一口气。

…有些与现代相同,却又完全不同的婚礼。

七位长老一排而站,立在秦楚与祁千昕的对面。谦长老在侧,神情严肃而又郑重的对着祁千昕问道,“祁千昕,祁公子,请问,你是否愿意抛弃过往的一切,包括金钱、权势、地位,成为‘圣斯部落’的一份子?”

祁千昕略一挑眉,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愿意!”

“祁千昕,祁公子,请问,你是否愿意向上天发誓,今生今世,永远效忠守护圣女、听从圣女的吩咐,爱她、敬她?一切,都以圣女为中心?”

祁千昕闻言,神色,不知不觉变得认真起来,侧头,望向身侧的秦楚,见她不愿望着自己,就双手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望着自己的眼睛,道,“愿意!”

秦楚的心跳,霎时漏掉一拍,强行侧开视线,不看面前之人。

“祁千昕,祁公子,请问,你是否愿意成为圣女的夫君?”

祁千昕又一次扳过秦楚侧开的视线,声音,慎重异常,一字一顿道,“愿、意!”

秦楚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心底,因为面前之人迟来而产生的那一丝冰冷,被面前之人越来越认真的那两个字,彻彻底底的驱散。

祁千昕久久等不到谦长老接下来的话,侧头望去,道,“后面呢?”

谦长老一怔,道,“已经结束了!”

闻言,祁千昕明显的皱了皱眉,望着秦楚,道,“刚才的那些话,难道,就不用对着她说一遍么?”

谦长老摇了摇头,提醒祁千昕,“祁公子,之前已与你说明,或许,你可以将这叫为‘入赘’!”既是入赘,那么,所有的一切,自然就是针对新郎而去。

祁千昕越发的皱起了眉,面前的人,明明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他的‘妻子’,但是,他还是有一种自己无法抓住她的感觉,他想要她的一个承诺。

谦长老准备提醒秦楚,让秦楚宣布‘礼成’,但,突然想起什么,道,“祁公子,既是入赘,那你要记得一点,以后,只有圣女可以‘休夫’,你,无权‘休妻’!”

一刹那,祁千昕的面色,黑如墨发,抚在秦楚肩膀上的双手,不自觉施力。

“圣女,可以宣布‘礼成’!”

秦楚勾唇一笑,似乎丝毫也没有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眉目一转,对上祁千昕的眼睛,道,“不,我还有一些附加的条件,等新郎答应了再说,也不迟!”

此处,秦楚最大!

谦长老自然不会反驳什么,其他七位长老,就更不会反驳什么了!

“祁千昕,我这里有三个条件,你且听,是否答应。第一,除我之外,不许有其他任何的女人!”这里是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秦楚绝无法容忍!

“绝没有其他女人!”天下女人,他只要面前之人。

“第二,无论未来是还是坏,是艰难还是安乐,你都是牵着我的手,决不放开!”

“我答应!”即使她求他放开,他也不放,想都别想!

“第三,要记住你今日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决不能忘!”

“此生不忘!”

这样特别的婚礼,真是想忘记都难。

闻言,秦楚忍不住缓缓地笑了,这一次,笑意,深深地融入了眼底,宽宏大量,不再计较面前之人迟到之事。

可,秦楚高兴了,祁千昕心中的恼怒,还一直未去呢,道,“我也有三个条件…”

“祁公子,你无权提条件!”

谦长老在祁千昕开口之际,一本正经的打断他的话,神色中,实难让人找出一丝有意为之的嫌。

祁千昕猛然瞪向开口之人!

…海岸边!

风,扬起那一袭如雪的白衣白发,肆意的飞扬,笔直的身躯,无形中,透着一股浓的化不开的黯伤。其实,封若华一直都知道,那一个人的心中,是有那一个人存在的。从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那一个人时候,她躲闪的眼神,已然证明了一切!

他可以守护她,可以给她温暖,所以,她愿意放开一切,在他的身边,栖息下来。可是,当守护成为伤害,当温暖成为寒冰,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却如她所说,她对他,依恋,远胜过爱!

但是,他对她,却全都是爱,无一丝一毫其他!

如果那一日,他可以不用那么理智,可以什么都不顾的与她成亲,那么,是不是…可是,堂兄妹、乱伦的骂名,她该如何去接受世人的眼光?他自己,可以根本不在意,但是,他不能不为她在意!

深深地闭了闭眼,深眸如海,海如死水!

…圣坛之上!

秦楚握着祁千昕的手,面朝底下密密麻麻的部民,神情郑重,一字一顿、清清晰晰的道,“从今往后,祁千昕,就是我秦楚的夫君!”

远处,缓步而来的那一袭白衣,原本向前迈出的步伐,硬生生后退了一步,身体,刹那间僵硬如一尊石像!

秦楚一眼望去,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丝毫看不清那一个人的神情,但是,她就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浓伤气息。

握着祁千昕的手,突然无力的松了开去!

秦楚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只能对不起那一个人了,如果,当初,她没有在分辨清对他的情,到底是爱,还是依恋多一些的时候,就伸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话,一切,就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此生,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如果可以,她愿意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偿还,即使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四目相对!

周遭漫漫景物,但两双瞳孔中,却只映衬出了对方那一袭身影,无声对视!

“洛华,对不起!”

“阿楚,不要与我说对不起,永远也不要!”

“洛华,对不起!”

“阿楚,你没有对不起洛华,一切,都是洛华的错!”

“洛华,对不起!”

“阿楚,莫要再说了,不然,洛华会忍不住想要上前,不顾一切的带你走!”

紧紧地、紧紧地闭眼,睫毛,在眼帘处,止不住的颤动,一丝水汽,掩藏在眼眸最深处,一千遍一万遍的在心底,述说着心中的歉意!

祁千昕自然也看到了远处的那一袭白衣,被秦楚松开的手,猛然握了回去,下一刻,分开秦楚的手指,与她五指相扣,不容她丝毫退却的感受自己手心的温度。

秦楚缓缓地睁开眼睛,明眸,已经恢复了平静,如一潭静水,手,紧握住此刻握着自己的那一只手,此生,都不愿松开!

欢呼雀跃声,突然,从地下,漫天的响了起来。

祁千昕近距离的望着面前之人,凤眸中,眸光,深深浅浅,却始终只有映衬着一个身影,未曾握住的手,缓缓地抬起,抚上面前的容颜,而后,一把,将面前之人的头,紧紧地按入自己的胸膛,“阿楚!”

秦楚静静地回抱住面前之人,头,依靠在他的胸膛,聆听着他的心跳,没有说话,心,是一片安宁!

…婚礼结束,便是大摆筵席!

秦楚让八位长老一起下去准备,一定要容重其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

…安静的房间内。

所有人退去,就只剩下秦楚与祁千昕两个人。

秦楚开始算账,“祁千昕,你之前到底去哪里了?”当时,他若再晚一分出现,她定然不会再同意这一场婚礼!

祁千昕居高临下的望了秦楚一眼,长睫在眼帘处,投下一层似有似无的阴影,遮住了凤眸内的那一丝一闪而过的冷冽,淡淡道,“有事!”

“什么事?”

秦楚追根究底的询问,没有人会知道,那等待的半个时辰中,她心底,到底是何种心情!

祁千昕没有说话,而是向着红绸铺就的床榻走去,身体,懒懒散散的躺入榻中,双手,交握,置于头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秦楚觉得今日的祁千昕,有些怪,非常的怪,微微蹙了蹙眉,走进榻边,伸手,用力的推了推床榻上恍若已经睡熟过去的人,“祁千昕,你给我起来!”

祁千昕微微侧了侧头,似是在躲避那一道恼人的声音,依旧不语。

秦楚收回手,今日,她都没有生气,他倒先生起气来了,真是有些莫名其妙,转身,准备出屋而去。

然,就在秦楚转身的那一刻,手腕,被一只手,突然拽住!下一刻,一道略微泛冷的声音,自床榻上那一个闭着眼的人口中传出,“你要去哪?”

秦楚没有回头,摇了摇手,示意抓着她的人,松开。

手腕上的力道,一时间,不松,反紧。

祁千昕一个用力,将秦楚,猛然拽入了自己的怀中,旋即,另一只手,紧紧地搂上跌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腰上。

秦楚猝不及防,跌入祁千昕的怀中,下颚,猛然撞上祁千昕的额头,一阵疼痛,倒吸了一口气。

“祁千昕,你到底搞什么鬼?”

秦楚忍不住生起气来,真的不知道今日的祁千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叫我‘夫君’!”完全无视秦楚的怒气,祁千昕缓缓地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此刻伏在自己身上的人的眼睛。

“你…”

“叫我‘夫君’!”祁千昕一模一样的话,不带丝毫起伏的又说了一辩,只是,这一次,语气中,明显的带出一抹命令之意,容不得人抗拒。

秦楚凝视上面前的这一双凤眸,这,还是她这么久一来第一次这么近的望着这一双眼睛,不可否认,从第一次见面,她便再没有忘记。

“阿楚,叫我‘夫君’!”久久等不到身上之人开口,祁千昕又一次不厌其烦的说道,同时,凤眸底,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森寒。

那一抹寒意,尽管细微,尽管稍纵即逝,但是,近距离的秦楚,还是敏锐的扑捉到了,她,这才发现,原来,在圣坛之上时,她感觉到的那一股寒意,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不明白祁千昕到底在气什么呢?

祁千昕一个翻身,将秦楚压在自己的身下,一手,轻柔的抚上秦楚的脸,从额头到睫毛,从睫毛到眼帘,依次往下,不漏过一丝一毫,仿佛,要将身下这一张脸,脸上的每一线条,深深地刻入心底最深处!

秦楚的呼吸,一点点的急促起来,不知何时恢复自由的手,开始推拒身上的人,“祁千昕,你放开我!”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有气无力。

“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全然是命令的语气,仿佛一定要遵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