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坐在第二排的那个乘客有些奇怪,一身浅灰的西装,一条深灰的领带,也是一副匆忙的样子。配上几乎可以媲美当红明星的英眉朗目,和高大修长的身材,很吸引人的目光。孙沁玲亦盯着他了几眼,更不用说同组以“花痴”闻名的卢娇雅了,不知道往那个方向扫了多少次了。

卢娇雅倒了一杯水,凑到她身边低语道:“知道那男手里捏着的是什么吗?”孙沁玲轻摇了一下头。这就是她们觉得非常奇怪的地方,那男的从一上来,手里就拿着一个袋子,双手捂着,好像捧着稀世国宝似的,一万个的小心翼翼又隆而重之的,大概就怕一小心给跌了撞了破了。

卢娇雅露出一个无限羡慕眼神,陶醉万分:“你知道吗?是XX店的甜品。”为了引起那人注意,她特地去倒了几次水,低头的时候才瞧清楚那个甜品店的著名标志。沁玲微微吃惊地瞪大了圆眼,有点不敢置信的样子。

卢娇雅朝那浅灰男的方向微叹了口气:“不知道谁是这位男的女朋友?太幸福了。你知道吗,我以为那只是小说里的故事而已----谁知道会真的发生呢?”

孙沁玲轻转了头,只见那人双手环捂着甜点的袋子,不时地看一下手上的腕表,一副心焦火燎,想尽快抵达的样子。娇雅说的对,那人肯定是买去给女朋友吃的,所以才会如此的心猿意栓。想来,被他如此深爱着的那个女子,肯定很幸运又很幸福。

卢娇雅还在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看娱乐新闻的时候看到过,当年王祖贤去台湾看齐秦,就在机场买一碗馄饨面去,下飞机的时候还是热的----结果最后这两人居然不在一起----以为这种傻事只有女的才会去做的。因为女人嘛,谈恋爱的时候,头昏眼花,智商等于零。想不到世界上还真有这样子的极品男的。”

卢娇雅真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以示不公:“唉,为什么极品的男的都已经名草有主了呢??我为什么就遇不到呢?”

旅客出舱时,孙沁玲不经意间抬头,只见那男子手中还是捧着那个碗状的袋子。在这一段不长不短的旅途时间里,竟没有松开分毫。她不禁涌起了一阵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能让他如此以待呢?

坐上了来接他的车子,秦慕天第一时间就是将手机开机。随即又轻轻触碰了袋子,还好手指所握之处,依旧微微温热,现在赶到她住的地方,应该还没有全部冷掉。

听着手机里传来悦耳的音乐声,他心亦有些雀动,嘴角的弧度轻扬。已经五天没有见到她了!现在是北京时间11点多,以她夜猫子的个性,应该还没有睡。

音乐响了许久,就是没有人接听。一直拨了第三个,她那头才传来了嘈杂地音乐声,她口气欢跃而飘忽,隔着话筒还依稀有几分娇媚气息传来:“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看来身边有其他人--

背景的杂乱声渐渐远去了,他沉吟了一下才开口:“你在外面??”她“恩”了一声:“几个朋友出来玩玩。你呢,明天回来吗?”

大约是她解释的缘故,他原本已经下沉的心情略略上扬了些,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她笑了出来,甜腻如丝:“干嘛?你来接我吗?”他一口应承:“没有问题。在哪里?”她倒有几分诧异了起来,将信将疑的道:“真的假的?”随口报了一个地址给他。

场内灯色光影无穷变幻,五光十色的小灯飘逸闪烁,好似在不停撒落一地妖媚鲜艳的宝石。音乐节奏强而不烈,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他一向不来这种地方,微眯了下眼睛,这才适应时亮时暗的暧昧光线。

只见众人在中央围成了一圈,人头攒动,有人忘情般地在叫好。他走近了些,只见有一对男女正踩着节拍在跳动。女子一头长而卷的□浪,穿了一身紧身的黑裙,其实款式并不曝露,只微露了脖子和肩膀处的白腻肌肤。可此时随着拍子与男子忽前忽后婉转扭动,长发飘舞,腰身如蛇柔软,妙曼妩媚,说不出的火辣诱人。

边上的众人看得心动神摇,有些一边欣赏,一边叫好,一边跟着他们一起扭动。

不多久,一曲终了,只见那男子俯了过来,在女伴的唇畔轻吻了一下。女子格格直笑,那男子又凑过来说了几句,两人这才亲昵的牵着手下来。

此时边上的人已经陆续散去,各自归位了。她转头便瞧见了伫立在一边的秦慕天,歪头一笑,犹有些气喘吁吁夹杂些许的酒气:“真的来了啊?”

说罢,也不放开另一个男子的手,大大方方地介绍道:“ERIC,这是秦慕天。”“这是ERIC。”

秦慕天点了下头算是招呼。楼绿乔道:“我去一下洗手间。你稍微等我一下。”

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拉着手离去。ERIC,原来这个人就是ERIC。想来没有一个男子可以忘记女朋友在床上唤过的另外一个男子的名字。他虽然希望一切只是误会,可是却清楚地明白,绿乔在曾经的过往,或许可能与人家不只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的---

他就算嫉妒,他就算抓狂,可是他对于她的一切皆无能为力。他甚至连选择的权利的也没有。她问过他:“如果某天我厌倦了你,我要分手呢!”他站在那里,顿了顿才回答:“如果你遇到更好的,可以和我马上分手。我绝对不会纠缠你的。”

只要她愿意在他身边,他可以拿一切来弥补!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对她的好的。也知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第14章

他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强烈,她紧闭着眼睛,蜷缩在他怀里,心不经意的微微一抽。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温柔还是他脸上那种隐忍的无奈的却又有些心疼的神色----她不知道,也分辨不清---大概是因为她醉了的关系。

已经好多次了,无论是她喝醉了,或者是由别人送回来。他亦曾在她家楼下遇到过好几次,甚至有一两次连□的时候,她也叫着别人的名字。可他似乎什么都不以为意,对她加倍加倍的呵护,她酒醉了,他给她弄醒酒茶,泡蜂蜜水,温柔细心的照顾她。无论她怎么过分,他总不生气,有时候仅仅是微微的叹几口气。

她越来越不明白了。是不是她太久不谈恋爱了,所以弄糊涂了。

如果他爱她的话,为什么会什么都不介意呢?她做了这么多,演了这么久,无非是想狠狠伤害他而已,就跟当年他伤害她一样。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对他好像没有一点用呢?他应该会生气---就算不生气,至少也会为一个为什么吧?可是他没有,他什么也没有---只是默默的,什么都是沉默而已。

他不爱她吗?既然不爱,又何必出现在她面前,口口声声地说爱她呢?

她摸着头,只觉得好混,好昏。好像有些东西已经超越她的控制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开始隐隐有种不舍得呢?

不,不会的。是她喝醉了。她已经醉了。

她轻轻地抱着自己,腹部酸酸痛痛的,仿佛依旧有冰冷的机械在刮着,疼---她好疼好疼----当孩子一点一点从她身子里剥离的那个时候,他在那里呢??当她抛弃所有,不顾一切,以为拥有他就拥有全世界的时候,他在哪里呢?他当时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

她恍恍惚惚地笑了出来,眼角依稀有湿润的东西浸过---她曾经有多疼,亦会让他有多疼的。秦慕天,你等着。

暮色轻合,灯光渐起。秦家的厨房里,香气四溢。

秦雨天坐在轮椅上,拿起铲子,转头对楼绿乔温柔地道:“小乔,你去客厅。这里油烟味重。放心,我一个人就行了。平时我经常煮的。”这个厨房装修时专为她订制的,高低左右都很是方便。

楼绿乔微微一笑,道:“那我帮忙端盘子吧,这个我会。我就做这个,不会添乱的。”秦慕天跟在后头,也进了厨房,听到她这么说,笑着心情大好的打趣:“我看算了,指不定就把盘子给打翻了。”

楼绿乔转身,在他肩膀上轻打了一下,轻啧道:“你----”脸上带着几分薄怒,可语调却柔软腻人,撒娇味道十足。

秦慕天趁势握住了她的手,笑容满面:“我是先给你提个醒,省得等下我什么也没得吃。饿半天的肚子!”

楼绿乔不依,抬起另一手又打了他一下,装作生气的样子:“你----你--再说,我—我就跟---姐--姐--就罚你中午不准吃饭,就让你饿肚子-----”就算在工作方面早已经独当一面了,但此时唤秦雨天为姐姐时,还是觉得耳后微热,不自觉的微顿了一下。

抬头只见秦慕天笑着的望着自己,真的轻恼了起来,转头朝秦雨天问道:“姐姐,好不好?”

秦雨天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自己的弟弟如此快活的神情了,此时见他牵着绿乔的手,来回的轻轻晃动,眼神中皆是醉死人的温柔,眼神或转或动皆随着楼绿乔的人影,一脸的满足喜悦。仿佛他的整个世界已经容不下别人一分一毫的存在了,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人儿。

能见到慕天如此平和开心,她自然也觉得高兴。此时绿乔这么略带着娇羞着唤她姐姐,语气娇软的问她,她赶忙笑眯眯的连连点头:“好,当然好。我们就罚他中午不准吃饭,就让他看着我们吃,馋死他---”

楼绿乔像是找到了三座大山的依靠,高抬着下巴,回头看着秦慕天,嘴里还轻轻的冷“哼”了一下,表示你玩完了。

秦慕天用手指爱怜地在她圆润微尖的下巴上轻轻点了点:“你这个小气鬼。我不过是说错了一句,你就跟姐姐联合起来不准我吃饭。太小气了。”

楼绿乔着恼地拨开他的手:“我是小气鬼,自然小气的很。否则不白担了小气这个名号啊!”秦慕天脸上的笑容益发加深了,见她最近似乎越来调皮可爱了,时不时地就会跟他置点小气,然后借题发挥,指挥他干这干那的。可他大约是没救了,也不愿救赎,宁愿如此的沉溺其中,再不醒来。

秦雨天一边炒菜,一边听着两人在边上打情骂俏的交谈,嘴角不由的弯起清甜的弧度,心里亦觉得都是全是沉甸甸的幸福。

这些年里头,虽然慕天在外人看来年少有为,事业有成的。其实,其实她知道,他是半点也不开心的。她虽然从来不问,可却清楚的知道原因,那是因为一个叫楼绿乔的女孩子。

可他当年为什么与绿乔离婚,她这个做姐姐的却也不知道半点。那时候,她只问过一次,慕天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没什么,不适合而已。”从此之后,再不肯多吐露一字半句了。

她不懂。明明是不适合了才离的婚,为什么离婚后却一直将两人的物件保留着,每过一段时间必然要珍之重之的亲自整理,擦拭,从不肯半点借手他人。

甚至这些年来,他从未谈过一个女朋友。刚开始的时候,他说工作刚起步,没有时间跟精力,一切以事业为重。后来只推说一个忙。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劝,就是不肯交女朋友,更不用说是相亲了。

一开始,她还真以为他想在事业方面再冲刺的。可某天晚上,她半夜醒来,经过他房间的时候,他的房门虚掩着------隔着微敞的缝隙,她清楚的看到他颓然无助的坐在地板上,握着一张照片,手指颤颤地在轻触,呢喃的叫道:“小乔----小乔”----整个人沐浴在清亮却冷冷的灯光里,满屋子无言的哀伤与寂寞----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慕天。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弟弟一直是那么的懂事,自信,乐观----无论什么事情,总是站在她前面,跟她说:“姐姐,你放心,有我在!”虽然慕天还比她小两岁。却一直帮她挡去外头所有的风风雨雨。

可原来他一直以来都这么的不开心,她这个做姐姐的却从来不知道。

第二日,慕天如常的一早起来,如常地喝了两碗她煮的稀粥,如常的西装革履,如常的去上班。她看着他如常的朝她道别,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昨晚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她午夜的一个梦而已。

也是从那以后,她开始知道,这几年,慕天从来没有忘记过楼绿乔。可她知道,他就算从不提起,却从未有过一丝的忘记。

那日他带着楼绿乔回来后,站在整面落地的玻璃窗前,看着软红十丈的半城夜景,沉默了半天,轻问了一句:“姐姐,人生是不是只要犯了一点点的过错就等于永远的错过呢?”

她当时正在绣十字绣,精神集中,而他说的极轻,听得也不甚清楚,只略路抬头地问道:“怎么了?”他却已经不肯再多说半句了,只静静地伫立了许久----

一直过了好多天,她才从被她撞落在地的照片中认出了那个女子就是楼绿乔,也才回想起慕天那天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人生是不是有点过错就等于永远的错过呢?”她渐渐有些明白了,当年慕天离婚的事情,可能没有他所说的简单。否则,慕天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可到底是为什么,她这个弟弟不肯说,她知道她也决计是问不出来的。

只是现在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举手投足中溢出来的皆是浓浓的爱意。这样子就足够了。她在心里朝父母默默的道:“爸,妈,慕天找回他的所爱了,慕天他现在很开心很幸福。小乔很好,你们肯定会喜欢她的。请你们在天上祝福并保佑他们,永远幸福。”

楼绿乔也知道他姐姐是喜欢她的,甚至是毫不掩饰的喜欢她。每个星期总是时不时地会打几个电话过来,约她去吃饭。从秦慕天哪里知道她平日里喜欢喝咖啡,却并不多说,只在第二天让秦慕天带了很多自己配好,分成一小袋一小袋的八宝茶过来给她。

她此刻看着透明的水晶杯子里肆意舒展的各式干果,红的枸杞,红的枣子,红的山楂,黄而绿的葡萄干,精美的菊花,蜜色的龙眼---入口清甜而又微酸,各种干果独特的香味或浓或淡的在唇齿间流连,的确很好喝,也非常适合这样的季节。

小时候,奶奶就是如此的。每到下午茶的时候,就在花园的椅子上,替她准备好了牛奶和饼干。夏天的时候,就会有菊花茶,一朵一朵的在透明的玻璃杯子里盛开---通常奶奶会坐在对面,边优雅地喝咖啡边看着她规规矩矩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光----

记忆里的午后,花园里,紫藤架,梧桐枝叶葱翠,蔷薇妖娆,玉兰芬芳,空气里的甜腻----已经成内心深处最温暖的追忆了----那是永远回不去的美好时光。

第15章

那日,她回去了。重新回到了从小生长的地方,一切还是跟她离开前一样,园子里的紫藤花如火如荼的盛开着,垂坠如海-----铁艺架边的粉团重辨蔷薇如胭脂般深浅不一的点缀枝叶葳蕤间,清香四溢---

她屋子里的摆设亦如同当年,雪白无瑕的丝质细软被子,雪白干净的手工毯子,四周缀着精巧华贵的蕾丝花边----大嫂陪在边上,柔声道:“乔乔,今晚不要回去了,就睡家里吧。”

她摸着从天花板垂挂下来的淡玫瑰色的蕾丝帐子,许久许久才轻轻“恩”了一声。大嫂顿时喜笑颜开:“太好了。”遂又放低了声音:“妈知道你要来,提前了好几天就跟宝妈去采购用品,床上的,换洗的,连洗漱的,都是妈亲自去买的----又让宝妈特地洗过,晒过-------爸妈啊,要面子,嘴上不说,可是心底里是最疼你的!你瞧,这玛格丽特花,漂亮吧?是妈妈亲自弄的!!”

她心头涌上了又暖又酸的感觉,原来母亲知道她要回来陪小钢琴一起过生日,特地给她准备的----。明明方才妈妈看到她的时候,什么表情也没有,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啊!”她以为,她以为母亲还在生她气,还未原谅她呢!!

宝妈替她拉开了餐椅,仅靠着楼母乔琦。她低头坐了下来,不敢去看父亲的神色。可父亲的声音却甚是温和,只道:“人齐了,就开饭吧。”

家里吃饭的规矩甚严,长辈若不动筷子的话,小辈是不能吃的。父亲一说,大哥大嫂便道:“爸吃饭,妈吃饭。”小钢琴则清脆的道:“爷爷吃饭,奶奶吃饭,姑姑吃饭,爸爸吃饭,妈妈吃饭。”

如此场景,她从小就是这么一天一天过来的。可不知道为何,此时,只觉得泪盈于睫,泫然欲滴。忙吸了一口气,将眼中的酸意尽量逼下去。低低地道:“爸吃饭,妈吃饭,大哥吃饭,大嫂吃饭。”转头看着小钢琴,轻轻一笑:“小钢琴吃饭。”

抬眼就看见自己面前摆着的是以往自己最爱吃的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能使自己握着筷子的手不至于颤抖。曾经多少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这样的场景-----如今,如今,真的面对家人了,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口有东西堵塞着,连呼吸亦困难。

楼母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吃吧。”她怔怔地抬头,低声唤了一声:“妈----”

楼母放下了筷子,亦极力忍着才不至于让泪水滑下来:“嗯----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女儿这几年的一举一动,定期有人将照片和资料给他们。可楼父就是不肯拉下脸来----自己这个女儿的倔脾气亦跟他一模有一样----今日女儿总算肯上门了------

当年他们也不过是说说气话,威胁女儿,不让她与那个人交往---可谁知道竟然将心爱的女儿直接推了出去。唉,这些年来,他们不是不后悔的。

睡在自己的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没有一点睡意,睁着眼睛,一直茫然地盯着顶上繁复的蕾丝帐子----与他过往的一切好像只是做了个梦,现在她醒转过来了---还是在家里,还是在父母,大哥身边,谁也无法再伤害她一点点了----

水茉说过,只有父母亲人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无条件对你好的,别人都不是。她也是在磕磕碰碰之后才终于是明白了的。家人是永远无可替代的。

当初家人的确是为了她好,所以才阻止她的。可是她太年轻,太冲动了----那个时候好像有种狂热的偏执,父母越是不准的,她越是要做,想要去证明自己是对的-----其实当时只要自己退一步,可能就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可是,当时怎么能够懂得呢----横冲直撞的------或许这就是年轻所要付出的代价---

可她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一段婚姻,一个未成型的孩子以及对感情的彻底失望。

她将头埋在了被子里,任泪水轻轻从眼角滑落。被子里头有清新的阳光味道,她流着泪,吸着气,弯着嘴角,那是妈妈爱的滋味。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那一过往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她醒来,还在出国前,在遇见他之前-------可是,可是,不是那样的----

她一直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

门口处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在她房门口停了下来,有人无声无息地推了门进来。接下缓缓地来到床边---她闻到了几丝熟悉的香味,是母亲特有的----可是她竟然会害怕,不敢睁眼---

母亲的手慢慢地碰触到了她的脸,那么轻柔地抚摩着-----指尖略有点冰凉,可却是如此的舒服。许久,才叹了口气,大约在说怎么这么瘦了。

又过了良久,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这才起身准备离去。

小时候,她或许已经进入了梦乡的时候,母亲也是无数次的这么过来看她,给她温柔的掖被子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轻轻睁开眼,黑暗中只见母亲纤瘦颀长的背影,鼻尖酸到了极点,喉咙口亦涩到了极点,微微张口,可却哑然,竟然发不出一个字来。

眼见母亲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把,她脑中忽然闪过了那年在加州的情节,虽然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可现在忆起,却恍若昨天发生的一般。

母亲捂着胸口,在父亲的搀扶下,打开了门,缓缓离去----她极力忍着泪,想唤他们,可是最终却没有唤出口。因为她知道她唤他们也没有用,她已经伤尽了他们的心。除非她离开秦慕天,否则再怎么做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满意的。可是她那么爱慕天,她没有办法不要他----她以为父母只是在赌气,他们怎么也不会不理睬自己的-------

她猛地回神,从床上爬了起来,奔跑着,一把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母亲,喃喃低语:“妈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乔乔不好,都是乔乔不对----”

“妈妈,对不起----乔乔应该要听你话的。妈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妈妈,对不起----------妈妈-----”

楼母没有转身,泪却止不住的从眼中潸然而下----

XX这本杂志是她们STYLE的最大竞争对手,向来比她们杂志早上市两个星期。这天,正好是XX杂志的上市日期。她们一向会买数本,用于参考和比较。

谢小珊忽然神色凝重地推门而入,将手上的XX杂志放在了她面前,语调有些急促地道:“你自己看!!”

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有关于靴子的专题照片。本来大家处于一个行业,有时候策划的主题相撞时在所难免的。但现在摊在她面前的那几张,跟她们正准备要印刷的图片,无论从拍摄手法还是赞助的品牌,以及主题的表达方式几乎都类似。

她立刻按下了按下LISA的内线键:“LISA,请进来一下。”LISA:“好的。”

LISA进来后,她示意她看了几眼杂志的照片,吩咐道:“你马上打电话通知印刷厂,让他们立刻停止这几版的印刷。”

她与谢小珊对视了一眼,都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可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找出为什么会如此类似,而是要马上确定另外一主题,并在这一两天内将照片赶出来。

会议一直开到了晚上十点,但还是没有很好的提议和主题。她看了一下腕表,知道再怎么加班下去,今天也是想不出好点子的。索性道:“我们的会议到此为止吧,大家回家后请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早会的时候,每个人给我一个IDEA!”

抱着一大堆的资料回了办公室,又想了好几个方案,但都又否决了。谢小珊敲了门进来,道:“已经快12点了,回家吧。”

她摸了摸有些隐隐作痛的腹部,大概前面是神经太紧张了,所以反应迟钝了。此时静下来,只觉得腹部阴冷疼痛,有气无力地道:“你先回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谢小珊看了看腕表,道:“那我先回了。很晚了,你早点回家。”楼绿乔点了点头,目送着谢小珊离去。

埋头又翻了好多的资料与图片,现在的杂志竞争激烈,什么主题,什么专题没有做过呢?头越来越涨,腹部也更痛了些。怪不得古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现在正手忙脚乱的时候,连肚子也跟着一起闹腾起来了。

抚着胃,端着杯子去倒了杯热水,希望喝了会好些。可喝了几口,也没有一点缓和的迹象。她双手圈着自己,外头的办公室里早已经一个人影也没有里,只留几盏角落里的小灯,越发显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也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在这种已经渐冷的天气里,还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她从来都不是女强人。从小到大,她都是家人手心捧着长大的,如珠如宝。她何曾受过一点委屈,吃过一点苦头。一直到遇见了他-----可就算是遇见他,她也从未想过要有什么自己的事业,她只是想做他呵护下的小女人而已。

可是后来她与家人闹翻了,他离开了----她除了靠自己外,还能靠谁呢?世界上如果能依靠,有哪个女人愿意成为所谓的“女强人”呢?

她拿起了手机,按下了号码,可犹豫了许久,不敢按下那个通话键----虽然很想很想听听妈妈的声音,可是已经这么晚了。长大了,就少了很多肆意的权力了,连撒娇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