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参加生日宴的服饰由白肆一手包办。周六早上,沈千秋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就见床上摆着一条浅豆绿色的无袖连衣裙,旁边的盒子里还摆着一件白色针织衫并一双白色浅口平底鞋。

裙子腰线掐得很高,自腰线向下打开一些散散的褶皱,搭配白色长款针织衫,清新之余还带出一丝慵懒。浅口平底鞋是小羊皮的,穿起来既干净又柔软,仿佛连心情都跟着柔软了几分。

沈千秋换好衣服,走到客厅,朝站在阳台晾衣服的白肆说了句:“衣服很好看,鞋子也合适。谢谢你啊,白肆。”

白肆转过身。明媚的阳光里,沈千秋穿着那条浅绿色的裙子站在那里,她本就是眉目清朗的长相,面孔白皙,眉毛弯弯,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无须任何化妆品的装点也显得明眸善睐。此时,她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更多了两分平日少见的柔美。

白肆的目光从上到下逡巡一圈,最后停留在她的脸庞,轻声说:“很好看,很适合你。”

白肆的这句夸奖,多少让沈千秋觉得有点新鲜。

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情谊,在沈千秋眼里,眼前这个人无论长成什么样,依旧是她记忆里那个紧跟在她屁股后头亦步亦趋的小男孩。然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白肆已经带给她太多意外。

他长大了,独立了,仿佛能够为她撑起一片天来,也比她以为的更在乎两人之间的感情。

小的时候,白肆也不是没有夸奖过她。有几次沈若海从外地回来,给她带几件新衣,她总是迫不及待地换上,跑到院子里向爷爷和白肆显摆。

爷爷每次都夸她“个子又长高了”“我们千秋穿什么都好看”,而白肆,每次都在她强势的目光镇压中坚定果断地点点头。

像现在这样直白的夸奖,多少年来还是第一次。

两人一起吃过简单的早餐,驱车前往骆家位于郊区的一处别墅。

别墅一楼大厅处处点缀着浅粉色的玫瑰,就连楼梯栏杆都不例外。要知道这个季节的玫瑰价格高得吓人,光是房间里的这些新鲜玫瑰,也要抵上普通人家几个月的生活开销了。里面的几张圆桌上摆放着香槟塔和一些五颜六色的杯子蛋糕,进来的年轻女孩们往往会拿上两只杯子蛋糕再往里走。

沈千秋忍不住咋舌,平日里看骆杉穿戴打扮都很简单,没想到为了这个宝贝妹妹,也能做出这样一掷千金的豪爽之举。

沈千秋正好奇地四处张望,就听耳畔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白肆!你怎么才来?”

骆小竹穿一袭苹果绿的小礼服裙,头发梳成甜美的赫本头。她本就长了一副好模样,这样仔细打扮一番,看起来更加甜美可人。她到前厅本来就是为了找人,此时终于找见苦等半日的那个人,整张脸都仿佛绽出光来。她笑吟吟地走上前,一把拉住白肆的手臂:“我刚还跟武明岩说,你再不来,我就让他直接去你家门口堵你了!”

白肆被她拽着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臂挣脱出来,说道:“我这不是来了?你去招待别的客人吧,我们过来就是吃个便饭,礼物还有红包我刚刚都放在桌上了。”

骆小竹一听顿时不干了:“你怎么能放桌上呢?你送给我的礼物,应该亲手交给我啊!白肆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给人庆生啊?”说着,她一跺脚,拔步就往放礼物的桌子那边跑。

沈千秋见状不由失笑,这姑娘跟白肆年纪相仿,却还是个孩子脾气,她忍不住出声指点了句:“是一个粉色包装纸包起来的盒子。”

桌子上的礼物实在太多,而且估计考虑到骆小竹是女孩子,用粉色包装纸的也不只白肆一个。几个人一齐翻了五六分钟,才把白肆送的那个礼物挑了出来。

骆小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见是一条镶嵌着粉红色宝石的项链,瞬间笑逐颜开,仰起脸对着白肆说:“白肆,白肆,快帮我戴上!”

白肆抱着手臂不松手:“你脖子上不是有项链吗?等晚上你有空再自己慢慢折腾吧。”

骆小竹脖子上确实戴着一条月光石项链,还是生日前一晚哥哥骆杉送的。听到这话,她不禁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也便答应了。她把项链重新放回盒子里,宝贝地捧在怀里:“那我先去把东西放好,你们在后院等我。”说完,她便蹬蹬蹬地跑上楼。

两人在指引下穿过门廊走到后院,这才发现小别墅的后头更是别有洞天:翠绿的草坪上撑着白色的太阳伞,伞下是一张张的餐桌,不远处摆着两排自助餐,旁边还有仆人体贴地为客人夹菜、端茶。

白肆看着沈千秋的侧脸:“饿了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那…”沈千秋刚想说点什么搪塞过去,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

坐在桌边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白肆脸色一凛:“是骆小竹。”

沈千秋跟着他站起身来,一起往别墅里跑去。奈何后院里本来客人就多,骆小竹的那声尖叫又特别清晰,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一时间院子里乱作一团。女孩子大多慌乱着往男人身后躲,男人又都想往别墅跑,还有人拉扯着不让去的,没走几步,沈千秋和白肆就被堵得挪不开脚。

混乱间,沈千秋一侧脸,刚好看到骆杉的身影。他就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眉头紧锁地推搡开面前的人,疾步朝这边挤了过来。

骆杉边走,一边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挤,刚刚是后厨有人不小心打翻东西烫伤了,请大家安心。食物都已经准备好了,宴会即将开始,请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大概是平时的职业关系,他开口说话时显得底气十足,让人很有安全感,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在一些服务生的带领下,男男女女分散开来,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沈千秋灵机一动,抓住白肆的衣袖:“咱们去看看。”

通往别墅的门是从里面关上的,大概是逆风的缘故,他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推开。这个时候,偌大的别墅大厅里空无一人,金色的阳光从窗子洒进来,晃得人眼前一片金白。模糊之中,沈千秋仿佛瞥到一个人影,出于职业本能,她低斥一声便追了上去:“什么人?”

白肆原本进来就打算往楼上去的,见沈千秋一跑,也是心神一肃,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时值正午,一路追过去都是逆光。沈千秋一手挡在前额,凭借着记忆朝那个黑影跑走的方向追出大门。她隐隐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暗叫一声不妙,心里已经知道迟了。

果然,追到大门口,只远远看见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绝尘而去。车子是非常普通的大众车系,大概之前停靠的位置就距离大门很远,此时追出去连车牌号都看不清了。

沈千秋咒骂一声,一回身,就见白肆站在身后,脸色不太好看地望着她。

沈千秋这才想起,两个人进别墅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去看骆小竹,不禁干笑了一声,解释道:“我刚看到有个人影…下意识的就…”

白肆气息微定,只觉得一颗心脏此时落回肚子里,看着她道:“下次不论看见什么,都别自己一个人追出去。你知道跑掉的是什么人吗?万一对方手里有枪,你刚刚那么冒冒失失追出去,要命不要?”

白肆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沈千秋细细一想,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却又很不习惯被他用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讲话,便有些讪讪地说:“知道了。”

白肆这回主动拉住她的手:“你跟在我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楼梯口,就见骆杉一个人扶着楼梯扶手站在那儿,微微垂着脸。角度和光线的关系,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依稀看到他嘴角紧抿的弧度,还有紧紧抓着扶手青筋暴露的手。

“骆队。”沈千秋喊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又叫了声,问,“骆队,小竹没事吧?”

两个人走到近前,骆杉才仿佛霍然回神。抬起眼看清来人,骆杉脸上的神情几次变幻,开口时嗓音全然不复先前在后院指挥众人的冷静超然,反而有些干涩涩的:“是你们啊。真是招呼不周,我之前都没注意到你们也来了。”

沈千秋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问了句:“骆队,你…还好吧?”

沈千秋这么一问,骆杉的肩膀突然一垮,整个人仿佛瞬间撑不下去了一样。他抬起目光的时候,沈千秋刚好看到骆杉有些泛红的眼圈,不禁也是一怔。

骆杉看着他们,声音苦涩:“我已经报警了,小竹失踪了。”

“失踪?”沈千秋难以置信,“在哪儿失踪的,她自己的房间?”

骆杉缓缓点了点头:“对。刚我打电话催她快点下来,客人都在等,她说要上去换一条项链…”

沈千秋轻轻把手放在白肆的肩膀上,对骆杉说:“骆队,不介意的话,我想看一下小竹的卧室。”

骆杉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深沉:“好。”他转过身往走廊的尽头走去,边走边说,“这个案子已经交到李队手上。你们的同事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沈千秋有点惊讶:“小竹只是失踪…”按说一般的失踪案,应该用不到他们组里的人全员出动。

骆杉的脚步顿住,转回头来看着沈千秋和赵逸飞。他的眼圈是红的,眼睛里却隐隐燃着愤怒:“他们抓走小竹,是为了报复我。”

沈千秋敏锐地联想到最近的案子:“是因为3?11毒品案?”

骆杉的呼吸有些沉重,他沉默了两秒,才说:“张山子一直没抓到,小竹很可能是他的人抓走的。他们一是为了报复我,二是想以此为要挟拿回那些毒品。”

沈千秋说:“可即便抓了小竹,我们也不可能把毒品还回去啊。”

骆杉沉默片刻,露出一抹苦笑:“但可以扰乱军心。”

沈千秋这才恍然,也是,毒贩不比寻常的杀人犯,都是些亡命之徒。一旦遭受了损失或者被警方捕获,往往会做出一些同归于尽的激进举动,像这样报复残害警方家人的

事,虽然极少见,但也不是没发生过。

看骆杉的模样就知道了。从前每每在警队见到他,永远都是一副英气凛然的模样,何曾有过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

怀着有些酸楚的心情,沈千秋和其他几人一同踏入了小竹的卧室。

骆小竹的卧室就在走廊的尽头。那是一间朝阳的卧室,房间很大,装潢和摆设却并不是想象中的少女风。墙上挂着大幅NBA球星海报,桌子上放着拼到一半的拼图,暗色地板和遮光窗帘,显得有些酷酷的。

沈千秋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到床上。床上的被子没有叠,窝成一个团,仿佛有个人蜷身藏在里头。床边摆着一个黑色首饰盒,盒子是打开的,里面放着的正是不久前还戴在她脖子上的那串月光石项链。

骆杉也看到了,走上前把项链捏在手里,指节握得发了白,眼眶也有些泛红。

沈千秋走到床的另一边,窗子是关上的,但窗台上还残留着半个鞋印,很明显这人是从窗子进来的。走时却还记得把窗户关上,大大方方从走廊下楼,又从正门扬长离去。

沈千秋掀开被子,水蓝波纹的床单上,赫然放着一只珍珠耳环。

沈千秋“咦”了一声:“这是小竹的吗?”

“不是。”

“不可能。”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

骆杉看向白肆,后者脸色从刚刚起就不怎么好看:“小竹没有耳洞,不可能戴这种耳环。”

骆杉补

充了句:“她有几副耳环,都是我托人从国外买的可以夹的那种,这只耳环不是她的。”

白肆道:“千秋,你刚在门口看到那个人,是男是女?”

骆杉也变了脸色:“你刚在门口看到有人,什么人?”

沈千秋沉吟:“只看到了个影子,而且当时从后门走进来的那个角度逆光,看得不是很清楚。”

骆杉追问:“你看到那个人往门外跑?”

“嗯。我们当时想去追,没追上,后来看到一辆黑色大众开走了。”

骆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过了片刻,抬眸看向沈千秋:“这个线索很有价值,我这就让交通大队的朋友帮忙查一下这附近几个路口的监控录像。”

沈千秋和骆杉的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两个人各自接打起了电话。唯独白肆站在床边,望着床铺上的那只珍珠耳环,眼色微沉。

3.

骆小竹的失踪惊动了整个警队。

几乎一夜之间,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先前因为嫣儿的事萎靡不振的队员们,也为这起失踪案摩拳擦掌,竭力奔走。

沈千秋连着两天都没着家,到了第三天中午,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又接到白肆电话,这才坐上他的车,打算回家补个午觉。

或许是这几天太过奔波,和白肆一起回到家,吃了点东西,沈千秋倚着沙发就睡着了。

白肆从厨房端着刚热好的鸡汤出来,就见沈千秋穿着那身T恤牛仔裤,手枕着沙发的靠

垫,两条腿垂在沙发下面,微微蹙着眉,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两个人搬到一处同住,也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可沈千秋的工作一直很忙,可以说是早出晚归,而他在学校虽然没什么事,课业压力也不大,但总还要每天去课堂点卯,两个人能够好好坐在一起聊聊天的时间可以说少之又少。哪怕像此刻这样,能够容他静下心来,好好陪在她身边,已是奢侈至极。

白肆把鸡汤放在茶几上,在沈千秋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望着她的睡颜,静静发了好一会儿呆。

刚开始筹备装修这个房子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买房子的钱是他离开家来临安上大学后业余炒期货赚的,启动资金是十八岁生日那年,爷爷给的一张十万块钱存折。所以他在临安置办房产这件事,甚至连母亲唐虹都不知情。

买房子的动机,其实单纯得不能再单纯。那天吃过火锅,他匆匆作别,回到家整理好自己的所有财务,以最快速度置办了这处房产,不为别的,只是想给沈千秋和他自己一个新的“家”。

白肆这样想着,看着沈千秋微微蹙眉的侧脸,她的眼角微微有些水痕,也不知道在梦里梦见了什么,又哭了。

有那么一瞬间,白肆突然难以自持。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身,嘴唇停在沈千秋的唇畔…唇上温软微烫的触感明确地告诉

他,刚刚冲动的那一瞬间自己做了什么。

然而沈千秋依旧紧紧皱着眉,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沉郁之色,半点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那一瞬间,白肆心跳如鼓,他突然有点希望沈千秋就在这一瞬间醒过来。醒过来,知道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也就能明白他这么久以来的心意,也好过他自己一个人颠倒反复,自我折磨…可脑子里突然闪过的念头,让他浑身的血液陡然冷了下来。

小竹的事,嫣儿的事,还有横亘在两人之间,多年前那两件事的真相。亲吻抑或表白,无论哪样,于他都是那么美好,却又是那么不合时宜。

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白肆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抱起沈千秋走到卧室把她放在大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沈千秋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在梦里,她听到那串有些急促的铃声。她边走边找,身后仿佛有什么人敦促着她,她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只能拼命地向前跑…

摸到手机,电话接通。沈千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就听手机那端传来周时的声音:“千秋,你在哪儿?我都打了好几遍电话了。”

“啊?我…”沈千秋还有点懵,坐起身来,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不管在哪儿,你赶紧来局里一趟。绑匪打电话来了,提出了条件,骆队和李队说了,这次要全员出动,你赶紧过

来吧!”

“什么…全员出动?去哪儿?”沈千秋话还没问完,那边周时已经挂断电话,看样子确实挺急的。

沈千秋抹了把额头,蹒跚着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过来。她一边披上外套,一边绕着屋子找了一圈,也没找见白肆的踪影。厨房的碗盘破天荒地没有收拾,茶几上摆着一碗凉了的鸡汤…

沈千秋看了眼沙发,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卧室,脸颊一下子有点发烫…这一觉睡得太沉了,连白肆什么时候把她挪动了地方都不知道。

又四下找了一圈,确定白肆确实没留下任何字条,沈千秋才换上鞋子。出门前在挂在门边的小黑板上写下一行字:队里出任务,小竹有消息了!勿念!

十几分钟后,沈千秋刚走进刑警大队的大门,就被守在那里的周时一路领到后院停靠的一辆商务用车上。

沈千秋定睛一看,副驾位置上坐着李队,后面的几个座位分别坐着达哥、大黄还有骆杉。司机是个生面孔,看样子应该是禁毒处那边的。

李队原本正抽着烟,从后视镜看到沈千秋的身影,脸色微变,转过脸瞥了周时一眼。

周时完全没搞清楚状况,转眼看向骆杉:“骆队刚刚开会时说让全员出动。”

骆杉看起来也有点意外:“你们队里不是还有个男同事?我记得是叫赵逸飞?”他跟沈千秋解释,“其他人都被临时抽调去跟别的案子了,人手不够,这才打电话让大家都来。”

但让骆杉和李队都没想到的是,周时打了好几个电话,叫来的不是赵逸飞,而是沈千秋。

沈千秋见几个人神色都有点不大自然,就笑着说了句:“说好的男女平等呢?赵逸飞估计在医院不方便总开着手机,我身手不比他差。”

嫣儿都能鼓起勇气替她出任务,让她替赵逸飞一次,有什么不可以呢?更何况,她已经欠这两个人太多了,有机会的话,自然是能还一点就还一点。

骆杉看向李队,后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沈千秋跟在周时后头上了车,正好坐在李队副驾驶位的后头。

天色将暮,车子开出大院门口的时候,沈千秋刚好从缓缓阖上的车窗外看到一抹血红的残阳。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吃晚饭的缘故,沈千秋突然觉得有点心慌。她看看左右,车子开了五分钟了,却没有人有要说话的意思。沈千秋清了清嗓子,开口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来晚了,咱们这是要奔哪儿去?”

骆杉此时全副武装,黑蓝色的警服衬着剪得极短的寸头,让他的眉眼多了几分平日少有的冷厉。他抬起眼看了下沈千秋,把手里的本子递了过去,是刚刚的会议记录:“绑架小竹的人打来电话,说要跟警方做一笔交易。”

沈千秋抬起头:“他们想要什么?”

费尽心思绑架小竹,胆大包天敢跟警方做交易,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骆杉眼色微沉,面上神情略显讽刺,大概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内:“用3?11案件缴获的毒品,换小竹一条命。”

沈千秋看到本子上记录的地址,问:“这个十三号仓库平时存放的都是什么东西?”

周时补充道:“十三号仓库是一处半废弃仓库,据康德公司的负责人说,仓库有半年多没打开过,里面堆的都是一些淘汰掉的机器。”

骆杉这时候开口了:“交易地点是对方提的。”

沈千秋听懂了:“我能听听电话录音吗?”

骆杉点了点头,面色沉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此刻他面上的沉静与平日里稳操胜券的静漠全然不同。此时此刻的骆杉,更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弩箭,一时的沉静只是为了关键时刻最好的爆发。他看了沈千秋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是我接到电话后录的音。”他又看看周围几人,“刚好大家也都一起再听一遍,看有没有其他新发现。”

众人纷纷点头。骆杉摁下了播放键,手机里传来一道有些痞气的男声:“骆队长,想要你的好妹妹平安回家,就照我说的去做。今天晚上七点整,带上我的那批货,带上你手下的人,来滨江区柳江大道十三号仓库,准时到达。按我说的去做,你就能再见到你妹妹。”

对方说“我的那批货”,看样子,绑架小竹的主谋,确实是张山子无疑了。

平平常常的男声,没有变声,没有后期噪化,通话的环境也非常安静。正因为是这样的情形,可以说什么多余的线索都没有。

沈千秋看向众人:“那批货…”

骆杉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在这儿。”说着,用脚踢了下旁边的手提箱。

沈千秋望着那只手提箱,一时骇然:“按照规定不是应该早就销毁了吗?”即便没销毁,警方也不可能会同意这个条件。整整二十五公斤的冰毒,一旦流入社会,造成的危害不堪设想。

周时在这个时候朝她眨了眨眼,沈千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箱子里的毒品是假的!但她仍旧有点想不通:“对方竟然还授意骆队带人一起过去…”是不是也太有自信了点儿?

骆杉嘲讽地抿着唇:“电话肯定不止这一通,等我们到了那儿,说不定他又提出什么新条件。”

周时插了句嘴:“只说让我们都过去,却没说放了人质的条件。”他顿了顿,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也没让我们听人质的声音…”

这句话说得所有人心里一沉,尤其是骆杉,脸色瞬间比冰还冷:“对方针对的是这些毒品,还有我,只要我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小竹就不会有事。”

其余几人也都用有些谴责的目光看周时,一时间,周时有些讪讪地:“我只是担心我们被这个打电话的人涮了,没别的意思…”

一直沉默的李队这时开口了:“谨慎起

见,待会儿绑匪再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们可以提出跟人质通话。”

“嗯。”骆杉的面色微微松动,看起来是赞同李队的提议。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