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肆凑上前,盯着沈千秋的脸颊,戏谑道:“千秋,你的脸好像红了。”

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呼吸,沈千秋猛地后仰:“你胡说!”

白肆笑吟吟地再一次开口:“我没胡说啊,我这几天都睡在这儿的。”

沈千秋之前靠在床头休息的时候,发现这张床确实比医院普通病床要宽一些,但是要躺两个人还是挺拥挤的,更何况…沈千秋下意识地开口叱责:“你都多大了,还跟我睡一张床?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两个人同睡一张床,十几年前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几年后的今天,那是故作暧昧,有伤风化!

在这方面沈千秋可自认是很正直的!

白肆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沈千秋后知后觉自己被耍,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声:“白肆!”

白肆“哎”了一声,一手撑着床铺,上身微弯,刚好把她困在怀里:“千秋,我在。”

沈千秋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双眼不便,真得对着他连翻几个白眼才能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鄙夷之情:“你无聊不无聊?”

白肆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能不能有点生活情趣?”

沈千秋鄙视地撇了撇嘴,那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白肆忍不住卸掉力道,把下巴搁在沈千秋的肩窝:“千秋…”

这声千秋

喊得太温柔,沈千秋听得一愣,感觉到白肆说话的时候,每一声吐息都近在咫尺:“千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懂?”

沈千秋愣了愣,刚想说什么,白肆已经站起了身,拍了拍她的头顶:“我去铺床。”

“啊?”

“我这几天都睡你隔壁床。”白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本来是很清亮的少年音,这时听起来有点懒洋洋的,隐约含一丝笑,“不然你以为我真跟你睡同一张?”

Chapter 12 骆氏兄妹

1.

这天晚上,沈千秋睡得很不安稳。

下午那两位同事和周时前脚离开,白肆就让护士帮她在病房的浴室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按说应该能好好睡一觉才是,可不知道是前几天昏睡太久,还是心里的事情太多,医院里的灯熄了很久,沈千秋还是一丝睡意都没有。

另一张床上,白肆应该已经睡熟了。

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变得越发敏锐。一片黑暗之中,沈千秋能够听到窗外隐隐的蝉鸣,以及隔壁床上传来的平稳吐息,甚至能感觉到不远处吹拂而来的一缕微风…

病床上,原本平躺着的沈千秋陡然一僵。窗户是临睡前白肆特意关上的,说是怕夜里风凉,她的床位又临窗,她夜里受凉容易头疼;而靠近走廊那边的门,此时也是紧紧闭合的,哪里会有风吹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门旁边对着走廊的那扇小窗。

沈千秋身上盖着薄被,掩在被子里面的手指狠狠攥紧。她不敢轻举妄动,却又不能不提醒白肆,因为如果那个人真是从靠近走廊的那扇窗子钻进来的,那么势必要先经过白肆的床位,他会比自己更危险!

大概之前窗子就是打开的,除了那阵微风,沈千秋没有听到任何多余的声响,然而她还是感觉到有人朝着这边一步步走来了。那人的脚步声很轻很缓慢,似乎还有点迟疑,但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对于意识清醒的人来说,动静还是太明显了。

沈千秋感觉到来人似乎在她和白肆这两张床中间停了下来,而就在这一瞬间,白肆的呼吸似乎也轻了许多。她能觉察到的,那个站在床边的人无疑更能觉察到!沈千秋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不敢再多迟疑,张口就喊:“白肆!左手床边有人!”

然而就在她喊出声的同时,耳朵捕捉到了一声细小的呜咽,紧跟着就是白肆的声音:“怎么是你?”

“白肆!”沈千秋顾不得更多,干脆撩开被子坐了起来,本能地张开手臂就朝对面摸了过去。

而白肆更急:“千秋别乱动!我没事!”

沈千秋目不能视,自然不知道眼下的情景。可白肆却是看得真真儿的,他已经用手臂制住了骆小竹的脖颈和手臂,但在沈千秋朝着这边伸出手臂的时候,骆小竹还挣扎着两手,妄图去抓她。

她的手自然不是空的,而是拿着一把锋利小巧的水果刀,想来应该是保姆或者护工照顾她吃水果时,被她偷偷藏下来的。

沈千秋自知看不到东西,被白肆这样厉声喝止,一时间也不敢乱动。刚想说什么,就听白肆闷哼一声,顿时心急如焚:“怎么了?你抓住他了,是谁?”

“没事。”白肆低沉的声音中隐隐透着焦灼,“千秋你往后退,她手里有刀。”

“到底是谁?你抓住他了,还是怎么样?”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太无助了,沈千秋的语调已经隐隐带了哭音。

“她在我手里。”白肆自然听出沈千秋语气的不同,一时心间一暖,安慰道,“是小竹,我已经制住她了,别担心。”

沈千秋一手紧紧攥着床沿:“是小竹?保姆和护工呢?”

骆小竹并不吭声,只是瞪着沈千秋,手里攥着的水果刀仍在跃跃欲试地向前。白肆纵然功夫了得,此前却没有把女孩子制在怀里的经历,一开始也有点不得章法。挣扎间,他的手臂还被骆小竹狠狠咬了一口。这时,他见沈千秋好歹安然无虞,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便就着骆小竹挣动的姿势,用力道逼迫她松开手指,水果刀应声落在地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沈千秋听到那声音,便弯下腰试图去摸,却在这时听到一道有些含混的男声:“想要命的话,你现在最好不要动。”

沈千秋听这声音莫名的耳熟,一时却分辨不出对方的身份。白肆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怀里的骆小竹也突然停止挣扎,瞬间反应过来,冷笑出声:“你们兄妹俩倒真是一对!”

是骆杉!

沈千秋不由咋舌,他这会儿正应该逃命才是,怎么有这么大胆子跑到市中心的医院里来?

骆杉开口的话倒为这两人解了惑:“小竹,你怎么不乖乖在自己房间里躺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骆杉是为了骆小竹而来,可偏巧这一晚骆小竹也不在自己房间。这个时候已是深夜,整个四层想必都非常安静,唯独他们的房间不时传来声响。骆杉循着声音找来,就这样误打误撞进了沈千秋所在的病房。

白肆感觉到有凉凉的东西落在自己手臂上,知道骆小竹哭了。依照医生和护士的说法,她从被送进医院就没开过口,不哭不闹,但谁也别想从她嘴里撬出一句话。却没想到骆杉只这一句略带薄责的问话,就让她掉了眼泪。

紧跟着,骆小竹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以为哥哥死了,我想替哥哥报仇。”

沈千秋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听到骆杉脚步的移动。前后不过几秒钟,太阳穴的位置便又顶上了一把枪。

白肆眼睁睁看着却别无他法,从骆杉无声无息出现的那一刻,他的枪口就是对准沈千秋的。而他自己怀里辖制着骆小竹,动作不由自己,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男人一步步走过去把沈千秋制在床边动弹不得。

“骆杉,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沈千秋扯了扯嘴角。

“千秋!”白肆低喝了一声,示意她别乱说话。沈千秋眼睛是看不到了,可他看得一清二楚。骆杉一只眼睛上蒙着纱布,半边脸都是灼伤的痕迹,早已全然不复曾经的清冷傲然,反倒狰狞得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看着沈千秋的目光乌沉沉的,没有一丝情绪。白肆看得出来,只要条件允许,他真会杀了沈千秋!

骆杉用缠纱布的那只手臂勒住沈千秋的脖子,把她从床沿直直向后一路拖到自己跟前,另一手的枪口对准沈千秋的太阳穴,而后抬起头看向白肆,翘起嘴角笑了笑。他原本模样清俊时,做这个表情自是风流倜傥,可如今容颜毁了大半,再露出这样的笑容,就会让人觉得既狰狞又可怖。

骆小竹看清骆杉脸上的伤,先是呜咽一声,喊了声“哥哥”,紧跟着就呜呜哭出了声。

大概是受了那场事故的影响,骆杉的声音听起来低哑含混,如同磨在玻璃表面的沙粒:“白肆,你说是我的枪快,还是你的手快?”

白肆只用手臂辖住了骆小竹,之前那把水果刀还掉在地上,全身上下连根绣花针都没有。想要制住骆小竹不动还算容易,可要在分秒之间杀死骆小竹,哪怕他真有那个心,却比登天还难。更何况,他虽然恼恨骆小竹故意洒石灰粉伤了沈千秋的眼睛,可终究还念着两人几年来的好友情谊,怎么可能眼都不眨一下活活掐死她?

可在骆杉看来,沈千秋却是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凡有机会,骆杉都会杀之而后快。

他们两个虽然手里各有一个对方在意的人质,但这“人质”的意义却大不相同。

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白肆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是冷的。他紧咬着牙说:“你想清楚,杀了千秋,你和骆小竹也走不出这间医院了。”

开枪总有声响,更何况这医院内外总还有警方留下的人,骆杉能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进来已经很不容易,一旦开了枪,再想带着骆小竹安然离开,就是天方夜谭了。

骆杉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他咬着牙点了点头,旋即又笑了笑,嘶声说:“你倒是很明白。用沈千秋一条命,换我的妹妹,倒也值得!”

白肆刚想站起身,就被骆杉制止了:“你不要动。”

初夏天凉,白肆夜里睡觉穿着短袖,还需要盖一张薄被,此时后背却已经被冷汗全浸透了。好在房间里没有开灯,骆杉和骆小竹又都在他身前,看不到背后的情形。白肆索性将心一横,笑了笑道:“时间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你要真想做交换,就动作快些。”

骆杉也在权衡眼下的形势,只犹豫片刻就说:“你松手,放小竹过来。”

“不可能。”白肆干脆利落地打断,“她上次用石灰粉伤了千秋眼睛,我不可能就这么放她过去。”

骆小竹原本只望着骆杉的脸庞流泪,听到这话,膝盖一软,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从前她对白肆也是怀揣着不少心思的,只是这些天发生太多的事,自己和哥哥都成了无家可归、无路可去的人,对于白肆的那些小心思也早已被抛在脑后。此时听白肆用毫不留情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饶是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也不由得一阵抽痛。她靠在白肆怀里,忍不住扭过头含着眼泪说:“白肆,我以为我哥死了,才来找沈千秋报仇。可我哥哥没死,他要来接我走了,你就当最后帮我一次,放我和我哥哥走吧!”

白肆看她面色枯黄,脸颊瘦得都凹了进去,往日那双明丽的双眼也神采尽失。白肆知道她这些天确实遭受了许多折磨,但想到沈千秋还被骆杉用枪指着脑袋,只能硬起心肠,不去看她的眼睛,抬起头和骆杉做交易:“我捆上她的双手,然后就把她放过去,你也不要耍花招——”

话还没说完,就听走廊里传来响铃的声音,还有人大声呼喊:“救命啊!杀人啦!”

走廊的灯次第亮起来,很快远处就传来阵阵脚步声。

病房里几个人都是一僵。白肆听出这声音是骆小竹家里的那位老保姆,不禁暗叫不好,骆杉下手也是太轻,这些人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骆杉此刻就如惊弓之鸟,一旦走投无路,不仅不会那么轻易放掉沈千秋,甚至有可能拉着她一块死!

果然,这个念头刚一转过,就见骆杉狰狞一笑,一把推开身后的窗户,拽着沈千秋就要跳窗!

白肆哪里肯让他带着沈千秋跳楼,这里是四层,再有功夫的人跳下去也要受伤。骆杉一旦要拉着沈千秋跳,肯定是要拿她当垫背,他不由得也拉着骆小竹上前:“放开千秋,你带着骆小竹走!”

骆杉一条腿已经迈出窗户,一听这话,又见骆小竹就

在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地方,满脸是泪,目光楚楚,不由得动作一滞。

沈千秋感觉到他顶着自己太阳穴的枪有所偏离,就借着这个空当,用肩膀狠狠一顶,想把骆杉整个人顶出窗外。

骆杉本就骑在窗上,一手还拿着枪,毫无防备之下被这样一顶,身子倾斜,一个趔趄就朝下栽去。可沈千秋忽略了自己仍在对方触手可及的地方,骆杉眼见自己跌落,目光骤然狠厉,伸手揪住沈千秋,就把她一起带了下去…

2.

事情发生得太快,白肆连反应都来不及,松开骆小竹就朝窗子奔了过去。

黑暗之中,他隐约听见骆杉低哑的笑声,如同夜枭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白肆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冷的,他纵步上前,几乎无意识地探出半个身子,妄图去拉住什么。前后不过眨眼之间,就这么一探一捞,还真被他拉住沈千秋一只腿。白肆几乎觉得这是幻觉,瞠目向下看去,夜晚的院子里只亮着两盏光线薄薄的路灯,映得草坪中间那片空地白惨惨的,透着一股不祥。

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小货车,司机双手抱头跪在地上,两边站着持枪的武警。骆杉大概自己也没想到,那辆原本负责接应他的小货车早被蹲守多时的警察控制起来。他就那么仰面朝上摔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动着,大片的鲜红从大脑的位置蔓延开来。

凡是看到这副情景的人都知道,人肯定是救不过来了。

可白肆手上还提着沈千秋的一条腿,他顾不上多想,一边喊了声“千秋”,一边伸出两手攀住沈千秋的膝盖,咬紧牙关把人一点点提了上来。

就在这时,白肆突然觉得肩膀处传来一阵钝痛,以及骆小竹哑着嗓子的尖声哭泣:“白肆你松开手!我哥哥死了,她也得陪葬!”她一边哭闹咬人,随即整个人都趴了上来,白肆双臂已经不堪重荷,哪里禁得住她这样?额头青筋暴起,白肆忍不住爆了粗口,低吼了声:“滚下去!她如果摔下去,我他妈的让你生不如死!”

肩膀上的骆小竹只愣了一下,就更大力地从后面抱住他两只胳膊,不让他使力,一面嘶声喊道:“我早就生不如死了!白肆,我早就生不如死了你不知道吗?”说着喊着,她竟然又大笑了起来。

被她这么一闹,白肆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松了一松,就这么一瞬,白肆就觉自己的手从沈千秋的裤管滑了下去,他紧咬着牙狠狠一握,堪堪拉住沈千秋的脚踝。豆大的汗珠沿着白肆的脸颊流下来,一片黑暗之中,白肆长吼一声,将全身力气都使在一双手臂上,拼命拉住沈千秋的脚踝,想像之前那样把人提上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还有小护士焦急的喊声:“46床!46床!你们人在里面吗?快把门打开!”

紧跟着就听“咣啷”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几个身穿深色警服的年轻男人冲了进来。

白肆听到身后的动静,也顾不得回头,低吼了声:“快帮我救人!”

那几个人见白肆半个身子都探在窗外,双臂下伸,满头是汗,背后还挂着一个又哭又闹的女孩子,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两个大男人上前,一左一右拉开骆小竹,另外一人挤上前,拽住沈千秋另一条腿,和白肆一同使力,总算将沈千秋救了上来。

沈千秋原本就有点轻微脑震荡,这么一阵折腾,在半空中就晕了过去。白肆把她拉上来,就见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软绵绵偎在自己怀里,意识昏沉,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骆小竹被拉到一边,还在哭闹不休。医护人员这时一拥而进,见到骆小竹的情况,便让人把她挪回原来的病房,打了针镇定,这才让她安静地睡了过去。

而沈千秋这边,白肆把她抱回病床,又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擦额头脸颊。过不多久,沈千秋也渐渐苏醒过来。

白肆见她醒了,便扶着她慢慢坐起来,开口第一句却是:“沈千秋,你差一点就死了。”

这话说得太直白,未免有点不好听,可沈千秋却听出他话里的恐惧,还隐隐听出一丝哭音,不禁扯出一缕笑说:“我也以为我这次要死了,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厉害,又把我救了回来。”

话音刚落,就觉唇上软软凉凉的。沈千秋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不禁大窘,撇开脸说:“你这是做什么?”

白肆的唇仍停留在她脸畔,感觉到她脸颊热烫烫的,自己也不禁耳根发烫,强撑着一口气说:“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在‘流金岁月’那晚你亲眼瞧着的。”

这是暗指她这会儿虽然眼睛坏了,也不能故作不知。毕竟,两个人已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举动了。

沈千秋顿时不干了,立刻出声反驳:“那怎么能一样?那次是为了执行任务!”

白肆的声音强悍之中透着无奈:“沈千秋,你就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这回他可不打算再等了,干脆用手指扳住沈千秋的脸颊,强迫她面对自己。好在此时此刻的沈千秋什么都看不到,不然就能发现,坐在她面前看似强势对她宣誓的年轻男孩,脸色如同一只煮熟红透的番茄:“我从没叫过你姐姐,也从没把你当成过普通朋友,我对你一直都是恋人的那种喜欢,我不信你一点都没看出来。”

沈千秋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把身上的被子拉起来,哪知白肆看到她的举动,握住她捏着被单的手指,偏不让她拉。

沈千秋忍不住低声央求:“你让我…让我消化一下。”

“这有什么可消化的?”白肆脸色通红,神情却特别认真。

沈千秋抢被子抢不过他,眼睛又瞧不见,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躲,避无可避,不禁有点恼了:“你别闹了好不好?我比你大四岁,将近五岁,这,这根本不靠谱!”

“大四岁怎么了?小时候你不也没嫌弃,一直带着我玩!”

“那怎么能一样?”回想起小时候的情景,沈千秋更觉得刚刚那个亲吻真是罪恶,“小时候你很乖,又很可爱,我当然愿意带你玩了!”

“我现在也很乖。自打重逢以来,我哪件事不是听你的?家里饭都是我做,地都是我拖,来了客人我也尽心招待,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了?”

简直了!沈千秋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噎了半晌才反驳了句:“那你也不能喜欢我啊!”

白肆那个倔劲儿也上来了:“怎么就不能了?就因为年龄问题?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吗?”

别的原因…当年自己父亲和白父的死,光就这个原因,他们两个就不可能在一起了。沈千秋只这么一想,就觉得脸颊上那股热度消了下来。

白肆见她原本红着脸颊,又羞又气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戏,却没想自己多说了一句话,她的脸色就变了。那些小女生的羞怯、不安悉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沉默,像极了刚刚重逢时,她看着自己的样子。

白肆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她想到了什么事。

刚刚劫后余生,看着沈千秋苍白噙笑的面容,脑子一热就表白了,现在理智回笼,他才觉得自己又犯了傻。当年的事还没查清,缠绕着两个人的心结都没打开,沈千秋是肯定不会答应他的…这么一想,白肆的心也凉了。

两个人讷讷相对,许久谁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3.

不多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白肆答应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除了之前那几个帮忙救人的警察,还多了一个人。他走在最前面,白肆眼尖地瞧见他的肩章,知道这人应该是今晚行动的负责人,便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男警官走到近前,朝白肆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沈千秋,自我介绍道:“我是欧杨,接下来一段时间会由我接替李队的职位。”

沈千秋听到对方郑重其事的自我介绍,不禁坐直了身体朝对方微微颔首:“欧队你好,我是沈千秋。”

“你们今晚受惊了。”

白肆见他衣服熨帖,神色镇定,明显不是仓促赶来,不由冷笑:“欧队长算计得挺好,把我们放在前头当诱饵,你们在后面看戏看得还爽吗?”

沈千秋没有讲话,这位既然是来接替李队职位的,只要她还在警队一天,他就是她的顶头上司,更何况眼下案子还没调查清楚,她还有嫌疑,人家不把她当自己人看也是常理。但白肆也是为她辩驳,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好坏不分地去替欧杨讲话。更何况…白肆的话损是损了点,道理却不错。这位欧队长敢把他们两个和杀人犯锁在一个屋里,就为了瓮中捉鳖,另外可以观察她是不是棵墙头草,可见他也不是个善茬儿。

欧杨耸了耸眉,看了白肆一眼,又对沈千秋说:“楼下刚刚有大夫去看了,骆杉已经当场死亡,我来是告诉你们一声。还有,今天傍晚我们的人在房间里安了窃听器,刚刚发生的一切,事后我会全部交给上面。我想不出意外,沈警官的嫌疑很快就会洗清。”

这意思,是他还打算让她继续在手底下干?

傍晚…也就是在她和白肆交谈之后的事了,有关李队的那部分倒是躲过了他们的耳朵。沈千秋暗自松了口气,她笑了笑说:“多谢欧队长,我会全面配合调查的。不过我的眼睛多半是好不了了,刑警这行我大概不能再做了。”

白肆脸色微黑,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些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装了窃听器,那他和千秋私底下说的那些话,不都被他们听到了?想到这儿,他没好气地瞪了欧杨一眼:“这是侵犯公民隐私的吧?”

欧杨微微笑道:“无关内容我会让手底下人删除掉。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还请两位见谅了。”

这话说得巧妙,无形间就给白肆卖了个好。白肆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不禁脸色微缓。听他口音并不像临安本地人,反倒像北方人,白肆便多问了句:“欧队是从别的地方新调过来的?听口音倒像是平城一带的。”

欧杨点点头道:“我家在津口,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平城工作。”

白肆说:“那巧了,我和千秋也都是平城人。我叫白肆。千秋的事,还请欧队多多关照。”他听出欧杨话里话外都没有为难沈千秋的意思,虽然心里有点不痛快,但也知道关键事上要求谁,便难得地说了几句软和话。

欧杨倒是一笑,不卑不亢:“我会秉公处理。”他又看了看沈千秋,“沈警官放宽心,先把眼睛养好。”

送走欧杨,房间里又是一阵让人尴尬的沉默。

白肆走到床边,望着沈千秋的侧脸,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千秋,等你眼睛好了,我们一起回平城吧。”

沈千秋心里有这个打算,却没想到白肆也说出一样的话,沉默片刻说:“你想回平城过暑假?”

白肆见她蹙着眉,一脸迟疑,便索性在床边坐下来,凑近沈千秋的脸庞,端详着她的神色说:“暑假时间长,是个很好的机会。等你眼睛好了,我们一起回平城,查清楚当年的事,好不好?”

沈千秋浑身一震,当年两人父亲的死一直是她的心结,但她万万没想到白肆竟然也在关注这件事!

白肆攥住她的手,轻轻将它们拉到自己心口的位置:“千秋,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相信别人。但我不是别人,我对你的想法,你现在也知道了。等查清楚咱们两家当初的事,你就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沈千秋被他一席话说得大脑空白,过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两码事…”

“我知道你嫌我比你小,可经过这些日子,我做的哪里不如跟你同龄的男人吗?多给我点时间,多一些事情的考验,我不相信你会一直不喜欢我。”

这番话说得既温柔又笃定,饶是沈千秋这样向来冷静大方的姑娘,听了也忍不住脸颊发烫。

对于沈千秋来说,白肆不是不好,而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复杂因素太多,让她压根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年龄差距,家庭差距,还有多年前的那些旧事,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让两个热恋的人分崩离析。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又有多少胆量去接纳这样一段从一开始就不被看好的恋情呢?

更何况,多少年来,藏在她心间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恋爱、家庭和婚姻,是她从来想都没去想过的俗世牵绊。她不是不想要一个家,只是自认还不具备那个资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