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肆此时分外庆幸沈千秋看不见自己的神色,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能有什么事?再过两天就交论文,接下来

就彻底放假了。”看到路边有妈妈牵着小朋友,一起吃冰激凌,白肆心思一动,颇有些讨好地问:“千秋,要不要吃冰激凌?”

晚饭刚好又吃了胡萝卜、菠菜那几样,沈千秋正觉得嘴巴里没有味道,一听这提议也来了精神:“好啊。吃甜筒吧,我听电视上广告,最近好像新出了焦糖口味。”

甜筒…小区里是没得卖,最近的也要去小区外的超市了。白肆想了想说:“我去开车,顺便在超市里采购点东西。”

“不用了,走着过去也挺好的啊,今天天气蛮凉快的。”

白肆见她唇角含笑,明显是心情不错,哪里舍得拒绝。

“好。那就顺便散散步。”

由于沈千秋的眼睛上仍然蒙着纱布,两个人一同出行时,白肆都是牢牢牵着她手的,遇到人多车多的路段,更会用另一手圈住她的腰身。沈千秋自觉眼睛不便,被他这样牵着护着,只觉得十分可靠安全,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落在旁人的眼里,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两人牵着手走在超市里。白肆一手推着车,一手牵着她,一边选购两边货架上的东西,一边还会询问她的意见,语气温柔,姿态体贴。有路过的小女生或者少妇看了,无不向两人投去艳羡之中带着可惜的目光。其中有个女孩子说话声音大了些,说出的话让沈千秋听了个一清二楚:“是个瞎子,真可惜了那么帅的男朋友。”

白肆也听到了。奈何这姑娘话说得太顺溜,语气太过真诚自然,前半句听得白肆想抽她,后半句听得白肆忍不住嘴角上扬,一时之间倒忘了反驳。

沈千秋则恰恰相反。听了前半句,觉得有趣想笑,后半句则整个人噎在那儿,脸都憋得有些红。

最后还是白肆看不过了,把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柔声安慰道:“下礼拜就能拆纱布了,咱不跟脑残一般见识。”

这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附近的人都能听见。那女孩子听了也是面上一红,又有点不甘心,忍不住昂起头就想分辩。白肆恰好在这时候看过去,唇边还带着笑,目光却是极锋利的。

那女孩子毕竟年轻还小,一见白肆这样的神情,顿时就蔫了。旁边同行的女孩儿连忙拉着她拐到另一栏货架边,一边还小声嘀咕:“你别惹事了,那男的帅是帅,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被拉走的女孩子又是气又是委屈,忍不住小声抱怨:“现在的男生是怎么了?帅的脾气不好,脾气好的长得都不能看。”

“你没看人家只是对你凶,对人家女朋友可是温柔得都要化了…”

女孩子瘪了瘪嘴,耷拉着脑袋:“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啊?”

两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不高,可偏巧和白肆、沈千秋只隔着一栏货架,两个人想不听清楚都不行。沈千秋气得不行,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白肆闹起来,干脆捏起两指,狠狠一捏白肆的腰侧——

白肆闷哼了一声,身子岿然不动。

沈千秋却觉得手指间的肌肉硬邦邦的,平白弄疼了自己的手指。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实在幼稚,不禁讪讪地松开手指,一扭身就从白肆怀里溜了出来。

“你看着点!”白肆见她为了躲开自己,肩膀朝着货架撞过去,连忙把手臂从后面圈过去,为她垫住肩膀,“这里地方小,别磕着碰着。”

若不是眼睛不好,沈千秋此时大概又要翻个白眼:“姐现在就是看不到,不然哪还用得着你?”

白肆又气又笑:“行,行!算我说错话了!姐,咱这边走!”

说着,他又像平时那样,牵起她的手往另一排货架走去。

3.

两个人选购完一干生活用品,便去收银处结账。晚上,小区附近的超市难免人多,收银处也排了好长的队。白肆盯着购物车里的东西挨个看了一遍,突然一拍脑门:“忘了给你买酸奶了!”

沈千秋爱喝酸奶,尤其是临安本市产的一种牌子,草莓和芒果味的尤其新鲜好喝,奶味浓郁,果粒超大。她基本每天吃完晚饭都会来上一杯。白肆自打知道她有这个新爱好,几乎每隔几天都要到这家超市采购一些新鲜的带回家。这天因为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颇多,倒把这个茬给忘了。

他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眼沈千秋,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冰柜,嘱咐道:“

千秋,你在这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拿几瓶酸奶,很快的。”

“去吧。”沈千秋摆了摆手,“我一个人可以的。”

她眼睛是看不见,耳朵却很灵,听到前面人脚步挪动,自然知道往前跟进。

白肆有些不放心地瞥了她一眼,咬咬牙,拔腿就往冰柜方向跑。

哪知道他前脚刚离开,沈千秋身后一个年轻男人就往前挪了两步,径直插在了沈千秋前头的空当。

沈千秋隐隐感觉到有人插队,不禁皱了皱眉,放在平时她肯定不会这么忍气吞声。但她此时眼睛看不到,白肆又才刚离开,这个时候闹起来,自己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干脆就装不知道,什么都没说。

哪知道那男人绕到前面,见沈千秋什么反应都没有,便朝后头的女人招了招手:“快过来!”

那女人是个孕妇,挺着大肚子,手里拿着一袋刚称好的蔬菜,有些扭捏地站在原地:“老公,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孕妇!”他干脆伸过胳膊,绕过沈千秋去拽自己的妻子,“赶紧过来,她一个瞎子能看到什么?”

插队就算了,插队还人身攻击,沈千秋可就有点忍不了了。

她刚要说话,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紧跟着一道有些模糊的男性嗓音在耳边响起:“孕妇就不用排队了?这么金贵干脆回家供起来算了!”

沈千秋感觉到攥着自己手腕的人手掌温热,指间仿佛还有些

老茧,粗粗的,有些磨得慌。这种感觉…再加上男人说话时那种刻意含混的口音,沈千秋心里一惊,脸上忍不住露出喜色:“是你!”

那人却没想到沈千秋这么快认出她,动作一僵。瞥见不远处急急奔来的年轻男孩,他沉下目光,将事先准备好的纸团一把塞进沈千秋手心里,接着压低帽檐,转身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那插队的男人先见有人打抱不平,有些心虚,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还嘴,那人就没了影,撇了撇嘴道了句:“多管闲事!”

沈千秋却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对方吓跑了,不禁连连跺脚。听到男子这句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起下巴就说:“你插队还有理了?我眼睛看不见你就可以插队了?坐公交还得给老弱病残孕让座呢,不知道‘残’排在‘孕’前头吗?人家说句公道话那叫路见不平,你这样的叫没公德心!”

沈千秋脾气本来就冲,损人不带脏字,张嘴就是一串话,把那男人噎得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上来。

后面早就看到他插队的人也忍不住开口:“两口子欺负一个看不见的小姑娘,也不觉得丢人!”

“后面这么多人都排着,怎么就你插队?”

“没素质!”

那孕妇本来就不愿意插队,听到这话更是面颊通红。男人却紧紧拽着孕妇的手,不让她走:“看你年纪轻轻的,说话这么刻薄,你要是气到我老婆动胎气,你赔得起吗?”

他这句话一出,后面跟着起哄的倒消停了一大半。白肆刚冲过来,听到的就是他最后这句话。两下一看,就发现这对年轻夫妻原本是站在沈千秋后头的,这时却换到了她前面,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上前一步就把沈千秋挡在身后:“看你一个大男人,插队不说还欺负年轻女孩子,我媳妇儿眼睛受伤了,要是磕着碰着了,你赔得起吗?”

那男人也没想到白肆回来的这么快,不禁大感头疼,又见周围不少人看着这边,大概是觉得丢人,干脆把手里购物车一搡,拽着妻子扭头就往出口走去。

身后不少人见这对插队的夫妻灰溜溜地离开,有人拍手有人笑话出声,还有人好心提醒白肆:“你老婆眼睛看不见,就别把她一个人丢在人多的地方。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多不安全!”

白肆一听这句“老婆”,心里顿时比蜜还甜,连忙笑吟吟地跟人道谢。转回头,却见沈千秋皱着眉,脸色不虞,似是有什么极重的心事。

好在经过这么一场闹剧,队伍很快就排到收银台。结完账拿上东西,白肆拉着沈千秋走出超市,一边柔声问:“怎么了,还在为刚才的事闹心?”

沈千秋摇摇头,不出声。手心里那个纸团被汗水浸湿了,被她紧紧攥着,几乎扭成了一个纸疙瘩。走出好一段路,她突然低声问了句:“白肆,你帮我往四处看看,有没有人盯着咱们?”

白肆一听这话,心也陡然一沉。他故作不经意地停下来,为沈千秋整了整领口,又为她捋了捋发丝,借这个机会,把几乎前后左右都看了个遍,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千秋,到底怎么了?”

沈千秋微微摇头:“等回到家再说吧。”

4.

他们原本是为吃甜筒才到超市采购,却没想到在超市闹了这么一出。两个人直到回了家,都没想起吃冰激凌这件事。

白肆一边将采购的东西各自归位,一边悄悄观察坐在沙发上垂头不语的沈千秋。收拾好东西,又给她切了一盘水果:“千秋,发生什么事了?你觉得有人跟踪你?”

沈千秋把手里那个纸团递了过去:“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白肆接过来一看,是个几乎拧成团的报纸:“这看起来,像是废报纸…”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纸张展开。

确实是一张废报纸,皱巴巴的,上面用黑色水笔写了几个字:“离开这里,回平城!”

白肆眉头拧得紧紧的:“这是谁写的?”他见沈千秋微垂着头,脸色复杂,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是…上次拿走那箱东西,给你留字的那个人?”

沈千秋正苦恼自己看不到东西,无从分辨纸上的字体,一听这个顿时精神一振。对啊!除了自己,白肆也是看过床底那行字的!

“你帮我看看,报纸上的这行字,和当初床底下那行字,像不像同一个人的笔迹?”

白肆拿着报纸仔细看了看:“说老实话,这两次的字体都像是有人故意用左手写的,歪歪扭扭,不成个样儿。要说是一个人,也像是同一个人。可要说是两个不同的人,都用这种方法写出歪七扭八的字,也有可能。”

沈千秋听得认真,却不由得更为沮丧。光从字体是无从分辨这前后两次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白肆追问:“千秋,你还没告诉我,这纸团是从哪里来的。”

有关两人父亲的事,上一次在医院,两个人也算摊开来说过了。从某种程度上讲,沈千秋也算是认同了白肆与自己一同探寻真相的权利,因此并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对他有所隐瞒,便把当时在超市的情形和白肆仔细讲了一遍。

“你是说,这个人给你的感觉,很像当天在仓库救你出来的那个人?”

沈千秋沉吟:“我觉得,不光是像,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他说话时刻意压低的声音,那种含混咬字的方式,还有攥着她手腕时的感觉…和记忆里那个救她出仓库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说到当天的情形,沈千秋突然问:“你那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虽说他是和周时他们一起行动的,但她当时待的那个地方好像特别偏僻,还是个三面靠墙的角落,其他人都往地下的仓库跑,怎么就他知道往那找她呢?

白肆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前段时间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案子的结果和沈千秋的眼睛上,再加上难得的一段悠闲时光,两个人一直没有就这个话题深聊过。可如今,他们不想去理麻烦,麻烦倒自己送上门了。

白肆沉默片刻,回答说:“其实那天我知道你出了事,一部分原因是我回家看到你留的话…另一部分原因是,”他抬起眼,看着沈千秋,“我接到了一个神秘人的电话。”

“神秘人?”

“是一个男人,说话含含混混的,如果不是我当时在家,周围特别安静,很可能都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你有危险,告诉我了地址,还让我小心骆杉。”回想起那天的情景,白肆垂下眼,眼睫微颤,“我和周时还有其他人一起赶到那儿,又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我按照他说的地方找过去,就看到你一个人站在那个角落。”

沈千秋追问:“你找到我的时候,没看到周围有人吗?”

“那里是一个特别隐蔽的角落,我一路走过去,一个人都没看见。”白肆顿了顿,抬起了眼,“不过当时是晚上,即便周围有人,躲在附近的哪个角落里,我也不一定看得到。”

如果不是他手机的照明灯,他甚至可能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沈千秋的眼睛不对劲。当时他找到沈千秋的时候,看到她衣服上成摊的血迹,额头干涸的血痂,尤其是那双红肿得吓人的眼睛,他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自私,他的自以为是,或许千秋也不会遭遇那些危机了。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个神秘男子的出现,他就不会那么及时找到沈千秋了。

大约是感觉到了白肆的沉默,沈千秋说:“你应该也猜到了,其实那天在仓库,是有人救了我,把我带到了那个角落。我的眼睛也是他帮我紧急处理的。”

白肆陡然明白过来沈千秋的意思:“就是给我打电话的这个人?”

“应该是同一个人。”

早在把沈千秋送到医院的当天,医生说她眼睛处理得很妥当时,白肆心里就有一些自己的揣测。但毕竟只是根据一些细微线索推理出来的东西,如今两个人把各自知道的都说出来,拼凑在一起,摆在两人面前的这副拼图也就更完整了。

白肆说:“也就是说,这个人先是用电话和短信联系我,把我引到仓库外面;又在同时把你救了出来,让我在那个角落找到你;今天他又出现在超市,趁我不在,把这个纸团塞到你手里。”说到这儿,白肆也突然警惕起来,“这个人好厉害!咱们最近几乎每天这个时段都会在附近散步,他能在超市等到我和你分开的时候把纸团塞给你,说明跟了我们有一阵子,今天才凑巧在超市找到了这个机会!”

两个人分开,周围环境又混乱,还有人挑衅,几乎

所有对他有利的客观因素都占全了!趁这个时机把东西塞给沈千秋,既不会在第一时间引起她的不安和警惕,又能在目的达成后迅速脱身。而且沈千秋看不见东西,恰巧白肆这个时候又不在,从头至尾,没有人看得到他的样子!

“如果这个人,就是当初拿走你箱子的人,倒也顺理成章了。”白肆沉吟,“擅长跟踪,溜门撬锁也是行家,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知道怎么把自己掩藏得不露一点痕迹…”

“可是如果这个人真有那么好心,为什么要拿走我的箱子…”沈千秋眉心紧蹙,“那里面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不值钱,除非…”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口:“他也知道当年的事!”

Chapter 14 缘来湘聚

1.

有了这个新发现,白肆在家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提起几回。又在纸上写了各种可能,跟沈千秋念叨个不休。

沈千秋倒也不会不耐烦,毕竟是跟两人息息相关的事。他们眼下不怕线索杂乱,只怕线索不够多。

可这件事,他们越琢磨越觉得心里不安。有时候坐在家里,沈千秋甚至会没来由地害怕。毕竟这个人现在是敌是友尚不分明,而有这么个人时刻盯牢自己,可能无时无刻不在跟踪自己,怎么想都是一件让人心生恐惧的事。

有了能够专注的事情,更不觉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沈千秋去医院拆纱布的日子。

这一天,沈千秋和白肆起了个大早,在楼下的早餐铺吃了地道的小笼包,一人喝了一碗香浓的绿豆沙。还没出早餐铺的门,沈千秋就接到了周时的电话。

“千秋,上面的结果出来了…”

“嗯,我知道。”

前后经过半个多月的多方查证,案件总算有了最终的结果。有了录音笔、珍珠耳环、照片等一系列证物,以及沈千秋和白肆等人的口供,最终证实梁燕案和骆小竹失踪案的真凶正是3?11毒品案的罪魁祸首张山子。张山子早已被正式逮捕,不日将由检察机关正式提起诉讼。李宗系因公牺牲,但因为毒品失踪等一系列原因,并没有评定功劳。按照相关规定,李宗的家属会获得一笔抚恤金。

至于沈千秋,她已经提交了离职报告,即将成为芸芸大众中又一个无业游民。

离职的事,队里的人陆陆续续都知道了。周时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基本都是在转达会上宣布的一些事项,尤其说到跟李队和沈千秋有关的事时,他每一句都反复组织措辞,声音闷闷的,仿佛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然而关键的事情,沈千秋事先已经知道得八九不离十。如今听周时重述,就好像是帮自己再回忆一遍这些天来发生的种种。站在医院门口,头顶是明媚的夏日骄阳,听着电话里周时熟悉的声音,沈千秋陡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什么时候回来一趟吧,一起吃个饭,我们给你送个行。”周时说这句话时,语气显得轻快了不少,“逸飞和嫣儿都在我身边呢。我让他们跟你说句话啊!”

“不用了。”沈千秋飞快地截断这个话头,“这周五晚上吧。等你们忙完了,咱们一块去门口那家‘缘来湘聚’。我请客,大家都别跟我抢。”

“行吧。”周时答应了一声,又问,“你是今天去医院做检查吧?别紧张。”

“嗯,待会儿就去。”

“到时候结果出来了,让白肆用你手机给大家发个短信。”

“好。”

“那…周五见。”

“周五见。”

两个人起得实在太早,他们在医院外面晃悠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等到医院开门。

摘掉最后一块纱布,沈千秋试了好几次才睁开眼。不出意外,眼

前一片亮堂堂,她的视力果真恢复了,就是…有点不大清楚。

白肆看她的眼睛眨了又眨,不禁有点发怵,抬起手在她眼前来回晃了几次:“千秋,你…”

沈千秋笑着一把抓住他的手,转回头看向医生:“能看见,就是看得不太清楚。”

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一听这话也笑了:“毕竟进了石灰粉,要不是送来医院前有人给你进行了简单急救,情况很可能要糟得多。”医生一边说,一边收拾手边的东西,“视力有所下滑也是正常的。这段时间少看电脑手机什么的,注意保护眼睛,多吃点鱼肝油。半年后视力差不多稳定了,那时候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这意思也就是说,这半年还有提升的可能?白肆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日三餐,鱼肉、胡萝卜、猪肝都不能少,还要再加上一天两顿的鱼肝油,一定把沈千秋的视力提升到最佳状况。

沈千秋自然不知道面色平常的白肆,心里打的却是这么可怕的主意。她此时心情很不错,虽说看东西有点模糊,但至少能看到天是蓝的,树是绿的,一米之内的人脸也还是看得清的。

“怎么了?”白肆见她的脸色有点怪异,以为她是因为视力下降心里难受,就安慰她说,“别多想,有的人近视七百度还能恢复正常呢,你这才不用上药,过段时间肯定会有好转的。”

白肆见她盯着自己的头发看个不停,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把头顶:“昨天新剪的,是不是看着有点傻?”

白肆以前的发型是那种额前发丝略微挡住眉毛的,他模样长得俊俏,那样的发型不仅不会显得娘气,反而会衬托得眉眼特别耐看。而如今…他把头发剪得很短,只有前面略长一些,应该是那种…毛寸?整张脸的线条因此显得硬朗了许多,眉眼清晰,鼻梁高挺,看着似乎比从前大了两岁的样子…也难怪沈千秋盯着看了好一阵都觉得不适应。

白肆有点沮丧地扭过脸:“我头发长得快,过段时间就长回去了。”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在琢磨,都说吃鱼肝油补眼,那吃什么能让头发长得快?

沈千秋连忙说:“这样挺好的,显得比较成熟。”

成熟?这应该算是个好的说法啊!白肆又把脸扭了回来,脸上带了几分不自然的镇定:“真的?”

“嗯,真的。”沈千秋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看着他的头发和眸瞳端详:“你头发和眼珠都很黑,现在很少有人这样。”

白肆有点得意地扬了扬嘴角:“那是因为小爷我肾好!”

沈千秋抽了抽嘴角:“幼稚。”

白肆“呵”了一声:“我这是实话实说!”

沈千秋瞥了他一眼:“多大点事,也值得你这么激动!”

白肆见她一脸不屑的样儿,忍不住也黑了半边脸:“这怎么就叫幼稚了?这叫虚心听取群众意见!”

沈千秋抬起手告饶:“行,行!我现在还真是普通群众,你是当代大学生,祖国人民未来的希望!”

沈千秋要贫起来,一张嘴也是不饶人,连白肆都被她挤兑得乐了。想起沈千秋刚刚电话里答应的事,忍不住说:“你刚刚跟周时他们约的是这周五?不就是后天?”

沈千秋点点头:“平时他们工作忙,周末也都有自己的安排,周五时间最合适。”

“你的眼睛能行吗?”

沈千秋笑呵呵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现在顶多是个高度近视,也就抢菜的时候吃点亏。”

白肆知道,她虽然选择离开警队,但对那个地方那些同事朋友,大概还有许多不舍。最后这顿散伙饭,是属于她和昔日并肩战斗的兄弟的。他虽然关心她,却不适合陪着一起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