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宇关上茶水间的门:“你有完没完。”

“是你有完没完。”陆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乔宇,我也不指望你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但好歹你得念着知恩图报吧?”

乔宇缓了缓情绪,倒了杯茶放到陆妍面前:“你想多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同学圈里打听戚夕的消息?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推荐了戚夕的公司?”陆妍嗤笑,端起茶杯,“现在知道她的身价,后悔了?”

乔宇皱眉,默不作声。

“乔师兄这会儿忙着当情圣,早干什么去了?”陆妍抿了一口茶,“还是你觉得——你能抢得过程胥?”

周五早上,程胥晨跑回来,推开家门,一室静谧。

他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客卧,tiny无辜地站在门缝前看着他,遂放下手里的早饭,走过去轻轻叩了两下门:“戚夕?”

没有反应。

他皱皱眉,拧开门把手——床上硕大一个鼓包。

程胥僵在门口:“戚夕。”

鼓包动了动,然后——猛地不动了。

程胥清了下嗓子:“你今天不上班?”

鼓包里闷闷传来一声:“上。”

程胥:“七点五十了。”

鼓包依旧一动不动:“哦。”

程胥低头抿了抿嘴角:“起来吃早饭吧。”便关门退了出去。

房间里,戚夕掀开被子,一脸窘迫。

看着戚夕闷着头,一口一口喝牛奶,程胥实在想象不了,活得这么静的人,会是做设计的。他印象里做设计的,大都像越阳那样,活跃,能侃,精力旺盛得甚至有点过盛。没见过她这样的,能一整天一声不吭。

戚夕端着空盘到厨房洗干净,擦了擦手:“我去上班了。”

程胥看着她依旧不算好的脸色:“我刚好顺路,送你吧。”前天晚上回来,戚夕车头保险杠被一个酒驾司机刮了一道,好在速度不快,有惊无险。

去公司的路上,戚夕接到小多的电话:“经装修方测量,广告公司之前提供的实际使用面积尺寸略有误,请戚设计师立即前来调整设计。”

戚夕皱了皱眉头,程胥调转方向往东而去。

看到程胥跟在自己后面进了电梯,戚夕:“你——”

程胥看着她紧绷的表情:“我们和二十三楼有合作。”

戚夕看着他淡淡的表情,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电梯停在十六层,程胥对戚夕轻声道:“去吧。”

看得电梯外的乔宇心里陡然一惊,下意识地“程师兄——”

程胥目光淡淡扫过乔宇的脸,没有说话。电梯门关闭,继续上行。

二十三楼,是个相当纯爷们的楼层。全公司唯二的两个姑娘,全在前台。一看到来人,全笑成一朵花:“程,大,哥~”

程胥颔了颔首:“程景在么?”

小多一脸无语地迎上来:“戚姐——”是这破公司非要把你叫来的,真的不是我!

戚夕拿过她手里那张实际尺寸,拍拍她肩:“好了,去忙吧。一会儿改好了我叫你。”

戚夕低头看向手里两张对比图。

乔宇上前两步,欲言又止:“戚——”

戚夕抬起头,举起手里的纸,看向他的眼睛,不复当年月色:“办公区多算了0.5个墙体厚度,不影响粉刷和绿化面积,你们定的地板刚好是115的宽度,铺地板的时候少铺一道就行。这种问题,小多解决不了么?”你也解决不了么?

“哥,你怎么来了?”

程胥看着程景似乎比前阵子圆润不少,笑道:“来传话。爷爷想你了,周末抽空回去陪他吃顿饭。”

程景舒展了一下四肢:“打个电话就能说的事,你还特地跑一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刺探军情呢。我们俩的公司,好歹算半个竞争对手。麻烦您避个嫌。”

程胥捏捏他胳膊:“最近谁把你养这么好?”程景一个人住,向来是能凑合一顿就凑合一顿。

程景呛了一下:“我这是冬膘!金贵着呢!”拨开程胥的手,“倒是你,听说都要结婚了。传说中的嫂子呢?我还没见过。”

程胥下意识道:“你常回去,就能见到了。”

“噫——啧啧啧。”程景刚准备调侃,余光瞥见技术主管往这边走来,立刻正襟危坐小声道:“传达完圣旨,你赶紧撤吧。”

却眼睁睁地看见主管走到近前,伸出手:“程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程景呆。

主管:“听老邹说你们公司搬新址了,也不邀我去坐坐。白瞎了我们那么多年同窗情谊。”

程胥笑:“荜门蓬户。要是你有兴趣,随时欢迎。”

主管:“正要打电话给你,下周和田两口子要来开会,大家抽空一起叙叙旧。”

程胥:“好。到时候我请。我公司还有事,先告辞了。”看了眼旁边的程景,“我弟弟,麻烦你照顾了——”

程景已经够郁闷的了,躲掉了爷爷的眼线,躲掉了伯父和父亲的眼线,还是撞到了大哥的枪口上。此刻一听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程胥。

程胥笑道:“务必狠狠锤炼,怎么狠,怎么来。”

戚夕看了下现场,跟小多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告辞离开。在电梯门口,被追上来的乔宇拦住:“戚夕。”

戚夕:“什么事。”

乔宇皱皱眉头:“程胥,姚越阳,那帮人,那个圈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他们——”

戚夕:“乔宇,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当初是谁要往那个圈子里跳的?

乔宇一急,一把抓住戚夕的胳膊。

戚夕冷下脸:“放手。”

乔宇压低声音:“戚夕,当年的事全是姚越阳安排的。可是,他让我找上你,全是因为程胥。”

电梯叮的一声,门缓缓拉开,乔宇余光一瞟,立刻松手。

程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戚夕的肩膀,轻声道:“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狗血的节奏。

其实这篇文,最早是个番外=_=…

、十二

程胥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不该问的从不多问。戚夕上了车便一路闭目养神到公司。

“谢谢你。”

程胥看着戚夕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

熬了两晚上就明显有些精力不济。戚夕感慨,到底是奔三了。

喝了两口咖啡,发觉自己和这个东西还是不对盘,于是推到一边。

有视频进来,一点开就是Amelia特有的十四颗牙笑容:“Hi~Amber~我们下个月结婚,你是不是得来观礼?”

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一件能让她从心底里笑出来的事,戚夕笑道:“恭喜你们。我一定去。”Amelia算是她难得的好友,可惜远在千里之外。

“Amber,回佛罗伦萨吧。你看上去精神很不好。”

戚夕抬手贴了贴脸:“最近有些忙。”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男人?”

戚夕笑着摇头:“怎么会。只有懦弱的男人,才会执着于为自己找借口。”

下午下班前,程胥接到同窗电话:“到底是你的魅力大啊,一听说你要接风,和田两口子决定提前出发。明天中午的飞机,下午就到。”

程胥正在思索要订哪一家餐厅,同窗又道:“和田特意带了自酿的清酒,准备上你家和你好好地喝上一杯。他说回国后,就没遇到酒品相投的人,喝不痛快。加穗里直接点菜了,要你亲自下厨。崔杞去机场接人,需要我先带食材过去么?”

程胥迟疑了一下:“不用。”

晚上洗完澡,戚夕到书房整理了一下前段时间已经完成的项目,便打开工作邮箱查邮件——全是小多的未读邮件。

“难怪要让这个乔宇监工,他学过室内设计!”

“乔设计师笑起来好帅!”

“戚姐,乔宇也是美院的!你们之前认识么?”

“乔宇老婆好恐怖!看我跟看阶级敌人一样。”

“戚姐…”

戚夕无语,敲了一句:“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不要到我邮箱刷屏。”

“你明天上班么?”

戚夕抬头看向门口的程胥:“上。”

“明天晚上——”他似乎在斟酌字眼,“我有几个同行朋友要来。”

戚夕愣了愣,他们在对方的社交圈中,是完全不存在的,遂问道:“过夜吗?”

程胥立刻:“不,不过夜。来吃顿饭。”

戚夕点点头,关了电脑。

卫生间的瓶瓶罐罐装进洗漱包。

衣橱里的衣物放进行李箱,推到床底下。

鞋柜里的鞋子都放进纸箱,放到置物架最顶上。

书和图纸全摞起来放到书架最顶层,笔记本锁进最底的抽屉。

程胥坐在沙发上,看着戚夕面如止水,仿佛理该如此的模样,有条不紊地隐藏起自己在这套房子里所有的痕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最后,她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四下望了望,轻巧地放进背包。

看到tiny正端坐在程胥怀里,戚夕默了默:“晚安。”便回身,关上了卧室的门。

程胥四下望了望,原来抹除一个人的痕迹,只要二十分钟。

就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翻身在沙发上躺平,侧耳倾听——客房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甚至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把自己也装进箱子,推到了床底下。

他突然嗤笑自己的想法。却没回卧室,最后迷迷糊糊在沙发上睡着。

周六早上,程胥蓦地睁眼,下意识地看向客房。门开着,床面平整,没有人。

他坐起来,胸口的毯子滑下来。抬表一看,七点刚过。

“戚夕?”

房子空荡荡的,没人回应。

“戚夕!”

只有tiny在旁边低低叫了一声。

程胥坐起来,摸摸身上的毯子,什么时候给他盖上的?

突然胸中就冒了丝火气:“大清早的——”

没了声音。

十八点整,戚夕舒展了一下颈椎,关掉电脑。

出来的时候,经过前台。

“戚设计师,今天这么晚?”

戚夕笑笑,点了点头,走进电梯。

出了大楼,左右看看,慢慢融入川流的人行。

今年的夏天来得真慢啊,戚夕环起胳膊,进了四月还这么冷。

不太饿,索性沿着大街慢慢散步,晃到一家潮汕粥铺,拐进去要了份鲍粥。

伸手焐着圆乎乎的碗肚,她看向窗外往来的人群,直到看到玻璃上自己的表情,真是萧索得不行。遂笑了笑,舀了一勺递进嘴里,觉得心口都被烫了一下。

程胥坐的位置,正对挂钟。七点半,八点,八点半,九点。

和田正回忆到他们刚进研究所的时候研一与研二那场疯狂的病毒战,加穗里拉了拉丈夫的袖子,歉意地对程胥笑道:“他总是这样,一喝酒就说个没完。”

程胥浅浅一笑。

加穗里看了眼沙发一角团成一团闭目养神完全不被众人影响的tiny,突然跳转话题:“程胥,有没有好消息?”

程胥看向加穗里狡黠的笑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

“有好消息要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加穗里笑着握握和田的手,“今天就打扰到这里,和田也该回去醒醒酒了。”

一直到离开,和田都迷迷糊糊地小声用母语咕哝:“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戚夕吃完饭,慢慢往公寓走。

很久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了,走得她一身汗。进了小区,走到楼下,抬头。明晃晃的灯。

绕到暗处,挑了张长椅坐下,摸出手机上网,身上的热气一点一点,慢慢冷掉。

在她都快睡着的时候,听到说话声,扭过头,绿化丛那头,程胥正和朋友们寒暄告别。

戚夕伸手捏了捏有点麻的小腿。

三分钟后,手机屏幕闪动。

“我朋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