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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环没有再推辞,柔声道了谢。不一会儿大夫来了,给易环把了脉,又叮嘱了一番话。归结起来,就是让易环好好控制情绪。易环点点头,轻声道明白了。

两人分别以后,柳嬷嬷忙着整理连笙的行礼,连笙赶紧阻止她,“嬷嬷舟车劳顿,去好好休息吧,这里交给惜玉和绿儿就行了。”

惜玉和绿儿连连点头,柳嬷嬷一笑,眼角抿出细纹,“老奴省得,但是老奴有些话要给姑娘说,希望姑娘不嫌老奴唠叨。”

连笙扶她坐下,让惜玉和绿儿先出去。随后道,“嬷嬷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姑娘,在颍东的时候老奴就想开口了,当时见你担忧大公子,将军又出征在外,一直没有提。但是如今来了沙棘,这个问题老奴不得不提,您已经嫁给了将军,是这座城的夫人,您现在才十六岁,今后要和将军过一辈子的。姑娘嫁给将军近两个月了,却一直没有圆房,且不说城主府的下人如何看您,您和将军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连笙没想到柳嬷嬷会和自己说这个问题,她不是不清楚柳嬷嬷说的一切,但是一来易千城和自己之间隔着五年前的沙棘之仇,二来又多了如今颍东易主一事,两人之间的隔阂一时难解。

哪怕不说这些,自己在情感上也一时很难接受与他做夫妻之事。更何况易千城明明白白地说了不会碰自己,她总不可能去求他来房里睡吧?

“我知道的,嬷嬷别担心。您也知道目前的情况,将军不喜我,这事不能强求,随缘吧。”

柳嬷嬷叹息一声,这事确实强求不得。柳嬷嬷心中疑惑,将军看着不像是不喜姑娘的样子啊?而且姑娘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睡在将军身边,他竟然能坐怀不乱,难道……将军是身子有什么毛病?

柳嬷嬷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越想越有可能,但是她不能把这个猜测告诉姑娘。柳嬷嬷暗自下决心,改天她吩咐厨房做点药膳给将军补补,要是将军是正常的,不可能一点变化也没有。要真的不正常……那到时候再做打算吧。

连笙劝走了柳嬷嬷,两个婢女进来将房间整理好。

过了一会儿,有丫头来请连笙去正厅用晚膳。连笙纳罕,以前可没有这种情况,易千城向来放任自己自生自灭的。想来是因为易环回来了,易千城不欲让她担忧,才特意营造出和美一家人的假象。

连笙换了套衣服,带着婢女去了正厅,易千城和易环都在,除此之外,傅承昱和傅仪先生竟然也在。

唯一一个空的位子在易千城身边,连笙心中郁闷,面色不改地坐了下去,易环冲她笑笑,连笙放松了些,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傅承昱也一声没坑。

一群人中心情最好的就是傅仪先生,喜意都写在脸上了,连笙觉得莫名,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想到之前易千城向自己提过很快要出发攻打封幕,心里又有点底,想来这更像是在饯别。

易千城脸上看不出情绪,傅承昱倒是看得出怏怏不乐,好不容易吃完饭,终于听到易千城开口:“此次劳烦军师了,我会派宋元送军师过去,一路保重。”

傅仪连忙起身抱拳,道:“将军言重了,这是傅仪的本分。您放心,我和承昱一定全力助您成大业。”

傅承昱闻言,脸上露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讽,但也没有出声反驳。他的目光落在易环身上,易环抬眸见了,又垂下眸子。

连笙看不懂这哑谜,等傅承昱和傅仪先生离开以后就起身回房。

夜色还未全黑,墨蓝的天空像一副笔墨渲染后的画卷,十月的天空气凉爽,连笙深吸一口气,昏昏涨涨的头脑总算清醒了几分。

月光拉长了身后人的影子,斜斜映射在她脚边,连笙猛然回头,看见了易千城。

“……”他跟着自己做什么?

对上连笙疑惑的眼神,易千城呼吸顿了顿,沉默不言。连笙越发觉得奇怪,问他,“夫君,这么晚了,你不回房休息吗?”

易千城:“……”叫他怎么说他要和她睡啊……易千城的心里在狂骂,面上依旧维持着高冷之色。

“自然是回我的房。”他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

“你的房间在那边。”连笙疑惑,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

易千城觉得自己的脸没地儿搁,脸上隐隐作痛。但是这个时候不能让步,很快他就要出征了,封幕打下来不容易,少则几月,多则一两年,他又不能带着连笙去,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成婚近两月,他们还没圆房。易千城想到两个月前自己讽刺地对连笙说:“你算什么玩意儿,给我暖床都不配。”就想回去把自己掐死!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现在他总不可能打自己的脸说:我后悔了,我反悔了。

偏偏连笙无辜地看着他,还告诉他走错方向了。

易千城语调不变,道:“那不是我原本的房间,我伤养好了,自然要回去。”

“……”您这伤好奇妙,想复发就复发,想好随时都可以好。连笙心里冷笑,猜出了几分易大将军的心思。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易千城出征前不会还不放心颍东,担心颍东会出岔子,所以才想和她把面子功夫做好点?

她不太想伺候这个自大傲慢的男人,语调清晰地告诉他,“夫君,现在那是我的房间。”

易千城上前几步,低头注视这她。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道,“我不想环儿担心,她身体不好。”

热热的气息喷在耳边,连笙不由得退后一步,他的身影完完全全把自己笼罩,连笙觉得很有压迫感。这个说辞……是呀,还有易环。环儿身体越来越差,情绪不能太激动,受不得刺激,她是个懂事善良的好姑娘,一心只盼着家庭和睦。

连笙想起了一脸担忧的柳嬷嬷,她年纪也大了,却还在事事为自己操心。柳嬷嬷跟着自己远赴千里,担心她以后不受宠爱,会无依无靠。

倘若易千城回来,能让柳嬷嬷和易环放下心,那也挺划算。她与易千城各取所需,需要做的只是配合着他演一出夫妻恩爱的戏。

连笙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易千城今后搬回来住。

易千城不可抑制地弯了弯唇角,嗓音微哑,“嗯,那我们回去吧。”

连笙看着男人宽厚的背影,心想,同住一个屋檐下,为了不发生什么乱子,还是约法三章比较好。

易千城心中狂喜,他美滋滋地想,睡在同一张床上,发生点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第26章

柳嬷嬷见将军竟然跟着姑娘回来了, 除了惊讶, 就是浓浓的喜意。她服侍连笙脱了外衣,又帮她把头发散下来, 吩咐惜玉去帮姑娘准备好浴汤。

易千城耳力极好,闻言一挑眉,看向连笙。

连笙问他:“夫君先洗?”他是这个意思吧?易千城弯了弯唇,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他轻咳一声,眸中情绪化作亮光, 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连笙也不介意让他先洗, 易千城有服侍他的小厮, 不用惜玉去准备。趁他在隔间沐浴,连笙坐在妆台前, 自己动手摘下耳坠。

“姑娘, 你可得好好把握。”柳嬷嬷低声在她耳边道。

连笙莞尔,不愿弗了嬷嬷的好意, 憋着笑点了点头。她和易千城各有所图, 又不会真的做点什么, 但是让柳嬷嬷放心总是好的。

“明日府中的下人知道将军歇在姑娘这里, 就不敢再怠慢姑娘了。”

连笙不以为意, 但也不得不承认嬷嬷说得在理, 不管在哪个城主府,下人向来是迎高踩低。连笙之前在沙棘受了冷待,也是因为府中下人均觉得她不受宠。

如此看来易千城回来还挺有好处的, 很快他就要出征,而自己却得一直待在沙棘。她不爱做些立威的事,但是府中之人的怠慢和不尊敬确实会带来诸多不便。易千城搬回这里住,至少他走后自己不用操心琐事。

很快易千城就沐浴出来了,他目不斜视,道,“我先去处理沙棘这几天的折子。”

连笙“嗯”一身,惜玉将一切准备完毕,连笙径自进去沐浴。惜玉撒了许多花瓣在浴桶中,连笙将自己浸在浴桶里,舒适得想叹口气,坐了好几天的马车,全身都酸酸疼疼。

她依依不舍得泡了许久,这才披上衣裳,走了出去。柳嬷嬷的头一点一点地,她年纪大了,熬不住,很容易就困了。

“嬷嬷去休息吧。”连笙柔声道,“这里还有绿儿和惜玉呢。”

柳嬷嬷摇摇头,“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姑娘肯定乏了,老奴替姑娘按按再去睡。”

“交给绿儿吧,这丫头手巧。”

绿儿忙点点头,接过柳嬷嬷手中的香膏,“嬷嬷放心,绿儿会做这个的。”

柳嬷嬷叮嘱了些注意的方面,绿儿都仔细听着,她这才回了房。绿儿握着香膏,有几分紧张,“那、奴婢给姑娘按按。”

连笙见易千城没回来,想来走了这么多日,沙棘堆积的事务一定很多,一时半会儿他回不来。以防万一,她吩咐道,“不必脱衣,帮我按按脖子和手臂就行了。”

绿儿应了声,先去净手,回来再将香膏抹在手上,替连笙按脖子,她力道刚好,不愧是天生手巧。

连笙慵懒地闭上眼,声音里难得带上几分孩子气,“这里。”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绿儿替她将衣袖撩开,奶白色的肌肤莹白如玉,摸上去柔柔滑滑。同为女人,绿儿也不禁觉得,自家姑娘当真好美。

易千城进来就看到这番景象,淡黄灯光下,美人慵懒地闭着眼,纤细莹白的胳膊露在外面,明晃晃地惹眼。他一声不吭地盯着,喉结微动。

绿儿先发现他,忙行了个礼,“将军。”

连笙闻声睁开眼,他回来得这么快?其实她想得不错,这几日颍东要处理的政务确实快要堆成一座小山,但易千城只坐了一会儿,发现怎么也静不下心,干脆又回来了,谁知刚好撞上这么一副香艳的画面。

绿儿忙替连笙把里衣整理好,易千城回来了,连笙便不打算再继续,她让绿儿去休息。

易千城眸子很亮,顶着他眼里不明的亮光,连笙开口道,“夫君,我们来约法三章吧。”

“约法三章?”

“是的,您担心环儿的身体,想满足她的愿望,而我除了担心环儿,还担心柳嬷嬷的身体。我知道您是迫于无奈才回来,但是既然以后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把各自的要求说一说,这样可以避免发生矛盾。”

连笙说完这番话,发现易千城的脸色难看了一分。他拉平嘴角,声线里听不出情绪,“哦?”

这就是让连笙先说的意思,连笙没打算客气,她仔细想了想,开口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我们虽然睡在一张床,但我绝不会过界,也请夫君别过界。第二,夫君给我应有的尊重,不要擅自为我做任何决定。我只有这两个要求,夫君说说您的要求吧,我一定尽力做到。”

他不辨喜怒,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轻笑了一声,用毫不在意的语调说,“谁稀罕碰你!”

“……”她知道不稀罕,但是现在轮到你说要求了,不是说这个。

易千城走过她身边,将表情完全隐匿在阴影里,“我暂时还没想好,先睡觉。”

“那夫君想好了与我说便是。”

易千城估计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掐死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他咬牙,不知道是该气自己嘴贱,还是该气连笙没心肝。

……

连城主同意连丝恬的提议以后,就在着手准备将连丝恬嫁给二皇子的事。

这件事要是成了,带来的利益极大,可是伴随的风险也大。有三个因素他不得不考虑,第一是易千城留在颍东城的士兵,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反悔,重新归顺皇城。

第二是二皇子那边,连城主不确实他是不是非要连笙不可,但是想想二皇子顶多只见过连笙几面,他又放心了点。论美貌,虽然连丝恬不及连笙美艳,但也是个十足的美人,何况身份高贵,二皇子应该不会生气才对。

第三个因素却是他的大儿子连祁,要是他知道自己打算和二皇子合作,肯定不会同意。答应与二皇子合作,那就意味着放弃了连笙。易千城本来就恨连家的人,连家已经毁诺一次,第二次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没办法立即讨伐颍东,连笙却一直在他身边,要是易千城大怒,那连笙……

连祁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将连笙看得很重,定不愿意将连笙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一旦知道,必定会想办法阻止。

连城主沉下心,当务之急,就是瞒好连祁,解决掉沙棘的将领方牧。二皇子已经与他商量好,一旦杀了颍东的将领,他就马上派人接连家的姑娘。这也是连城主向他展示诚意的时候。

二皇子登基的日子就在明日,连城主决定不再拖,易千城之所以急着回沙棘,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必须趁着他回身乏力的时候,将方牧解决了。

连祁重伤未愈,易千城被拖住,这是最好的时机!连城主提笔回信给二皇子,告诉他自己的计划,希望他到时候派人支援。

二皇子梁臻在第二日登基,改年号为旭明,称“旭明帝”。封宓贵妃为皇太后,至于先皇的其他妃子,全被他几日前拿出的一道“先皇遗旨”送去陪先皇了。

还活着的妃子只有皇后和几个生了皇嗣的后妃,梁臻勾唇,“将这群人都弄到冷宫去,省得我母妃见了心烦。”

瞧瞧,斗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落得这个下场。谁让最后赢的人是他的母妃?

这样做不合礼法,但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指责他。没地位的大臣不敢冒犯新君,有地位的人心里面门儿清,梁臻还是皇子身份的时候,看着温润和善,可是背地里却阴险暴戾。

进谏他一定会笑着采纳,背地里却会暗暗弄死进谏的大臣,他得了浣水的帮助,如今手中握着皇城大半兵权,已然不需要再掩饰自己的本性。

收到连城主投诚的信,梁臻哈哈大笑,“老东西,心可真够毒的。”纵然如此,梁臻仍然毫不信任连城主,他生性多疑,在他眼里,连城主就是一条随时会反咬主人的狗。这条狗上一秒还对着你摇尾巴,下一刻就可以立即咬上来。

梁臻不会要这种心腹,但他出此一计,一箭双雕。连城主这次会与易千城彻底反目,纵使梁臻不想要连城主这个臣子,也不想易千城多一分助力。再者就是他终于可以得到连笙。

梁臻漫不经心地撕掉了信纸,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进来,谄媚地道。“陛下,百媚宫已经着紧在修了。”

梁臻嘴角微挑,“很好。”

小太监得了表扬,这才敢把另一件糟心事说与梁臻听,“陛下,有的娘娘……哭着要见您……”

梁臻垂下眼角,语气轻描淡写:“实在不懂事的,就处理了吧。”

“是。”小太监脊背发麻,战战兢兢地退下。陛下大兴动土,为将要娶的妃子修建宫殿,却眼也不眨地下令杀了陪了他许多年的女人。

也不知道那位即将到来的娘娘,以后会有多受宠?

第27章

宫殿远处, 一个宫殿女子轻声道, “走吧。”

“娘娘,您不见陛下了?您陪了陛下六年, 如今陛下竟这般对您?”

许多后妃在宫殿前跪着低声啜泣,绮芸苦涩地笑笑:“没用的。”正是因为陪了梁臻六年,绮芸清楚,这个男人无情起来有多可怕。

如今他一心想宠着一个还没来的妃子, 她们这群旧人凑上去只会自取其辱。在梁臻身边,想要保命就要学会顺从和蛰伏。

宫门被推开, 小太监挺直脊背走了出来, 他扫视一眼台阶上跪着的妃子们, 眼里流露出不屑,细着嗓子道, “娘娘们回去吧, 陛下事务繁忙,不见你们。”

“本宫不信, 你让开。”跪在地上的紫衣女子起身, 脸上愤愤。

小太监讥笑, “来人, 陛下口谕, 不懂事的按宫规处理了。”侍卫将地上挣扎的女子拖走, 余下的后妃眼睁睁地见昔日受宠的宫妃被这样对待,不由打了个寒颤。

“娘娘们还坚持要见陛下吗?”

“本、本宫今日乏了,不打扰陛下了。”宫妃们一个接一个找理由应和着, 纷纷离开了宫殿前。绮芸看完了这场戏,叹息一声,回自己的宫殿。

今日这一出,无非是因为一个还没来的女人。梁臻极其喜欢她,听说是当年去颍东巡察的看上的美人。陛下为她修建富丽堂皇的宫殿,将所有旧人全赶去了北殿。

北殿离梁臻的主殿很远,她们去了以后,没有梁臻的召见,很难见他一面,与冷宫无异。

绮芸垂眸,压住心里的妒忌。陛下为了讨好新妃做这一切,倘若那姑娘是个良善之人,那她们这群旧人还能过安生日子。如若不是,那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让陛下对自己的印象变差,她做温柔贤德的芸妃足矣。唯一翻身的法子,是那个姑娘失宠。

绮芸眼里冷光幽幽,良久,轻轻地勾了勾唇。

……

连祁打开手上的折子,问自己的亲卫殷洲:“练兵的事情如何了?”

“回公子,全按照您的吩咐在进行,兄弟们全驻扎在城郊了。但我们没办法张贴告示,进度缓慢。”殷洲叹口气,束手束脚的感觉太憋屈了,他们练兵却不能光明正大地练,因为易千城的心腹还在颍东,随时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连祁脸上没什么表情:“暗暗招人,扩充兵马,小心些,即便慢也不能被方牧察觉。”他不能让连笙陷于危险之中,必须维持颍东的风平浪静,不被易千城察觉。

“是!”殷洲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公子……这话属下一定得说,您的伤还没好,别过于操劳了,练兵之事非一朝一夕能成,当务之急是您养好身子。”

“放心,我没事。”他能等,阿笙却不能。一想到她此刻就在易千城身边,他就难以控制心里的那团火,恨不得将易千城挫骨扬灰。连祁紧了紧拳头,眼神冷冽。

早晚有一天,他能光明正大地将阿笙带回来。

方牧带着兵在颍东城内巡城,颍东百姓得知他们是沙棘的将士,十分敬重,纷纷要送家中的鸡蛋和蔬菜给他们。

城民如此热情,方牧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他一个高大的汉子笑起来羞涩腼腆,平易近人,民众更加热情,到了后来每次出来巡城,总有人扯着嗓子同他打招呼:“方将军又来啦?”

方牧实诚,感念百姓的热情,总会出手帮他们做些小事——诸如推车搭把手、震慑流民。

除了要注意城中情况,方牧更重要的任务是注意连家众人的动向。他虽憨厚,可也不笨,知道连家最厉害的人莫过于大公子连祁,因此派人盯他盯得最紧。

连大公子近日都在养伤,没有外出,方牧松了口气,脑子里的弦却依旧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懈怠。将军将颍东交给他,证明极其看重信任他,他不能将将军失望。

“方大人,城主说您近日巡城辛苦了,邀您和将士们明日过府一叙。”城主家的一个门客道。

“不用,我只是在做将军吩咐的事。替我多谢连城主。”方牧皱眉,有几分不解,连城主向来不给自己和兄弟们好脸色,怎么会突然宴请自己。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让自己和连家的人接触过多,他的任务是监视,不是和他们打好关系。来邀请的门客急了,说了许多好话,可是见方牧毫不动摇,从头到尾表情都没见过,只得气馁回去。

连城主得知方牧不愿意来,表情难看了几分,先前他只道方牧看上去傻愣愣的,很好糊弄。可是这样的人死忠,认定了的理怎么都不会听。

方牧没有住在城主府,他带着沙棘的士兵单独驻扎了兵营,吃穿均自给。易千城治军森严,方牧行事一板一眼,什么都按易千城的路子来,连城主几乎不可能毫无动静地杀了所有士兵。

解决不了方牧,梁臻就不会相信自己的诚意,连丝恬也没办法出嫁。

原本连城主打算明日支开连祁,将方牧请到府里,早早埋下陷阱,再在饭食中动手脚,将沙棘那群人一网打尽,奈何方牧压根儿不领情。

连城主的幕僚唤作袁邺,正是当初被派去请易千城支援,最后促成连笙去联姻的人。他知道自己主公的烦恼,劝道:“城主,这事急不得,您不能让大公子看出不妥,而且沙棘留下的兵力不容小觑,目前颍东正休养生息,擅动兵戈不是最稳妥的法子。”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你倒是给我说个行得通的法子!”

袁邺想了想,道,“不如您求助于陛下?陛下手握皇城兵力,还有浣水的支持,对付区区方牧不成问题。陛下想娶姑娘,总得拿出点诚意,城主您不要求任何聘礼,只求陛下帮忙解决沙棘士兵即可。到时候您需要做的,只是拖住大公子,等沙棘的人死了,姑娘嫁到皇城,木已成舟,大公子不得不与您站在同一阵营。”

连城主没别的办法,只能暂且一试袁邺的提议。愿陛下联姻的心诚,愿意助他杀了方牧。

……

易千城搬回来住以后,连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让绿儿从柜子里翻出好几床棉被,在两人中间隔出了一座“棉被山”,一躺下谁也看不见谁。

易千城:“……”

更何况易千城起得很早,连笙起床时几乎没见过他,听下人说将军在院子里练剑。易千城偶尔也有很奇特的爱好——大清早起来冲凉水澡。

作为一个娇养的姑娘,连笙真的不太懂将军在作甚……只知道最近自己夫君的脸色不好看,看谁都是一副不爽的样子。

连笙心想,易千城本来就喜怒不定,这种不正常似乎才是正常的,遂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柳嬷嬷观察了好几天连笙的脸色和仪态,心中暗暗叹息,看来将军和姑娘还没成事。柳嬷嬷怀疑将军有隐疾的想法不受抑制地滋长,趁姑娘午睡的时候,她招来绿儿:“丫头,你可会做补汤?”

“补汤?嬷嬷要哪种补汤?绿儿会做补气养血的。”

“这样,改日我给你个方子,你照着做一份出来。”到时候再让姑娘送去给将军,能不能成事就在此一举了。

易千城心情不爽,看着连笙那张无辜疑惑的小脸就来气,偏偏他连凶一点都做不到。最后他只得暗自忍了,着眼攻打封幕的事情。他决定先派傅承昱去渊淮牵制向寒。

整个大梁国,势力分成四股。五座城池,围绕着皇城。北有霸主易千城,南有霸主向寒。除此之外,便是梁臻、浣水城主凌九耀和封幕,后者为中立派,不夺权,只自守。

颍东汇于沙棘以后,向寒必定开始急躁。他看上封幕这块肥肉许久,一直没能拿下,此次封幕之争,他必定不会轻易放手。

向寒此人弑叔上位,心生七窍,九转玲珑。狠心与头脑兼备,是个难缠的对手。

之前傅承昱欺负环儿的仇还没报,他这只狐狸,恰好可以与向寒周旋。傅承昱得知以后,破天荒一个反对的字都没有。

“好,我去。”他近来也心情不佳,不能再留在沙棘这个地方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易环在这里,很容易牵动他的心绪。只有离得远些,再远些,他才能变回目空一切的傅承昱。

渊淮之行商议好以后,第二日傅承昱便领兵出发。傅仪早已去了封幕部署,因此这次他不用与任何人告别。

他出发时候恰好黎明,傅承昱坐在马上,前路难以被照亮,放眼过去看不到前方。而身后也是一片暗色,他突然有些难过。

黑暗中踽踽独行,他已走了好长、好长的时光。

第28章

易环第三日才巧合知道傅承昱已经去了渊淮, 彼时易千城召集下属过府商议攻打封幕事宜。

易环想了几天, 决定好好和傅承昱谈一谈。很多事易环心里都清楚,但却只能憋在心里。傅承昱憎恨又敬爱他的父亲, 这是种很矛盾的感情。傅仪先生是沙棘这座城的英雄,独独做了他母亲生命中的逃兵。傅承昱不喜易千城,哥哥是这一代城主,傅仪先生大半辈子都花在了沙棘上, 关爱哥哥比关爱他多。

他从未被好好爱过。小时候他的母亲一心盼着傅仪先生回家,忽略了他, 而傅仪先生对他唯一付出关怀之时, 便是培养他辅佐哥哥争天下。

心里的怨堆积了许多年无从发泄, 他过得很苦吧?易环想到初见时狼狈又骄傲的傅承昱小哥哥,不觉笑了笑, 心里却微微苦涩。

她今年十六, 于别的姑娘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对她来说却快要走到生命的末途。这十六年像偷来的光阴, 所有人都觉得她挺过了小时候最难熬的时光, 将会越来越好。可是午夜时越来越疼的心脏, 告诉她这具身体即将腐朽。

傅承昱喜欢她, 易环一直知道。但是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陪他走下去的人绝不可能是自己。

她不能让他再次承受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

易环决定告诉傅承昱, 他们二人之间的往事一笔勾销,她不再计较他脱自己衣服的事情,也希望他别计较自己打他的那一巴掌。等哥哥打完仗以后, 她会去天下四处游历。易环连理由都想好了——她自小长在栖凰山,从未见过这世间的山川百态,想一个人四处去看看。

可是易环没有想到,她找的人却没有来府里。易环怔怔地看着哥哥的下属一个个行礼离开,始终没有傅承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