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薛升习惯的要唤出“姑娘”二字,又生生打住。

阿古顿了顿,抬头看去,有些意外,“薛六爷,你何时回来的?”

“刚刚,刚进京就过来瞧你了。”薛升特意提了一句,往她走去时就见她有些慌张地放下袖子,看得奇怪。这迅速看去,见了她手上疤痕,才明白过来。这是怕丑,怕他看见她丑陋的伤痕罢了。

如果是姑娘家不在意的人,怎么会惊怕对方看见这些?

她放下袖子,又去拨平头发,等手碰到脸颊近处的发,这才想起手上还沾有面粉,只怕脸弄脏了。又忙乱起来,提袖去擦。看得薛升笑笑,好奇道,“看你就是不曾进过厨房的,怎么跑这来了?”

阿古没有答话,低眉不语,偏身去拿面粉,“我不知你今日回来,又来立刻寻我,你实在是不该这个时候来的。”

薛升奇怪道,“为何?”他默了默,想想那馅料里的食材,心有灵犀般,“难道…你在做馄饨?”

阿古手一顿,半晌才点头,“你不是说喜欢吃么?我就想学学,这几日都在百师傅,将各家的馄饨吃了个遍。只是还没把握,所以想先做一些,等做好吃了,再告诉你,谁想你今天就…”

话已停歇,后面的不说薛升也明白了。美人垂眸,却不胜娇羞,薛升喉咙微干。奈何自己猎艳无数,却发现都比不过这样一个姑娘。去冀州来回半月,父亲在旁他不好寻花问柳,突然面前站了个体贴温柔的人,薛升只觉身体燥热起来。好不容易压下,再忍不住,说道,“阿古…你既已如此,为何还在我和三哥之间犹豫?你选了我,我定不会辜负你的。”

辜负二字已是表明心意,薛升相信阿古会懂。

阿古当然听懂了,只是她没有想到,薛升比意料之中要更快入这温柔乡。

殊不知这不是温柔乡,而是让他一步一步走进险恶深渊的诱饵。

“阿古?”薛升焦急轻唤,这才见她缓缓抬头,明眸善睐,美如画中人。

第29章 连环扣(二)

第二十九章连环扣(二)

薛升满心以为她会点头,谁想她却轻轻摇头,一瞬怒火中烧,她是在戏耍自己么?素来只有被女人捧着的他,突然觉得被阿古狠狠踩了一脚。虽然恼怒,却没有流露半分,“为何…”

阿古叹息,“虽说金书明着是我的下人,可实际我们却情同手足,我也没将他看做下人。在山谷也只剩我们相依为命,我将他看的很重。那日如果不是薛三爷救了他,金书可能就没了。”

“所以你犹豫不决,是想对他报恩,可又想帮我?”薛升见她又轻轻点头,怒意瞬间消散,连他也觉得神奇,怎么这么轻易就来了火气,又被灭了个干净。他果真是…对阿古上心了。

阿古跟别的姑娘不同,睿智聪慧,善解人意,还会酿酒。更重要的是她事事都会为自己着想,从不给自己脸色看。

世上哪里再去找这样的姑娘?

越是如此,就越要让她记得自己的好。薛升柔声,“左右想想,虽说那恩情是金书欠下的,理应他去偿还。但你和他主仆情深,我不能劝你不理。而且那是我兄长,你要帮他,我也不介意,只要你不为难就好,也舍不得让你为难。”

阿古脸上动容,“六爷…”

听见姓氏已去,直呼更是悦耳,薛升只怕再待就要克制不住了,轻叹一气,“快去洗手吧,我哪里舍得让你做馄饨给我吃,这种粗活交给厨子就好。就算你做了,我也吃不香。”

“当真么?”

“嗯。”

阿古迟疑许久,这才答应不做了,去洗净了手,和他一起出去,“我送送您。”

薛升笑道,“这又不是你家,怎么说的这么自在。”

阿古眉眼微垂,声音飘渺,“本就无家,何以为家?暂且安身的地方兴许就是家了。”

薛升微顿,试探说道,“薛家并非只有我一人,也并非只有我三哥。还有许多女眷的,到时你以我七妹好友的名义暂住,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阿古眼神犹豫,见他殷勤,低声,“再等等吧…我不是和舍妹还不熟络么?旁人哪里会信。”

薛升暗喜,这分明是愿意住进薛家了,只是时日问题。回去他便和薛凝说,让她多来找阿古,待时机成熟,她就能顺利住进薛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素来是信的。

阿古见他神采奕奕离开,也一直浅笑目送。她想知道薛凝那日想跟她说什么,可那魏嬷嬷好似不会轻易让她们两人有所接近,可如果是薛升出面,薛凝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总会让她找到缝隙的。

直至马车不见,她才转身回了酒楼,这才想起为了做戏还没用饭,便让小二送些饭菜来。京城要安排个眼线替她看着薛升何时回来,还是很容易的。以前是薛升在她身边布满眼线,如今反之,有莫名的痛快。

这么想着,眼神越发残酷起来。

还未转角,倒是听见金书的声音。走到楼梯口,就见他拽住一人衣裳,不许那人走。阿古只是看见那男子的侧脸,就觉心口疼。可还是得过去,面带浅笑,一如对薛升时的面庞,“薛三爷什么时候来的,我方才在酒楼门口送薛六爷走,也没瞧见你。”

薛晋恍然,“原来方才是我六弟来了,难怪金书说什么也不说你去了哪里,我要下楼,他也不让。”

阿古了然,许是她和薛升在厨房说话时,刚好就在那个缝隙薛晋就来了。金书自然不会让他去破坏她和薛升的“好事”,所以将他拉住。不愧是她信赖的人,机灵得很。

金书也不拽了,松手笑笑,再拽,他下回估计就真不给他带糖了。

薛晋看看楼下,也没看见薛升的马车,这才说道,“我六弟已回京,那我父亲肯定也回来了。”

阿古神色变得微妙起来,抬眼看他,“侯爷负伤回家,薛三爷不急?”

“父亲当年随圣上征战沙场,还为圣上挡过毒箭,还怕一般的伤么?”薛晋笑笑,见她发有银白,凝神看了看,发现是面粉,刚好就在刘海一缕发上。下意识弯身吹了一气,想将面粉吹走。

温热的风拂在阿古鼻梁眼上,男子净白的脖颈看得一清二楚,身子猛地一僵。薛晋回过神来,也是一顿,低头看去,就见她眼有惊诧,如惊吓小鹿,乱撞入心。他轻眨了眼,缓缓收回身,神情无异,“我还有事,改日再来。”

说罢,他已缓步往楼梯那走。走下楼时,步子顿时快了许多,走到大门口,又想起阿古,方才他是中邪了不成。等离开酒楼许久,他才想起自己的伞又落在了酒楼,顺带连要对她说的事也忘了。

酒楼楼顶氤氲热气,在廊道站着的人也觉外面热浪熏热。

阿古怔了好一会,摸摸额头,又摸摸脸,等瞧见金书瞪大了眼看来,蹙眉,“做什么?”

金书摇摇头,等随她进屋,才想起刚才觉得哪里不对,“阿古姐姐,你对薛六和薛三很不一样呀。你不讨厌薛三对不对?”

“是。”阿古淡声,也没遮掩,“薛三于我无仇,我用不着恨他。但他姓薛。”

所以即便没有仇恨,可也没有办法喜欢。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见不得薛姓之人,更何况这还是薛康林的亲生儿子,薛升的手足兄弟!

想到薛升,她突然又想起来,这兄弟两人素来不合。如果薛升可以利用,兴许会是一柄很好用的毒刃。可薛晋那人…她没有把握操纵。

酒楼门庭若市,往来的人拥挤在街道上,不畏炎热。

*的日头照在一张并不算太白净,却英气飒爽的姑娘身上,映得身影纤长。宋芷抬头看向牌匾,问道,“那叫阿古的姑娘,就住在这楼上?”

衙役答道,“回大人,就住在地字号房。”

宋芷微点了头,提步进了里头。

荣德失踪,贺绿浓自尽前,有个叫阿古的人在。二哥失踪前身败名裂时,那叫阿古的也在。虽说没有任何线索指向她,但颇让她觉得奇怪,这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薛家这么礼待她。

小二正要端菜上楼,先见着了宋芷,朝掌柜示意。掌柜这才往那看,见有客人来,又身着官服,急忙上前打招呼。拳头刚抱,就见门后又跑进一个衙役,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她神色一变,转身步子匆忙走了。看得他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也好,官爷到的地方,不是查案就是吃白食,省得他闹心。

他拨拨算盘,见小二还站在这,脸一拉,“还不快去送菜!傻站着做什么?”

小二忙上楼,跑的急了,汤水溢了些。送到客人房前,门一开就赔笑道,“心里急,不小心洒了点,姑娘见谅啊。”

阿古让金书端进屋里,说道,“不碍事。”

素来被客人刁难多了的小二心里顿时得了许多安慰,忍不住说道,“都是掌柜吓的,否则汤也不会洒了。”

阿古顺嘴说道,“掌柜为何吓你?”

“方才门口来了些官差,我见为首的是个姑娘,好不俊俏,就多看了几眼,被掌柜瞧见了…”

阿古微顿,走到栏杆旁,放眼看去,果真看见了一众官差。那跑在前头的女子背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自己的小姑姑。

小姑姑比她想象中来的更快,不过为什么到了门口又走了?总不会是路过吧。这样匆忙离开,总觉是有什么事。不过什么事都无所谓,她并不在意。想将过程都掌控得一清二楚,全按照自己的计划走并不可能,只要结果如她所想就好。

腹中实在饥饿,阿古也乏了,进屋用饭。见金书已坐下,关门问道,“睡好了?”

“嗯。”金书将筷子递给她,又圆又大的眼看着她,说道,“其实让我直接动手也行呀,为什么非要让我绑了他。我拖不动一个大人,到时候官差一搜就搜到他在家里啦。”

阿古说道,“马洛隔三差五会去青楼,每每都鬼混到半夜才回来。你在途中拦他就行了。”

金书了然,这才吃菜,吃饱点,晚上还得去做事呢。

温香楼的姑娘环肥燕瘦,个个都是标致人。进了这里的男子,鼻有熏香,美人在侧,都像是进了仙境。

碧月只觉今日薛升要的特别狠,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差点没将她累垮。从床上下来打水给他清理时,还觉腿在发抖。可她不敢露出半点不悦,一来他是客,还是一等一的贵客。二来他到底生得俊朗,比起一般脂粉客来可不止好了百倍。别的姑娘都想来伺候,他挑了自己,是自己的福分。

因他来了几回都寻自己,碧月就多了几分心思。再有,薛升瞧她的时候是其他姑娘比不得的,胆子更是大了些。拧了热帕为他擦去身上细汗,柔声,“薛六爷下回还来寻奴家么?”

薛升闭眼未答,似在小憩,许久才睁眼看她。乍一看,果然双唇最像阿古。伸手握了她的脸,可惜其他地方不像,姿态语气,也全然不同。兴致已得消遣,一时觉得索然无味,神色淡薄,“兴许会。”

碧月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禁不住说道,“奴家想常伴薛六爷一旁,解了相思之苦。”

薛升蓦地笑了笑,笑意微带轻蔑,“你想给我做妾?”

碧月咬了咬唇,男子果真都一样。只是别的男人是床下翻脸,好歹留点情面。可薛升事后就不将人当人了,就看着他这样讥笑,她就知晓这男人非但没有她误以为的那种心思,还会羞辱她。

“我怎么会让你这种出身的女人脏了我薛家大门?”薛升冷言,起身穿衣,“蹬鼻子上脸不是你这种青楼女子该做的,你要做的,只有如何讨好男人。还有…”他眼底满是讥讽,“怎么让男人更高兴。”

碧月俏脸苍白,心有针刺。若她不是家境清贫,怎么会被卖到这里。谁不想做良家妇人,闺阁小姐,可她没那个命。看着薛升结实的背面,却让她觉得恶心,简直比伺候了那些满身肥膘的男人更恶心。

这人,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薛升穿戴好后,又让她过来为自己束了发,见她神色不悦,才道,“若我下次来时你再对我摆脸色,我就让老鸨将许给乞丐。”

碧月拿梳子的手一抖,禁不住说道,“能处置我卖身契的,只有大老板,而不是老鸨。”

她来这里这么久,都不知那大老板是谁,只知道老鸨对这事做不了主。

薛升轻笑,“你可以试试。”

碧月见他颇有把握,又想到其他姑娘说过薛升和另外四位爷是温香楼的靠山,这一想他又怎会不知那大老板是谁,当即吓得不敢说话。

破庙被大火烧过一回,塌梁断柱,已被烧成炭。又因上月连续几日下了大雨,地上更是黑得像是糊上了一层墨汁。

宋芷拧眉盯着这破败废弃的庙宇,直到衙役从里头抬了什么东西出来,才收回视线。

还在远处,她就已闻到一股恶臭,一旁的衙役也是捂鼻。仵作最是镇定,可也难忍,眉头紧拧。

那抬了尸体出来的衙役面露难色,“大人,真要看么?当真很恶心,您一个姑娘…”

“揭吧。”宋芷微微屏气,看着衙役缓缓将遮盖的白布揭开,看见那已像一滩黑水的人形,拿布绑在鼻下,上前查看,连仵作都吃了一惊。

尸体已辨别不出模样,连体型也不知胖瘦。

“那荣德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时,当真是往这个方向?”

“回大人,问了沿途的人,确实是。”

“再往后就没人看见他了?”

“是。”衙役小心问道,“大人怀疑这就是荣德?”

“暂时不能断言。”宋芷偏头对仵作说道,“你细细检查。尤其是右手拇指,看看骨头可有损伤的迹象。”

她记得荣德的拇指曾受过伤,没记错的话大夫说过伤及骨里,但不知这么多年可还有伤口留下。

看着尸体随仵作抬走,宋芷解下白布,只希望一路都有人看见二哥,否则…凶多吉少。

马洛去不起温香楼,去的只是普通的窑子。从温香楼前面经过时,喝得大醉的他还想进去,结果被人打了出来,在门口叫嚷一会,这才嘟囔着走开。提着酒壶打酒嗝,哼着小曲回家。

想到自家婆娘还在牢里,他便觉高兴。这种日子实在舒坦,他是再不想过回那日子了。

走着走着,马洛的小腿突然挨了打。他嚷道,“谁?”

四下无人,正是月初,月色也并不明朗。他揉揉眼,继续往前走。忽然背又挨了石子,他恼了,“到底是谁?!”

这一瞧,就见一个小小身影跑进巷子里。他思索一番,嗯,这小鬼他能对付。立刻跑去抓人,“小兔崽子,非得将你抓起来吊打一顿,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那小鬼跑得特别快,马洛追了不知多久,竟连影子都没瞧见了。他气恼得大叫,终于放弃了,他想睡觉,回家睡自己的大床。刚转身,就见那小人儿从低矮的墙上跳了下来,手上银腕微闪光芒,笑道,“睡一觉吧。”

马洛还没听清楚,大腿就觉刺痛,迈开步子想捉他,没走两步就倒地了,呼呼大睡起来。

金书上前踢了踢他的胳膊,蹲身捏他的耳朵,“喂?喂?”

确定他不会起来,金书想了想,这还睡不了三天吧。想罢,又从怀里摸了两枚毒针,扎进他脖子里。这回可以足足睡上三天了。

他满意地收回脖子腿上的三枚针,放回怀里的布兜中。

——睡吧,睡醒了阿古姐姐就会给你送上份大礼了。

第30章 连环扣(三)

第三十章连环扣(三)

韩氏一大早就起来做包子,趁着买早点的人多,多卖几个。蒸好包子将笼屉搬到摊子,就犯困了,打起长长的哈欠,还没打完,突然看见隔壁馄饨摊的一根棚柱几乎被血染成红色,上头用匕首插着一把沾血匕首,惊得她尖叫,哆哆嗦嗦跑回去叫自家汉子出来看。

汉子姓孟,家里排行老大,别人都称孟大。孟大是守义庄的,胆子大,瞧见那匕首和血,想到义庄里时常有官府送来的无名死尸,指不定马洛…好歹是邻居,有点情分在,也不想惹事,忙拉上自家婆娘去敲马洛的门,不见他回话。更是不安,跑去官府报案了。

官府不愿来人,韩氏就坐在门口哭诉。马洛可是得罪了赌坊的人,要是真死在屋里了,他们小两口能过得安稳吗?这一哭闹,官差烦不胜烦,总算是答应去看看。

到了馄饨摊,官差瞧见那柱子上的血已凝结,也不知是人是家畜的,难以判断。另一人去马洛那破了门,进去没瞧见人。出来一说,三个官差也觉这事不简单,闹不好就是出人命的事。

“那马洛平日可有跟人结怨?”

“也没见着呀,就是喜欢赌,对,他家婆娘欠了赌坊一大笔债,他婆娘为了躲债,跑你们衙门躲着去了,现在还关在牢里。”韩氏问道,“官大哥,你说赌坊的人恼羞成怒,把马洛抓起来了?”

几个官差对视一眼,最好不要出命案,否则有得查了。转而让那赌坊头子过来,那头子一听,当即说道,“这怎么可能。那于翠欠的钱又不多,不过五六十两。为了这点银子去杀人吃牢饭,老子…草民又不是傻子。”

官差听来也有道理,又问韩氏,“近日可有可疑的人出现?”

韩氏想了想,没想起有。又想了好一会,才迟疑道,“来吃馄饨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这半个月倒是有个穿得体面,说是来学做馄饨的千金小姐出现。”

官差当即冷笑,“千金小姐来这鬼地方学做馄饨?这是骗鬼不成。”

韩氏不想供出阿古,那种柔弱的姑娘怎么可能是恶人。奈何官差逼问,她只好将记得的都答了,“她曾说过住在荣贵客栈。”

话落,官差已齐齐动身往那去,走时又商量道,“我去找人,你去查查那姑娘来头。”

日头高挂,在楼上远望,可见青山白云。不过旁边有高楼阻碍,薛升看着十分碍眼,“阿古,你要想看什么好景致,我带你去就是,何必在这客栈看。”

阿古笑笑,“去过南经阁,那儿很高,看的景色也好。但你那日没去,如今刚回京,再远去别处只怕会累的。在这儿倒也不是为了看风景,闻香品茗,也怡然。”

薛升笑笑,真觉她费心了。这再从二楼栏杆往外看,也觉景致好了许多。就是临近街道,听着底下喧嚣有些不悦。街上人多,薛升却一眼瞧见了熟人,亦或是说那张脸太熟悉了,让他在茫茫众人中都看见了。

宋芷怎么又跟洪锦林在一起?

他眉头微拢,忽然想起来,洪锦玉曾说过她是青州的,宋芷也是…他神色微僵,许是因为宋锦云的关系,所以对青州二字总多几分在意。难道宋芷和洪锦林认识?那会不会洪锦林也和宋锦云认识?

阿古见他紧盯楼下,也顺势看去,立刻瞧见姑姑和堂兄走在一起。瞬间明白过来为何薛升脸色不对。他可不是个蠢人,难保会想起什么不对劲的事。

一时两人心中各有千秋。

宋芷和洪锦林正往城外赶去,灼热熏顶,宋芷额上有汗也无暇顾及,几乎是跑着前行,“衙役问那最后瞧见你爹的人,十之八丨九是出城了。但前头关卡没有他离开的踪迹,渡口那也没有。”

洪锦林急声,“那到底是去了哪里?”

宋芷也不知,她只知道今早仵作那边来了消息,那从破庙挖出的死尸,确实是荣德的,而且荣德的小腹上,还有很深的刀伤。如果他真要自尽,绝不会挑那种不能一下致命的东西,倒更像是被人所伤。

从在贺绿浓房里发现的东西看来,贺绿浓倒不见得是自尽的,和荣德一样,只是被人做成自杀的假象。

出了城门,一条路直行。到渡口才见岔路,她顿步停看,看向不远处的小树林。洪锦林见她往那看,说道,“穿过树林是条河,死路。”

宋芷询问衙役时,他们完全没提过树林的事,那自然是没查的。她提步往那走去,洪锦林也只好跟在一旁。

二哥失踪那几日都在下大雨,宋芷并不指望能从这里找到太多线索。但不去查查,心里会一直记着。哪怕是蛛丝马迹,兴许也能帮她找到二哥。

近日灼热,烈日当空,树林里偶尔倾洒的日光也将地上落叶晒干,踩在厚实的叶子上,声音分外干脆。

“平日来这里的人很少?”

洪锦林意外道,“姑姑怎么知道?”这里确实极少人来,岸边有些坍塌,去垂钓恐有落水的危险。又因临近人多的渡口,哪怕是私会的男女,也不会来这,所以如她所说,并不多人来。

“地上的叶子没有被人踩踏的痕迹。”宋芷一眼看去,叶子铺得很高,却几乎片片完整。偶尔见到一些被踩碎的,也并不是全碎,像是路过的兽类所踩踏,脚不如人的大,自然不会全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