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不安问道,“那三爷您呢?六爷方才发狂跑了出去,如今还没回来。”

“我去找他。”——只是找到他,但不会让他活着回来。

阿古走出薛家大门时,回头看了看那门匾,日日打扫,还很干净,但在她眼里,世上却再没有比这更肮脏的东西。

薛康林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但是谁都想不到会是薛晋所为。杀自己的生父已让人不解,更何况还是能承爵的嫡长子。只是会不会怀疑到薛晋头上两人都无所谓了,杀了薛升,他们也不会再留在京城。

从屋里出来,气温骤降。薛晋又觉阿古的手开始冷了,“以后我们可以开个药铺,给你好好养身体,还能赚钱。”

阿古的手冷,身冷,可心一点也不冷,抬眸看他,“我一身的病痛,可能要调养很久。”

薛晋笑笑,“一辈子够不够?”

阿古也笑笑,顿步伸手,“走不动了,背我。”

她是真走不动了,又真的是想让他疼自己。有人疼着自己,便觉还有人牵挂,心里也会更舒服。

稳稳趴在他背上,薛晋身后也不冷了,微微明白过来,“我还以为你如当年了,原来是变相给我取暖。”

阿古笑了笑,给他将领子拨上,瞧见那白净脖子,低头亲了一口。薛晋微顿,没有仇恨压心的她,已不再是阿古,而是变回了宋锦云。

“薛升会去哪?”

提起薛升,声调仍有戾气,薛晋说道,“方才下人说,他去我们屋里大闹了一番,随后拔剑离开,我想,他应当是去找我们了。我们顺着这条大道走,总会跟他碰面的。”

阿古想想也是,“将我放下来吧,不然薛升突然冲出来,我们会吃大亏。”

“不累了?”

阿古笑道,“累,但是让薛升那毒蛇咬一口,会更累。”

薛晋喜她坦率不藏掖,弯身将她放下,把她披风上的帽子给她拢好。风雪再烈,如今两人也不再惧怕了。

也不知薛升到底去了何处,两人走了一段路也累了,干脆坐在别人屋檐下守株待兔。阿古偎在薛晋身上,抱着他的胳膊已有些犯困,“当年被薛升毒杀时,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想不到会嫁给薛晋,两人还一起复仇,世间奇妙的事总是很多,也很稀奇。

“等离开这里后,我们就隐姓埋名,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薛晋想了想说道,“孩子以后姓白吧。”

阿古明白这里头的含义,两人到底是手染鲜血,这些往事他们绝不会让孩子知道。取姓为白,无非是想孩子一生如白纸干净,不要像他们这样,心有墨色,重压千斤。

她有些满足地应了声,“以后我们开间小药铺就好,不要有太多钱,小门小户过日子挺好,也会少许多险恶…”

有钱并非不好,只是常遭人惦记,多烦心事罢了。

“当初薛升盯上我,也是贪图我家钱财罢了。”阿古低声说着,已不会如开始那样瑟瑟发抖,“我当年微躲开岳长修纠缠,便去探亲,路过滨州,他让劫匪半路拦我,想将我绑了敲诈赎金。谁想被我逃脱,他前来捉我,被我误认为是过路人,于是阴差阳错的他将我带回薛家,我也当他是救命恩人。”

薛晋静听,她肯跟他说过往,这已是完全的信任了。

“我本来不知为何薛升会盯上我,直到后来我在山谷,师父跟我说诸王争位,薛康林携大量钱财投奔,颇得六王爷重用时,我才明白。薛升是为了宋家的钱,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嫁妆几乎掏了大半。只是薛升疑心太重,若他说他需要那些钱,依照当时的我来说,也会毫无疑心全部给他,犯不着夺我性命。今日的果,也是他之前酿的因。”

“钱用对了,可救人。但钱用错了,却能变成杀人的利器。”薛家今时今日的下场让薛晋心觉悲哀,却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反而还要得人怨恨。

“嗒嗒。”

鞋子踩碎地上冰雪的声音传来,薛晋警惕站起身,往身后巷子看去。阿古也立刻伸手取出袖中匕首,看见来人,匕首便放下了,“师父。”

方为缓步走出,踏着地上落雪,并未撑伞,发上已全是雪,身影看着十分孤寂。

这张脸是阿古一直见到的,却不是薛晋所认识的。只是而今他到底长什么样,都无所谓了。有些人看清了脸,却看不清心,那样才是真的可怕。而今知道他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这就足够了。

方为说道,“我来时,薛升是往东南面跑的,也就是这条街。”

阿古问道,“师父并不是来见我们,而是为了追踪他才到这的?”

方为点了点头,说道,“金书你安顿好了?”见她点头,他又道,“别告诉他你见过我。”

阿古看着这照顾自己三年,如兄长般严厉细心的人,说道,“我们将她从薛升外宅救回来后,她睡得很好。如果她心里觉得你对她毫无感情,她不会安睡,肯定会一直抱着被子哭。金书是明白的,师父用不着这么避开她。”

方为微觉意外,没想到平时有些马虎的金书心思却如此细腻,果真当男童养久了,就忘了她是个小姑娘。

“师父有什么打算?”

“离开京师,四海为家。”方为笑得微僵,“我心底还是想杀了徐六的,可惜杀不了。”

薛晋听他直呼当今圣上叫徐六,心中嫌恶当真不少,“你并不是杀不了,只要再布一局,哪怕花费的时日多,你也未必杀不了,你只是不想杀了。”

多年不曾和他好好说过话的方为顿了顿,笑道,“不愧是我曾视为知己的人。”

提及知己二字,薛晋也微有白驹过隙的感触。当年两人相交,真有相见恨晚之意。可惜一夜巨变,各行其路。有了这一事,要再想像当年那样交心,也不可能了。

方为知道薛晋亲手杀薛康林无论如何都会成为阴影,所以他先下手杀了薛康林,不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薛晋。

这点薛晋明白。

薛晋知道方为不会找不到机会杀皇帝,但是方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想报仇的人,他对金书和阿古的好,让他放弃整个薛家陪葬,那怎么会杀了皇帝,又让天下大乱。徐六该死,但天下百姓无辜。方为心中有大义,足以让他放下家仇。

曾为知己的人,哪怕道不同,心思却还是能揣摩清楚。

方为看看飘得越发快的雪,明早地上就该盖上半尺棉絮了,“当初你将阿古交到我手上,又让我收留金书时,我真不该答应。每次一想到他们是我仇人之子交托给我照顾的,我心中便不舒服。”

阿古才知道原来金书也是薛晋暗中叫方为收养的,难怪他知道金书那么多事。仔细一想,也无怪乎他对金书那样好。每次见面都带糖给她吃,不就是像哥哥对待妹妹么。

如果告诉金书,她有个这么疼她的兄长,肯定要高兴坏了。

原来不是姐夫,而是哥哥。

薛晋笑笑,“你当初诓骗我阿古不在世上了,我也不舒服了很久,扯平了。”

方为真是恨得牙痒,唯有大方说道,“扯平了。”

两人相视一笑,恩仇尽泯。虽然不复往昔,却也不再彼此膈应。

方为叹息一声,“我继续去追踪薛升,将他杀了,也算是对你们有个交代。天一亮,估计整个皇城都要动荡了,还是早点离开得好。”

城门申时开,趁着那个时候出城最好。大央国最有身份地位的国公一家遭了大劫,圣上即便是做做样子,也会彻查。

“若是杀了薛升,我会直接离开京城,城外东百里村庄见。”

阿古点头,见他提步,开口唤道,“师父…”

方为稍稍偏身,阿古说道,“往后我们还是师徒,金书也在等您。”

这话并不带疑问,方为听出来了。他轻点了头,自己在这世上并不是已没亲人,阿古是,金书也是。

阿古目送他离开,一人走在漫天飞雪下,总觉有些孤清。

薛晋见天色更晚,守株待兔不行,光坐着也实在太冷,说道,“去找薛升。”

第71章 结局(五)

第七十一章结局(五)

两人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薛升,真不知他跑去哪了。阿古原先还想薛升该不会是躲起来了,可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不知不觉两人又走到了金书住的客栈,雪已没上半寸高的靴子,脚底冷得生疼。薛晋看看不远处还未收摊的馄饨摊子,说道,“你先上去看看金书,我去买馄饨。”

大央国夜市不禁,虽然夜里也会有人,但并不多。行人已不见,那卖馄饨的小贩也似要收摊回去了。

阿古说道,“嗯,那我回房等你。”

薛晋目送她进了客栈,这才往那走,走到摊子面前却并不停,而是径直走。

从大道出来,拐进小巷,路越来越窄。他的步子并不慢…后面跟着的那人,也跟得很小心。

薛升方才就已经在附近盯看,兴许是因为薛晋和阿古是两个人,所以他才没有贸然跟来,在等机会他们分开。薛晋便如他的愿,在客栈到底难下手,还有掌柜小二在。所以他笃定薛升会先来斩杀自己,若发现他折回离开,他便尾随在后,横竖不会让他有机会伤了阿古。

“嘶。”

利剑不小心刮到墙上,发出略显刺耳的声音,在冬夜听来分外清楚。

薛晋步子一顿,便觉背后有风扑来,迅速闪身,偏身一看,果真是薛升。

薛升没有料到薛晋竟然反应这样迅速,还以为这一击必中。被他躲开,手中长剑胡乱挥动,却伤不到他半根寒毛,还差点被对方夺了剑。他往后退步,紧握宝剑,有些惊恐。如果今晚他杀不了薛晋,那死的就是他。

“我本该让阿古亲手杀了你。”薛晋冷盯着他,“方能让她往后没有遗憾。”

薛升的手蓦地一抖,“她真的是宋锦云?你知道她是宋锦云?那你为何要帮着她来害我们?!薛晋,你也姓薛,你也是薛家人你忘了吗?你这样帮着外人害自家人,你就不怕祖宗知道?”

“一个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杀的人,也敢提祖宗?”薛晋禁不住露出嘲讽之意。

薛升喉结微动,没有说话,一会才道,“我杀宋锦云是为了薛家,是为了给父亲筹集钱财,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难道你和你母亲不是为了让父亲允诺日后荣华,定会许你比我更好的待遇才帮这忙?”薛晋不会明白这种人为何会为了野心做这种残忍的事,若要成功,并非只有这种捷径可走,“阿古不曾害过你,你为何偏要杀了她?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在她披上凤冠霞帔,最欢愉的时候将她杀了。”

“她知道我们要做什么!”薛晋怒目圆瞪,“她偷听我和我娘商议要夺她钱财的事,当时屋外有人偷听,我并不知道是谁,听见有声响的时候出去瞧看,却根本不见人。而离那间房最近的地方,就是新房。我心生疑虑到了新房,却看见她正要往窗户外面爬。”

“我当时并不是要逃,更没有听见你们的东窗议事。”

背后声音冷冷,低微沙哑,突然在夜里听见,又是那起死回生的人所发出的声响,顿时让薛升毛骨悚然。他急忙贴墙而站,将剑端指向往他走来的阿古。

阿古缓缓走到三丈开外的地方停步,一盏灯笼高悬别人家的后门上,风吹飘摇,偶尔将亮光投落在薛升脸上,便能看见他脸上的惊恐和憎恶。阿古投以百倍憎恶,“我当时趴在窗户那,只是因为听见猫儿的声音。如今想想,或许当时你听见的动静,就是从你们那边逃来的猫儿所致。你为何不想想,一个新娘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去别人屋外偷听?你又为何不想想,若真是我偷听的,为何我不直接逃走,还要回到屋里再逃?”

她轻笑一声,先替他答了,“因为你做贼心虚,你觉得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也因为…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你敛财的工具,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哪怕是过了三年,她也不会忘记当初薛升将她从窗户边猛地拽回,捂住她的嘴将她摁在地上,给她灌毒酒时的眼神。

阴狠、毒辣、绝情。

她在噩梦中也不曾见过的眼神,却在他的眼里看见了。

薛升喊着让她死,说那些在路上突然出现的劫匪是他叫来的,只是想要绑了她换赎金。他骂她是蠢人,逃脱了山贼追剿却将他当做救命恩人,几句甜言蜜语就全信了他。

她简直想不出世上为何会有这样恶心的人。

当年的她是蠢笨,否则怎会认不清这种伪君子。每每想起当时的自己,阿古就觉得难受。

薛升已想不起当年事,只知道他给宋锦云灌了一大壶毒酒,全逼她喝下,可是…他咬牙,“即使是误杀那又如何,反正你总是要死的。即便不是成亲当晚死,你也是要死的!可喝下那种毒丨药的人根本不可能活!你借尸还魂?”

“你大概不知道,那酒阴差阳错,毒性大减。只是让我暂时假死,可我却在棺木里苏醒过来。可如果没人救我,我大概也已经死了。”

“救你的人是谁?”

阿古冷盯着他,说道,“是我如今的丈夫。”

薛升一顿,剑又指向薛晋,声嘶力竭,“你为何要多管闲事?如果不是你,我们薛家根本不会变成今日这样!这个女人早就该死了,都是你酿下的祸根!”

他不知道薛晋为什么去帮阿古,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薛家日后是薛晋的,为什么他要把薛家毁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名利的人?

阿古又拿出了寒光凛凛的短匕,一步一步往他走去,“虽然没有人亲眼看见你杀了你娘,但是你娘临死前指证是你所杀,当时在场的人有七八人,不日你弑母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师。薛升,你的名声完了,但是你不会听见那些流言蜚语,因为我不会让你听见。”

薛升明知道她手无缚鸡之力,可心底的恐惧层层叠加,两条腿竟也开始发抖。只是片刻,心中的毒辣又将那惊怕完全覆盖,怒喝一声提剑朝她斩去。

薛晋的动作远比他快得多,又一直警惕盯看。薛升刚有行动,他已经冲了过去。还未到他身后,薛升猛地转身将剑回旋一圈,薛晋差点被他割到。不及薛升再提剑,腰侧刺痛,痛进骨中,像是肋骨被活生生切断了般。

手中剑还握着,喉咙却咯咯地发不出声响。他惊愕偏头看去,对上阿古怨恨的双眼,终于确定她的确没有借尸还魂,因为这眼睛就是宋锦云的。只是当年的宋锦云双眼无邪纯真,而这双眼…唯有对他的满满嫌恶和憎恨。

已全身没入的匕首被阿古狠狠抽出,血顿时喷涌,将她的披风都染了点点红色。像是在厚实披风上,漾开几朵血色的花,在冬日肆意绽放,红得触目惊心。

薛升瞪圆双目,眼睛几乎凸出眼眶,又疼,又不甘心。倒落地上时,他还在后悔,为何当初不将宋锦云彻底杀死,为何不早早将薛晋杀了,说了要斩草除根,果然是没错的。

可后悔往往都是因为当初没那样做,所以后悔也无用。

血涓涓流出,红了一地,和雪融在一起,显得触目惊心。

薛晋蹲身探他鼻息,薛升已气绝。他松了一气,看向阿古,“死了。”

“咣当。”

阿古手中匕首落在地上,瞬间被流淌而来的血染红。她差点软身瘫倒,还好薛晋已起身扶住她。

薛升死了,当年毁了宋家,毁了她的人,都死了。

阿古再忍不住,如释重负哭出声来。将积压在心头三年的阴霾全都用泪水冲刷个干净。哪怕是杀了那么多人,她也觉得自己的双手是干净的。脏的,是因他们还活得好好的而觉得不忿的心。

如今肮脏的人都已消失,她终于觉得自己干净起来。

她抱着薛晋,埋头在他宽实的胸膛上,怕将人引来,压着哭声。什么委屈,什么怨恨都没了。往后她再不是那个背负着仇恨,也只懂得报仇的阿古了。

薛晋与她伫立风雪之中,心中又何尝不是跟她一样放下重担。怀中人哭声渐低,也不再浑身发抖,他才附耳地上,“我们回去。”

阿古抬头,脸上泪痕已被他抹去。

她在客栈等了一会,不见薛晋回来,等她凭栏张望,那馄饨小摊前却不见他踪影。她这才明白他想将自己当做诱饵的举动,急忙下来找他。

她轻轻垫脚,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身未收回,薛晋已低头,回了一记浅吻。这才执手和她离开这巷子,将身后的恩怨全都留在这幽深巷子中,不再回头。

第72章 结局(终)

第七十二章结局(终)

雪仍未消停,屋里的炭火已经熄了大半。薛晋和阿古进了屋里后,见金书已经醒了,抱着被子坐在那还有些恍惚,还以为她是被冷醒的。

薛晋俯身去撩拨炭火,阿古走到床边拢拢她凌乱的发,“冷么?”

“不冷。”金书歪了脑袋看看她,“阿古姐姐,你已经报完仇了么?”

阿古点点头,金书笑道,“看得出来,阿古姐姐跟之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像是一个空壳,现在呀,空壳已经被填满了的模样。”

阿古笑笑,去拿衣服给她穿上,“刚才已经跟掌柜买了辆马车,等会就离开京城。”

金书顿了顿,“可师父…”

“师父并没有背弃我们。”阿古给她衣裳扣上扣子,拿了梳子过来给她梳发,“师父他盯着薛升去了。”

金书全身一抖,“薛升还没死?”

阿古淡声,“是没死,可他会比死更难受。”

薛晋拨好炭火过来,见金书放下浓密头发,将脸衬得更加红润俏皮,这才觉得她真是个小姑娘——也是他的妹妹。他坐在床前凳上,说道,“当年我少在家,没有护好你,是三哥的错。”

金书摇摇头,“我还记得,你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糖吃…进京之后,你总给我带糖果其实早就在告诉我,你是知道我身份的,我却一直将你的举动看做是讨好阿古姐姐。”

薛晋没想到她还记得,明明当时她的年纪还很小。心善的人,总会将别人待他的好一点一滴都记在心上。他摸摸她的脑袋,说道,“当初我从棺木里带走阿古,察觉到有人在身后跟着,等我安置好阿古,回去查看,发现跟踪的人是你。那时的你,衣衫褴褛,脸上手上都有伤,我便知道你过得并不好。所以在拜托你师父照顾你师姐时,我让他也将你带走。”

金书愣了愣,“所以师父愿意收留我,不是因为我苦苦哀求,而是因你所托?”

薛晋笑笑,“你师父可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向来不喜孩童,说孩子太吵闹又难教。可是如今看来,他却比我更疼你。”

金书眼眸微湿,原来世上疼自己的人还有这么多。

她想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初在薛家碰见宋锦云时,她给自己糖时她心里的喜悦和感激;也忘不了如今发现原来有个兄长护着自己的激动和感动。而今这两个最疼自己的人,就在眼前,就在身边。

阿古见她吸了吸鼻子,已泛红色,刮刮她鼻尖笑道,“哭什么,往后再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我才没哭。”金书揉揉眼,犟嘴了。

阿古给她梳好发,不再是男童的发髻,而是简单梳了个双丫髻,更像个小姑娘了,“等出了城,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我再给你梳个好看的头发。快穿鞋吧,还要去接你七姐,要赶在申时开门时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