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也受伤了?”

“没有,只是睡着了。”

“睡这么久?…当真没有受伤?”

“确实没有受伤,王爷放心。”

被对话声吵醒,莫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聚焦到正站在自己面前嘀嘀咕咕的两人:宁晋和吴子楚。

“莫姑娘,醒了!”吴子楚笑道。

“…”莫研呆了一瞬,随即跳起来,紧张问道:“展昭呢?”

“展昭正在隔壁舱房休息。”

话音刚落,莫研就已经冲出去了。

展昭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脸上仍旧没有血色,但已不像之前那般惨白。她拿起他的手,轻扣脉门,脉象虽弱,却已平稳,想来并无性命之忧。

紧接着她又掀开被衾,想查看他腿上的伤…

身后方进来的宁晋见她此举,重重咳嗽了几声,莫研充耳不闻。宁晋见她如此不避男女之嫌,不禁摇头。

展昭腿上,箭已经拔下来,裹着厚厚的纱布,透着股清凉的药味。莫研长吁口气,复细细替他盖好,才转过身来。

吴子楚笑道:“用得是宫里秘制的金疮药,姑娘可以放心。”

“不愧是王爷,出手就是大方。”莫研笑吟吟道,忽然又想起什么,手往怀中摸了几下,脸色一变,“帐册呢?”

宁晋慢吞吞地从身后拿出小油布包:“是不是这…”

话还未说完,他只觉眼前一花,莫研已经劈手抢过小油布包。也不管宁晋脸色难看,她自顾解开小油布包,查看内中帐册。

两本薄薄的帐册好端端地裹在其中。

“你们会不会调过包?”她半信半疑道。

自己一番好心居然被这不识好歹的丫头如此曲解,宁晋鼻子都气歪了:“子楚,把她给我丢出去!”

吴子楚自然知道他这是气话,朝莫研道:“我们若要动手脚,又何必要将你们救回来。”

“说得也是。不过就是问问嘛,还是王爷呢,用不着恼成这样吧。”莫研嘻嘻一笑,把帐册揣进怀里,“对了,有吃的没有?”

宁晋没好气:“没有没有没有!”

莫研皱皱鼻子,嗅了嗅:“不对吧,我怎么闻着好像有糖醋鱼的香味。”

她实在饿极,循着香味,径直出门而去,留下宁晋目瞪口呆。

“这都是什么人!什么人!…”宁晋气极。

吴子楚陪着笑道:“王爷,想是菜肴都准备好了,不如我们也去用饭。”

“你觉得我吃得下吗!?”宁晋瞪了他一眼,原地踱了几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作什么,终还是往门口走去,“吃饭去!”

他差点和又折回来的莫研撞到一起。

莫研满脸焦急:“糟了!白家大小姐还被我塞在桥洞里,怎么办?”

“她就在你右手边的舱房里。”

“你们可真是好人!”莫研由衷地赞叹。

难得的溢美之词听得宁晋头发发麻,不禁直摇头:那位白大小姐救回来的时候都快冻僵了,亏她想的出来,把人塞在桥洞里。这个丫头还真是不靠谱.

展昭到午后时分方才悠悠转醒,喝过药后,因腿脚不便,只得半靠在榻上。

“多谢王爷相救。”

见他挣扎着欲施礼,宁晋连忙拦住:“得了得了,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这些虚礼。当真要谢我,别再给我下套子就成。”

“他何时给你下过套子?”莫研探头,好奇道。

宁晋白了她一眼,没吭声。

看他这般模样,吴子楚忙笑道:“此次王爷为了把你们都救回来,着实费了不少周折,连姑苏知府衙门也惊动了。”

说到此处,展昭自水中昏迷,之后的事情浑然不知,他看向莫研:“我记得你好像带我从水底走。”

莫研点点头:“你可真够沉的。”

“后来呢…”

“后来就上岸了,再后来我也昏了,再再后来就到这船上了。”她简单道。

吴子楚笑着对展昭解释道:“我赶到的时候,迟了一步,正好看见你落水。莫姑娘就带着你潜入水底,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走水路出去。甩掉追魂使后,为了找你们,我和王爷去了知府衙门,让他们叫来了熟悉姑苏水道的人,沿着荷塘出水的河道去找,先找到的还是白小姐…”他笑瞥了莫研一眼,“…塞在桥洞里,都快冻僵了。”

莫研傻笑:“那不能怪我,我急着回去找他。”

展昭看向她:“我记得只让你带着白小姐和帐册快走,你当时怎么又回来了?”

“你受伤了。”

她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展昭怔住:她是为了他回来?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绝不是追魂使的对手么?

“这丫头对你还真够上心的。”宁晋不知什么时候回过头来,目光在展昭和莫研之间流转,似笑非笑道:“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她攥着你的手,我掰都掰不开,差点把我自己手指头折了。”

展昭又怔住…

出乎众人的意料,莫研非但没有丝毫腼腆,反而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那当然,我好歹也算是江湖中人,讲得就是一个‘义’字,行侠仗义方显我辈英雄本色。”此刻的她早已把那时对展昭的紧张和焦虑抛在脑后,就算想得起来,她也不会深究,多半认为自己确是以情义为本。

这番话听得宁晋吴子楚叹为观止,便是展昭也忍俊不禁。

“你夸起自己来,用词从来不推敲么?”宁晋问道。

“就是反复推敲过,发现实在找不到更准确的了。”她流利道。

宁晋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对了,我和白小姐都不会水,你是如何将我们带出来?”展昭问道,她当时正是疲惫万分之时,又要带两个不会水的的人走水路逃生,定然甚是艰难。

“那位白小姐还确实是挺麻烦的,水路也不算长,我起码渡了十几次气给她,”莫研回想起那时候的情形,摇头叹气,“真是累人。”

渡气!!

展昭脑子里“嗡”地一声,原本苍白的脸色可疑地染上淡淡的红。

“…那你替展昭渡了几次?”宁晋表情古怪。

莫研看面前三人均是满脸诡异的神情,转瞬便明白原因何在。

“展大人会闭气,犯不上我多事。”她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即使她再不懂事,也知道男女之间以口相就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反正展昭当时在昏迷之中,除了她再无第二人知道。她将来还得行走江湖,说什么也不能让此事坏了自己的名头。

展昭暗自长松口气,他还记得浮上水面之时莫研叫他闭气,对此并无怀疑。

“此番真是多亏有你。”他由衷道。

不知怎地,被他这么一说,本该愈发得意的莫研反倒没再自吹自擂,只是涩然笑笑,低头猛喝茶。

宁晋从未习武,弄不清闭气究竟怎么回事,虽有疑惑却也没有追问。众人便开始相商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按目前的情形,他们已被杀手盯上,且展昭又受伤,走水路自是再好不过。虽说慢一些,但还得保证白盈玉安全,还是稳妥些较好。

莫研对于走水路倒是没意见,只是觉得此船太过华丽,实在招人耳目,她提议换船。

宁晋则认为此船好歹是皇家用船,一则莫说寻常人家,便是官府也不敢过问,二则他毕竟是王爷身份,自信江湖草寇还不至于敢对他不敬。

两人一时间争执不下,展昭和吴子楚只得在旁静静不语。

“我是王爷,我说了算!”宁晋争不过她,使出了下下策,端出王爷的架子来。

莫研冷哼了一声,转身到展昭床边坐下,声音清脆:“那我们就下船!…哦?”前半句话斩钉截铁,后面句的“哦”字却是对展昭所说,带了丝询问的语气。

这个“我们”自然是指她和展昭,多半还有白盈玉,宁晋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展昭微微一笑,轻轻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少安毋躁,才朝宁晋道:“王爷明鉴,昨夜吴兄曾与追魂使交过手,他们很快就能查到吴兄是王爷属下。江湖杀手拿钱办事,不分高低,不论贵贱,王爷金体贵安,展昭只怕到时连累王爷。”

“笑话,怕连累我就不会救你们。”宁晋哼了哼,“再说你现在有伤在身,坐此船还可以好好养养伤,若是换了船,你以为还有时间养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