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是要失给有足够分量的人。然而她来京城时间太短,高官显宦的她都没机会去结识,只有佑王府,是如今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了。

“可佑王妃…”红衣喃喃地说,“王妃不像个好相与的…”

谁家大妇好相与?哪个女子又喜欢夫君纳妾收婢?难道她嫁去福建,那家的大妇就会兴高采烈地拿她当亲姐妹相待吗?

袁胜莲嗤笑。做梦呢吧!那家大妇不曾生养,对她这种出身好的妾更会虎视眈眈,因为怕她日后夺了她的正室之位。可佑王妃就不同了,她已有两子,便是佑王纳一百个妾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她可是上了皇家玉牒,有圣旨赐婚的王妃!

这样的王妃,才不会重视她从而对付她。只要她好好地守着规矩,对王妃恭敬,日后若能生下子女,说不定能坐到侧妃的位子上,这就是她的造化了。

红衣听得眼圈都红了:“姑娘命太苦了…一样的身份,姑娘怎么就没有许氏的运气…”

“许氏怎么了?”袁胜莲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讨好司秀文,还要盘算自己的事儿,还真没注意别人,一听红衣这般说,立刻追问。

红衣发现自己失言,欲待不说,袁胜莲又连连追问,只得道:“听说沈少将军向朝廷递了奏表,给她请诰封了。”

沈云殊自己是五品的守备,按制,妻子也能得五品宜人的诰封,虽说并无实权,却是荣耀。有了诰封的女子与没有诰封的,那可是颇有差别呢。

袁胜莲脸色便微微变了:“如今沈家正被弹劾着呢,沈云殊也敢给许氏请诰封?”

红衣撇着嘴道:“那不是许氏的姐姐被封了才人,眼看着要进宫了吗?”

袁胜莲默然半晌,才低低地道:“那是人家的命好…”

红衣垂了头。可不是命好么。一样是庶出,一样是叫家里当了筹码,可人家许氏运气就那么好,她家姑娘却…

“别管她。”袁胜莲闭上了眼睛,“沈家早晚是要倒的,就算许氏现在风光,那又怎样?”靠着沈家来的诰封,等沈家一倒,她自然也是要倒的。可佑王不一样,佑王是皇室血脉,是能当一辈子王爷的。就连她生的儿女也是皇家血脉,天生就能过好日子…

沈云殊奏请诰封的事儿,许碧是在离京之后才知道的:“这时候奏请?那些人不会觉得咱们失心疯了吗?”延和殿里这会儿还堆着好多弹劾沈家的奏章呢。

两人已经在船上了。知雨等人很有眼色地都找个借口出去忙,把沈云殊和许碧单独留在了船舱里。没了下人,沈云殊就往铺好的锦褥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架起了二郎腿,活脱脱一副在西北草原上晒太阳的模样,半眯着眼睛嘿嘿一笑:“这可是好时候——你娘家姐姐不是刚刚封了才人吗?”

许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这是利用许家…”

沈云殊心里微微一紧,睁开眼睛望着许碧——莫非她是不满了?

按理说,这件事他该先跟许碧说一句的,只是许瑶中选的消息才从宫里传出来,赐封的旨意还没到许家呢,许良圃在翰林院的口风就变了,凡提及江浙之事就引经据典地说东瀛乃是蕞尔小国。

既然是不值一提的小国,倭寇之患自然不算什么,许良圃这态度已然明显是倾向于袁家了。沈云殊不想叫许碧烦心,所以这事儿就一直不曾提起,只在离京之前才阴了许家一把。只是这会儿看许碧的意思,难道是不满他把娘家拉下水吗?

没想到许碧呆了片刻,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要把许家气死了吧?”

从许瑶攀着袁胜兰中选,她就知道许家这是要依附太后一党了,巴不得跟她这个出嫁女撇清关系呢。可现在沈云殊上这么个奏表给她请诰封,又是在沈家被弹劾的时候,人人都会觉得他敢上这个诰封,就是想借许瑶的东风了。

如此一来,这诰封要是批不下来呢,许瑶不免有些没面子。宫里嫉妒她的人定然不在少数,她们绝不会管许家究竟想不想跟沈家扯上关系,只会拿这事儿来讽刺许瑶。

可要是诰封批下来了呢,那就表示皇帝还是觉得许沈两家是好姻亲,那许家又怎么能撇得清这干系呢?

“你可太坏了!”许碧想明白这里头的事儿,乐不可支,“许瑶这会儿不知气成什么样子了…”

沈云殊这才松了口气,拉了她的一只手道:“你不生气?”

“生气?”许碧怔了怔才猛然醒悟过来,她好像不该这么高兴!

“生气…是有那么一点儿…” 许碧大汗——现在再装生气,会不会已经来不及了?

“只有一点儿?”沈云殊心里又踏实了一些,看许碧这样子,也不像真的生气了。

“比一点儿再多一点儿吧…”许碧有些无奈。按时下的观念,虽说女子嫁了就是夫家的人,但娘家却是她们的靠山,夫家这样算计娘家,她怎么也该有些为难的。但她刚才真是高兴得太快了,幸灾乐祸得太明显,换了谁也要疑心的吧?

说到底,还是她从来没有把许家当成自己的家的缘故吧。

两世为人,家对她来说都是不是一个十分令人愉快的话题。她惯于一个人生活,即使到了这里也没有改变,更没有把许家当成“娘家”的概念。对她而言,那里不过是一群陌生人罢了。

“其实就是——”许碧艰难地寻找着措辞,“以后大少爷做事,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也让我心里有个准备…至于我娘家那边,如今他们固然会恨咱们,可日后或许就明白了…”

沈云殊舒了口气。她明白就好。许家想攀附太后,这是犯了皇帝的忌,这会儿他多利用许家一些,日后皇帝想起来,也会对许家宽几分。

许碧也偷偷地松了口气。他没怀疑就好。不过以后她要仔细点了,再出这样的破绽,未必沈云殊就不会怀疑。

不过这口气一松,她倒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了:“可是这么一来,夫人只怕要难为路姨娘…”逮不着她,许夫人说不准就要拿路姨娘撒气。

沈云殊干咳了一声:“其实…赐封圣旨下来之后,叫人去送贺礼的时候,我叫人往你姨娘那里传了句话,让她若是在家里呆不下去,就去宁寿庵住一阵子,那边自有人关照她。”

“宁寿庵…”许碧搜肠刮肚地在记忆中寻找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京城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庵堂,还蛮有点名气的。

不过这名气跟大相国寺那样的地方不同,宁寿庵的名气来自于“苦修”。

如今往庵里庙里去住的人并不少,但好些打着清修啊祈福啊的名号进去的,都是去过清闲日子的。只要香油钱给得够了,别看是在寺庙里,照样什么都有。据说就是想吃荤,庙里都睁一眼闭一眼。

不过宁寿庵就不同了。那边只收清修的女眷,而且进去之后是真的清苦,据说还要自己种菜呢。但那家的菩萨据说也灵,尤其是送子观音,听说好些去清修过的无子女眷,都求得了子女。

老实说,要不是那庵里都是尼姑,许碧都要怀疑有那种猫腻了。不过想想,这年头的女子就是运动太少,说不准在宁寿庵里就是增加了运动量,增强了体质,才提高受孕率的呢。

总之那不是个享福的地方,路姨娘如果说要去,许夫人一定会放行的。尤其说到求子——想想看,许瑶入了宫,什么最重要呢?

“大少爷真是…算无遗策。”想得够周到的。相比之下,她到这会儿才想到路姨娘,真是惭愧。

沈云殊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放:“这回真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了。”不好意思生气啊,她都没沈云殊想得周到呢,“不过宁寿庵那地方…”真能叫人关照吗?可别让路姨娘真去吃苦。而且,沈云殊自小就在西北长大,怎么对京里这么熟悉,竟能找出个宁寿庵来…

沈云殊又干咳了一声:“打听打听自然就有了。”

“真的?”许碧有些怀疑。

沈云殊目光游移,片刻才道:“便是我不熟,皇上也熟。”

又是皇上的主意?皇上可真…真挺有办法的…

不过,许家现在肯定气炸了吧?可惜那情景她看不到,不然一定很有趣!

许夫人此刻果然是要炸了,坐在桌边都气得发抖:“瑶儿好容易得了太后青眼,沈家竟是迫不及待就要利用瑶儿——瑶儿还没进宫呢!”旨意下过之后,先入宫的是袁梅两位,许瑶还在家里准备带进宫的东西呢。

人都还没进宫,就已经被沈家利用上了,而且招呼都不跟他们打一个,怎能叫许夫人不发怒?

许良圃也没想到女婿如此刁滑,叹道:“请封的折子都递上去了,有什么办法…”惹得他今日还被人笑话了,说他找了一个如此“机灵”的姑爷。

“这可怎么办…”许夫人快气死了,“瑶儿可怎么办?”

“你也先别急。”许良圃只能劝道,“朝廷已经决定派御史前往江浙,巡察倭患。说不定,这事儿最后沈家还是有功劳的。”

许夫人冷笑道:“那又怎样?便是真有倭患,沈家也不过是更加得罪袁家罢了!”重点是得罪了袁家啊,那是太后的母家啊!

许良圃无话可说。许夫人看他这样子就更气了。咬着牙正想说什么,就听外头丫鬟禀道:“路姨娘那里的竹青来了。”

来得正好!许夫人正想找路姨娘的晦气呢!都是她养出这么个贱丫头来,如今给家里添了这许多麻烦!这会儿她自己撞上来,许夫人岂会客气?

谁知竹青战战兢兢进来,回的话却颇出许夫人意料之外:“她要去庵堂里住着?”

“是。”竹青低眉顺眼地道,“姨娘说大姑娘应选时她就向菩萨许了愿,这会儿该去庵堂里还愿,也替老爷夫人和姑娘少爷们祈福。”

自打二姑娘回来提了那么一句,姨娘就真起了去庵里住着的心思。竹青本来是劝的,毕竟那地方比不得家里,太苦了些。不过那日姑爷派人来送贺礼,又递了句话进来,竹青也就不劝了,若真有人照应着,去庵堂里也没什么不好。

许夫人冷笑:“这么说,瑶儿能中选,全都是托她的福了?”

竹青忙道:“姨娘只是觉得,拜拜菩萨安心…这回,姨娘想去宁寿庵,听说那边的送子观音灵得很…”

送子观音这几个字打动了许夫人。虽说她猜路氏多半是想给许碧那贱丫头求子,但那丫头还没圆房呢,路氏这会儿去了,在菩萨面前的功德不就都给了瑶儿吗?瑶儿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能生个一子半女。何况宁寿庵是个苦修的地方,只消她再少给几个香油钱,有的是路氏苦头吃,又不用脏自己的手,何乐而不为呢?

“那就去吧。在庵里住些日子,也静静心,好生积份功德。”许夫人冷冷地道。被竹青这一打岔,她也没心思再跟许良圃发火,起身去看许瑶了。

许瑶正在屋里,带着两个丫鬟看新做的衣裳。

才人能带进宫的东西不多,所以大批的布料皮毛之类是根本带不进去的,只能做成了衣裳往里带。就这也带不了多少,很费了许夫人一番心思。

床上搁着两套夏装,四套秋装,两套冬装,一件斗篷,另有几条镶领口袖口的皮毛。知香在旁边对着个箱子绞尽脑汁,看怎么样能把这些东西都塞进去,又不能把衣裳给揉成咸菜干了。

知韵在另一边整理许瑶的旧首饰,却是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许瑶只能带一个丫鬟进宫,眼下看来,定然是知香了,那她可怎么办呢?

在许家,最好的差事当然是贴身伺候主子们——哦,二姑娘那里不算。

可如今各处都没有空缺,等许瑶一走,她这个一等的大丫鬟竟不知该到哪里去了。夫人身边有宝盖流苏,三姑娘那里有知翠知缃,大少爷那里有知雪知霏,她是哪里也插不进去啊。

她还不比知香,人家在府里还有老子娘,她是独个儿被卖进来的,运气好伺候了大姑娘,可如今——还不如当初伺候二姑娘呢,瞧那知晴回府来看她干娘的时候,有多趾高气扬!

不,想这些都没用!知韵飞快地按下了那一丝后悔和羡慕。眼下她该想的,是怎么能跟着姑娘进宫!

其实她并不比知香差。论针线她比知香好,还会做几道小菜点心,论识字,她们两个是一起陪着大姑娘读书的,她并不差。只不过知香在府里有根基,大姑娘用她就等于还能用她的老子娘,做什么都方便。可等进了宫,知香这点子长处也就没有了——她老子娘又不能跟着进宫!

所以,姑娘其实也可以带她进宫的,只要没有知香。

知韵低下头,把刚拿起来的一枝步摇放下,免得那轻轻摇晃的串珠暴露了她双手的颤抖。她知道知香不能吃芝麻,若是饭菜里滴了几滴那小磨麻油,知香就会起疹子。

那芝麻香气甚重,一般的点心里加上都能吃得出来,可知香又爱吃杏仁豆腐,杏仁的味道也挺重的…

不必着急,她得好好筹划,必须等到姑娘要进宫的那天才能行事。进宫是不能误了时辰的,到时候就算姑娘再喜欢知香,也不能等着她的疹子消下去。那时候,除了她,姑娘还能带谁呢?

知韵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刚刚拿起来的一只耳坠钩子扎得手心生疼,她却不觉得。她得进宫,她得一直伺候姑娘,甚至说不定还有机会伺候皇上。她绝不能越走越差,绝不能像知晴那个贱蹄子笑话她的那样。她一定能成的!那般懦弱无能的二姑娘如今都能春风得意,她也一定行!

☆、第62章 表妹

“懦弱无能”的二姑娘许碧, 这会儿已经到了九江码头。

第三趟坐船,她已经生龙活虎,再没有一丝晕船的迹象了, 到了码头上, 甚至还想下去逛逛。

沈云殊丝毫也没有拦着她的意思:“九江是大码头, 水陆并重,去逛逛也好,横竖一时也不急着回去。”抬手招了九炼来,“再叫顶轿子跟着。”

老实说许碧穿过来好几个月了, 还就没这么悠哉游哉地逛过街呢。跟着沈夫人出去自不必说,就是在杭州几次出行都是别有用意, 总吊着颗心。在京城为杨姨娘上香那回倒没有任务了,可后头偏又碰上了司秀文…

总之就数今天这次,逛得最开心了。

“姑娘, 这日头上来了, 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吧…”知雨跟着许碧走了好几条街,终于忍不住开口。姑娘的身子一向弱,这几条街走下来她都出了一层薄汗,只怕姑娘受不了, “若不然,就坐着轿子逛?”等明儿怕要喊腿疼了。

许碧这才觉得确实有点儿腿酸脚软。主要是这年头的绣花鞋不适宜逛街, 这样天气又不好穿靴子。

沈云殊这一路走来是脸不红气不喘,不过看看许碧被太阳晒得有点泛红的脸颊,便道:“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在船上这几日也没什么新鲜东西。”

逛逛街, 吃吃本地佳肴,这才是旅游的正确方式嘛。

九炼早机灵地往前跑去探路了,一会儿就跑回来,笑嘻嘻地道:“前头那太白楼,据说是三代传下来的好手艺,有本地特产的马头鱼,庐山鲜笋和云雾茶,还有桂花茶饼——用刚下来的早桂花做的,若是再早几天还吃不着呢。”

许碧被他说得口舌生津,欣然道:“那就去瞧瞧,看你找的地方好不好。”

九炼嘿嘿笑道:“少奶奶就放心吧,小的找的地方绝没错的。”

知雨撇撇嘴,小声揭穿他:“上回那种牡丹花的园子也是你找的…”

九炼顿时耷拉下两道眉毛,冲着知雨偷偷打躬:“姑奶奶,可别再揭我的短儿了,那次我都后悔死了。放心,这次找的地方绝对没差,保证少奶奶舒舒服服用上一顿饭!要是这次再出事儿,就把我耳朵割下来下酒!”

太白楼看上去就是座颇有年头的酒楼了,只有上下两层,楼层且有些低。不过这楼位置甚好,他们所坐的雅间有两扇长窗,从其中一扇望出去,就能看见浔阳江,吹过来的风都带着江上的水汽,倒是添了几分凉快。

跑堂的早搭着白毛巾过来了,说一口带点本地口音的官话,把菜名报得跟蹦豆儿似的,不一刻就摆上一桌菜来,大都是本地鱼鲜,倒确实别有风味。

出门在外,倒也不必太过拘礼,知雨和九炼都一桌坐了,许碧笑着夸了九炼一句:“这酒楼当真不错。”

九炼立刻就是一脸得色:“谢少奶奶夸奖。”

知雨看不过去,刺他道:“少奶奶是说酒楼好,哪里是夸奖你。”

九炼笑嘻嘻道:“这酒楼是小的找的,少奶奶夸酒楼,那就是——”

他还没说完呢,就听酒楼临街的那扇窗口传来一阵哭喊之声,许碧侧头看去,只见酒楼斜过一家客栈门口有人推推搡搡的,一个穿青色布衫的女子正在哭着往下跪:“掌柜的,求你再容我们住几日吧。我家姑娘正病着,这时候把我们撵出来,我们往哪儿去呢?”

客栈掌柜的眉头紧皱,一脸不耐:“光房钱你们就欠了一个多月了,这整日的又在屋里咳个没完,我的生意都快被你们搅完了!我说姑娘,你们也不能就捡着我这一家客栈糟害吧?我也是小本生意,容了你们这么久,我也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就行行好放过我,换一家客栈去住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头摆手,就见一个大脚婆子半扶半拖了一个素衣女子出来:“把这位姑娘请到那边路边上坐下。”

大脚婆子应了一声,跟提小鸡子似的将那素衣女子抱到稍远处,倒也没有往地上一掼,而是扶着她站稳,便像躲什么瘟神似的撒手就跑了。

这素衣女子似乎是被风一吹,脚才沾地就咳了起来,扶着墙颤颤微微的,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青衣丫鬟顾不得再去哭求那客栈掌柜,连忙跑来扶着她,边拍背边哭叫道:“姑娘,姑娘!”

许碧看得皱了皱眉,知雨就狠狠捅了一下九炼的肋骨:“瞧瞧,这就是你寻的好酒楼,又出事了不是?我看你这耳朵是保不住了。”

九炼也没想到这打脸来得这么快,干笑了一下:“那什么,这是人家客栈的事儿,与咱们无关哪。”

许碧倒是有些不忍:“不知道这姑娘怎么回事,不然九炼去瞧瞧?若是一时银钱不凑手——”她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去看沈云殊,“出门在外,若不是骗子,援手一二也好…”主要是这年头没有找民警一说啊,不然她把这主仆俩送警察局去,多方便呢。

沈云殊便笑了笑:“九炼去吧。给那丫头二十两银子。瞧着她家姑娘是病了。”

九炼这说话间就又揽了事儿上身,只得在知雨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去了。

知雨笑嘻嘻地扒着窗口还要看九炼的笑话,许碧也跟着她往下看,沈云殊无奈地摇头,正想把许碧拉回来好生用饭,就听街上那青衣丫鬟的哭声一下子高了起来:“多谢小哥,多谢小哥!”

沈云殊耳力极好,虽没坐在窗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大概是九炼已经去给银子了,果然下边就听见九炼的声音:“姑娘还是快给你家姑娘先寻个住处,再请个郎中好好诊诊脉罢。”

青衣丫鬟感激涕零:“不知小哥尊姓大名?日后我们一定会报答小哥的。”

九炼哪是图报答才过来的,且看这主仆俩的模样,就靠这二十两银子能把病治好就是极好的了,至于后头还不知怎么样呢,更别提报答了。

心里想着,口中便道:“我只是替我家少奶奶来的。且我们是过路的,明日就走了。”

“小哥是去哪里?”这会儿那素衣女子却抬起头来,细声细气地问了一句。

这话也太多了…九炼心里嘀咕,嘴上敷衍地道,“往江浙去。”他不打算细说,谁知道这主仆俩是什么来路呢?出门在外,可不能掉以轻心,哪怕是两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也一样。

谁知听见江浙二字,那素衣女子却一下抬起了头:“小哥,能不能,能不能捎带上我们?”

“啊?”九炼倒退一步,想立刻转头就走。这主仆两个是怎么回事?给了银子,还想赖上他们是怎么着?

素衣女子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小哥,我是往江浙去投亲的,若是你能捎我们一程,找到我姑夫和表哥,他们一定会好生谢你的。”

九炼干笑一声,又往后退了一步,想把衣角从那女子手中扯出来:“姑娘,我只是个下人…”

青衣丫鬟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也伸手拉住他另一边衣角:“小哥,我家姑娘说的是真的!我家姑娘的姑夫是大将军,一定会好好酬谢小哥的!”

“大将军?”九炼才怔了一下,旁边已经有人嗤笑道:“小哥,别听她们说了。整日里说她们有个亲戚是大将军,大将军家的亲戚可有这样的?连个小厮都没有,就两个女子上路…问她们是哪个大将军,她们又不肯说,分明就是打着幌子骗人的!客栈那边可是被她们白吃白住一个多月了…”还不都是被她们许诺的什么大将军的酬谢给骗了。

青衣丫鬟顿时急了:“我们不是骗子!我家姑老爷姓沈!就是西北——”

“碧螺!”素衣女子猛地提高了声音。

青衣丫鬟碧螺连忙闭住嘴,但九炼已然惊了一下:“你说,是沈大将军?”

碧螺刚才激动之下声音太高,沈云殊听得清清楚楚,连忙探头看了一眼,便听九炼震惊地追问:“姑娘贵姓?”

许碧没沈云殊那么好的耳力,但碧螺那句话也听见了,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沈云殊:“她们说的,不会是——”不会就是他们沈家吧?

沈云殊已经探头出了窗户,仔细看着那素衣女子主仆两个,皱着眉道:“若说姑夫——王家我不知晓,我母亲娘家倒确实是有位舅舅,只是数年前他回乡去了,算来已经五六年没见过面了。现在想来,舅舅确实有个女儿…”

知雨不敢跟两位主子挤,就扒着窗户边儿往下看,小声嘀咕道:“这饭怕是又吃不好了…”就知道九炼找不到什么好地方,非出点事儿不可!

果然没一会儿,九炼飞跑了回来,激动得直喘气:“少爷,那是,那是连家的表姑娘!”

“连家?”沈云殊面上的神色也有些激动,“真是连家表妹?”

许碧又往窗外看了看,青衣丫鬟扶着那素衣女子站在街边,正仰着脸往二楼上看,两人都是满面的激动之色,看来,应该是真表妹了…

沈云殊这个表妹啊,肯定不缺水。

这就是表兄表妹相认之后,许碧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