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发一声喝,上前把这妇人和她丈夫都锁起来,那妇人还在高声叫屈,这汉子也在那说全是妇人指使的,周围的人倒笑声不断,只把这事当做一件稀奇事来看。苏桐和推官命仵作把棺木重新钉好,又命里正收拾好了此处,也就带上人犯离去。

等回到衙中,他们两个方才已经互相骂出来,也不用再上刑,也就爽快招了,按了律法,妇人谋杀亲夫,判剐刑,那丈夫跟随同谋,合当按谋杀平民之例,判了绞刑,往刑部行文,等到来年秋后,各自都去各自该去的地方。

苏桐命衙役把这两人收监,也就退堂。推官对苏桐连连赞好,又感慨:“苏通判是个通判,倒做了我推官的事,这以后,还要多多向苏通判请教。”苏桐急忙道不敢,两人说了会儿话,也就各自分开。

苏桐虽然查清这个案子,可是并不是很高兴,等回到后衙,和茭娘说话时候,也是没情没绪的。

、第83章 器重

茭娘正要开口问,云月来寻自己爹娘,苏桐也只勉强对女儿笑了笑,就让奶娘抱走。茭娘见苏桐没有情绪,心里十分惊讶,对苏桐含笑问道:“不是说你今儿查清一个陈年积案,还想着等你回来,好好地和你说说,怎么这会儿瞧着倒十分地没情绪。”

苏桐叹气:“就是因为查清了这个案子,想起一些事来,才觉得没有情绪。”茭娘更惊讶了,苏桐又长叹一声才道:“我心里想着的,是人既能配成夫妻,不说前世,就说今生,也是十分有缘分的,可我这些年也算见过了些案子,虽然案子不多,但也有夫杀妻,妻杀夫,这等人伦惨案,想着都是我治下之民,不由叹息,这是一。二呢,我想着我们的两个女儿,异日各自长大,总是要嫁人的,到时若嫁的像你我,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也配了个怨偶,若酿成人伦惨案,岂不是我辜负了她们。到时你我白发苍苍,倒要经受这样的辛苦,岂不更是…”

茭娘原本耐心听着,等苏桐说完这些话就笑起来:“我从不知道,你的性子竟是这样的,这样的杞人忧天。”

“这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想,你我的女儿,如珠似宝地养着,自然是愿意她们好好长大,好好嫁人,而不是让她们以后…”茭娘又拍拍苏桐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这才安慰苏桐:“我都说了,你这叫杞人忧天,我且问你,难道女儿永远都不长大?”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苏桐摇头,茭娘又问:“那我再问你,女儿们长大了之后,难道永远不嫁人。”

这似乎还是不可能的,茭娘摊开手:“既然如此,你该想的,是好好教养她们,好好地教她们道理,还要教她们,若丈夫狼子野心,对她们不好,那她们还有娘家可以回,而不是在这百般担心。”

这些话似乎很有道理,苏桐仔细想了想就对茭娘笑了:“这话说的是,是我多虑了。”说着苏桐叹气:“哎,真愿孩子们永远不长大,永远都在我们身边,多好。”茭娘啐他一口:“苏通判这话要拿出去说,会被人笑的嘴歪。若真如此了,你啊,倒要哭了。”

苏桐微笑不语,也不再多说话。等到李知府回来时候,同知和苏桐都把各自负责的案子交给李知府,同知一向能干,是李知府知道的,只是这苏桐,李知府也存了试他的心,打开那几个卷宗一看,就看到那个积年的案子,李知府飞快地往下面看去,见到苏桐已经查清疑点,并且判了。

李知府先叫一声妙,这才命人把苏桐请来。苏桐很快就到,李知府已经看完卷宗,对苏桐笑着道:“苏通判请坐,没想到苏通判果然能干,这几个案子,就算积年县府如我,也是要仔细想想,谁知苏通判你,不过就这么几天,交办的十分漂亮。”

这话一说出来,苏桐就晓得李知府也已经猜到这案子必定有疑点,苏桐急忙站起身:“不敢当府尊的称赞。这案子,若非侥幸猜到,只怕到现在,还是疑案呢。”李知府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谦虚的,对就是对。”

说着李知府看向苏桐:“说来我运气真是好极,这府里的同知推官都是很能干的,原先那位通判,虽说做人也还不错,可是办事总有点不够麻利,这回把苏通判送到我身边。也不是我说句大话,这也是让我高升之兆。”

苏桐微笑:“府尊为官清明,这是其一,其二府尊…”苏桐顿了顿才道:“下官恭祝府尊早日高升。”李知府伸手扶一下苏桐:“你已经知道我的太太就是王家的女儿?”苏桐应是后才道:“当初前来说亲之人,虽没点明,但这京城之中,像府尊岳父家这样门第的并没有几个,况且当初他们还为下官名声考虑,不让下官背上退亲恶名,此等好意,着实该领。只是下官和拙荆,彼此定亲已早,哪能一中了进士,就要改抛了她,另寻高门,这是其一,其二呢,王家当初遣人暗示,想来也不愿自己的女儿许配的,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因此种种,在下这才不敢领好意。”

李知府侧耳听完不由拊掌:“果然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智谋的男子,我听内人说,说令房也是十分坦荡的一个人,全瞧不出出身市井,果然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李知府这话,苏桐再怎么听,也听不出半分嘲讽,心中不由一松,从此之后,当初回绝王家这件事,就可以完全过去了。

李知府和苏桐在外面的谈话已经被传到李太太耳里,李太太也笑了,吩咐人取来两个尺头,一对镯子,又用荷包包了四个金锞子,命人送出去,就说,这是太太恭贺苏通判夫妻恩爱之礼,另外荷包包着的金锞子,给两位小姐玩罢。

李太太的礼一送出去,苏桐就急忙起身谢过李太太,又对李知府笑着道:“果然王家女儿,不愧是相府出身,家教极好。”李知府也拍着苏桐的肩膀:“这是自然,不然我为何要为你叹息?”

苏桐笑了笑才道:“当初这美意若接了,那就要称呼您为长辈了。”李知府摇头:“这会儿也不迟,你的内人,说起来也大不了我的长子几岁,若你的内人认我的女儿为妹妹,我也照样是你的长辈。”

苏桐愣了愣才大笑出声,李知府也笑了,又吩咐里面预备酒席,把同知推官经历几个请了来,彼此饮酒,到了半夜才散。

茭娘等不得苏桐,也就早早睡了,苏桐趔趄着身子晃进房里,闻闻身上的酒味,就要转身出去,茭娘已经坐起身掀起帐子看向他:“你要去哪?”

原来还是把妻子吵醒了,苏桐打个哈欠一脸醉意:“我这身上全是酒味,我索性去书房去睡,你让人打盆热水送去就好。”茭娘已经打着哈欠下了床,把苏桐按着坐在椅子上就快手快脚地把他外面的衣衫脱掉,又从旁边放着的焐子里取出热水,倒在盆里,给苏桐擦着手脸:“你是我的丈夫,你醉了,只有我能服侍得,别人都不成。”

苏桐任由茭娘给自己擦着手脸,嘴里含含糊糊地道:“你这会儿已经是通判夫人了,以后使奴唤婢的,难道还要亲自动手服侍我?”茭娘打丈夫一下才道:“这是自然,你啊,别想着要去纳什么小,我若见你敢纳回来,有一个是一个,都打出去。”

苏桐睁开眼看着妻子:“原来是这样的,我这才知道,你不但是母老虎,还是醋坛子。”茭娘给苏桐倒碗茶,见他喝完把茶杯接过来就笑:“是啊,怎么,后悔了,没有去娶那貌美如花的,不会吃醋拈酸的高门大户的美人,倒娶了我这么一个醋坛子回来?”

苏桐已经把茭娘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嗯,醋坛子就醋坛子,谁让这个醋坛子,是我从水里捞起来的?”茭娘手握成拳,就要打苏桐,苏桐往后一扑,就把茭娘扑在床上,苏桐闻着茭娘的脖颈,笑嘻嘻地道:“这个醋坛子,这个母老虎,不管怎样,都是我的,我的。”

茭娘伸手戳丈夫的额头:“你啊,是真的醉了。”苏桐醉眼朦胧地看着妻子,又笑嘻嘻地埋头下去:“这醉了,才好做点不正经的事。”茭娘噗嗤一声笑出声,后面再没说话。等到安静下来,苏桐把李知府说的玩笑话说了。

茭娘笑了:“这下就好了,李知府想来必定是王家很看重的女婿,这会儿,他和你说开了,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遇到类似的事了。”说着茭娘叹一口气:“哎,这是同官,不然啊,这…”

苏桐把茭娘的嘴捂住:“不许你去认什么干娘。来往罢了,哪能这样屈膝?”茭娘把头埋进苏桐肩窝,笑个不停,笑完茭娘才认真地道:“好,我知道,这件事啊,你不会说,我也不会说,我们啊,还是这样同官来往就好。”

苏桐嗯了一声,把茭娘搂紧一些,重新沉沉睡去。茭娘看着丈夫,想起那句,这个从水里捞起来的醋坛子,茭娘也忍不住绽开笑容,同样睡去。

这芥蒂一旦解开了,李太太又是个十分会做人的人,茭娘和知府衙门的来往就更密切起来,再加上李小姐别别扭扭的,也和同知的女儿,还拉上了几个士绅家能诗会文的千金,组了个小诗社,她们几个女孩子在那半是作诗半是玩耍。

李小姐又仔细想着自己娘的话,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娘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京城中的人的风俗是风俗,也不是京城中的风俗就是样样都好,要众人敬仰的。

、第84章 忠告

李小姐一旦想通,就比初来赣州时候变的活泼多了,都是十三四岁年轻的小姑娘,同知的女儿也很快忘记了以前和李小姐的不愉快,也和李小姐来往紧密起来。

同知太太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况且茭娘虽比她们年轻,论起来却是一辈的人,同知太太非让自己女儿叫茭娘婶婶,茭娘真是应也不好,不应也不好。倒是李太太笑着道:“都是府城官员,之前又没有过来往的,同辈论交,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茭娘这才应了,内眷们往来密切,做官的人也觉得彼此之间合作更是轻松。苏桐又常向李知府请教些为官的诀窍,向推官请教如何断案才更好。这日子飞一般过去,李知府在这赣州,因着和这些属官们十分配合,也做了几件大事。他本是朝中有人的人,官声更好,况且这是他第二个知府任期,等到这任一满,行取到京,只怕还要再升上一升。

转眼李知府的任期将满,新知府将要上任,众属官自然是先送李知府离任。同知在一年前已经往浙江去了,推官将要和李知府一起离任。推官这回只怕将要进刑部历练,虽说官品没变,但在刑部历练过后,再放到地方上,只怕就要从了推官的心愿,做一任正印官了。

苏桐也知道很难遇到这样好的上官和同僚,虽然舍不得,还是前去送行。李知府见了苏桐面上的不舍之色,倒笑了:“你啊,平常说起来也是个爽快的人,这一回,倒怎么伤心起来?”苏桐对李知府恭敬行礼,李知府晓得苏桐这一回行礼是有缘由的,因此也不阻拦,苏桐行完礼才道:“下官初次任佐贰官,就遇到府尊这样好的上司,下官感怀于心,并非下官矫情。”

李知府伸手扶起苏桐,感慨道:“我做官虽不指望能名留青史,但也愿有个好的官声,此刻我瞧着你,倒和我心思相同。只是我要告诉你一句话,做官,也是要遇到艰难险阻的,你为官算下来也有六年了,还算顺利,可这,倒让我为你担心。”

苏桐再次对李知府行礼:“还望府尊提点。”李知府迟疑下才道:“这接替我的,是我的同年,要说名次,他当年还稍微高一些,也中了庶吉士,只是后来为官有些不顺,到这会儿才升了知府。我听说是他来接替我,心里就咯噔一下,但这也是我不能阻止的。”

苏桐点头,明白这是李知府告诉自己,上官的心思将要有不同。李知府又道:“也有件事,也不是我叮嘱你,你若有可能,也要往京中历练,等这一任通判完了,想来也会进六部。到时你去历练一番。京官虽则清贫,但能见识更多。”

苏桐恭敬行礼:“多谢府尊。”李知府拍着苏桐的肩:“你是能员,我的私心,还是望你这样的官更多些,因此才谆谆和你说,你可不能以为,我是占了你的便宜,充当长辈。”

苏桐还有行礼,李知府按住他的肩:“罢了,也不用如此多礼,你我相交甚好,我也不愿藏私,临走也没什么话送你,愿你从此之后都能事事顺心。”

苏桐和李知府在前面说话,茭娘也和李太太话别,两人这么两年相处下来,虽然年龄相差甚远,但已是能交心的朋友。茭娘看着屋里的东西一样样被收起来,不由感慨道:“来此似乎是一眨眼的工夫,这会儿就又是两年过去了。”

李太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离别,对茭娘笑着道:“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这人来来去去是再平常不过的了,我跟随我们家老爷,也有二十来年了,除了在京城那六年,别的时候,都是在外面任官。初时还有离别的伤心,等到后来就豁然开朗,人生在世,总是来来去去的。”

“等下一回见面,想来小姐也要出阁了。”李小姐的婚事,并没有按李太太的意思,在江西定下,而是要回到京城,由李太太的母亲帮忙挑选,李太太知道这是自己的母亲嗔怪自己不该把女儿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因此李太太也听从母亲的话。

此刻听到茭娘的话,李太太不由微笑:“还早呢,哪有那么快?”说话时候,云月姐妹跟着李小姐走进屋子,云月今年已经四岁多,十分爱护妹妹,月兰也快三岁,早已能说能跳,见到茭娘,月兰就伸开手要茭娘抱。

茭娘把女儿抱起来,见李小姐站在李太太身后在那微笑说话,茭娘似乎看到以后,自己的两个女儿各自长大了,那时自己也会和女儿笑着说话。到时,还真有些舍不得。云月比月兰大两岁,也更知道事情,此刻见到李太太,并不像原先一样索抱,而是在那叹气。

茭娘不由对云月笑了:“你小小孩子,叹气做什么?”云月眨眨眼,十分正经地说:“李太太要走了,姐姐也要走了,我想起以前的馥儿姐姐,娘您说过,她和我也很好,现在她娘还常和您写信,可是我都不记得了,我就在想,以后会不会记得?”

李太太已经笑出声,把云月抱在怀里:“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说话怎么这么老成?谁教你的?”云月搂着李太太的脖子,十分认真地看着她:“李太太教的。”茭娘摇头:“这孩子,我也不晓得随了谁,简直是学大人学的没有法子。”

“学了也好,免得以后长大,不够聪明。”李太太的话让茭娘想起别的话来,不由看向李太太感慨:“我只是觉着,还没和李太太学够呢,您就走了。”李小姐见李太太似乎还要和茭娘再话别一会儿,也就和丫鬟一起又把云月她们带出去。

李太太已经对茭娘道:“这有什么,我也从你身上学到东西呢。”说完李太太四处张望一下才轻声:“还有件事,我也只告诉你一个人。就是这接替的知府,是我们老爷的同年,你享了也是晓得的。”

茭娘点头,接替的官员,是哪一科中的,什么出身,缙绅录上都刻着呢。李太太又低低地道:“你是晓得我娘家的姐妹众多,嫁了在外做官的人也很多,和这位知府也是打过交道的。”茭娘知道李太太这娘家姐妹,也含了族中各堂姐妹,头点的更重。

这倒让李太太笑了:“你也先别只顾着点头,我要和你说的这件事,你就记在心上,我有个堂房姐妹,跟随丈夫在任上时候,这位知府那时还是通判,我那个姐妹写信给我的时候,曾经不以为然地说,那位太太的性情,似乎有些和别人不大一样。”

“难道说是尖酸?”这要真是尖酸的人,茭娘也不怕她。李太太摇头:“不是这样的,告诉你也不防。”

茭娘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要让李太太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定然是更加重要的。李太太轻声道:“我那姐妹说,这位太太,想来是和通判相处的不太好,顶看不惯别人家里夫妻恩爱。”

这,世上还有这样怪脾气的人?茭娘一时也惊到了,又想起昔日陈太太曾经说过的话,不由笑着道:“当年,他中进士后,曾有位陈太太,想是受人托付来寻过我,说内眷们来往起来,若是有一个不慎,定会让外面的人也丢官的,可是要照了这位太太的举动,平常来往起来,难道不怕?”

李太太嗤地笑了一声,茭娘听出这笑里面有些不以为然,果然李太太已经又道:“这位太太,也不是那样没眼色的,若是那上官家眷,她是会来往的很好的,若是那下官家眷,家里夫妻恩爱的,她就定要说上几句酸话,我还听说,有一回她丈夫还送了个丫鬟给一个知县,说是见那位知县在任上,实在乏人照顾。这知县也就收了,等家眷接来,还闹了好一场风波。苏奶奶,我和你说,你们两口,在外人瞧来,既不是出身做官人家,又没在京城任过官,那些房师座师,虽然也有来往,但总离的很远,还有那些同年只怕也没有多少来往。这样的官员,又是下属,只怕特别好欺负。”

茭娘了然一笑,外头已经传来云月和月兰的笑声,李太太伸手指指外面:“再说了,这理由都还现成的,苏奶奶,你千好万好,毕竟看在外人眼里,只生了两个女儿,总归是要生儿子的。”说着李太太的眉头一皱:“说起来,这事对女子也不公平,照我瞧来,世间女子,比起男子也没什么不同,可是偏生做了女子,就只能守在房屋之内,不能出外。”

“李太太,您放心,您今儿的话,我全记住了。”茭娘对李太太十分感激,能得到李太太这番话,足可见李太太对自己的情分非同寻常。

、第85章

茭娘的话让李太太浅浅一笑:“我不单单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这世上,总是要多行好事,多结善缘才是。”

茭娘对李太太福了福,李太太扶起茭娘,浅浅一笑,两人之间纵有千言万语,也在这一笑之间。

送走了李知府全家,同知护了几天印,也就接到新知府到任的消息。新知府到任的那天,苏桐合着合城士绅还有府衙属官们,离城十里迎接。同知太太就带着属官们的家眷,在知府衙门里准备了酒席,要迎接新知府的家眷。

先到的是新知府的管家娘子,也不知是不是李太太的那番话,茭娘看着新知府家的管家娘子时候,总觉得这位眉眼间显得有些刻薄。不过茭娘心里虽这样想,外表是没露出来的。这位管家娘子先给诸位太太奶奶们都行了礼,这才对同知太太道:“我们太太说了,远道而来,十分疲惫,各位的好意她就心领了,还请各位先回去,以后相处日子还长,着急不到这一会儿。”

这几句话也没什么毛病,同知太太也就含笑说了几句十分遗憾的话,众人也就各自散去。茭娘和经历奶奶走在一起,这位奶奶今年不过十九,她的丈夫是位久不登第的老秀才,这才选了个官,是府经历。虽说只是八品,但在一般人眼里,也是官儿,因此这位奶奶的娘家打听的这经历断了弦,急急把女儿嫁过来。

这位奶奶的性子比较怯懦,原先李太太在的时候,她就不大敢说话,因见茭娘性子好,和茭娘走的近些,此刻眉头紧皱:“也不知道这位知府太太是个什么性情,好不好相处。苏奶奶,你比我强多了,等到知府太太要我们去衙门说话那天,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茭娘晓得这位奶奶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人,好在府经历这样的官,只要不被人拿出什么短处,安安稳稳就能完了一任,到时再去别的地方,等做上两三任,想来这位奶奶也就能把性情磨炼的好些。因此茭娘笑着道:“这也没什么,我们只是属官家眷,并不是下人,难道说她还能打骂我们不成?”

这位奶奶摇头:“我在娘家的时候,听说…”说着这位奶奶就用手捂住嘴,露出惊恐模样。茭娘含笑安慰她两句,也就各自散去。

等苏桐回来时候,已经夜深了,茭娘没有睡还在等苏桐。苏桐原本是轻手轻脚进来的,见茭娘坐在那里没有睡下,苏桐倒笑了:“你从不等我的人,今儿怎么等我了?”茭娘接过苏桐换下的官袍挂在架子上:“这不是新官上任,我想知道这位新知府,是个什么性情的人,免得万一得罪了他,或者得罪了他太太,到时让你丢了官,就是我的不是。”

苏桐自己倒了杯茶喝着,听到茭娘的话就笑了:“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李太太那里?”接着不等茭娘回答,苏桐就又自己道:“这上官脾气是好是坏,我心里都有一杆秤呢。至于别的…”

苏桐把茶杯放下点着茭娘的唇:“我的茭娘,难道会是那样瞻前顾后,害怕不敢应对的人?”茭娘虚推苏桐一把:“瞧瞧,都老夫老妻了,又这样不正经。”苏桐的头往下一埋,就靠在茭娘肩膀上:“就是老夫老妻,才要不正经。”

说着苏桐抬头瞧茭娘:“不过今儿,不能不正经了。”茭娘手握成拳,往丈夫胸口捶打一下,苏桐已经吹灭了灯,四周陷入黑暗之中,也陷在一种安静之中。茭娘微微一笑,似乎丈夫,也变坏了呢。

新知府到任,苏桐还是和平常一样时候出去坐堂。茭娘起来后让刘三嫂准备了礼物送去知府衙门,很快送礼的人就回来说知府太太已经收了,茭娘问知府太太有没有说什么,送礼的说知府太太并没说什么。

这倒是奇怪了,按说知府太太就算不说别的,也该要说声谢,还要再定下日子,好请属官太太们再去聚一聚。茭娘思前想后,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回了苏母一声,说要去寻同知太太商量。

苏母对儿子儿媳在外的应酬从来不说一句,况且现在两个孙女都花朵一样,她在家里看着孙女玩耍,偶尔有缙绅家请苏母也去赴宴,苏母也只坐坐就回来,说的是自己年纪大了,不大能坐的住,其实呢,是想着自己的孙女了。

因此茭娘出门,也是十分放心,还常笑着和苏母说,这才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茭娘来到同知衙门,这位同知太太也是个十分和气的人,见茭娘来了就笑着道:“你就算不说,我也要去请你,好商量商量,到底什么时候去拜见知府太太,是一起去呢,还是各去各的,我倒觉着一起去好,免得各去各的,到时知府太太嫌烦。”

茭娘也是这个意思,又说礼已经送去了,同知太太微一思索就道:“那就明儿我们一起去,约个时候,到时大家聚齐了就去。”茭娘答应了,也就让丫鬟婆子们去各个衙门去和各位太太奶奶们说了要一起去拜访知府太太。各位太太奶奶们都回说知道了,到时一定到。

既然安排好了,茭娘也就放心下来,把前往拜访的衣服准备好,没见过这位太太,不好穿太过花哨的,还是选了最稳妥的衣衫,首饰用的是今年新打的一对金头面,只是上面没有镶宝,这让苏桐有些遗憾,说等到以后再攒了银子,就给这套头面镶上宝石。

茭娘倒毫不在意,又不和人比吃比穿,有什么好遗憾的?到了第二天,众人在同知太太那里聚齐了,茭娘举目一看,见众人穿的都差不多,茭娘倒笑出声:“原来各位都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经历奶奶已经轻声道:“我家爷倒让我穿点花哨的,可我想着,这才头一回见,花哨了有些不好,因此才这样出来,见诸位都差不多,我就放心了。”说话时候,同知太太也走出来,听到这话就笑着接话:“我们倒罢了,周奶奶你还是年轻媳妇呢,怎和我们一样打扮?”

周奶奶的脸顿时又红了,扭捏着不晓得说什么。众人又说笑一会儿,也就往知府衙门行来,同知太太把帖子递进去,很快就有管家娘子走出来,对同知太太十分抱歉地道:“我家太太昨儿原本说感念各位盛情,答应了,可是今儿一早起来,又觉得有些头疼,请了医官来,这会儿还让人去抓药呢,倒不好让各位太太奶奶见面了。”

竟然是道闭门羹,同知太太的眉微微一皱,但人家托病,同知太太也不能说她装病,只得关切地道:“医官是怎么说来着,可否要再请人,或者我们进去探探?”管家娘子当然晓得自己家主母是装病的,怎么肯让众人进去,只笑着道:“不过一点小病,等好了,我们太太必定会下帖子,请各位太太前来。”

同知太太没有办法,只好和众人回去,管家娘子在后面不停地说抱歉,等人都走了,管家娘子这才转身进了衙门。新任知府姓段,这位段太太此刻正坐在房里,面前放着几样点心,她的手在点心上点来点去,一副不晓得吃什么才好的样子。

管家娘子已经走进来:“太太,她们已经回去了。”段太太哦了一声就没说话,管家娘子以为没事了就要走,就听到段太太叹气:“哎,你说这王姨娘,做的点心越来越差了,你啊,让她重新做。”

段知府发迹较晚,考中举人时候已经有三十来岁,中进士的时候将近四十,这么多年辗转,年近六十才得任知府,段知府未免有些觉得都是年轻人挡了自己的路的念头,对年轻的属官总是有些看不上眼。

段太太呢,却恨的是另一桩事,段知府中进士后就借口太太辛苦,不能再劳累,纳了一房妾,段太太是要做太太的人,也就忍了,谁知段知府从此食髓知味,又接连纳了两房,段家后院之中,三房妾段太太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于是就成天让妾们服侍自己,不是做点心就是给自己捶腿。

这些妾们也有自己的主意,对着段知府撒娇撒痴,说服侍段太太太累,段知府护着妾们,于是两夫妻经常因这个拌嘴。段太太从此也最恼怒别人家中没有妾,颇有一点我在这受苦,为何你要在那逍遥的心。

这会儿管家娘子听到这话,就晓得段太太又在气恼了,心里不由腹诽,都是一坛子老醋,那有喝了那么多年还不肯放下的?但管家娘子也不敢露出来,只连声应是,就示意丫鬟把点心都端下去。

段太太这才抬头瞧着管家娘子:“打听清楚了,这些官员们,家中没妾的是哪几家?”管家娘子忙把没妾的人家说了,段太太越听,那眉毛拧的越紧。

、第86章 猜测

管家娘子是晓得段太太的脾气的,等说完了就对段太太道:“不过呢,里面有两家,一是周经历家,他们是老夫少妻,没有妾也是平常。况且经历官小,只怕也养不起妾。”段太太鼻子里面已经哼出一声:“这也就罢了,献花样的少女,伴个老头,也亏她过的下去日子,还有苏通判呢?”

管家娘子晓得苏桐夫妻这种少年夫妻,十分恩爱的人就是段太太最恨的人家,在心中斟酌着词语。段太太已经拍了桌子:“你也不用在心里斟酌了,少年成名,夫妻恩爱,没有妾。”说到后面,段太太几乎是咬牙切齿了,管家娘子忙道:“这都是外人…”

段太太才不管管家娘子说什么,瞥了她一眼,点着方才送进来的帖子:“这家,还有这家,都给我请来。”管家娘子往上看了看,见是苏桐家,周经历家,还有另外两家也是家里有妾的,倒是同知家没有被请。管家娘子迟疑了下才道:“太太,同知家中?”

“一个二府,横竖都压不过去我,管她做什么?”段太太冷哼一声,管家娘子急忙收了口,下去安排。段太太等管家娘子走了,这才拿起一块新送来的点心放在嘴里,唇边现出冷笑,你夫妻恩爱,你少年成名,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被众人讥讽?

茭娘接到段太太遣人送来的帖子,问过送帖子的人,并没有同知太太,还觉得有些奇怪,对送帖子的人道:“段太太相招,我们是该去的,只是怎么不见同知太太?”送贴人急忙道:“我们太太说了,若人一次都去了,以后没人去了,倒显得冷清。若分批请了,大家依次说说笑笑,倒不显冷清了。”

这话让茭娘也不好说什么,只微微一笑,也就打赏了来人,预备打点去知府衙门拜访段太太。

苏桐晚间回来听段太太下了帖子请茭娘,倒愣了下,接着就道:“这两天,我小心瞧着,见这位段知府,颇看不得那些少年成名的人,对着我,总是鼻子里面带理不理,对了周经历,倒颇为亲热。我想着,你这去,也去看看段太太是个什么情形,若夫妻都不大好相处,到时也不用太过应酬,横竖我的任期也剩下不多,只要他上司考评不给我个差,就算是个中字也没多大干系。”

“要是他偏要给你个差,甚至还要回了上司,说你为官不好,不堪在为官,到时把你开销回去,那又如何?”茭娘的话让苏桐手一摊:“既然如此,那就回去苏州,你接了你岳父的店,我做个伙计,哪又过不下去日子的?”

茭娘被转过身去噗嗤一声笑出来,苏桐把茭娘转过来:“哎,这也只是顺口说说,不过岳父那年写了信来,说要过继个孩子,到这么些年,似乎信上都没说这事,我也不好去问。”这件事,茭娘倒是能猜出自己爹娘在想什么,过继来的孩子,就算再孝顺,柳氏心中还是有点过不去,再说不管是柳家还是苏桐,这几年都颇为顺利。于柳氏而言,自己的女儿已经不需要娘家撑腰就能过的很好,那自己赚的钱财,为何要留给别人而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为了身后被人祭祀,香火不缺吗?

不过这是柳氏的意思,说出来听在外人耳里未免会觉得柳氏小气,茭娘当然不会告诉丈夫,只笑着道:“这也没什么,一时过继不到好的也平常。”苏桐感觉到茭娘心情的瞬间低落,急忙换了话题:“不说这个了,方才我也是和你开玩笑,就说我真要被他以不好的名义强要罢了官,我这些年在江西的官声还好,在新渝还做了劝化人的好事。也不会到这步的。”

茭娘晓得丈夫这是劝自己呢,也收起低落打趣丈夫:“你这是自己夸自己,脸皮啊,不算薄。”苏桐对着茭娘张开手:“我要在你跟前还脸皮很薄,你是不是就要哭了?”茭娘的脸瞬间红了,啐他一口就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卸妆,苏桐也走到梳妆台前,伸手拔下茭娘的发簪。两人在镜中相视一笑,只要一家子心在一起,那些外面的纷争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到了段太太帖子上说的日子,茭娘也打扮好了往知府衙门来,路上遇到了周奶奶,两人的轿子也就一前一后往知府衙门来。这知府衙门,当初李太太在的时候,茭娘也不晓得来了多少回,可今儿不知怎么,茭娘一走下轿子,就心里有点颤抖。

还不等茭娘理清为何会这样想,周奶奶就过来对茭娘轻声道:“苏奶奶,我害怕。”茭娘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性情有些怯懦的周奶奶呢,低声对她道:“没什么可害怕的,这知府衙门,你又不是没有来过。”

周奶奶嗯了一声,但茭娘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往心里去,段家的管家娘子已经笑着迎出来,茭娘和周奶奶都各自打了招呼,也就被迎到里面。

段太太请客的地方,是在李太太当初最爱的一座花厅里,茭娘走进花园,只觉得景色依旧,但已是物是人非,想要感慨一下又觉得这样不好,只沉默地跟随着管家娘子往里面走。还没到花厅,就听到厅内传出笑声,茭娘仔细分辨着笑声,认出里面有两道是认识的人的,另外一个不熟的笑声,看来该是段太太的。

这段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情?茭娘心里想着,也就走进花厅,厅内的摆设,和李太太在的时候不大相同了,特别是墙上挂着的画,几上放着的小盆景等,都不大一样了。茭娘一眼扫过去,在心中迅速做着对比,面上已经露出得体笑容,上前对段太太行礼。

段太太身后站了两个姬妾打扮的样子,段太太的手一伸,那两个妾就急忙把段太太扶起。茭娘和周奶奶双双行礼:“段太太好。”

段太太已经伸手拉住了茭娘和周奶奶,正好一边手一个,段太太往茭娘和周奶奶面上瞧去,对厅中还坐着的两个客人道:“这苏奶奶和周奶奶,生的都像花一样。”这两位女客,茭娘平常都有来往的,一位夫家姓宋的女客已经笑着站起身:“是,按说苏奶奶,也该称太太的,只是这么年轻,苏通判也如此年轻,老爷太太这四个字,对着这么年轻的人,怎么都称不下去。”

另一位也站起身凑趣:“还有周奶奶,如此年轻,我们当初看见,也吓了一跳。”茭娘抿唇一笑,周奶奶的面上却有些赧意。段太太等这两位太太凑趣的话说完,也就笑着请茭娘和周奶奶坐下:“快请坐下罢。方才我还说,这满屋子的人,若是看见年轻俏皮的,就更好了。哪晓得话音刚落,你们就来了。”

“喜欢年轻俏皮的,这也是常事。就说我们,也喜欢和年轻俏皮的人来往呢。”宋太太的话让段太太大笑,笑完就伸手指着身后那两个姬妾模样的人:“说的是,我跟前和老爷跟前服侍的,也都是年轻美貌的。”

原来这两人,真的是段知府的妾。茭娘往她们身上打量了下,见两人都是二十上下,都美貌如花,在那低眉顺眼地站着。虽说茭娘知道很多人家都有蓄妾的,但这在有外客来的时候,让妾服侍主母,而不是让丫鬟服侍主母的还是不多见。

不过人上一百,各样脾气,茭娘也没有把心里的意思给流露出来,扫了一眼之后,也就面对着段太太,听着段太太和客人们的谈话,偶尔插上几句嘴,表示自己并没置身度外。段太太是个谈兴颇浓的人,况且一想到今儿的目的,段太太就更高兴,谈的就更开怀。

若不是李太太曾说,段太太的性情,一般人是不知道的,茭娘也会认为,段太太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过还是要静观其言。不一会儿酒席上来,果真是那两个妾在段太太跟前服侍,斟酒布菜倒茶递手帕。

段太太也很享受她们的服侍,并没有露出半分不耐。酒过三杯,宋太太就叹气:“哎,瞧见段太太您家里这两个妾,果真十分温顺懂事,倒是我家里的,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段太太要的就是这句,哦了一声就故意问道:“你家里怎样了?”

另一位女客已经插嘴:“宋太太家中,也有两个妾的,不过这两个妾,有一个生了儿子,就有些淘气,另一个没生儿子的还好。”宋太太已经端起酒杯:“这也算是家丑,不要提了。”段太太的眼往两个妾面上扫了眼,其中一个妾的手微微一伸,又收了回去。

段太太已经记下了,要等着客人走了之后才收拾,这会儿还是尽力鼓吹妾有多好多好,让茭娘感到惭愧的好。

、第87章 气闷

因此段太太已经对宋太太露出惊讶神情:“有这等事?宋太太,我和你说,这生了儿子的妾又如何,毕竟你才是嫡母,天下哪有生母在嫡母面前哭诉的道理?”宋太太也点头:“我虽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总想着,我们老爷疼她,我也就忍一下。”

段太太更加对宋太太一脸推心置腹的表情:“这话呢,也不是我说,宋太太啊,你也是为你们老爷生儿育女,难道要为了宋老爷疼别人,你就要忍了这妾,这道理,就颠倒了。”宋太太叹气声更重,茭娘觉得这样的谈话十分可厌,做妻子的,炫耀妾十分听话,简直是…

茭娘不由又往这厅上看去,仔细回想着当初李太太在时,这厅里的摆设是什么样的?记得这个茶几上,原先摆的是一个小松柏盆景,还有那边,挂的是李太太亲手画的梅兰竹菊。现在,都已经不见了,画换成了花开富贵,盆景换成了一个小香炉,此刻香炉上正有袅袅青烟。

记得当日,茭娘曾经请教过李太太,怎样焚香才会既有香味,又没有烟气。李太太只笑着指了指帘子,把帘子放下再焚香,等到香味弥漫,再把帘子卷起,这样既有香味又没有烟气。那时茭娘还感叹,很多事情,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

宋太太已经在掉泪了:“段太太,果真还是你说的对,等我回去,就和我们家老爷说去。”段太太又安慰宋太太几句,见茭娘虽然面上还带着笑,但那神情却已经像飞向天外,这是段太太最看不得的情形,她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才算把茭娘的思绪拽回来,茭娘也要意思意思安慰下宋太太:“这话是有道理的,其实妾如何,都是看男人们心中怎么想。”另一个客人倒惊讶了下:“苏奶奶,你家中并无妾室,为何这个道理,你也明白?”

茭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宋太太倒为茭娘打圆场:“苏奶奶和前任李知府太太来往十分的好,想来也是李太太告诉她的。说起来,李知府房内也没有姬妾,我这心中,还是有些羡慕的。”

又是一个没妾的,真恨不得去咬她们几口。段太太按下心中的愤怒才道:“姬妾呢,只要用的好,有什么不能忍的?一来呢,她们能服侍老爷,减了我们许多辛苦,二来呢,她们还能生儿育女,为这家里开枝散叶。”

宋太太点头:“也是这话,只要老爷们能记得这个,不要太过宠爱,甚至为了妾和我们淘气,这也就够了。”段太太又十分得体地笑了笑,对宋太太道:“不过呢,年纪越大,就越要注重保养,这妾也不能太多。”

众人都点头,茭娘也随众点头。段太太已经自己夸起自己来:“也不是我自夸,我觉着女人在这世上,原本就低了男人一头,等嫁了人,贤良淑德是本等,这一要考虑男子身体,二也要十分贤德。当初我们老爷刚中了举,我就为他置了妾,一是要自己端庄,不能再像年轻时候一样,二呢这男人们见了自己得了功名,妻子就十分贤惠地为自己纳妾,只会更想拼命,博个封妻荫子,这不是几好和一好?”

茭娘真觉得这话听起来没有一句能入耳的,已经望向外面,打算找个借口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