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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膝,把自己缩成可怜的一团,将手里紧攒着的东西放到面前的地上,就这么盯着瞧,一动不动,很久很久,直到日沉月升。

那东西是株寻常的草药,一直在旁边悄悄看着她默默陪着她的萧疏恰巧认得,名字叫‘独活’。

要她爱上他做他的妻,然后再让她独自活下去,他自私得无以复加残忍得理所当然。

萧疏回去得很晚,服侍的人听说他还没吃饭,本打算叫厨房现做,不过他想了想后,只让送了碟点心过来。

现在萧宅一天三顿都有榛子酥,不管白夏在不在家。

除了四妹还有白夏,这里没人知道萧疏不能吃榛子酥,所以虽然觉得他单单点了平日里不碰的东西有些奇怪,但仆从还是很快便端了来。

拈起一块,置于掌心,放在灯下细瞧。想起当初白夏亲手做了让他品尝,那副乐颠颠渴盼表扬的模样,萧疏不由一笑。

不知道和大厨比起来,谁的手艺更好。又或者,再也没有人能做出她的味道。

想来亦是颇为讽刺,她最喜欢吃的,却恰恰是他不能吃的…

心口忽觉犹如利刃翻搅,萧疏白着脸抓着胸前衣襟伏在桌上,咬牙强忍。

几个月前被刺后,这样的剧痛便会偶尔出现,骤然来袭又骤然消失。

前两次并未在意,后来则是刻意不提。

‘易魂’之毒目前应该只到腰腹,绝对不可能这么快转移到心脉。然而,这种痛楚又与此毒初期发作之时极为相似。

为何会这样?

那日的刺杀,司徒鸢身边的人,林南…还有…

“诤言你回来啦?这是我给你新配的药…”白夏边说边推门而入,见了室内的情境顿时一惊,忙跑过来:“你怎么了?”

虽剧痛只有一瞬,萧疏的衣衫却几乎被冷汗浸透,勉强坐起笑了笑,刚想开口,白夏却已看清桌上摆着的榛子酥,呆了一下,旋即大怒:“干嘛吃这个?好端端的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你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不爱惜自己,学谁不好学什么林南!”

萧疏的眉心微微一蹙,转而扬起:“你是说,我故意这么做想要吸引你的注意,博得你的同情?”微微摇头不屑轻笑,目光却冷冷的满是疏离:“怎么你觉得,我会如此幼稚吗?”

白夏于是更怒:“是啊,他幼稚,不惜自伤也要给我培育雪莲可不是幼稚到极点吗?只可惜,你却还偏偏承了这份幼稚的情!真是委屈了啊,萧侯爷!”

说完,将手中药盒重重一放,摔门离开。

萧疏眸色沉沉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片刻后,慢慢靠着椅背,阖上挂着冷汗的长睫,疲累至极。

在他一直摊开着的掌心,放了一块完完整整的榛子酥。

当初只一眼便能看明白是胃痛还是毒发,如今,却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乃妖怪的心声拿什么整死你,老子的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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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一章一场烟花...

白夏一进客居,便见苏子昭正弯着腰在院中的空地摆着什么,掖着袍脚,袖口高高挽起,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小六儿,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我以为你至少要在他那儿待上个把时辰的。”

雨刚停没多久,夜幕漆黑一片,只有挂在屋檐下的灯笼照着小院,暗红色的光将他的侧面轮廓映得有些模糊,但满溢在眼角眉梢的笑,却愈加清晰。还有他清澈的眸子挑起的唇角,甚至挺直鼻梁周围皱起的细小纹路都纤毫毕现。

白夏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子昭瞧,蓦地发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萧疏了。每天碰面的机会本就少之又少,即便见到了,也总是匆匆打个招呼就告别。

她的视线总是在他的脸上一掠而过,不作停留,因为,她不敢…

“小六儿,发什么愣呢?”

“昭哥哥,明天我们去看庙会吧!”

苏子昭直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袍:“还没玩够?”

“玩当然是永远都玩不够的啊!”

“那么,你要永远这样玩下去吗?”

白夏瘪了瘪嘴:“我知道了,昭哥哥不愿意再陪我了,昭哥哥跟我在一起待得没意思了玩腻了…”

“这种没良心的话也就只有你才说得出口!”苏子昭走过来使劲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再这么玩下去,你还要不要嫁人啦?”

白夏龇牙咧嘴的低着头捂着痛处:“这跟我嫁人有什么关系?”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跟那小子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苏子昭抱臂睨着她,声音猛地下沉:“你打定了主意要糊弄到底是吧?”

白夏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缩了缩肩膀。

苏子昭不依不饶冷冷一哼:“自从我来了之后,他那叫什么态度?”

“什么都按照你的要求该改的改了该办的办了,好吃好喝好住的伺候着,我觉得态度还行吧…”

“白夏!”

一声断喝,连名带姓,被叫到的那个人险些腿一软摔倒在地。很显然,此时此刻的问题非常严重,已经不是靠着撒娇耍赖插科打诨就能应付过去的了。

“昭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白夏于是只得无可奈何叹口气:“你不满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与你当着他的面儿无所顾忌的亲近,还天天像个没事人似的,不仅什么都不做,而且居然连半点不高兴都没有。”

苏子昭寒着一张脸:“开始我还以为那小子是想要表现一下大度,后来才发现,竟是彻底的退让!小六儿我告诉你,这么做只说明两点,第一,他是个懦夫。第二,他根本就不在乎。如果属于第一种情况,那就是连一份感情都没胆量去争取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不住,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如果是第二种,那就更加没有留着的必要!”

“反正横竖,就是死路一条了呗…”白夏趁他暴怒发作之前赶紧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甚是乖觉讨好地抚了抚他的胸口:“先别忙着生气嘛。其实还可能有第三种情况的,他没把握,或者说,他自卑。”

苏子昭皱眉:“凭他的显赫家世凭他的名望地位凭他的才学品貌,他能没把握他能自卑?你就算是要帮那小子找借口,也找个说得过去不要这般荒唐可笑的!”

白夏有些意外的眨眨眼:“看来你很了解他啊!”

“来这儿之前,我就已经将他的祖宗八代都查了个清清楚楚,尤其是他的父母家人还有他本身的性情,否则,我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同意你跟他在一起?”苏子昭毫不掩饰鄙夷之情:“与其相信你的眼光,我还不如去相信一头猪的追踪本事!”

“……”

“也正如此…”苏子昭放缓了语气,却凝重了神情:“我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依其素来的行为处事,虽尚属温和,但锐意进取绝非犹豫拖拉之辈,必要的时候手段甚至堪称狠辣。坦白说,我一直期待着他能与我正面交锋,结果没想到,竟不战而降!”

“昭哥哥,你是教书先生又不是营中大将,怎的这般好战?”白夏靠着他,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带着笑的声音很轻很平,但流畅得仿佛早已暗自排演过很多遍:“不过说不定,他就是被你的杀气给折服了。因为在你面前,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做得还很不够,这段时间正在好好反省。你别看他一副招蜂惹蝶的风流模样,其实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雏儿。他也说了,是从认识我以后才开始学着怎样去喜欢一个人的。所以啊,会出现眼下这种不知所措大失水准的情况,也在情理之中嘛!”

苏子昭仍是锁着眉,未作声,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白夏顿了顿,仰起脸笑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的昭哥哥太厉害了,把人家一个堂堂的侯爷给逼得只能自怨自怜无地自容。”

“那么你呢?”苏子昭眉心未舒,定定的凝视着她,以指尖拂开遮了眼帘的发丝:“这些天你看似精力无限开心无比,但事实上,之所以一刻不停的拉着我到处玩乐,只是为了要耗光自己所有的力气吧?因为不这样的话,就会无法入睡,就会被我瞧出不对劲。然而即便如此,你每晚又何尝安眠过?你是我带大的,在我旁边睡了整整十年。你一个翻身一个磨牙,甚至一个呼吸,我就能知道你睡得香不香沉不沉。小六儿,你想瞒我的是什么?”

白夏垂下眼帘,躲开他的目光。

苏子昭的眸色深了深:“为什么得知找到了‘紫绛草’之后,你反而变得心事重重?”

晚风大了些,将周围弥漫着的潮湿吹得四散逃逸,粘在脸上,有些湿滑。

白夏揉揉鼻子,打个喷嚏:“因为忽然之间多了几十年的寿命,富有得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重重的叹着气一边往苏子昭的怀里蹭了蹭:“本来以为活不过二十岁,很多事情就可以完全不去考虑。可是现在不行啦,得有一个百年大计才成。比如,以前压根儿不用管的婆媳关系啊,妯娌关系啊,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啊。又比如,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啊,要怎么做一个贤良淑德大气端庄的当家主母啊。再比如,隔着千山万水的要怎么回娘家啊,两个风俗习惯完全不同的家庭逢年过节的要怎么互相送礼才能让彼此都满意啊。还比如,什么时候,要个宝宝…”

苏子昭楼着她肩头的手指紧了紧,又松了松,最后只是虚虚的揽着,保持着欲盖弥彰的距离:“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出嫁便是。”

“这些问题都很实际的,如果弄个不好会被人笑话。”

“谁敢?!”苏子昭扶着她站好,认真地看着她:“这世上,谁敢笑我们的小六儿,谁敢给我们的小六儿气受?你给我记住,你嫁过去是为了快快乐乐过日子,是为了多几个人疼你护你,不是为了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啊事啊纠缠不清的!”

白夏忍不住笑了出来:“昭哥哥,哪里有你这样的?弄得好像我是下嫁的公主,所有人都要诚惶诚恐的捧着我似的。”

“跟你比,公主算什么?”苏子昭的长眉斜斜一扬:“总之你只要知道,就算你要去作奸犯科杀人放火把天捅个窟窿,也有我和你几个哥哥替你顶着,就行了!”

“这样下去,我就会再次变成以前那个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小魔星了。”

“有何不可?”

“会把别人吓跑的。”

“若这样就被吓跑,又有何留恋的必要?”

白夏默了默,轻轻抓过苏子昭的左手,摊开,抚着掌心处一条长长的伤疤。这是九岁那年她因为一点儿小事发脾气跑进深山,遇上泥石流,苏子昭为了救她而留下的。

“昭哥哥,我以前脾气那么坏,你怎么都不讨厌我?”

“因为你就像是我的亲妹妹,亲人之间,有的永远都只是无条件的包容,甚至是纵容。”

“和现在的我相比,你更喜欢哪一个?”

“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没有变。或者说,无论你怎么变,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初的模样。”

“如果…如果我死了…我是说,如果找不到‘紫绛草’,你是不是会很难过。”

苏子昭沉默了片刻,腕部轻翻,将手拢入袖中掩去伤疤:“亲眼看到‘紫绛草’之前,谁也没有把握多年的谋划会否成功,能不能救得了你。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想要瞒着你,因为怕给了你希望,却最终不能实现。在梅岭的那些年,我们时时刻刻都做着面对你忽然离去的准备。”

“即便这样,你也还…还要我做你的…”

“是的,即便这样。”苏子昭摸了摸白夏的额发:“因为死亡,并不代表分开。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守着陪着世间的亲人,爱人。”

“可是…”白夏抬起头,望着黑沉沉的天际:“阴天看不到,怎么办?”

苏子昭笑了笑,走到院中,弯下腰将之前摆好的东西点燃。

一声炸响,一道耀目白光如蛟龙般直冲而上,至最高点,开出一朵足以驱散所有黑暗的盛世繁花。良久,方慢慢凋谢,在夜幕中留下无数纵横交错的美丽光痕。

“小六儿,看到这些许愿星了吗?”

白夏拼命仰着头,不敢眨眼,生恐错过任何景象,哪怕视线早已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

“昭哥哥,以前的那两颗许愿星都不灵。但是今天有这么多颗,一定可以帮我实现愿望的,对不对?”

“对,因为这些星星是我亲手放上去的。”

“希望我爹我娘我的哥哥嫂嫂们,希望苏伯伯苏伯母昭哥哥,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幸福快乐长命百岁。”

“小六儿,你漏了你自己。”

“嗯对,还有我。我们大家,永远都不分开。”

她的命,不属于她自己。

父母给她发肤身体,将她带到这世上。又和兄长,和苏子昭一家,和所有关心她疼爱她的人一起,不计代价不惜一切与天争寿,只为了让她能够继续活下去。

这其中凝结了那么多人的心血心力期盼爱意,她唯有接受,也容不得她辜负。

所以,她只能,而且必须,独活。

其实,对于萧疏和她而言,一切似乎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但是,她却变得不敢面对他,甚至不敢好好的看他一眼。

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坚强,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度过没有他的那漫漫几十年。

更因为,她真的很愧疚,她把一个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这个选择,她做得究竟对不对,没有人能回答,她也不会问出口。

也许,只能等到有一天,她看着满天星斗,找到属于他的那一颗,才能知道答案。

也许,要一直等到她也变成星星的那一天,才会知道。

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自已然恢复沉寂的漆黑夜幕收回视线,将眼角的泪擦干,白夏走到苏子昭身边,看着他弯起的眉眼和唇角的浅纹:“昭哥哥,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所以,要常常笑才对,不然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苏子昭微微别过脸,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淡淡道:“放心吧我会的,否则,恐怕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不会笑的男人。”

未散尽的火药味混合着湿润的的水汽,有些呛鼻。

“小六儿,这场烟花就当是提前为你庆祝生日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是我见过的最棒的!”

“那当然,攻陷‘琅琊岛’后,我就一直在寻思怎么把将来用不到了的炸药本事化废为宝,后来一想,你爱热闹爱新鲜一定会喜欢看…”

说到这儿,一顿,又一笑:“我总算又多了个谋生的技能,万一将来不教书,就去摆摊卖烟花…对了,我明天就启程赶回去,告诉他们,你一切安好。然后再随大家一起过来,送我们的小六儿出阁。”

白夏一愣:“怎么…这样突然…”

苏子昭最后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答非所问:“就再给那小子几个月时间,若还是学不会如何待你好,你的几个哥哥想必不介意亲自教他,到时候,可就没我这么好脾气,只炸一间房子作数了!”

“昭哥哥…”白夏上前一步,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我舍不得你…”

苏子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心,没有说话。

舍不得,也终须舍。

她字字句句都在憧憬着嫁于萧疏之后的生活,心心念念都在担心着日后和萧疏的家人会否相处融洽,既如此,又岂容得他不舍。

只是,本想今后每年她生日放给她看的烟花,再也不会点燃第二次了。

只是,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学会对除了她之外的女孩儿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白夏的这个决定好像的确没办法评判是对还是错,就好比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做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不过我始终不赞同为了爱情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只要想想父母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忍…

嗯…妖怪深沉了,如果你们还继续霸王,就继续深沉,然后一直深一直沉,然后就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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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二章仍是不留...

大半个坤城的人都在璀璨了夜空的烟花中叹为观止流连忘返,这些人里不包括萧疏。

他独自站在窗口望着窗外,只是微垂的眼帘将空空的目光凝聚在了院中被照亮的青竹上,明明灭灭间,仿若不真实的幻境。

渐渐的,黑暗重新掌控世间,喧嚣散尽。

又过了许久,萧疏方打开房门,缓步走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钻入鼻中,迅速直达四肢百骸,带着灼烧的刺痛。

即便没有亲眼得见,也不难想象那场烟花有着怎样摄人心魄的美丽,亦不难想象仰着脸看着朵朵繁花盛开的那个人,有着怎样明媚灿烂的表情。

苏子昭待白夏不仅有事无巨细的关怀无微不至的呵护,而且还会费尽心思逗她高兴让她开心。

而这两点,他都做不到。

怎样才叫爱一个人,又要拿什么去爱她…

不知不觉来到客居外,硫磺味似乎更重了些,抬眼望,天上偶尔还会飘过一缕薄薄的白烟,见证着之前的美景和欢笑。

院子里传出说话声,一个清朗,一个清脆,就如山间的风应和着小溪的水。

萧疏低下头,无来由的笑了笑。

那种无拘无束的快乐,既然不属于他,便不要再打扰。

恰在此时,忽听一阵脚步声,虽心知应该速速离开,然则身体竟再不能动。

耳闻门开,紧接着是略显惊讶的声音:“你…”一顿,又闻门关,足踏青石板,至身后停下,话语轻柔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探询:“诤言,你是来找我的吗?”

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萧疏微微笑了笑:“路过而已。”

“噢…”白夏点点头应了声,手指无意识地将辫梢卷起又放下,却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