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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疏见她失望之色难掩,稍一踌躇,终是轻轻一叹:“夏夏,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刚才态度不好,对不起。”

白夏偏首看了看他:“你为什么要吃榛子酥?”

“我只是…”萧疏勾了勾唇,露出几分自嘲:“看你们吃得那么香,所以有些嘴馋。”

“仅仅因为这个?”

“不然呢?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在故意自残希望能够引起你的注意和同情?”

白夏一遍遍的卷着发辫,看着自己的鞋尖,沉默片刻:“诤言,我很没用对不对?不仅不会琴棋书画,而且不会女红不会理家,唯一会做的一道小点心,你还不能吃。”

还有,那点心其实是专门为了一个人才学的,是为了日后能够特地做给他吃。而那个人,却不是萧疏。

只是这句话,白夏却没有说出口。

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时看到萧疏居然在吃榛子酥的时候,她才会发脾气才会如此失态。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竟从来没想过要为了他而去做什么。

苏子昭说萧疏不知她的喜好,可事实上,她又何尝知道萧疏爱吃什么样的菜爱喝什么样的茶爱看什么样的书…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时日无多的结局,于是双方都只想着抓住有限的日子,想着如何在仅有的几年里完成别人需要用数十年来经历的生离死别,却忽视了日常生活中的诸多细节,看轻了点点滴滴平凡中透着的隽永和珍贵。

萧疏又是一叹,抬手想要抚上白夏的面颊,却至腮边寸许处猛地一停,转而滑落,指尖拂过她的肩头:“有片树叶…”

似是觉察到了欲盖弥彰的尴尬,于是骤然停止,收回手,负于身后,淡淡道:“这些事会了更好,不会也没什么。毕竟不能要求所有的女子都如大家闺秀般知书达理,至于下厨烹饪,自有下人们去做,还更能合胃口些。”

白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这番话的意思,不禁愣了片刻:“你是说,我不如那些大家闺秀?我亲手做的饭菜不如你家的厨子?”

“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何至于你想那么多?”

“我一个深山老林里长大的野孩子,自然是比不了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们贤良淑德善解人意,能陪着你抚琴吹箫吟诗作对!”

萧疏蹙了蹙眉,像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

白夏发作了一通后,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无理取闹得够可以,搞不清楚这股邪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虽然如此,却到底拉不下脸主动开口,便也只能别扭的僵着。

一时相对无言,夜风将硫磺吹散,湿润的空气里多了花香芬芳,沁人心脾。

一粒水珠从头顶的叶边掉落,正中白夏的鼻头,萧疏见了不由莞尔,下意识便伸手去擦,待到察觉,指腹已触上了她的肌肤。

白夏微微向后一缩,他的手随之一僵,停在了半空,眉宇间被霎那涌起的落寞吞掩,藏无可藏,避无可避。

“夏夏…”

艰涩的嗓音给这两个字平添了几分沉甸,随之而出的话语似乎是可预见的重逾千金。白夏心头一跳,顿时不管不顾向前一扑,紧紧搂着他,让那些一旦说出便无可挽回的话只能聚集在舌尖,无法启齿。

“诤言对不起,这些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只顾着自己,以后保证不会了好不好?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要珍惜,一切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呢?重新开始吗?”萧疏苦笑着将她拉离自己的怀抱,话语里寡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夏夏,你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就代表你已经动摇了。没有结束,又谈何开始?”

白夏傻傻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喉间却干得厉害,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因为她忽然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她刻意疏远了苏子昭。后来在发现和林南之间渐生情愫的时候,便又借机果断离开。

究其原因,无怪乎是不想连累对方。

苏子昭于她而言,如父兄如师长,是自幼的仰慕和依恋,这份感情里也许有朦胧的爱情,但更多的是亲情。若假以时日,未尝不会生出相依相伴的天长地久。但一切却在她十三岁时,在懵懵懂懂尚不完全明白男女之情为何物时,戛然而止。

而林南,则是在她孤身离家独自游荡,最茫然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他温柔体贴风趣幽默见多识广,陪着她游山玩水倍加呵护。这让她想起了苏子昭,于是不由自主便想要亲近。但很快就看到了林南的真正身份真实性情,让她梦醒。

如果说,无论对苏子昭还是林南,她都因为同样的缘故而刻意有所保留,约束着自己的感情,从而未曾深陷沉沦的话,那么对于萧疏,她却是打从开始,便倾尽了所有。犹如飞蛾扑火,在明知结局的情况下,将自己燃尽。

是啊,两个都是要死的人了,谁也不连累谁,谁也不欠着谁,何妨无所顾忌的爱一场,成全短暂生命中的无悔无憾。

然而,天意弄人…

如今的白夏完全可以看清萧疏的所思所想,看清他的挣扎。但也正因为这样,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确定。

会不会,现在的萧疏恰如以前的她,并没有完全投入自己的感情?

所以,才能够说退就退,说放手就放手…

若如此,这段情,未免太不公平。

只可惜,她的付出,已经再也收不回。

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白夏蓦地摇头失笑,随即又边笑边道:“明天昭哥哥就走了。”

“是么,代我跟他说一声,招待不周。”

“我…也跟他一起回去。”

萧疏垂眸看着自己袖摆的水纹,沉默良久,方淡淡“嗯”了一声。

白夏握了握拳,仍是笑着:“你还是那样,不留我。”

萧疏未抬眼,不言。

白夏静静地看着他,等了很长时间,未等来只言片语,终于失望而后绝望,跺脚转身,大步离开。

萧疏便也随之往反方向迈步,速度丝毫不慢,无犹豫,无流连。

至一处僻静角落方停,扶着一株幼树呛咳出一口血来。

枝叶摇晃,洒落无数晶莹水滴,沾湿半边袍袖。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白夏目前经历过的三段感情,我觉得我们中间的很多人都有过。

在小的时候,有一个邻家大哥哥或者高几届的学长,让我们悄悄的爱慕着喜欢着,但是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也许连表白都没来得及,就无疾而终了。

然后,我们会认识一个很有趣的人,比如大学的同学工作中的同事或者随便什么场合偶遇的家伙,年龄相当,或许偶尔能让我们想起曾经的大哥哥和学长。但事实上,却跟我们有着相同的幼稚与固执,于是相互试探相互伤害,最终只能分开。

最后,我们会遇见一个人,也许并没有多英俊潇洒也并不如何优秀,但大概就只是因为在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于是爱上了他,无所顾忌,天雷勾地火哈雷彗星撞地球…

罗嗦这么多是想要试图回答有的朋友问到的,白夏为什么这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

因为在小的时候,情窦初开,会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会轻易的动心。但这样的感情,其实也同样很容易就消失了,就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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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三章双亲驾到...

翌日,天还未亮萧疏便出了门,待回来已是旭日东升。下人报,白夏与苏子昭半个时辰前结伴离开。

萧疏听闻后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以示知道,随即信步至客居。

正有几个小厮在打扫院落,两个丫鬟在整理内室。阳光倾洒,鸟儿鸣叫,伴着阵阵花草清香,忙忙碌碌井井有条,却,空空落落。

漫无目的四下转转,最终到了卧房,其内的陈设布置果然与之前大不相同。原来,她喜欢的房间,是这样的。

萧疏笑了笑。

轻轻掩门退出,看见外屋的架子上摆了很多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没有用完的药材。她什么都没带走,反倒留下了这许多东西。

萧疏于是又笑了笑。

离开客居回到自己的住所,打扫整理的人刚刚离开,很干净也很安静。

萧疏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有些累了,便在石凳上坐了片刻。

起身时看到旁边的青竹已长得有一人多高,想起这是她刚到这儿时用汤药浇灌的幼苗,后来他虽不再服药,但她仍常常会端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所熬成的药汁蹲在那儿一边浇一边念念有词,有的时候,旁边还会蹲着雪狼,歪着脑袋摆着和她一样的姿势。

事实证明,当初打的那个赌,是她赢了。用这种途径培育的竹子,不仅不会死,而且还长得很茁壮。虽暂时无法确定是否具有灵丹的功效,不过的确散发着一股清清淡淡的药香。就像,她身上的味道。

萧疏笑着自怀中拿出一条七彩丝线结成的绳索,这是他一大早去买,并请店老板教他编的,所以有些粗糙。

本想着送给她留个纪念,却没能赶得及。不过,她其实应该也用不到了吧?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亲人的身边,那块来自梅岭的小石头便失去了意义,便没有必要再戴在身上。

七彩绳索被挂于竹枝的末梢,漫天朝霞将之映照出夺目的光彩。萧疏微微仰了头看着,笑意未减,却也未增,仿佛已然彻底凝固在唇边,仿佛永远也达不到眼底…

接下来的日子,萧宅内一切如常,只是较之以往似乎稍微静了些。萧疏也仍是早出晚归的忙着各种事情,只是跟之前相比,言语本就不多的他,更加沉默。

晚饭后,萧疏会到客居,在卧房里看看书,在外间翻翻药材,在院中喝喝茶,或者只是随意走走,什么都不做。

宅子里的仆从们不知道白夏去了哪里,也不敢问。所能做的,唯有越加尽职尽责照顾萧疏的饮食起居。

然而所有人都看得出,自家主子的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却只能束手无策干着急,顺便,齐心协力诅咒在此地唯一可以跟主子说得上话的四妹,被战风咬断腿速速滚回来…

结果,四妹没有滚回来,倒是有另外两个人胳膊腿齐全精神抖擞的凭空出现了。

话说,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萧疏正在用早点,忽听前院传来一阵喧哗,于是快步走了出去欲要一探究竟。

刚至影壁处,只觉眼前一花,便被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给紧紧抱住,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大叫:“岁岁宝贝儿,有没有想我?”

萧疏愣了愣,看了看周围因为过度惊悚而眼珠子弹落了一地的下人们,然后无奈地轻轻拥着对方,低低唤了声:“娘…”

“我问你有没有想我?”

“…想。”

“有多想?”

“…很想。”

“有没有我想你那样那么想我?”

“…有。”

“嗯?”

“…比你想我还要想你千百倍。”

“乖,这还差不多。”

结束了绕口令一样的对话,那人才心满意足松开萧疏,转而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一通打量:“瘦了,瘦多了。不过还是那么帅得惨绝人寰!”

“重点不是瘦不瘦也不是帅不帅,而是重新又站起来了好不好?”

站在一旁被忽视许久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清朗而温润,和萧疏有些像,只是略略沉一点儿。约摸四十许年纪,身量瘦高,面容清癯,眉眼气质都与萧疏有几分相似,但要更儒雅斯文些。负手而立时,三绺美髯随风轻动,当真是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萧疏直到此时方有空恭恭敬敬的上前施礼:“孩儿见过爹。怎么您和娘要来,也没事先通知一声,孩儿好早做安排。”

“我是来看自己的儿子,又不是皇帝视察还要接驾,有什么可安排的?”之前那人冲早已看傻了眼的下人们挥挥手:“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找几个人收拾间空房弄点吃的喝的再准备好沐浴用的东西就成,放心吧,我们很容易伺候,不会随便扣你们工钱的!”

说话语速极快,举手投足间带着风风火火的爽利劲儿,中年妇人模样,衣饰虽简单却极为华贵,五官尚保留着少时的明丽,添了些许雍容的风韵。笑起来看似全无心机,但若仔细观察,则或许偶尔能捕捉到双眼中的一丝狡诈。

此二人,便是萧疏的亲爹亲娘,富甲天下的萧家的现任掌门和掌门夫人,名曰:萧莫豫,华采幽。

哦对了,另外,他们还是皇帝的岳父和岳母义父和干娘…

下人们作鸟兽散后,华采幽便迫不及待的拉着萧疏一叠声的问:“我儿媳妇呢?快带我去瞧瞧!自打知道你终于铁树开花找到了春天后,我差点把全国寺庙的各种大佛都镀了金身。虽然你目前还没有转受为攻,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我的儿子总有一天会重振雄风的。腿都能用了,播种还远吗?”

萧莫豫一听,不高兴了:“油菜花你不要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的儿子,雄风一直并且永远都不可能灭,又何须什么重振?”

华采幽柳眉一竖:“小墨鱼你有谱没谱?说好了当着孩子的面儿不这么叫我的!”

萧疏:“……”

如此一路拌着嘴来到客厅,萧疏亲自侍奉双亲吃了早饭用了茶水,又舒舒服服的净了面洗去风尘,随即遣开了下人,陪着说话。

萧莫豫和华采幽都是目光锐利之人,先前说起儿媳妇时,萧疏虽极力掩饰但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仍落在了他们的眼中,所以这会儿便绝口不提。

只说些家中的情况朝中的态势还有路上的见闻,以及怀孕的萧怡是怎样一步步逼得全皇宫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逼得一国之君成天介呜呼哀哉抹脖子上吊的…

“妹妹搅得天下大乱的能耐我倒是绝不怀疑…”萧疏边听边笑,边笑边叹:“可是我听说,有了身孕的女子,会因了体内所蕴藏的母性而变得更加温柔沉稳才是,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全变了呢?”

萧莫豫品了一口茶:“遗传。”

华采幽随手拿起一块点心便砸了过去:“如果想当年我像月月这样的话,就凭你的那副要死不活的小身板,早就不知道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多少回了!”

萧莫豫揉揉被砸中的额角,继续淡定品茶。

见惯了这种‘家庭暴力’的萧疏,只能忍着笑给父亲添水。

又聊了片刻,华采幽说是旅途劳顿要先去沐浴休息,萧疏便站起打算送她去客房。

走到门口,华采幽忽然停了下来,万分和蔼地拉着儿子的手,又无比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脸:“岁岁宝贝儿,其实你真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你爹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前面后面都是处的,还不如你呢!”

萧疏抚额,言语不能。

萧莫豫终于无法保持淡定,一口茶喷了出来…

当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时,萧莫豫清清嗓子打破了沉默:“诤言呐,为父作为过来人,有经验之谈要传授于你。”

萧疏于是端肃了面容,做洗耳恭听虚心受教状。

“有花堪折直须折。”萧莫豫的神情非常严肃,带着些许感慨:“当初为父若能明白这个道理,你们兄妹俩至少要比现在大四岁!”

萧疏:“……”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人想他们呀?出来表示一下呗!

我如此之勤快,再霸王的话,就让他们把岁岁带回京城被月月荼毒SHI算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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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四章初见公婆...

被苏子昭给轰平了的书房现在仍基本保留着‘遗址’的状态,只将碎砖烂瓦残垣断壁稍作清理,在整体布局非常和谐的院子里空荡荡一片凄凉凉的有鸡睡鹤群之效,很是惹眼。

萧莫豫见了不免询问:“这片废墟是怎么回事?”

“原本是书房,打算待我离开之后再重新修建,所以暂时搁置没有动工。”

萧莫豫背着手走过去巡视了一番那些残留着的焦黑痕迹,有些困惑:“被雷劈了?”

萧疏迟疑了一下,终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欺瞒父亲,只好老实交代:“是被夏夏的兄长用火药给炸塌的。”

“为什么?”

“见面礼。”

“梁国的礼数还真是…非同凡响…”萧莫豫挑挑眉捋捋胡子,便不再细究,转而问道:“这位夏夏就是白家的姑娘吧?既然亲家的人都来了,那正好让我们见见面谈谈婚礼的细节。”

“他…几天前已经启程返回。”

“白姑娘呢?”

“也…”

“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萧疏不知该如何应答,唯有垂首默然。

萧莫豫沉吟片刻,俯身用大袖将一截断木的浮灰扫去:“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是。”

两人并肩坐定后,萧莫豫随手捡起一根枯枝放在手里掂了掂:“诤言,你长这么大,我就只打过你一次,想必一定记忆深刻没有忘。”

萧疏笑着点点头:“十六岁那年,因为执意要接禁军统领的官印,激怒爹动了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