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传来一声爽朗的“哎”,随即是大步大步着地的脚步声走近。很快,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打量了谢则安几眼,客客气气地问道:“小娃儿你找谁?”

谢则安说:“我找张大义张大哥。”

八字胡撇唇一笑:“我就是张大义,你不认识我,怎么会找我?”

谢则安说:“要是不找你,怎么能认识你?”

张大义瞅着谢则安,笑着说:“看来你是个有趣的小家伙,我喜欢有趣的人,进来吧。”

谢则安说:“光听大德告诉我的事儿,我还以为你会是三五大粗的壮汉,没想到张大哥你居然长这样。”

身材高瘦,面容清俊,两撇胡子理得很有神,目光更是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怎么看都不像是张大德说的“憨厚人”。

张大义不予置评。

他问:“大德让你来是有什么事儿吗?”说着他同情地看着谢则安,“你应该没进宫多久吧?疼不疼了?”

谢则安:“…”

谢则安觉得叽叽有点疼。

谢则安说:“我不是宫里来的。”

张大义讶异地打量着谢则安,说:“我误会了?瞧你唇红齿白的,一点都不像别的男娃儿那么糙,可不能怪我。”

谢则安:“…”

半个月虽然不算长,但也不算短,看来他一路跟着赵崇昭好吃好喝好穿,不仅把身体养好了,还把模样儿都养俊了!

谢则安说:“张大哥,我来是想和你商量点事。”

见谢则安小脸上满是认真,张大义目光微动,敛起说笑的心思,回以相同的诚恳态度:“说吧。”

谢则安说:“我想和你合作点小生意,我不出面,也不出本钱。”

换了别人肯定会嘲笑谢则安异想天开,张大义却没有。

张大义是个怪人,他常常做别人想不到的事,比如举家离开京城时他留了下来;比如他赚了钱自己却不花,统统捎给宫里的弟弟;比如他常常买进一些从来没在京城出现过的货物,又一次次地高价把它们卖了出去——从这方面来看,张大义又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总是能敏锐地把握好来到眼前的机遇。

谢则安和张大义的第一次见面非常圆满。

他们都对对方有了极好的印象,也给对方留下极好的印象。

几天之后,一种名叫“张家椅”的家具悄然出现在市面上。时人习惯双腿盘坐在榻上,椅子这种家具还没有流行开,因为大部分人认为这是胡人的坐具,大多还觉得两腿垂直的坐姿很古怪。

张大义找了不少门路,辗转地把安上轮子的“张家椅”献给了腿脚不便、辞官闲居的秦老太师。

张大义献上的“张家椅”做工精细,看起来古朴文雅,仿佛正好是照着秦老太师的喜好来造的,秦老太师一见到就十分喜欢。卧床多年终于可以重新坐起来看书写文章,秦老太师老怀大开,找来几个学生表示要开始在家里修撰史籍!

秦老太师的学生激动不已。

为了不让自己老师一个人坐着“胡椅”,他们纷纷向张大义买了把“张家椅”让他送到秦老太师家,师徒几人都坐它。一来二去,京城竟传起了“士大夫都坐张家椅”的传言。士大夫作为最受追捧的阶层,连他们都接受的东西,其他人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张家椅”很快在京城里风靡起来,偏偏“张家椅”打着精工细活的名义,每天限量发售,一天十把,卖完就闭门关店!

很多东西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即使其他木匠很快仿造出类似的椅子,“张家椅”的价格依然节节攀升,甚至传出“千金易得,一椅难求”的夸张名声。

作为全程参与整个“包装”、“宣传”过程的人,张大义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本来张大义觉得自己已经够聪明了,别人赚不到钱的时候他还能赚得盆满钵满。可在见识过谢则安的“营销策略”后,张大义觉得自己差太远了!

张大义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谢则安年纪小就想去占谢则安便宜,否则他不仅会错过这么个好机会,还会给自己树立一个可怕的敌人!

张大义感叹:“三郎,我真想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出这么多点子?”

谢则安说:“别急着夸我,这只是开始而已。”

张大义说:“啊?”

谢则安笑了笑,没再说话。

谢则安事先和张大义约好了四六分账,他四,张大义六。虽然主意是他出的,但门路是张大义找的,本钱是张大义出的,算起来他是空手套白狼,白白等着分钱。“张家椅”让他赚了不少,以后开始做点别的他会拿出本金,签个新合约。

当然,得等张大义把这门新生意稳住了再说。

谢则安说:“我回去了,张大哥你忙去吧。”

张大义点点头,送他到门口。

没想到谢则安前脚刚走,张大德就从宫里出来了。他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找到张大义高兴地问:“大哥,‘张家椅’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张大义讶异:“大德你也听说了?”

张大德喜不自胜:“当然听说了!太子爷也听说了!他还说要我来弄一张回去献给陛下,这事要是成了,没准你能成为皇商!”

张大义张大嘴,八字胡都直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怪他说‘这只是刚开始而已’,难怪!那家伙一定是妖怪!”

张大德纳闷地问:“谁?”

张大义比他更纳闷:“还能有谁?三郎啊!不是你告诉他我住这儿的吗?”

这下轮到张大德张圆了嘴:“三郎?!”

第9章

赵崇昭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是因为宫里传来很不好的消息,他妹妹的病情加重,好几天没醒了。

赵崇昭眉心那磕头磕出来的红痕还没消失,可一着急,所有的担心都化成了戾气。他愤怒地大骂:“我回头就把那道观拆了!”

这声骂居然起了作用,床上的女娃儿居然幽幽转醒。她看起来脸色苍白,仿佛许久没晒过太阳了,没有一点血色。瞧见赵崇昭满脸愤然,她清咳两声,把赵崇昭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赵崇昭一喜:“小妹你醒了!”

女娃儿点点头,她板着小脸问:“哥哥你把我给你找的书都看完了吗?”

赵崇昭拍拍胸脯说:“看完了!我还能背呢!”

女娃儿露出浅淡的笑容。

赵崇昭被妹妹笑得晕陶陶的,炫耀般颂背起来,偶尔还挪用谢则安的几句解释,以示自己并不是生硬的背记,而是着着实实地下了功夫!

女娃儿说:“哥哥真厉害。”

赵崇昭知道妹妹性情冷淡,能夸这么一句已经很难得了,高兴了老半天才想起要问点别的:“小妹你饿不饿?渴不渴?”

左右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见女娃儿点头后立刻上前伺候。赵崇昭本来准备亲手喂的,却被女娃儿一个眼神制止。女娃儿说:“你去找阿爹吧。”

赵崇昭说:“不要…”

女娃儿没再说话,专心喝粥。

见妹妹不肯理自己,赵崇昭只好委委屈屈地走了。

女娃儿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对左右说:“去把阿兄身边的小德子找过来。”

等她喝完粥,张大德已经如火如燎地赶了过来,诚惶诚恐地拜倒:“殿下!”

女娃儿说:“阿兄这次出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

张大德据实以告。

女娃儿凝神听了半饷,微微地笑了笑:“阿兄总算交了个像样的朋友…”她看向张大德,“小德子,回去吧。”

张大德走出殿外才敢抬起手抹了把汗。

小殿下虽然病弱,但她其实比太子爷更像当今陛下…

真正面对今上赵英的赵崇昭才叫煎熬。

对上赵英,赵崇昭可不像在妹妹面前那么自在。他从抵达御书房那一刻起就跪在地上,这一跪就是大半个时辰,对于他这种体型的人来说实在痛苦无比!

赵崇昭连汗都不敢抹,绷紧背脊直直地跪在原地等赵英发话。

又过了许久,赵英终于批阅完桌上的奏章。他抬眼看了看赵崇昭,问:“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赵崇昭乖乖说:“我不该自己跑出京城那么久。”

赵英说:“为什么不该?”

赵崇昭说:“其一,耽搁了功课;其二,将自己置身险地;其三,…儿臣还没想出来。”

赵英说:“你既然知道不该,为什么还要去?”

赵崇昭说:“只要一步一叩首登上青云观,就能为亲人祈福,大家都说很灵。我作为兄长,应该为妹妹做这件事!”

赵英说:“你身为太子,做事应当三思而后行!堂堂太子居然将福祸寄望于鬼神,你让下面的人怎么想?上行下效,这个词你听没听说过?你知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说到最后,赵英声音都拔高了,显然是动了真怒。

赵崇昭根本没想那么多,被赵英这么一骂,整个人都懵了。

接着他记起几十年前大庆之所以战乱频起,正是因为他的皇祖父盲目信道,惹得当时以道家为贵,一等道士的地位足以媲美一品大员!这种荒诞的做法,于大庆朝的纲纪而言是一记重创,直至赵英用那鲜血铸成的功勋在夺嫡之争中杀出一条血路,乱象才渐渐平息。

这些都是赵崇昭从太子太傅口中听来的,当时他只觉得热血沸腾,而不觉惨烈。他甚至对太子太傅说:“怎么父皇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大将军…”

别人口中的赵英,英明神武,是个千古难逢的明君。

赵崇昭所面对的赵英,却是个严苛、冷峻、唯我独尊、毫无温情的帝王。越是这样,他越仰慕其他人口里听说的那个大将军赵英,暗暗觉得人老了都会变得很讨厌!

赵崇昭忍不住辩驳:“我只是太子…”

而且还很小。

赵英失望地看了赵崇昭一眼,摆摆手说:“别跪了,去找太傅认错,把你这一整个月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赵崇昭被赵英的眼神浇得浑身发凉,他心里委屈极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边跑还边抹泪。

他就是不懂,为什么赵英从来不肯对他慈爱一次。他根本不能理解当初那些事有多可怕,为什么赵英就不肯亲自和他说一说,他听懂了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

赵崇昭抹干泪向太傅请罪,乖乖听太傅教训。

等回了东宫,赵崇昭再也没法压抑满心的难过,叫人陪自己去兽园看斗兽。

兽园是赵崇昭一手建起来的,各地进献的猛兽都被他收了进来,狮、虎、豹、熊…应有尽有。他心里总有种难以压抑的戾气,必须通过观看这些猛兽的互博来宣泄出去。偶尔赵崇昭还会对东宫护卫许以重利,只要敢进去与猛兽搏斗并活着出来的,必定会加以提拔!

赵崇昭这种做法曾经被他妹妹指斥,向来疼爱妹妹的赵崇昭却没有悔改的意思。他年纪虽少,肩膀上的担子却很沉,要是不想办法发泄的话肯定会发疯。

赵崇昭心情不好,自然有很多人马上巴巴地凑上来讨他欢心。在周围人的奉承之下,赵崇昭慢慢找回了平时的惬意,每天除了去看妹妹和补习功课之外就是和一干近侍胡闹。

去青云观的事闹得那么不高兴,赵崇昭直接把它从脑海里摘了出去,连带把还挺喜欢的谢则安也抛诸脑后。

这时“张家椅”的风潮突然刮了起来。

赵崇昭的太傅正好是秦老太师的门生,赵崇昭好奇之下跟着太傅跑到秦老太师家。他摸着那雅致的椅子瞧了半饷,问秦老太师说:“坐着舒服吗?这里有两个轮子,可以推着走吗?”

赵崇昭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看起来特别天真。秦老太师挺喜欢赵崇昭的真性情,一一回答:“感觉还不错,这轮子不仅可以让人帮忙推着走,还能自己让它动。”

赵崇昭更吃惊了:“真的吗?”

秦老太师颔首,当场演示给赵崇昭看。

赵崇昭说:“这不错啊!可以给…”本来他想说给自己妹妹的,但在场都是男的,他又改了口,“给父皇做一张,他到秋天腿脚就疼,盘坐太久不太好!”

秦老太师说:“给陛下的话,照着你太傅那样的做一张就好。”

赵崇昭忙不迭地点头。

回去的路上赵崇昭吩咐张大德:“把那个坐椅子的人找来,我要见见他。”

张大德连忙记下来。

张大德回头让人一查,惊诧地发现“张家椅”的张字居然是自己家的张!

张大德吃惊之余不忘禀告赵崇昭。

赵崇昭说:“没想到你阿兄这么有长进,不错,把他叫来见我。”

张大德怀着激动地心情拿着赵崇昭的令牌出了宫,直奔张大义家。

从兄长口里听到的话让张大德非常震惊。

张大德说:“我没告诉他!”他想了想,又补充,“不过提过你几次,也提了你这儿的情况,应该是三郎自己找过来的。”

张大义询问张大德和谢则安相识的经过,一对应,确实与谢则安提到的没什么不同。

张大义说:“三郎是个人精,你不过顺嘴一提,他就惦记上了。”顿了顿,他问,“太子殿下回宫后没再提过三郎?”

张大德压低声音说:“殿下回宫后挨了陛下一顿骂,很不高兴,绝口不提这一个月里头的事了。”

张大义说:“那我等下如实禀报,把三郎的名字也提一提。”

张大义点点头。

第10章

赵崇昭在张大义的带领下来到谢则安暂住的地方。

还没敲门,院子里就传来了朗朗笑声,是谢则安在逗谢小妹玩。从半启的门扉看去,谢则安正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给谢小妹编草蚱蜢,周围还围着几个陌生面孔,看起来还有些胆怯,不过望向谢则安的目光都充满了敬慕。

张大义上前敲门。

谢则安以为是张大义自个儿过来的,笑着招呼:“张大哥,门没关,进来吧。”

张大义推开门,把赵崇昭往里面领:“三郎,你瞧瞧是谁来了?”

谢则安抬眼一看,面带讶异:“殿下?!”

事实上谢则安不算太惊讶,他挑上张大义时已经考虑过赵崇昭这边。

虽然燕冲早在他们第二次见面时就说赵崇昭惦记上他了,谢则安却不那么认为。

谢则安见过太多赵崇昭这样的人,贵人多忘事指的就是他们。

在这种人身边奉承他们、讨好他们的人多不胜数,萍水一相逢,对他们而言着实没多大意义。

想要真正和他们交好,你必须不断想办法刷刷存在感——总之,每次出现都让对方觉得新鲜、每次见面都让对方觉得你大有用处就对了。

甭想什么情分不情分的,达官贵人有的是找乐子的办法,没了你自然有别人能补上,谁和你讲什么情分?

信“情分”的才是傻蛋。

谢则安拿捏好受宠若惊的表情,高兴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殿下把我给忘了。”

赵崇昭看着谢则安欣喜而乖顺的笑容,心里很舒坦。

嗯,他是差点把谢则安忘了没错,不过他可不会傻到在谢则安面前承认。

赵崇昭没接腔,而是问:“听说秦老那张椅子是你想出来的?”

谢则安说:“没错,我画的图纸,让张大哥去找木匠做出来。”

赵崇昭说:“我就知道你脑瓜好使。”他边说边走进谢则安家,“你这里也太小了吧?”

谢则安:“…不小了。”

这房子对于他们一家三口来说已经够大了,再住上前几天他收留的几个流浪儿都不算太挤,甚至还可以腾出一间房给他自己当“工作室”。赵崇昭会说小,根本是因为他住着那座名为“皇宫”的豪宅吧?

…万恶的资产阶级!

赵崇昭换了话题,指着那几个和谢小妹差不多大的小娃儿说:“你怎么又多了几个弟弟妹妹?”

谢则安面不改色地说:“我阿娘昨晚生的。”

赵崇昭:“…”

谢则安见李氏走了出来,赶紧更正:“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我看他们是知长进的,就把他们收留下来了。”

说话间李氏已经走近,温婉地见礼。

作为是家里唯一的成人,有客人来她是必须出面招待的。见赵崇昭轻装简从,李氏心安了不少,淡笑着招呼:“殿下请到里面喝杯茶,三郎不知礼数,居然让客人在风口里站着说话,还请不要见怪。”

赵崇昭见过李氏几次,只觉得她是个寻常的软弱妇人,这回正正经经地打了照面却觉得很不一样。

不说那姣好的容貌和身段,光看那谈吐也不再像印象中的乡野粗妇——大概是儿子的成长让她找着了主心骨。

赵崇昭不忘告状:“这家伙岂止不知礼?”他扬了扬下巴朝李氏示意,“他刚才还说这几个小鬼头是您昨晚生的!”

李氏:“…”

谢则安:“…我去泡茶!”

进了屋坐定,赵崇昭直奔主题:“我要你给我弄张椅子,要独一份儿的,也要带轮子。”

谢则安有些惊讶,但没多问:“好,要怎么样的?雅致点的?古朴点的?还是华贵点的?”

赵崇昭皱起眉头,犯愁了:“我也不晓得。”

谢则安说:“那我多画几张图纸,回头你挑个合眼的让张大哥找人做出来。”

赵崇昭高兴地说:“成,就这么办!”

说完他又风风火火地领着张大德走了。

张大义留了下来,泡好的茶只剩他和谢则安一起喝。

张大义说:“三郎,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殿下会找来了?”

谢则安说:“我又不是算命的,哪算得了那么多。我本来是希望张大哥你把生意做大点,大德在宫里升得快点,我好沾沾你们的光,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把殿下引来了。”

张大义听懂了,谢则安本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结果饵太好,大鱼直接上了钩。总的来说,这结果还是在他的计算之内。

张大义说:“接下来三郎你准备做什么?”

谢则安说:“不准备做什么,张大哥你也先别做别的,专心完成殿下需要的东西。钱这东西不是越多越好的,我们得先想办法把生意稳下来。”

张大义是土生土长的大庆人,对这事儿体会更深。京城从来都不是他们这些外来户可以嚣张得意的地方,别以为赚得多就了不起,京城这边皇亲国戚多如狗,达官贵人遍地走,他们一句话能马上把你踩进泥土里。

张大义说:“三郎你的意思是让我紧靠殿下这座靠山?”

谢则安说:“你应该早就有这种觉悟才是。”弟弟在太子爷身边做事,张大义除了找太子爷当靠山还可以找谁?

张大义说:“我以前也想过这么做,只不过能力有限,贸然靠上去只会贻笑大方,平白让大德没脸。”他瞧向谢则安,目光带上了几分灼热,“三郎,你…”

谢则安笑着说:“我想沾沾张大哥你们的光。”

张大义会意,击掌一笑:“好,我这就回去让木匠那边待命,你尽管画图纸!”

谢则安动作很快,当晚就把图纸送到张大义家,张大义再送到宫门前,让候在那儿的内侍送进东宫。

图纸很快送到了赵崇昭手里,赵崇昭兴冲冲地去找妹妹赵晏宁。晏宁公主正半卧在床闭目听人念书,听到脚步声后睁开眼看着面带喜意的兄长,问道:“阿兄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

赵崇昭说:“秦老太师得了张椅子,带轮子的,很好使,我琢磨着给宁儿你也做一张!这不,我让人给画了图纸,你看看你喜欢哪一张。”

晏宁公主皱了皱眉,但见到兄长一脸笑容,还是接过图纸翻开。她不是张大义,更不是赵崇昭,虽然没力气作画,她却是正正经经地学过画,图纸一上手,她就有些惊讶:这图画得特别清晰。

没错,清晰。她阅书无数,曾经从书上看过不少图纸,当时看到只觉得那些图大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现在有这么一份图纸作对比,顿时明白它们缺乏什么。

这种图才是给匠人用的图,那画得那么逼真又那么精细,连哪个地方下钉子都是一瞧就懂!

晏宁公主目光微亮:“阿兄,这图是谁画的?”

赵崇昭见妹妹光盯着第一张图直看,还以为她不喜欢,听到妹妹这么一问,顿时来劲了。他说道:“上回我不是和你说我遇上个有趣的家伙嘛,叫谢三郎的那个,他给我画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